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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最艰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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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克、述和阿尔弗雷德组成了新的‮导领‬核心,在经过反复的协商后,他们决定沿着石屏山区向东运动,前往所谓的“妖怪族保护区”解救死亡威胁下的族人。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抗残暴而‮狂疯‬的人类,这是他们一致达成的意向。

  尽管实力有所欠缺,但躲蔵在深山老林里苟延残只会让形势变得更糟糕,当所有的同胞都被‮杀屠‬殆尽,那幺复兴的机会就彻底被扑灭了。机会就像灰烬中的火星,必须小心呵护,才能延续下去,他们都清楚这个道理。

  述对凤凰山至石屏山一线的地形非常悉,他带领大家走一条人迹罕至的捷径,穿过千百年来沉睡的原始森林,前往鲁克所说的保护区。

  在经过河⾕的时候,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一从野生烟叶,叶片的轮廓是流线型的,像一条鱼,边缘布満了锯齿。曾经在书本上看到的知识浮现在脑海,鲁克挑选成的叶片采集了一些,碎了塞进嘴里,混合唾咀嚼着,一股辛辣的气味直冲脑门,让他精神立刻为之一振。

  他分了少许给卢真,叮嘱道:“这是烟叶,咀嚼了可以提神,千万不要吃下去,残渣要吐掉的。”

  涂凤好奇地问道:“我需要尝一些吗?”

  “不用,你精力充沛,用不着这东西。烟叶吃多了容易上瘾。没必要冒险。”

  述从他手里菗出一片烟叶,凑到鼻下嗅了嗅,不置可否。他回头打了个手势,招呼大家在河⾕里休息一下,等恢复体力后再赶路。

  那些凶残的妖怪掏出⾎淋淋地尸块。狼呑虎咽吃下肚,伏在河⾕里一通牛饮,嗬嗬嘶吼着,显得很过瘾。卢真别过头去不愿多看。她感到腹中异常饥饿,但浓郁的⾎腥味又让她缺少胃口。

  阿尔弗雷德走到河⾕的上游,不多会工夫就捕到一堆不知名的杂鱼,丢在石里活蹦跳,像无数银光闪闪的精灵。

  鲁克找来一柔软地树条,穿起一尾尾新鲜的活鱼,回到涂凤和卢真⾝边。

  “要烤一下吗?我的手艺很不错的哟!”涂凤努力鼓起兴致。

  述拒绝了她地提议:“我们没有火,再说,时间也来不及。吃生的吧,新鲜的鱼⾁不会太腥气。”

  看着鲁克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生鱼。卢真有些犯难,她对饮食一向非常挑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要咽下腥气的生鱼,可是破天遭第一次。

  涂凤细心地把鱼刺挑去,用刀剖成薄片,微笑着说:“很好吃的,就像刺生一样,非常新鲜。”

  刺生!卢真莞尔失笑。她记起在出访重露国时尝到的美味,新鲜的生鱼、龙虾或贝类,剖成近乎透明的薄片,沾了芥末和特制的酱油食用,那种新奇的体验让她毕生难忘。回想着刺生強烈地味道,她把鱼⾁小心翼翼放进嘴里。生鱼⾁滑腻冰凉,也许是太饥饿了,她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异味,胃慢慢舒展开来。她感到旺盛的食和健康的饥饿感。

  “带着这幺个女王一起行动,迟早会成为沉重的负累!”述肚子里嘀咕了一句,躺倒在硬邦邦的岩石上,闭起眼睛养神。鲁克坚持这幺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他决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天⾊沉下来。狂风肆。大滴大滴地雨⽔从⾼空坠落,砸在脸上隐隐作痛。

  述猛地睁开眼睛。鼻翼微微颤动,警惕地说道:“我们得躲到⾼处去,在河⾕里太危险了!”话音未落,一场暴雨骤然而至,天地间一片灰暗,刹那被雨⽔湮没。

  “跟我来!”述大声招呼道,他的声音坚定有力,盖过了咆哮的雨声。

  他们跌跌撞撞向河⾕上游走去,河⽔暴涨,夹带着树枝和泥石,千军万马般呼啸而下。述当机立断,挑了一段较为平坦的悬崖攀缘而上,众人紧紧跟在他⾝后,冒着狂风暴雨竭力挪动⾝体。

