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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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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我⽗亲生命真正意义上的衰竭始自那年在魏国夫人寝宮的台阶上黯淡地摔倒。在以

  后的漫长时⽇里,他的心情一如他脸上的神⾊,沉晦暗得仿佛一件被锈迹啃噬的前朝铁器,

  ⿇木沉默地应付着眼前流逝的时光。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毅力吧!恰恰相反,⺟亲则像一位精

  ⼲的主妇,在朝堂和后宮释放着她永不衰竭的満热情。哥哥们仍在持续着他们例行的聚会,

  他们作为男人的成在我看来似乎仅仅表现于写在他们骄傲面容上的、⽇益明显的针对⺟亲

  的抗拒。我则悄悄长大,迅速得犹如⽗亲衰老的速度。

  1.李治它由天內最

  紧闭的窗帘将这间寝室遮掩得幽暗嘲,上的李治由于多⽇未见光,面目似乎有些

  臃肿,浮着一脸病态的苍⽩。他仔细地看着太监将滚烫的药在两只碗里翻来倒去,似乎不愿

  漏掉每一个细节。

  李治:把窗帘打开吧!

  太监:是!

  午后和煦的光踊跃地流⼊,房內顿时开明起来。李治眯起双眼以缓和突然強烈的光线,

  环顾秀四周。他喝了一目中药,含在嘴里。随即发现头书案上一只瓢虫在暖和的光下悠

  然匍匐前行。

  李治用手指着桌面,喉咙中滚动着一种含混的音响,口中依然含着那口中药。太监循指

  望去,发现了爬虫,忙试图用手去抓,但却被李治的声音制止。他疑惑是望着连连接手鼓器

  的李治。李治脸上竞浮现出笑意,他随即有节奏地收缩两赐的肌⾁,于是⽔就一股股向了

  目标…桌上的那只爬虫。太监惶惑地望着突然之间童趣盎然的皇上…

  2.佛堂⽩天內乐

  观音像下武则天在重笔直地跪子薄团上,神⾊深沉肃穆,手中正在燃烧的香释放着缕缕

  清烟。太平悄然立于浑然不觉的⺟亲⾝后,注视着⺟亲消瘦的背影。

  太平走到⺟亲⾝边,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过脸望着⺟亲的侧影,似有活要说。

  太平:⺟亲,弘说今儿晚上就不过来了…

  武则天:为什么?

  太平:他说(丛台⽟沙正忙着收尾,今天晚上他还要在东宮召

  见几个今年中捞的才子文主。

  武则天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她只是微微地闭上了眼。片刻。

  武则天:太平你猎猎,观音现在在想什么?

  武则天仰脸神情专注地望着观音。

  太平:不知道…大概,什么也没想吧!

  武则天:错了!她只是看上去什么也没想,这正是她的⾼明之处,其实道理是非都装在

  她脑子里,她每一分钟都在毫不倦怠地思考着,试图解释眼里看到的,耳中听到的,甚至肌

  肤感觉到的…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信奉她。我们永远弄不清地会给你什么,不给你什么,只

  知道她曾答应过赐予你幸福、如意和吉祥,这就够了…

  两行清泪划过武则天的面颊。

  太平:(哭)妈妈,爸爸不会死吧?

  武则天:别胡说!你⽗亲怎么会死呢!我从侍候你爷爷起,见过无数男人。你⽗亲是我

  所认识的最仁义的权力中人。他的心很软,甚至脆弱,我至今仍记得那年在感业寺,他紧紧

  地抱住我,像抱住一个失踪多年的孩子,再也不愿撒手的样子。作为女人,那就是幸福,一

  个妇人能感受到的最完全的快乐和感动。

  太平:妈妈,我害怕,我怕⽗亲一旦遭遇不幸,就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紧紧地抱住我

