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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五十四章 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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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长清的引路,皇宮大內,一路畅行无阻。燕凛很快接待了这个多年潜伏异国的出⾊密探。

  早在容谦主政之时,便建了行人司,专门培训各种暗探,散布诸国。安无忌很早以前就被容谦扔到秦国去了,那时候燕凛还是个小庇孩儿,他的⾝份又是见不得光,所以这次他和燕凛竟是君臣初见。

  安无忌在外面随惯了,未失那种游侠自在的豪,首次面圣也不执虚礼,一拜之后,便直⼊正题,报告燕凛要他打探的消息:

  “陛下,兰嫔不是病死,而是受尽凌而死。秦王自收到楚国国书后,就一直焦燥不宁,每⽇饮酒大醉,借打杀宮人出气。兰嫔的尸体葬⼊皇陵,属下无法验尸,但是臣重金贿赂了负责收尸的太监,据说兰嫔断气之时,⾝无寸缕,体无完肤。”

  封长清怒道:“兰嫔虽出⾝寒微,到底是我大燕皇后之⺟。秦王如此做法,置我大燕于何地?”

  安无忌‮头摇‬道:“秦王当时酒醉失智,却不是有意轻慢我国。他以急病为兰嫔发丧,再用公文通报,也正是要给我们一个待。至于我们大燕准备用何种态度应对,这就要看陛下的打算了。”

  此事的确有些棘手。如果燕国有心攻打秦国,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借口。可是燕凛主政未久,基未固,现在并不是掀起大战的时机。既然不与秦开战,那么发国书责问那些,也就不必提了。他们难道能要求把⼊葬皇陵的妃子给挖出来验尸?没有证据,这种责难。秦王只需要一封回书。就可以推脫得一⼲二净。反而让燕国难堪。

  所以,此事的真相不能不查,现在查出来了,却也难以追究。

  燕凛对此很清楚,所以也不焦躁,只是淡淡道:“秦王在公文之外,倒是还附了一封私信给我,说是乐昌年纪尚小,骨⾁情深,为免其伤心。劝朕不必对她提起。以后他自会派人仿兰嫔地笔迹口吻,照常给乐昌写家书。”

  封长清心下不聇。这种事情都做过了,还想着要瞒下来,好让乐昌继续死心塌地为他出力。

  安无忌心中则是一动:“陛下,请恕微臣造次。但是若是陛下将此事私下告之皇后,便可绝其恋秦之心。陛下只需嘱咐皇后时机不到。暂时令她不要宣扬,亦是…”

  一箭双雕之策。

  可是不待他说完。燕凛已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乐昌是朕地子。”

  安无忌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做密探做得太久了。大概是已经是习惯了考虑成败得失,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设想,秦燕的这段政治婚姻中。可能尚有几分真情。

  他垂首默然不语。心中也并非没有腹诽。

  燕秦双方合议联姻之时,秦王并没有多么看得起燕凛。所以当初议定嫁给燕国的乐昌公主,出⾝是最低的一个。年龄是最小的一个,而且她的出嫁也拖延了许久,直到这一批公主都送走了,才轮到了她。这些随乐昌而来的那些宮人內侍,不用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十之**都是⾝负“使命”者。

  本来只要两国不扯破脸⽪,这种事,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了。然而,如果⾝为他们保护伞的乐昌,自己同这些密探过不去,要将他们慢慢收拾掉,那却是容易得多。这个哑巴亏秦国只能吃下来,而且这些人的命,也是对兰嫔一事极好的报复,有了这个结果,燕国也就不失尊严。

  但是,燕凛竟然不肯。他要保护乐昌,保护他地…子!

  燕凛看得出眼前两人的不満,但是他却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是他的子,他怎能在她面前渲染她的丧⺟之痛,只为自己拂灰掸尘。她⾝为是大秦的子民,他怎能迫她与国为敌,辗转反侧。她是秦王的女儿,他怎能她天伦反目,一生不得安宁?

  她已经没有⺟亲了,纵然贵为公主,天地之间,除了他,又有谁肯能保护她。⾝为丈夫者,不能保护子,何以为人?⾝为君王者,连自己最亲近地人都护不住,反而要用他们的⾎泪为自己遮风挡雨?他若是无力无聇至此,还有什么颜面为帝!

  御书房里奇异地寂静了片刻,直到这寂静被外头传来地叱喝之声打破。

  封长清⾝为御前侍卫统领,职责所在,立时⾼喝:“什么人在此喧哗?”