  对于⾝強力壮的妖怪来说,攀上几百米⾼的悬崖有如儿戏,但对鲁克和卢真来说,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能做的就是把⾝体蔵进石里,等候涂凤伸出援助之手,把他们费力地拉上去。

  “我拖累你了!”卢真把嘴凑在鲁克耳边,伤心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鲁克一手紧紧抱住她,一手拉住涂凤,双脚用力,努力向上攀爬。筋疲力尽,口剧烈起伏,一丝气也昅不进去,肺几乎要炸开来…但他不愿乞求述地帮助,他有一种‮磨折‬自己的快意。

  透过暴雨和黑暗,述默默注视着鲁克的⾝影,他相信他能够过来,他的儿子,即使失去了所有力量,也是一个无法‮服征‬的強者!

  从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隆隆”地巨响,上游地悬崖经受不起暴雨的冲刷,发生了大规模地崩塌,浑浊的泥石流沿着河⾕奔流直下,呼啸着经过鲁克⾝边。

  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啊…”涂凤失声尖叫起来,她用尽浑⾝力气,尽可能把鲁克和卢真拉得更⾼一些。

  “放下我吧!”卢真凄凉地说“能够再见你一面,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你自己!”

  “别说丧气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泥石流迅速升⾼,转眼间已经淹到口,但鲁克始终没有放弃卢真。他紧紧抱住她娇小的⾝体,就仿佛他们是一个密不可分地整体。望着涂凤焦急的眼神,他的心情突然平静如⽔。

  失去机夔的绝对力量,离死亡那幺近的感觉真好,全⾝地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泥石流近在咫尺,雨⽔扑面而来,他还在呼昅。他的心脏在跳动,他能感觉,每一寸肌肤,每一⾎管,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鲁克深深昅了口气,脸上流露出陶醉地神情。

  “我能感觉到生命,就像用指尖碰到了一样,它们就环绕在我周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失的只是我的心,強大和力量并不总是好东西!”

  “你说什幺?”涂凤大声叫道…她脸上満是雨⽔和泪⽔,她感到自己正在失去鲁克。如果失去了鲁克,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没有任何价值,她所有的寄托,所有的意义,都在于那个把头钻进她怀里的半妖人。

  泥石流继续上升,已经湮没了鲁克的脖子。涂凤泪流満面,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尖叫着把他们拔了出来。

  暴雨像鞭子一样冲刷着他们的⾝体。脚下是奔流不息的泥石流。

  “真是个坚強地女人!”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伸长手臂,拦接过鲁克和卢真,星驰电掣般攀上了悬崖的‮端顶‬。

  在悬崖的上方,有一个深邃的洞⽳,他们挤在一起避雨,彼此尽可能保持距离,静静地等待天⾊转亮。

  危险终于过去了,卢真的神经松弛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你虽然救了我,但是我并不会感你。”鲁克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我知道。”述的眼神透露出一丝温柔“这是我欠你的。”

  涂凤看看鲁克,又看看述,感到有些奇怪,但小卢子终于摆脫了危机。没有什幺比这更重要了。她依偎在鲁克⾝边。握住他的手,紧张地情绪烟消云散。心中充満了平安喜乐。

  谁都没有再说话,洞⽳里一片沉寂。

  大约三个多小时后,雨过天青,云开月现,清冷的月辉撒在河⾕里,空气里充満了新鲜的气味,四周显得静谧而安宁。

  述辨明了方向,带领大家继续踏上旅途。

  他们穿过一片又一片茂密的森林,进⼊了苍茫的石屏山区。

  仿佛越过了分隔的界线,气温骤降,天空中霾密布,零星的雪花飘扬坠落卢真情不自噤裹紧了⾐服,低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石屏山区,天原国南部最雄伟的山脉,由西向东绵延数百里,连接着凤凰山和牯牛山,是天然的屏障。”

  “这里地气温一直都这幺低吗?”

  “不是,这半年来整个南方的气候都很混,狂风暴雨,酷暑⼲旱,冰雹,暴风雪,就像小孩子的脾气,说变就变。据说不仅仅是这里,整个禾洲‮陆大‬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恶劣天气…铁沙国难道不是这样吗?”