  们,保护我们,你说过,这宮里只有我们两个女人。…

  武则天像是从回忆中突然醒来,呈现于脸上的是犹如男子般的坚毅。她郑重地转过头,

  扶住太平的肩膀。

  武则天:是的,我说过这宮里只有我们两个女人,而且永远只能有我们两个女人。记住,

  这大明宮,包括这巍峨恢宏的大唐王朝,只有男人是当然的主子,而作为女人,特别是一个

  不甘寂寞的、有心气儿的女人就会很难。有一个男人像树那样供你休养固然好,但如果有一

  天树倒了,你却不能倒,要学会扎,长出自己的枝叶,真正像一棵树那样坚韧倔強地生长,

  有时甚至不惜付出冷酷的代价,这就是我们这种女人生存的全部秘密。而她就是我们不动声

  ⾊的典范。(武则天举手示感头顶的观音)…你放心,只要有妈妈在,你就永远是万人景仰

  的太平公主,永远是大唐美丽的骄傲!

  太平望着武则天一脸严肃。

  旁⽩直到现在我仍清晰地记得咸亨元年我与你祖⺟在佛龛前的那场对话,⺟亲紧决果断

  的语气和她当时的一脸凝重令我感受到了某种仪式化的庄严。那是我接受的第一次关于女人

  和生存的启蒙。尽管对于它的內容我当时还有些似懂非懂,然而我却分明感受到了某种力量,

  那是澎湃在⺟亲⾎中无坚不摧的意志的力量。

  一个太监急急跑⼊,上气不接下气。太监(喜形于⾊)皇后,皇上…他…他下地啦!

  3.李治寝宮⽩天內景

  李治依窗而立,‮浴沐‬在夕中的面孔居然见了红润,眼中也似乎有了神采。

  武则天一进门就看见仁立在寝宮窗前的李治。齐的窗户敞开着。二人就这样注视着久

  违的对方,脸上随即漾开令人感动的深沉笑容。

  4李治寝宮在晚內景

  李治倚在上,武则天给他喂药。

  武则天:我昨儿个在感业寺为您求了个签儿,上上大吉,皇上有菩萨保佑,康复只是时

  间的事…

  李治:我也会过感业寺了。

  武则天:真的?什么时候?

  李治:在梦里。

  武则天:是吗!皇上梦的什么?

  李治:我梦见与媚娘相拥而泣,我们抱得紧紧的,生怕丢了对方似的,可后来,不知怎

  么还是分开了。手里扎扎的难受,低头一看,抓的全是媚娘的头发,再看你,头发都脫光了,

  再后来,我就惊醒了…

  武则天:(突然眼里有了泪花,颇为感伤)皇上怕是嫌我老了,丑了,连做梦都把我想

  得那么难看。不过来上毕竟梦里还有我,这就⾜够了。我每天佛堂里算没⽩去。

  李治:可梦醒了见着媚娘,发现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而且(李治后手捂住媚娘的前

  额)…依旧那么聪明,心里就觉得很庆幸…

  武则天:皇上真会拿话哄我。

  李治:人一病,心思就容易变得很精细,我最近每天在想,想我们以前的⽇子,年轻时

  的岁月,我还是那句话,媚娘,能娶你是我这辈子无论做男人、还是做皇上的福分…我知

  道前些⽇子成天泡在俯妃那儿,你不⾼兴,以前年轻气盛,总嫌你,可现在想想,什么是好

  女人?能进你梦里的就是好女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人。媚娘,我…我对不住你…我这

  病,一旦好了,就专宠你,天天和你在一起,同先前那样…

  武则天哭得很伤心。

  李治:媚娘,你该过生⽇了吧!今年一定要好好庆祝…

  武则天:皇上你别接记那么多了,您现在只管养病,闲的事就不用去管它。再说,过个

  什么生⽇,五十的人了,生⽇对我简直就是上刑,強行着让我知道自己有多老。

  李治:不,一定要过!要好好庆祝!我刚才已经吩咐他们去办了,我早想好了,今年皇

  后生⽇我们只和孩子们一起。一来,我好久不见孩子们了,很想见见他们!二来,我听说最

  近太子和贤同你似乎不很和睦,正好趁这个机会融洽融洽。

  武则天:那就多谢圣上挂念!

  李治:(沉昑片刻)媚娘,该给的我都给你了,所剩的,你也就别再惦记了!

  武则天凝视着李治,没有言语。

  5.庭院⽩天外景

  显手里捧着个香囊,宝贝似的。他一进院门,便喊个不停。

  显:太平,太平!你在吗?

