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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外强中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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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大燕国的少年皇帝,被人当成了挡箭牌,抡起来,用那⾎⾁之躯,格挡向月下如毒蛇般贴近的那两把寒光熠熠的宝剑。

  那两柄剑剑光顿时散,狼狈后撤,黑⾐人一手仍扣着燕凛,一手轻轻松松突⼊剑影,指尖微弹,便制住了那两个持剑之人。他顺势一拂袖,那两个偌大⾝子便先后跌下院墙,发出“扑通”“扑通”两声沉闷的响声。

  皇宮进出手续繁琐,燕凛这次出宮又突然,所以只有这两个脑子机灵,动作迅速,又正好带着换班牌的侍卫小队长,能够通过重重门户,及时跟了出来。他们是暗卫,所以只是远远尾随,心里一直打鼓别出事千万别出事,结果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燕凛为人所制,两人心寒胆裂,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呼唤,只得试图偷袭抢人。可惜他们虽然武功超凡,但比起这些在刀山剑林中打着滚活下来的江湖⾼手,经验阅历,当机立断上,却是大大不如,被这黑⾐人轻易就看破了行蔵。

  两人拼命收剑后退,一时间气息失调,真气散,自是被黑⾐人趁虚而⼊,跌落在地之时,真气走,都受了些內伤,又被点了⽳道,一时间挣扎不起。

  此时此刻,院中屋內,忽然亮起烛光。一个温润的声音悠然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听到容谦出声,知道他已被惊醒,不会被人偷袭,燕凛既是喜,又觉‮愧羞‬。脸上神⾊倏地复杂起来。不过,这个时候,他⾝边的黑⾐人已经没空注意他了。只冷哼一声,拉着燕凛轻飘飘自墙上落地。不曾惊起半点尘埃。

  适时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大开,容谦披了一件普通的青袍,一手掌着烛火,在一片清清淡淡的月⾊下。微笑着漫步而出。

  烛光映着月华,于夜风间明灭不定,照得他脸上的光影,轻盈闪动。

  淡淡月⾊淡淡笑,淡淡青袍淡淡眸,烛光月影如梦华。

  这样深地夜⾊里,一切静得直似一场梦。

  随着他开门而出,秉烛而来,才让人惊觉。天地间,真有如许清雅人物,掌灯照梦醒。

  燕凛口不能言。⾝不能动,只是双眼怔怔地望着缓缓打开的房门。便再也不肯转开。

  这个时候。他心中反而不急了。

  他怕的只是这夜行人偷袭暗算,既然容谦已经被惊动。自然就无需担心他地‮全安‬了。这世上能打败容谦的人,他觉得本就是没有地。

  虽说他对世人的武功了解不是很深,但对容谦,却是莫名地有着信心,哪怕容谦的⾝体不好,在他心里,容谦也始终都是无敌的。

  月华如⽔,青⾐似莲。

  那人在月下,用那双温润柔和的眼分分明明地看过来时,燕凛却是心中又羞又愧,脸上火烧一般**辣地生疼,只是低了头,想找个地钻。

  容相在他⾝上花了那么多心⾎,那样用心地教导他,结果他还是任胡闹忘记自己地⾝份和责任,置自⾝的安危于不顾,闹到现在这种地步,尤其想到,让容谦亲眼目睹他的困窘之态,没准还要因为他而受制于人…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在外头叫门进来像话呢…

  一念至此,他本不敢去看容谦的眼睛了,唯恐会见到愤怒责难不以为然,却又有点舍不得不去看他。

  正自犹疑之间,却又想到,若不是自己莽撞冒失,怕是这人就静悄悄摸到容相房外,去施行暗算了。既是如此,自己闯的这场祸,倒还是对容相有益了。

  心念这般一转,心神便‮定安‬了许多,他这才有勇气抬了眼眸,重新去正视容谦。

  那件素淡的青袍,只松松披在他⾝上,夜风一吹,飘拂得极是厉害,⾐摆袖子都显得过于宽大,清瘦几不胜⾐,却又叫人莫名地心酸。

  燕凛心里难受,终于再慢慢再移动目光,去看容谦的眼,却是立时一怔没有愤怒,没有气恼,没有忧急,没有无奈。

  只是那样淡淡然,异常平和的神情,从容自在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也看着那个黑⾐人。小说网

  燕凛怔了一怔,心下一块石头慢慢落了下来。

  容相没有生他地气,他就算被制,应该也不会让容相受制于人。

  只是,心头放下的东西是否太多,这一瞬,燕凛心间竟是空落落,略略有些怅然。

  容谦的心境,如⽇过中天,月破长空,绝不为外物所动所扰,世上又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胁制得了他。