  卢真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家国‬要稍稍好一点,在北方出现了大面积的⼲旱,湖泊和河流都⼲涸了,这很不正常。”

  “是的,很不正常。”鲁克抬头看看天,忧心忡忡地说“我希望,我们能够顺利抵达目地地,千万别再遇上什幺意外。”

  “恐怕被你说中了!”阿尔弗雷德指着远处地山崖说道“那里有大片⽩⾊的积雪在移动,似乎是雪崩。”

  “距离我们有多远?”

  “大约十多里,应该不会影响到这里…咦,它们改变方向,朝我们奔来了!”阿尔弗雷德显得异常吃惊,奔流而下地积雪怎幺会像有生命似的,拥有自己的意志?

  述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拍拍阿尔弗雷德的肩膀说:“你看走眼了,那不是雪崩,是数量惊人的雪狼群!”

  “雪狼群?它们不是一直生活在石屏山北麓和大沼原之间的山区,怎幺跑到南麓来了?”

  “谁知道!大家快爬到树上去避一避,犯不着跟它们发生正面冲突。”

  鲁克随口问道:“雪狼是什幺动物?”他虽然在沼南城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还是第一次听说雪狼的存在,烤⾁市场兴起地时候,半妖人捕猎松猪、麋鹿、野牛,甚至是人熊之类凶狠的大型猛兽,但从来没有人猎杀过雪狼。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涂凤把卢真送到树梢,解释说:“雪狼是一种低级的妖兽,据说是妖怪和野兽杂的后代,它们成群结队行动。集体观念很強,任何一只遭受袭击,整个狼群都会群起围攻,不把对手杀死决不罢休,非常‮狂疯‬。由于雪狼地数量实在太多,我们总是尽量避免跟它们发生冲突。”

  鲁克爬到卢真⾝旁,举目向阿尔弗雷德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的狼群在山崖间迅速移动,乍一看,像⽩皑皑的积雪。铺天盖地,声势惊人。

  片刻后,狼群来到他们⾝边,猛地停住了脚步,一个个呲牙咧嘴,瞪着⾎红地眼睛,焦躁不安地低吼着。

  “它们…想⼲什幺?”卢真有些害怕,紧紧握住鲁克的手,掌心渗出冷汗。

  “看我们够不够它们餐一顿。”鲁克轻松地说。“在它们眼里,我们是食物,是一堆新鲜的⾎⾁!”

  话音未落,狼群像嘲⽔般向左右两边分开,一头体形‮大硕‬的雄雪狼昂首走到述跟前,敬畏向他点了点头。

  述打了个手势,指指连绵起伏的山峦说道:“我们要到东边去。”他吃不准这头年轻的雪狼王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沉默了片刻后,雪狼王转⾝回到狼群里,低吼一声。带领它的族人继续向西迁徙。

  述忧心忡忡,雪狼群是轻易不会离开它们赖以生存的栖息地的,可以肯定,石屏山地北麓一定出了意外。究竟是什幺意外呢?可惜这些低级的妖兽无法用语言流,否则的话,他就能早作准备了。

  狼群像嘲⽔一样经过。时不时用⾎红的眼睛盯着树梢的猎物。馋涎滴。一名情暴躁的妖怪实在按捺不住了,飞快地跳下树去。起一头年幼的雪狼,张开⾎盆大口,狠狠咬开喉管,昅着温热的鲜⾎。

  “笨蛋!”述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倏地窜到他⾝后,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抓住后颈,扔到树梢上。

  这一巴掌力量是如此之大,那妖怪双手抱住树⼲,晕头转向,本不知道发生了什幺。

  整个雪狼群都动起来,⺟狼飞奔到幼崽⾝边,拼命着尸体地脸颊,但它没有任何反应,俨然是断气了。⺟狼伤心绝,抬头恶狠狠盯着凶手,发出“嗷…嗷…”的狂叫。

  顷刻间,所有的雪狼都围拢上来,重重迭迭,把他们堵得密不透风…

  “混蛋,你给我惹⿇烦了!”述愤怒地骂道。

  那肇事的妖怪去嘴角的鲜⾎,畏缩地低下了头。直到现在,他那简单的脑子还没弄明⽩,自己到底做错了什幺。事实上,作为最底层的妖怪,他并不比那些杂的妖兽⾼明多少。

  雪狼群发起了‮狂疯‬的攻击,它们踩在彼此地背上,⾼⾼跃起,张开腥臭的大嘴,露出⽩森森的獠牙,嚎叫着扑向敌人。它们很快发现,这幺做是徒劳的,敌人躲在树梢上,再怎幺努力也不可能够到。

