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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堪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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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凛并没有向乐昌解释许多。

  他只是将秦国四皇子写给他的所有信件,全部给了乐昌看,然后简单说明了如今秦国的局势。

  乐昌呆呆地将那十几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很久,很久,才抬起头,用一种期盼,哀恳,祈怜,无助的目光,静静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燕凛只能尽量平静地回望她。

  乐昌一直等,等,等不到他更多的表情,更多的言语。

  她慢慢站起来,慢慢地茫然回转⾝,背对了他,向內殿走去,脚下有些微的踉跄。

  燕凛咬了咬牙,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站起来,护她⼊怀,柔声安慰的冲动。

  他是燕国的君主。他想要燕国更加強大辉煌的愿望,从来置于一切之上。所以,就算他屡次三番,都不忍对乐昌说明真相,但这绝不代表,他会为了乐昌而放弃本来的打算。

  而在已经‮出派‬大军去进攻她的家国之后,他如何能再追进去,拉住她,对她说那些我对你永远不会变,我会永远爱惜你之类的话。

  可她是他的子,是一直爱他敬他一心为他的女人,是他未来孩子的⺟亲。所以,他依然期望着她也许能体谅,能宽容,能理解,能接受。

  他想要爱惜她,保护她的念头,从来没有变过。乐昌,是他的,无论秦燕如何,无论朝局如何,他都会一直爱她。保护她,永远不让她受不公正的对待。只是,这些。都不必去说,就是说了。其实也是无用。

  弃国别家远嫁异国的皇族女子,最少有一半人,或迟或早,不得不直面这样夹中的痛楚。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们分担。就算是她地亲人。她的丈夫,终究也是不能。

  所以,燕凛只能一个人坐在外殿,静静地等。无论乐昌做出的是怎样地选择,他最终也都会接受…

  乐昌一个人在內殿待了很久,很久。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直到夜⾊深深,直到宮灯慢慢带点微微的暖意照亮这黑暗而冰冷地宮噤,乐昌才从內殿走出来。

  她从黑暗幽深的內殿走到灯光遍布的外殿。脸⾊惨⽩如雪,步子飘忽得浑不着力。

  燕凛看得心惊,终究忍不住站起来。快步走近,扶住她略略摇晃的⾝子。靠得近了。才看到她双眼‮肿红‬得厉害。也不知她在內殿,究竟死死庒抑着不可失仪。无声啜泣了多久。

  乐昌用她再也流不出眼泪的双眼,深深凝望着自己地丈夫,半晌才道:“臣妾有几个问题,要问陛下。燕凛注意到乐昌又像刚大婚时那样,开始自称“臣妾”他心中难受,却只能尽量让声音更柔和一些,回答道:“你问。”

  “如果燕国不出兵,我的皇兄,是否也会向别的‮家国‬求助,是否也会毫不在意地,让别的‮家国‬有⾜够的理由,出兵践踏大秦的国土?”

  “是。”

  “如果燕国不出兵,吴国,陈国,卫国,还有我那四皇兄,可能会寻求的另一个‮家国‬,是否也一样会对秦国出兵,而秦国也会一样战火处处,灾劫重重?”

  “是。…wAp..”

  “在这场战中,是不是有一个強大的‮家国‬提前取得胜利,早早把他们要扶植的王子推上王位,完成适当地换条件,就可以让战事平息下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

  这一次,燕凛是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秦旭飞的军队,算是意外地变数吗?只不过,这些关于战事的详情,却是不必对乐昌仔细解说了。

  “那么,燕国是不是最強地那个‮家国‬。”

  “我希望是。而且我仔细分析了各国地军队和国力,相信我的判断,应该不是妄自尊大。”

  “燕**队地军纪,是否会比其他的‮家国‬更好。”

  燕凛凝视着神情憔悴的乐昌,轻轻叹息一声:“你放心,燕军虽说做不到完全秋毫无犯,但绝不会纵兵屠城,绝不会肆意杀戮百姓,‮辱凌‬女子的。”

  从军报上,他也已经得知,陈卫两国,进兵途中,时常有烧杀劫掠之事,若是攻城艰难,损失较重,则城破之后的屠城杀戮,更是寻常,吴军的军纪相比之下倒还算不错,不过和燕军比起来,确实也不够自律。这番话,燕凛保证起来,倒还是有些底气的。

  乐昌有些虚弱地笑笑:“这样,臣妾也就放心了。”

  她忽然一用力,挣开燕凛的扶持,屈膝跪下去,重重给燕凛磕了一个头,还要再磕,已被燕凛双手扶住:“你这是⼲什么?”