  他又哪里知道,容谦现在这自在闲适,从容姿态,基本上全部是装出来地。

  容谦虽然武功已毁,但灵敏的感知仍在,何况他⾝体不好,晚上睡得极浅,所以一有夜风掠空之声,便已立时惊觉。

  这个时候,两个半夜不请自来地客人,才刚刚一左一右,从两边院墙冒出来。

  如果是以前,容谦第一时间就能从房中掠出,现⾝出去,本不会给这两人动手地机会。

  奈何现在容谦的⾝体太糟糕了,不但不能飞来掠去,就是正常地动作,也快捷不起来。

  他府里没有护卫,他又不喜‮觉睡‬时有下人在,晚上院子里就他一个人。以前住在茶楼时,青姑就在他隔壁,什么事叫一声青姑就能立刻赶到,凭她的內力和无敌三招,基本上也没什么需要他担心。

  可现在,青姑住的院子离他有十万八千里远,等她赶到,人家这不速之客。怕是什么事都做完了。这个时候容谦除了靠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既然这样,当然不能匆忙出去。让人看他手⾜无措的样子。

  所以,他给自己披好⾐服。点好灯,再慢慢走出来,尽量让态度悠闲从容一点。谁知道一开门,一眼就看见燕凛被一个黑⾐人扣着脉门站在对面,要不是他定力过人。怕要连烛台都要失手落地了。

  这大晚上的,那黑⾐人全⾝上下,黑乎乎一片,站在院子里,倒也不显眼,偏他⾝边地燕凛锦袍⽟带,华服金冠,说多华丽有多华丽,说多抢眼有多抢眼。容谦第一眼自是只看他一人。唯看他一人,一看见燕凛这満脸通红的样子,暗中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低低咒骂。多少火都腾腾地往上窜。

  你小子也太过份了!你好好一个皇帝,半夜三更。⾐服也不换好。侍卫也不多带,跑我这来⼲嘛?

  辛辛苦苦把你教养大。什么心⾎全用在你⾝上了,我容易吗我?你就敢这么不把你的命当回事!他这里是火冒三丈,十分恼怒,偏又有十一分地担心,十二分的不忍。

  明明气得很想揪住那小子狠揍一顿,偏定睛一看燕凛那红得都快发紫地脸,还有那困窘惊惶的眼,心里就是暗自一疼。

  这孩子,几时曾吃过这样的苦,就是当年刑场之时,危险至极,他也不曾受制于人啊。

  好好一个皇帝,又一向被视做英主明君,碰上这种事,心里哪能好受得了。

  唉,他毕竟年轻,又一直努力要求自己做到完美。太完美的人,自是免不了疲惫辛苦,偶尔放松一下,犯点小错,其实也无可厚非吧。

  心里恼着,暗中却还是自然而然,替燕凛想转了过来。

  明明气怒着燕凛的胡闹,却是更恨那黑⾐人,竟敢在自己地房间外头抓着燕凛不放。

  他家的孩子,就是犯了再大的错,要打要骂,自然都是他的事,哪里能由着旁人欺负?

  这样一想,火气愈发厉害了,只是这对象,已是由燕凛转成了那黑⾐人。

  容谦毕竟不是燕凛,几世历练下来的心思城府自是无比深沉的,再加上他现在不能用武功,心中再怒,自是也不敢随意放纵情绪表露出来,因此心里再气再恨再着急,脸上眼中,始终是淡淡的。

  目光从容地自燕凛⾝上扫过,再慢慢移到那黑⾐人脸上,微微一凝,容谦终于颔首笑道:“我想,阁下也该来找我了。”

  黑⾐人目光冷冷,语声冷冷:“你早知道我会来找你?”

  容谦笑道:“这几年,你找过些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我都听说了。既然我重现于世的消息已经传出去,算算时间,不是你,就是你那个兄弟会来寻我。”

  “既然如此,我的来意你自是明⽩地了。”黑⾐人沉声道。

  被他抓住的燕凛却是听得満头雾⽔,心中茫,只是隐约觉得,这人倒不象是有什么恶意的,眼睛有些祈盼地望着容谦,只希望容谦最少给自己一个暗示,好让他可以更放心些。

  可是,容谦却只望着黑⾐人,明明已感觉到了燕凛地目光,却是不肯多看他一眼。

  狄一,已经找尽了可以找的人,自己应该是他最后一个目标,最后一线希望了。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察觉自己对燕凛过份地关心。

  狄一此人待阿汉极好,但这些魔教里出⾝地影卫,怕没有谁会真把仁义道德放在心上。为了他们关心的人,通常他们都不会在意旁人地死活。

  如果让狄一发现他对燕凛的深刻感情,为了最后一个可以救阿汉的机会,狄一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威胁自己,这样最终会害了所有人。

  虽说是为了阿汉的事,他对狄一很有好感,也很快就原谅了狄一在情况不明朗时,出手制住燕凛,但这绝不代表,他敢用燕凛的安危来赌狄一的品行。

  只要自己对燕凛的态度轻忽从容一些,以燕凛那过于尊贵的⾝份,和狄一慎重地行事风格。整件事和平解决,大家都好过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他这里狠了心肠不去看燕凛焦虑地眼神。狄一却已察觉⾝边的燕凛⾎气翻腾,情况有些不对。转头看他一眼,低哼一声,指间略一用力,一股真力袭⼊燕凛体內,燕凛⾝子一晃。脸⾊煞时苍⽩下去,闭目晕倒。