  “嗥…呜…呜…”

  在狼王的指挥下,它们迅速改变了策略,用锋利的牙齿拼命啃噬着树⼲,就像电据一样,合抱耝地大树很快被啃出一道深邃地口子,用力猛撞几下就轰然倒下。

  鲁克他们被迫在树冠间不停转移,就像一群可怜的小松鼠。

  “够了!”述双⾜一蹬,飞鸟般投⼊了狼群中,他地眼珠变成了青蓝⾊,浑⾝散发出可怕的妖气。“快离开这里,不然的话,你们的鲜⾎会染红这片土地!”他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狼群猛扑上来,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述伸出利爪,只轻轻一划。三头雪狼就四分五裂,內脏淌了一地。

  面对妖怪族仅剩的強者,雪狼王毫不怯懦,它发出一连串強有力地吼叫,在它的带领下。狼群陷⼊了亢奋中,张牙舞爪,奋不顾⾝扑上前去。

  妖气冲天而起,向四面八方扩散。接着又急速庒缩,狂暴的能量流在述周围纵横穿揷,像无数利刃,轻易就把方圆十米內的狼群尽数摧毁。半空中就像下了一场⾎雨,大大小小的尸块散落一地,述浑⾝鲜⾎淋漓,傲然立,仰天长啸,有如浴⾎地阿修罗王。

  但是狂暴的杀戮并不能吓倒雪狼群,失去了王。它们反而变得更加‮狂疯‬,前赴后继,拼尽⾎⾁之躯,一波又一波地扑向述

  涂凤和卢真都情不自噤地闭上眼睛,不忍心看这惨烈的一幕。

  “他坚持不了太久的。”阿尔弗雷德冷静地注视着述和雪狼群“溺⽔流是他地绝技,⾜以跟神耆童的升龙诀,泰逢的石化术,酸雨的毒龙穿心钉相媲美。述虽然強横,但以他的妖气,最多施展十三次,那已经是极限了。我们要早作打算,述一旦败下阵来,狼群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鲁克苦笑着说:“在这种地方,我们能跑到哪里去!”

  “机会总还是有的,不过很冒险。”阿尔弗雷德指指北面的悬崖,低声说。“那边是一道堆満积雪的山坡,山坡中间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壕沟,宽处超过二十米,最窄地地方不到两米,只要找准落脚点,应该可以跳过去。我们站在壕沟的另一端作饵。狼群扑上来。就像下饺子一样全部跌下去,你觉得怎幺样?”

  鲁克仔细思考了一遍。点点头说:“可以试试看,不过你是怎幺知道的?”

  阿尔弗雷德苦笑着说:“当年我翻过石屏山逃进大沼原,就是从那儿经过的,妖怪族的追兵,有一大半都跌进了那条天然的壕沟,恐怕到现在为止,他们的冤魂还在深渊里徘徊呢!”

  说话间工夫,狼群又结束了另一波攻击,述稳稳站在原地,脸上透露出无法掩饰的疲倦。他抬起头,沙哑着嗓子叫道:“你们自己想办法逃命吧,我支撑不了太久的,这些雪狼地数量实在太多,简直跟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差不多…”话还没说完,悲凉的狼嗥声响彻天地,它们再次蜂拥而上,刹那间把述呑没离开。

  述的颓势落在眼里,妖怪族尊贵的強者为了保护他们,不惜以⾎⾁之躯,对抗数以万计的雪狼,那些始终匍匐在枝头的妖怪终于爆发出⾎,他们一个个直了杆,嗬嗬大叫,用力捶打着膛,举起狙击一通扫,‮弹子‬耗尽后,纷纷跳进狼群,跟它们展开了贴⾝⾁搏。

  阿尔弗雷德回头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喃喃说道:“勇猛还是鲁莽,到底该怎样形容他们呢?”但无论怎样,他还是对这些头脑简单的下层妖怪充満了敬意,他们是整个地下王国的基石,正是他们用自己地脊梁支撑起妖怪族的上层建筑。

  悬崖的北面是一道不算陡峭的斜坡,被皑皑⽩雪所覆盖,一眼望去,就像平整的滑雪场。

  “看到那块突起的黑⾊岩石吗?那里差不多就是壕沟地边缘,千万要小心,一旦跌下去,就算长了翅膀都飞不出来地!”

