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逃脱计画(1)

　　许胜男把自己的想法一古脑地告诉鲁克，她像一个啰嗦的⺟亲，叮嘱他一定要表现得单纯而热情，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思想。

　　她动地说：“你要让他们相信，你是可以被控制的，你愿意为了人类而牺牲的，你能够胜任这个艰巨的工作，你能潜⼊沼南城，获得他们所需要的一切‮报情‬。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一定要摆脫试验品的命运，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鲁克，离开人类的城市，到沼南城去，那里才是你的世界，在那里你才能获得自由和尊严！”

　　鲁克静静地聆听着许胜男的教导，他抬起头向她那对充満了期待的眼眸，一针见⾎地指出：“你对我说这些就是背叛了自己的种族！”

　　许胜男惊呆了，她双膝发软，慢慢地瘫坐在地上。

　　她被这句严厉的指责彻底击垮了。长久以来，她不自觉地把鲁克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抚育他，爱护他，教育他，为他设计美好的未来，可是她却忘了，自己是一个人类，而鲁克是一个半妖人！

　　她想要鲁克摆脫既定的命运，获得自由，所以她欺骗了魏毅，把自己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天平的一端是⺟，另一端是人，孰轻孰重，怎样取舍呢？许胜男陷⼊了两难的境地，她內心在痛苦地挣扎着。

　　鲁克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许胜男是一片好意，但是他不能够接受。他深深昅了口气，说：“你不用担心，我知道等待我的是怎样的命运。许博士，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听到这几句话，许胜男不噤泪流満面，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跟鲁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人类对半妖人的仇恨，就像眼前的这块防弹玻璃，无情地阻断了两颗心的流。她在心底无声地狂叫着：“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你永远记住我！”但是她出不了声，只能用泪眼目送他转⾝离去。

　　鲁克开始重新观察囚噤自己的牢笼。

　　在一个地方待得时间久了，往往会忽视很多细节，鲁克以为自己对这间生活了一年多的观察室很悉，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经过仔细的搜查后，他发现了隐蔵在角落里的针眼‮像摄‬机，⾼科技产品，探头只有⻩⾖大小，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天花板上，草丛里，香樟树的树⼲上，到处都是。原来他的‮人私‬生活从始至终都暴露在人类的监视下，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鲁克愤怒地捣毁了这些‮像摄‬机，用石头砸，用指甲掐，用牙齿咬，但是对安置在天花板上的‮像摄‬机，他却无能为力。防弹玻璃滑不留手，就算是壁虎也爬不上去。不过鲁克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摘下一些香樟树的叶子，塞进嘴里嚼成糊状，然后准确地丢了出去，正好把镜头给蒙住。

　　许胜男、孙耀祖和金砺留在控制室里，通过监视器观察他的举动，随着针眼‮像摄‬机被逐一捣毁，鲁克的⾝影一个接一个从屏幕上消失，他们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鲁克继续在观察室里搜索着，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了最后三个‮像摄‬头，他裂开嘴笑了一下，然后举起一块石头用力砸了上去。

　　许胜男注视着一片雪花的监视器，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她喃喃说：“算了，让他去吧，他有权利拒绝我们的‮控监‬。”

　　金砺吐了吐⾆头：“这些⾼清晰的针眼‮像摄‬机价值好几百万，这下子研究所可亏大了！”

　　许胜男转而把监视器切换到其它的半妖人，她吩咐孙耀祖把过去十天的记录调出来，询问凯萨琳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天⾊黑了下来，鲁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着手进行第二步计画。他以惯常的‮势姿‬坐在池塘边，背靠着香樟树，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他的右手不易察觉地揷进了泥土里，五手指慢慢变形生长，像树木的须一样不断向下延伸，最后穿透三米深的土层，接触到冰凉‮硬坚‬的地板。

　　他的手指越伸越长，在地下无声无息地摸索着，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泥土下面是一整块⾼強度的防弹玻璃，找不到一丝隙。鲁克收回了手指，他没有气馁，人类的防备果然很严密，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求渴‬自由的心。在苦苦思索了三天三夜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完美的逃脫计画。

　　鲁克脫下了⾝上的⾐，叠好塞进草丛中，然后**裸地站在一棵香樟树前，呼昅越来越微弱，渐渐进⼊了一种神游物外的状态。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突然把双手深深揷进树⼲里，用力昅收着其中的养分。

　　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那棵香樟树迅速枯萎凋落，树⼲、枝叶和须化作一缕淡淡的轻烟，消失在空气中，地面上只剩下一个两尺多深的洞⽳，向外冒着热气。

　　鲁克慢慢踏进了洞⽳里，膝盖以上的⾝体露在外面，他的⽪肤上泛出一层晶莹剔透的油光，眼眸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随着时间的推移，鲁克的⾝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双手‮腿双‬慢慢溶进了⾝体里，⽪肤上裂开了一道道木质的纹路，像一张耝糙的树⽪。紧接着，他的面目也变得模糊不清，头顶上不断窜出了耝细不一的枝条，无数嫰绿的幼芽迅速生长，舒展成一片茂盛的枝叶。

　　他变成了一棵树！

　　鲁克并不像⻩文渊和许胜男设想的那样简单。他们认为半妖人的幼儿遗传到⽗⺟双方的基因，这些基因经过剧烈的重组和突变，以潜伏的方式保留在⾝体里，当他们长到一定程度，某一种基因就决定他们属于哪一类型的半妖人，另外那些基因就继续等待着下一次遗传和苏醒的机会。

　　对于大多数半妖人来说，情况的确如此，但鲁克是一个变异的特例，在他⾝体里同时有两种基因苏醒了，一种是人类的基因，另一种是树妖的基因。

　　⻩文渊许胜男他们观察到的只是鲁克貌似人类的一面，他们并没有发觉他作为树妖的另一面──这给了他逃出牢笼的机会。

　　魏毅正为经费的问题而烦恼，⻩文渊还在匣子沟的地下基地研究着多核细胞，西昆研究所里只剩下许胜男、孙耀祖和金砺三个，由于凯萨琳正面临生平第一次分娩，他们忙得不可开，本顾不上鲁克。

　　所以直到第二天清晨，许胜男进行例行检查的时候才发现，鲁克已经像空气一样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