  狄一还是给了这位皇帝一点不同于侍卫地特殊待遇的,伸手微微一扶,没有让他倒在地上,这才抬头冲容谦道:“现在,我们可以不受打扰地好好谈谈了。”

  虽说明知狄一不会真的伤害燕凛,但看着燕凛倏然晕倒,脸⾊苍⽩如纸,容谦心里头还是一疼复一紧。脸上虽神⾊不变,心里却在喃喃念了好几句:“阿汉,阿汉。万事看阿汉的面子。”这才勉強把心头的怒意驱散了。

  他目光淡淡自墙角两个被点了⽳道地侍卫⾝上扫了一眼,站在门边邀客:“阁下可以进屋一叙。”

  狄一也不迟疑。抱了晕不醒的燕凛便进了屋。

  容谦注意到他大踏步进房。毫无迟疑犹豫之态,只是从自己⾝边走过时。一只手始终有意无意按在燕凛的要害处,可见自己果然是威名太甚,此人是断然不敢放松警惕的。

  容谦暗自苦笑一声,回手关好房门,慢步走到桌前放好烛台,这才坐了下来。

  狄一目光四下一扫,确定没有埋伏着的旁人,这才把燕凛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他⾝边,目光望着容谦:“阁下知道我的来意,我也只想听阁下一句答复。”

  一年又一年,他天涯踏遍,一次又一次,他见过各国的风云人物,一回又一回,咬牙忍辱,卑微求助,却总被无情拒绝,一点又一点,所有的希望渐渐湮灭,到如今,容谦是他可以找的最后一个人,最后一点机会。而以往地苦苦哀求,百般忍耐,也都在一次次磨折中,变成了今夜这单刀直⼊的冷然责问。

  容谦轻叹:“你已经找过很多人了,如果可以帮你,他们早就帮了。”

  “可是,他们却也有人跟我说过,他们是有办法救醒阿汉,只是不救而已,他们仍然坚持认为,阿汉这样半死不活,比醒过来更好。不管我如何哀求,他们不予理会,如果我敢于尝试用别的方法,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用阿汉,用我地子,用狄九狄三的命来反过来威胁我。他们人人位⾼权重,势力庞大,本领过人,我自然不能放弃仍有地希望,也只得隐忍着再去求下一个人罢了。可是,现在,能找地,我已经找遍了。除了你,我再无一人可求,再无一丝希望,我还有什么可以怕,还有什么可以顾忌?如果你也是一个明明能帮,却袖手不帮,忍心看同伴长眠不醒的无情之人,你以为,我还有什么事,不能做,不敢做?”

  狄一地声音沉沉寂寂,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和动,这不是威胁,这只是在说明他的决心和勇气。

  容谦暗自叹息,就算换了普通人,一次次打击,一回回拒绝尝下来,心肠也要渐渐硬了,怒气也要渐渐变得无法抑制了,何况是狄一这种魔教出⾝的⾼手。

  绝了他最后一份希望,又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不敢做的呢?

  他強忍着不去看晕的燕凛,不去提醒狄一,燕凛对自己的重要。他只是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狄一面前,向他伸出手:“你看看我的⾝体。”

  狄一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任何⾼手都不会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命门到别人手中去的啊。

  然而,容谦一直微笑着把手悬在他面前等待着,若再犹豫,就不免显得胆怯心虚了。

  狄一一只手仍死死扣着燕凛,另一只手徐徐抬起,全⾝真力充盈,准备着应付任何变故。然而,没有丝毫惊变,他的手,顺利地扣住了容谦的腕脉,轻易地掌控了一个天下奇人的要害。

  就连狄一自己心中都起惊涛骇浪,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勉強定了定神,指间发力,几缕真气如游丝般进⼊了容谦的⾝体,转眼游走一遍。

  容谦一直任他施为,边依旧带笑,眼神依然温和,只有脸⾊在一点点苍⽩下去。而狄一的神情却是越来越惊愕不解,眼睛越睁越大,眸光极之古怪地望着容谦,直到最后,真气转过十二周天,确实已绕了容谦体內经脉一周,狄一才终于克制不往,站了起来:“你的⾝体怎么会这样?”

  容谦微笑着收回手,虚弱得连站也站不住,好在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再強撑,他勉力后退几步,坐了下去。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曾被狄一的真气侵⼊过,无不痛至极处,然而除了略显苍⽩的脸⾊,他的神⾊间本找不出什么痛楚的样子来。

  他只是有些欣然地注意到,刚才狄一失态站起的时候,终于把手从燕凛的命门处松开了。

  “你看,是我这样活着受零零碎碎的罪舒服些,还是阿汉那样,安然睡着,所有的痛苦背叛伤害都不再能影响他,更好呢?”

  狄一还是怔怔望着他,默然不语。

  容谦苦笑:“如果我真的神通盖世,能够生死人而⾁⽩骨,那么,我为什么不救我自己?如果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你认为,一个象我这样的废人,还能救得了阿汉吗?”…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我本来是想断在“如果你也是一个明明能帮,却袖手不帮,忍心看同伴长眠不醒的无情之人,你以为,我还有什么事,不能做,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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