  “你先示范一下。”鲁克皱起了眉头,他回头看看卢真,担心她是否能‮全安‬地跳过去。

  阿尔弗雷德深深昅了口气,曲起双膝,循着一条弯曲的弧线缓缓向下滑去,速度渐渐加快,当他堪堪经过那块黑⾊地岩石时,奋力向前一跳,稳稳地落在三米开外的雪地里,十指有如钢爪,深深抓进雪地里,稳住了⾝形。他向鲁克招招手,示意他快些下来。

  战斗接近尾声,述吼声如雷,他已是強弩之末,离灯枯油尽不远了。

  鲁克拦抱起卢真,叮嘱道:“闭上眼睛,放松⾝体,别害怕。小凤,跟在我后面。看清楚落脚点!”说着,他循着阿尔弗雷德留在雪地里的轨迹,快速向下滑去。

  距离那块黑⾊地岩石越来越近,鲁克大喝一声:“阿尔弗雷德,接住你的女王!”他双臂奋力一振。把卢真远远抛了出去,紧接着和⾝跃起,越过了危机四伏的壕沟。

  双脚落在雪地里,一个打滑。鲁克像雪球一样⾝不由己沿着斜坡滚落。四周没有任何着力点,难道他就这样一直滚到山脚?正当他犯愁之际,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托在了他的腋下,那是涂凤,鲁克心中一阵温暖。

  “谢谢你,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会怎样!”他诚挚地说。

  涂凤嫣然一笑。能够以自己地力量帮助鲁克,而不是躲在他⾝后乞求保护和怜惜,这种感觉非常好。

  苍⽩⾊的山巅,突然出现了一个⾎红⾊的⾝影。摇摇晃晃向他们走来。

  阿尔弗雷德⾼声招呼道:“述,到这边来!”

  “你们怎幺还没…走远…”他失去了控制,双膝一软,颓然摔倒在地,骨碌碌滚下山坡。在他的⾝后,无数雪狼嚎叫着追上来,不把对手撕成碎片誓不罢休。

  阿尔弗雷德估算了一下距离,沮丧地说道:“来不及了,他会被狼群赶上地!”

  鲁克退后几步。飞奔上前,奋力跳过积雪掩埋的壕沟,泼开‮腿双‬向述跑去。

  “笨蛋,你会被狼群撕碎的!”阿尔弗雷德大声咒骂着,急忙追了上去,像风一样掠过鲁克,转眼就来到述⾝旁。

  狼群像嘲⽔一样把他们围住,接二连三扑了上来。

  “我也是个笨蛋!”阿尔弗雷德喃喃自语,⼲枯的双手结在一起。一分为四,使出了最擅长的分⾝术。但是在漫山遍野狼群的围困下,分⾝术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哈哈哈哈…”述突然狂笑起来,他探出手臂,准确地抓住了阿尔弗雷德的真⾝,箭一般窜出狼群。拦抱起鲁克。⾜不点地地向山坡下飞奔而去。

  “小心,那里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壕沟…”阿尔弗雷德急忙提醒他。

  话音未落。述腾空跃起,向大鸟一样滑行了很长距离,稳稳落在了涂凤和卢真的⾝边。

  雪狼群紧随而至,掩盖在壕沟上方的冰雪承受不起重庒,轰然裂开,雪狼收不住脚,哀嚎着跌进深渊,无一能够幸免。

  “到底是头脑简单地低级妖兽,竟不知道另寻出路!”望着眼前悲壮的一幕,述唏嘘感叹,如此強横的对手,竟然被这天然的陷阱‮杀屠‬殆尽,他释放出全部妖气,罄尽全力与之对抗,该有多幺的不明智!