  乐昌凄然道:“臣妾想要求皇上几件事。”

  “你说,你说…”

  “求皇上降旨给军队,尽量不要屠戮伤害百姓,求皇上派名将強兵,尽早打破局,尽早攻进京城,尽早结束这一切。求皇上答应臣妾,只推四皇兄登基即可,对于宗室中人,不要过多杀伤…”

  她一句句求着自己的丈夫,早一点攻进自己的家国,攻破自己‮家国‬的京城,早一点将自己的所有亲人都控制在掌心上,一句句哀凄无奈,悲凉而无力。

  燕凛听得心中惨然。她虽从不曾得到过⺟亲之外亲人的爱护,到底那些人都与她有着相同的⾎脉,她虽从来没有真正看过那片大好河山,到底那是她的,她的源,她曾经的家。如今被得说出这样的话,真让叫人情何以堪。

  想起自己甚至曾起过,杀尽秦国宗室之心。燕凛亦暗觉惭愧。他伸出手,尽量轻柔地扶起她,小心地把她抱进怀里。柔声道:“这些事,你便不说。我也一定会做到地。”

  乐昌慢慢点点头,轻轻道:“既然是这样,臣妾也没有什么可以再怨恨陛下的了。”

  她慢慢地抬起手,略有迟疑,最后却还是颤抖着回抱住了他。下一刻,温热的泪⽔,染透了他地⾐衫。

  她已经没了⺟亲,没有⽗亲,没了所有的亲人。现在,又要没有了‮家国‬。天上地下,红尘世间,除了这个男人,以及她腹中他地孩子。她便已经一无所有。

  纵心伤,纵痛楚,然而。他是她的夫,他是她的天。他是她的君。他是她孩子的⽗亲,最后。她地选择,只能是抱紧,抓住,如此而已。

  燕凛沉默着,感受她的颤抖,她的啜泣,她的泪⽔…

  他的子是个良善温柔的女子,纵被亲人出卖,却从来不曾想过报复亲人,虽然‮家国‬从没有保护过她这个可怜的公主,却依然爱护怀念着故国,然而,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样冷酷无情的选择,不,或者说,本就没有选择。

  他在心中嘲笑斥责着自己的假仁假义,虚伪可笑。

  说什么不管乐昌做什么选择都可以接受,你又何曾给过你地子,你的皇后真正的选择机会。一个无亲无友,无家无国地可怜女人,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说什么扶了四皇子登基,结束战事,秦国就可以太平。不不不,在那之后,燕国必然会以宗主国地地位,不断地庒榨秦国所有地财力国力。

  说什么燕军军纪好,不伤百姓,可是军队进⼊的秦国土地,再怎么军纪严明,百姓都要受尽伤害,死在‮场战‬上地是百姓之子,百姓之夫,百姓之⽗。倾家当产以供军资的是百姓之财,在战火中付之一炬的,是百姓之宅,‮略侵‬一个‮家国‬的土地,哪里真能不伤百姓?

  燕军,比吴卫陈军,好在哪里?同样是強盗,他们抢了又杀,杀了再烧,我们只抢不杀,就算仁义了么。

  然而,他不得不这样大义凛然地对子保证,而他那**的子,终也不得不这样自欺欺人。

  那‮夜一‬,燕凛温柔地抱着他的皇后,进了甘泉宮的寝殿,然而,最终,却并没有真的留宿。

  乐昌太过疲惫伤心,很快就沉沉睡去。燕凛静静在边坐了一会儿,终于起⾝离开了甘泉宮。

  在燕凛离去之后,乐昌紧闭的眼角,方才又慢慢划落一丝泪痕。

  她没有睡,他知道她没有睡,而她也知道他知道她没有睡。

  只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与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彼此,才会如此拙劣地以装睡和逃避,来躲过这一切。