  外头有人恭声答:“甘泉宮內,皇后的內侍失仪,未经传报,就要立刻面见陛下,正在外面吵闹。”

  燕凛微微一挑眉。他接见安无忌时下了命令,不许打扰,外头的侍卫自是见人就拦,不知甘泉宮那边有什么事,竟是等不得这一刻。当即平静地下了旨意:“让他进来。”

  不久,便有一名脸⾊苍⽩的內侍踉跄着进了御书房,一进来就直接往地上一跪:“陛下,皇后晕倒了。”

  燕凛一惊起⾝,迈出两步,复又驻⾜:“安卿久在异国,朕本该为卿接风洗尘。只是皇后⾝体不适,朕分⾝乏

  后朕定择⽇再为卿论功,卿今⽇先回吧。”

  安无忌没想到燕凛如此情切之时,还记着不能冷落自己,忙躬⾝施礼:“微臣怎敢有劳陛下如此费心。”

  燕凛实在没空再多说这些客套话,挥挥手,就快步出去了。

  封长清也急匆匆跟了去,只来得及回头待一句:“我让侍卫陪你出宮。你在京中还没有府邸,先住我家吧。”

  安无忌应了一声。也跟着出了御书房来,遥遥看着这一君一臣,疾行而去,不觉微微一笑。

  这位陛下的情,和他以前以为地,似乎是大大地不同。

  …

  “你听说了吗?咱们皇后娘娘地生⺟被活活打死了。”

  “是啊,听说是秦王为了没能把楚国那个王弟害死。就拿⾝边地人出气啊。偏偏是那位娘娘给撞上这种霉运。”

  “听说死得非常惨。全⾝都是伤,可怜啊…”黑暗地深处,仍然是这些冷酷的声音在回环往复,萦绕不绝。

  她想大喊,却发不得声。她想冲过去质问,却动弹不得。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娘亲的怀抱,已无可寻觅。翻腾的⾎⾊间,这世间至亲的人,已越行越远。

  仿佛又回到了远行异国的那一天。红漆,红幔,红⾊的嫁⾐。満目鲜红的盛大仪式中,她拜别了秦王和王后。而她地娘亲地位卑,甚至不能上前。隔着层层的红⾊,她站在角落里。眼睛是红的,却忍住了泪。只是努力对她微笑,遥遥送别她此生再难相见的女儿。

  红⾊黯淡了,黑暗中,娘亲越飘越远。她睁大了眼,努力伸出手。却触不到一片⾐角。

  “娘!”

  她呼喊。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坐在榻旁,摸了摸乐昌火烫的额头,看着泪⽔悄然自她眼角滑落。听着那一声声喃喃地呼唤“娘!”燕凛黯然无语。

  她还只是个十三岁半的孩子。

  不论这场婚姻是为什么,他与乐昌已经举行了大婚,她就是他地。他应该爱惜她,照料她,等着她长大,等着她准备好。就象那人,一直照料他,等待他长大一样。

  他们大婚数月,他的真心,终于换来了她的释然,这个⾝份尴尬的女孩子,还是天真未脫。感觉到了他对她好,便也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靠,无所隐蔵地同他分享一切。

  而在她所有地叙述中,都可以听出,她地过去,贫乏到可怜,除了一个爱护她的⺟亲,几乎是一无所有。

  那时,他也曾心头怜惜,轻轻抱着那小小的⾝躯,柔声说:“以后,你还有我。”

  然而,现在,他地小子,就在他的面前,昏不醒,却犹自落泪呓语。

  他忽然愤怒起来,冷眼一扫榻前太医:“皇后为什么还不醒?”

  太医早已跪了一地:“陛下,皇后只是一时受惊心悸,待缓过来,再用些调息宁神的药,自然就好转了。”

  燕凛冷冷环顾殿內的宮女太监:“在秦国时,没有人教过你们规矩吗?皇后逛园子,⾝边居然只有两个人跟着?前后净场的人呢?清除闲杂人等的人呢!你们当得好差!”

  満殿的下人,只是磕头请罪。

  燕凛冷冷道:“你们犯的本是万死之罪,念你们是皇后故国之人,朕若杀了你们,未免有伤皇后颜面。只是这贴⾝服侍的事,再也用不着你们了。朕自会另调人来照料皇后。”

  众皆震惊,几个位阶较⾼的女官,忍不住开口哀求:“陛下,我等都是皇后故国旧侍,追随皇后⽇久,若是尽离,只怕皇后一时不便…”

  “正是追随得久了,人懒心大,轻忽放肆,才敢让不三不四的人冲撞了皇后凤驾!”燕凛冷笑:“现在还说这种话,你们可是觉得我大燕国的皇宮,就杀不得人了?”

  殿內当下一片寂然,再没人敢多说一句。

  燕凛冷哼一声,大步行出內殿,喝道:“所有人都给朕退下!召封统领进来!”

  封长清一直在甘泉宮门处等候。这里毕竟是皇后寝宮,他虽然是御前侍卫统领,也不能擅⼊。何况皇后昏倒,必有內情,而这个內情,是不是他应该知晓的,还不一定。

  得了宣召之后,他才大步⼊內,到了甘泉宮正殿,见到殿內竟是半个侍者都没有,心中更是一凛,先自定了神,给燕凛行礼。

  “皇后今⽇就在外头园子处散心,无意中听到两个洒扫的宮人说起兰嫔之死,惊痛之下,昏不醒。而那两个宮人发现变故,立时便逃离了。”

  封长清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打住,只是⼲净利落地行了个礼:“臣即刻就去布置搜拿冲撞皇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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