  “一切都结束了,石屏山北麓的霸主就这样成为了历史,真是令人伤感!”

  “不过我们总算保全了命,这是值得庆幸的。这一路走来,可真不容易啊!”“没有那条路是轻松简单的,我们挑选的,是其中最艰难地一条。”述挖了一团⽩雪,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肚去,含含糊糊地说“走吧,我们继续上路,雪狼群只是一个小揷曲,更大的挑战,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一行人继续踏上了旅程。

  越往东,气候就越寒冷,风雪面扑来,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整个山麓都光秃秃的,缺少树木的掩盖,他们被迫暴露在豪无遮掩的岩石间,艰难地跋涉。

  经历了种种非人的历练,鲁克和卢真都迅速适应了荒野的生活,他们比以往更強壮,即使在风雪中,也有⾜够的胃口撕咬半生不的⾎⾁,保持着充沛地体力。鲁克甚至相信,即使离子风暴永远都不停歇,他也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坚強地活下去。无论在‮理生‬上还是心理上,他都不再需要依靠机夔的力量。

  在停滞了很长时间后,他终于开始再次成长。

  三天以后,他们深⼊石屏山的腹地,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把他们困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坳里。他们彻底失了方向。

  他们所面临最严峻地危机是食物地匮乏。

  雪狼群由北麓向南麓迁徙,像蝗虫一样。把沿途的猎物捕杀殆尽,乃至一只野兔,一只松都无法找到,他们唯一能做地就是在雪地里挖掘越冬的昆虫或植物的块茎,但即使是这些可以果腹地食物。也非常稀少。

  时间一天天过去,暴风雪越来越‮烈猛‬,饥饿和寒冷反复‮磨折‬着他们,卢真瘦得⽪包骨头。整⽇整夜地昏睡,鲁克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连述等妖怪也变得虚弱而疲乏。

  “我刚刚做了个梦。”阿尔弗雷德梦魇一般喃喃说道“在铁沙国的星罗基地,我呆在瀛海大楼‮控监‬署的办公室里,喝着冰镇地伊格纳缇伍兹酒,佐以腿和大片的烤⾁,淋上一些柠檬汁,就像王室的盛宴一样…”

  “你呢?亲爱的鲁克,你做了些什幺梦?”

  鲁克痛苦地呻昑一声。小心翼翼转动⾝体,让蜷缩的胃更舒服一些。他嘀咕道:“我讨厌烤⾁,如果有伊格纳缇伍兹酒,我倒想喝两口。”

  述瞥了一眼卢真瘦削的⾝体,慢悠悠说道:“我们都是妖怪,我们忍饥挨饿的能力比你強。鲁克,你到底是怎幺了?半妖人強悍的⾝体怎幺会这样虚弱?”

  “是普林西拿,人类的谋…”鲁克有些语无伦次了,他颠三倒四把傀儡盐和普林西拿的关系说了一遍。夹杂着很多难懂地术语,述和阿尔弗雷德面面相觑,不过他们总算了解到一件事,鲁克,不,应该说是所有的半妖人都被人类剥夺了力量。

  但了解鲁克虚弱的原因并不是述主要的目的。

  “瞧,正如你所说,你的⾝体已经降到普通人类的程度,本不可能捱过这场暴风雪。”述耐心地劝说道。“你需要食物,但是这鬼地方除了冰雪,什幺都找不到。你必须吃些⾎⾁才会活下去,我们这里一共有四个选择,我,阿尔弗雷德。涂凤。还有卢真,你选择牺牲掉谁?还是宁可让自己饿死。贡献出尸体成为我们的食物?”

  鲁克沉默不语。

  “让我们换个思路吧,你觉得自己的生命跟别人相比,哪一个更重要?”

  “我必须选择吗?”

  “是地,必须选择。”“…你有什幺好的建议吗?”

  “很简单,吃了卢真。尽管她很瘦,但⾎⾁加上內脏,还有骨骼,如果节省着吃,够我们捱上很长一段时间,到那时,也许暴风雪就过去了。”

  “要吃了她吗…”

  “她是最适合的对象,首先她是人类,其次她最虚弱。亲爱的鲁克,对于吃人,你有没有心理障碍?”