  或许,他们都还只是太年青,还有太多真心,还有太多看不透,放不开,还没有完全学会宮廷中虚伪‮忍残‬多变的生活手段,所以,行事才显得如此愚蠢而可笑。

  这个时候,她只是知道,她依然深深爱着他,而他也一定会如以往一般爱护她,只是,今夜之后,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燕凛在黑夜的皇宮中,疾走如飞。这么大的宮院,这么深的宮噤,沉沉,庒得人不过气来。

  他知道乐昌没有睡,他知道,乐昌这个时候最需要亲人的陪伴,爱人的安慰。

  然而,作为‮略侵‬秦国的凶手,这个晚上,他没有资格陪伴乐昌,没有资格安慰乐昌。

  可是…在他这样狠心而去之后,那个可怜的大燕国皇后,在这个异国他乡,又能到哪里去找一个真正的亲人,真正的朋友,倾吐衷肠,寻求安慰呢?

  做为一个男人,软弱地把自己的子无助地扔在那冷冰冰的深宮里,独自逃走,这个认知,让燕凛更加痛苦而愤怒。

  偏偏他有愧有痛,却不能有悔。

  他是皇帝。在这个世中,只有不断开疆拓土,增強国力,他才能保护他的百姓,他的‮家国‬。

  他没有错,可是,到底会痛会伤会难过。

  他走得越来越快,脚下生风,⾝后的太监內侍们都快跟不上他的步子了。偏这时候陪在⾝边当值的,不是服侍他多年,最晓他心的王总管,而是最近才提拔上来的李总管,跟得气吁吁之余,很没眼力劲地问了一句:“皇上今晚要宿在哪位娘娘处,容奴才先一步传报排驾。”

  燕凛一怔,站住了脚,四下看看这沉沉,冷冰冰,偏又光彩华丽的王宮,只觉心中愤闷得恨不得生生吐一口⾎出来,忽得喝了一声:“今晚哪儿也不去!朕要出宮散心。”

  “出宮!”李总管一阵头晕。这位皇上最近没事就爱出宮也就罢了,可现在是半夜啊。别说宮门都落匙了,就是外头大街上,也是黑灯瞎火一片,出到哪儿去啊?

  然而,他这当奴才的晕头转向,燕凛这做主子的却是雷厉风行,心思即定,转了头就往御马房去,也不让下人准备,自己牵了匹最快最神骏的马,翻⾝上马,在皇宮大內,大刺刺跑起来,一路通关过卡,拿着皇帝贴⾝的信符,直出数道宮门。

  可怜他⾝后随侍的宮人们,跟又跟不上,拦又不敢拦这个积威甚重的少年君主,要招集侍卫,安排护卫,更是本没时间。而且,他们没有⾜够的⾝份和令符,在外宮的好几道门户外,就被尽责的守卫给拦死了。

  李总管急得満头大汗,赶紧派了人去把不当值的王总管找来。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王总管听完整件事,也是气得不轻。

  自从容相重现后,皇上虽然越来越爱出宮了,可从来不会这么任。他一向是很体贴下人们的,不会这样故意为难手下,就是出宮,也是一定让人把‮全安‬措施做⾜才走的。

  今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样失控,这样迫不及待地要闯出宮去透口气?

  王总管皱眉不语,李总管急得团团直转:“怎么办,怎么办?皇上走得太快,我们什么也来不及安排,只有两个机灵点的侍卫跟了出去,人手不够,也不方便传报皇上行踪,也不知道皇上去了哪?这万一要有什么…”

  “哪有什么万一!今晚全是皇上自己心⾎来嘲,这种事,老天爷都不会预先晓得,哪会出什么万一。你立刻安排宮里最好的侍卫赶去容国公府上,但记着不要大张旗鼓。先静悄悄地在府外布了人手,再派人进去请示容国公就好。另外,再派人去请史世子,皇上心情不好,有史世子在,总能帮着开解一

  “容国公?”

  “还能是谁。皇上出宮,还能去哪?”王总管不満地瞪了李总管一眼。

  新提上来的人,果然不够机灵,靠不住啊!皇上不管是特别⾼兴,还是特别不⾼兴,最想去的地方,还能有第二处吗?只是…

  年迈而忠诚的大內太监首领,抬头看向宮墙外的远方,只是,去那里,是烦忧尽释,还是忧上加忧,却又说不准了…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月底了,请推荐票,也预请下月推荐票。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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