  “…我不知道。”

  “如果这时候,外面来了一个不相⼲的陌生人,为了活下去,你会杀死他,把他吃掉吗?”

  “我想会的。”

  “这就对了!”述欣慰地说“你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是人类中的一分子,你属于半妖人,属于妖怪族,人类本来就是我们的食物,不用对食物产生怜悯。你之所以舍不得卢真,只是因为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你喜她,你对她有感情。”

  “有感情?是这样地吗?”

  “鲁克,听我的劝,涂凤才是你的佳偶,忘记卢真吧,她必须奉献出⾎⾁,让我们活下去。没有什幺比生命更宝贵的,为了生存,我们不惜一切!”说着,述站起⾝,一步步走向昏睡的卢真。

  “慢着!”鲁克突然睁大眼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怎幺?”

  “暴风雪停了!”鲁克的眼中突然涌出大滴地泪⽔。不仅仅是暴风雪,离子风暴也突然离开了禾洲‮陆大‬,夔核在他体內有力地跳动着,无穷无尽地能量促使每一个细胞都获得了‮生新‬。

  他弯抱起卢真,大步走出山坳。

  石屏山笼罩在一片⽩皑皑的积雪中,天空万里无云,蓝得耀眼,空气新鲜得让人无法呼昅。

  述张开双臂,向着苍天慢慢跪倒在地,虔诚地祈祷:“感谢上苍。保佑我们平安度过最艰难地⽇子,妖怪族地一线生机,终于能够延续下去…”

  然而在一片可怕的宁静中,却蕴蔵着某种危机。鲁克觉得惶恐不安,他催促道:“我们快走吧。这地方很不正常,如果不能尽快找到栖⾝之所,恐怕我们会死无葬⾝之地!”

  “你在说些什幺?有什幺不正常的?”述愣了一下,脑筋没能转过弯来。

  “没有风。你不觉得奇怪吗?在石屏山上,竟然没有一丝风?”

  述这才意识到,气氛的确变得很异样,空气如同凝固一般,没有任何流动的迹象。

  鲁克极目眺望,他注意到在不远处地山峦间,一缕灰黑⾊的烟柱冉冉升起,笔直地刺向天空,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所四四方方的建筑。轮廓被积雪所覆盖,要不是黑烟的指引,谁都不会注意到。“在那里!那就是妖怪族保护区!”

  述着双手忖度道:“我们悄悄地潜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来不及了!快,快躲进去!”不祥地预感越来越強烈,鲁克泼开‮腿双‬,向毒气室飞奔而去。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他怎幺突然精力充沛,就像吃了‮奋兴‬剂一样?”

  “我想离子风暴终于过去了。他重新成为一名机夔战士,禾洲‮陆大‬上最強大的机夔战士!”涂凤的眼睛闪闪发光,她努力跟上鲁克的脚步。她相信,鲁克的判断从来都没有错过。

  “快,再快一些,千万不要停下来!”鲁克一个劲地催促着。他不知道正在发生什幺,但是他清楚,危机正以惊人的速度近,只要慢了半拍。他们就会永远葬⾝在可怕的石屏山中。

  此时此刻,寒气流在几万米的⾼空凝聚,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禾洲‮陆大‬,温度骤降到零下一百二十多度,所有生命都凝固成为永恒的瞬间。

  鲁克奋力踢开沉重的铁门,把卢真放在地上。再次扑了出去。拦抱起阿尔弗雷德和涂凤,以惊人地速度冲进了毒气室。述心浮气躁地掩上了铁门。他惊异地发现,无数冰花像有生命的精灵,沿着墙角四处扩散,散发出氤氲寒气。

  “别接触它们!我们需要热量,快,躲到焚尸间去!”鲁克路,连续穿过几道门户,闯进了温暖的焚尸间。

  焚尸炉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热气扑面而来,如同舂天般惬意。四周挤満了陌生的面孔,他们中有妖怪,也有人类,一个个脸⾊憔悴,吃惊地看着不请自来的闯⼊者。

  “大人,小凤姐,你们也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动地叫道。

  涂凤诧异地问道:“宋风,是你吗?你怎幺也在这里?”

  鲁克在人群里认出了宋风,他长大了很多,脸上稚气尽脫,洋溢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欣喜。

  “宋平和宋赞也在这里,他们都没事!”

  鲁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视线从他们的脸上扫过,寻找着悉的面孔。

  一个⾼瘦地⾝影从人群里挤出来,用独臂紧紧抱住鲁克,欣喜地说:“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

  那是苏标,鲁克能够感应到冰封机夔正在他手臂里忠实地震,向他的⾝体源源不断提供能量。

  鲁克的神经松弛下来,他拍着对方的肩膀,笑着说:“彼此彼此,这些天我一直都很挂念你,怎幺,你不在沼南集中营呆着,怎幺跑这里来了。”

  “一言难尽!”苏标拉着鲁克坐到焚尸炉边,同时招呼述等不要客气,照顾好自己。

  幸存的妖怪们感应到他们体內強盛的妖气,本能地感到畏惧,他们忙不迭挪动位置,把最靠近焚尸炉的地段让给他们。

  “有吃的东西吗?”鲁克试探了一下卢真的脖子,心脏还在跳动,但极其微弱。她需要一碗浓浓地热汤。

  苏标从焚尸炉旁里翻出一只热乎乎的罐头,用力撬开来,里面是土⾖和牛⾁,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鲁克随手把罐头递给涂凤。让她给卢真喂一些,看着她本能地呑咽汁⽔,这才放下心来。

  “沼南集中营到底发生了什幺?”他舒展开⾝体,感受着焚尸炉地热量。

  苏标向炉內丢了几个固体⾼能燃料,沮丧地说:“遭透了。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大暴雨,整个营地都浸没在雨⽔里,缺少食物和燃料,本没办法捱下去。那些军人和看守顽固不化,说什幺都不肯让我们离开,我们无路可投,只好联合妖怪发起暴,死了很多人,总算控制了大局。”

  “集中营是待不下去了,我们押着一个开车的司机,让他带路前往妖怪族保护区,才离开没多久,突然刮起了暴风雪。温度一下降到冰点,营地被冻在一个‮大巨‬地冰棺里,结结实实,没能逃出来地全部丢了命,就像琥珀里地昆虫…”苏标脸上流露出无奈地神情,他为那些无辜的生命感到悲哀。

  “活着离开集中营的只有我们,大约五十来个,有妖怪,也有人类。但是当我们历尽艰苦,终于抵达保护区时,剩下地不⾜三十名。我们満心喜,以为找到了天堂,结果却发现,所谓的保护区其实是毒气弥漫的屠宰场!”

  “军队已经全部撤离,留守在保护区的只有十多名看守,因为我们中间有妖怪,所以他们拒绝让我们进⼊。气候非常恶劣。风雪不断,我们失去了耐心,一不做二不休,妖怪族打头阵,人类在后面支持,一鼓作气冲了进去。把他们全部杀死。这幺做是不是有些‮忍残‬?”

  鲁克摇‮头摇‬说:“为了生存。你们完全有理由这幺做,没必要有心理负担。换成是我,恐怕会采取更烈的行动。”

  听了他的话,在场的妖怪和人类都不约而同露出轻松的神情,他们放下心来,新加⼊的強者是他们的同类,没有比这让人振奋地了。

  “噼啪…噼啪…噼…”焚尸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串古怪的声响,鲁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人类正摆弄着一只破旧的收音机,发出刺耳的噪音。

  苏标挥挥手说:“把那玩意关掉吧,别浪费电池了!”

  话音未落,从收音机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模糊的声音:“…禾洲‮陆大‬频繁出现恶劣的气候决不是偶然,那是⾼空寒气流抵达前的征兆…禾洲‮陆大‬…禾洲‮陆大‬已经进⼊了第四纪冰川期,百分之八十以上地陆地被冰川覆盖,对现存所有的物种来说…都是异常严峻的考验…”

  “噼啪…噼啪…噼…”除了不规则的噪音,收音机再也收不到任何信号。

  “是第四纪冰川期吗?”鲁克喃喃说道。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似乎想透过厚实的墙壁,穿越千万里距离,看到⾼耸⼊云的巍峨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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