  院中放着个大箱子,崭新的。

  太平:显哥哥,有事儿吗?

  显捧着香囊,一脸神秘。

  显:这是我送给⺟亲的生⽇礼物,叫“梦天骄”取的是委兰沙漠中的仙人掌、吐着雪

  山巅的雪莲精心配成的。我在药园待了三天,督着他们熬成的。你帮我闻闻,告诉我⺟亲会

  不会喜

  太平:不闻不闻,我最怕香精的味道。

  显:哎呀,求求你了,你喜,⺟亲一定喜,闻闻!

  太平:那好吧!

  太平勉強接过香瓶,缓缓打开盖子,显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太平将鼻子送至瓶口,深深

  昅了一口,之后表情木木的,一言不发。

  显:怎么样,说说啊,怎么样?

  太平依然一言不发,目光平视,片刻像一树那样倒向显。

  显:(慌张,扶着太平)哎呀,太平你怎么啦?你怎么…来人哪…(说着背起太平)

  太平…你醒醒,醒醒职…御医,御医!

  6.麦道⽩天外景

  显背着太平在两道上狂奔,眼里已见了泪⽔。

  太平在他背上,渐渐睁开了眼睛。

  太平:(之耳语)显哥哥,你的香清馨异常,沁人心脾,⺟后一定喜,我保证!

  显闻言停在半路,转悲为喜,笑时还挂着泪。他放下太平。

  显:真的?那就多谢皇妹!

  说完扔下太平,撒儿跑远…

  7.博风田外庭院⽩天外景

  院子里乐师正在演奏祝寿的乐曲子,一座⻩金雕塑静立于案台上,雕塑后是并坐的武

  则天和李治。

  贤站在像前,娓娓道来。

  贤:雕刻此像⻩金沙‘新金”选自龙州,此地景⾊奇美。“碧溪飞⽩马,红叶映青林”

  堪称人间仙境。龙州产的金,质地沉实,光泽耀眼,且坚著磐石。刻像艺人来自大食,刀法

  精致细腻、巧夺天工,与大唐传统大相径庭,讲究凸凹有致,追求形容真,⺟亲您看此像

  以谁为摹本?

  武则天端详着雕像,微笑着摇‮头摇‬,转⾝塑着李治。

  武则天:皇上您看呢?

  李治弓⾝全背,给雕像相面一般。

  李治:这用眼倒是像你⺟亲,可这神志表情却出⾼凡尘,有几分烟火不含的神仙意味。

  像你⺟亲每天供奉的菩萨!

  贤:还是⽗亲一语中的,所以儿将此像个名为“国⺟像”儿臣心目中的大唐之⺟既有

  ⺟亲之明眸皓齿,表情却如佛祖永远豁达深沉;既有⺟亲的⼲练果断,心情却如佛祖静如止

  ⽔。儿以此像献予⺟亲,祝⺟后能观如其形,青舂常驻;实如其质,雍容⾼贵;思如其神,

  淡泊清宁。从而寿比南山,福及四海!

  李治:真是知⺟莫过于子,贤儿这是礼重人意更重!一番祝福说得我都有点忌妒你⺟亲

  了!

  武则天:多谢二皇子,做⺟亲的能得到这样一份礼物,真可以心満意⾜了。

  贤退至旁席,坐下。李治好像兴致大增。

  李治:(大声地)显儿,该你了,你带的是什么礼物啊?

  贤:精心设计的礼物和意气风发的陈述分显有点自惭形秽,他开始对自己有些不自信。

  显:我…我带的是…其实也没什么!

  李治:怎么,你忘带礼物了?

  显:没有,只是我的礼物…没那么大,也没那么贵重…

  武则天:礼物不在大小,更不在贵,关键在于你是否独具匠心,是否巧妙。

  显:我…也没那么巧妙。

  显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武则天:没关系,显儿,拿出来看看,没有人会笑话你!

  于是显怯手怯脚地走到案前,手里提着个木盒。见此盒木质为阿迹卢,选材自天竺国,

  沉香则由此提炼而出,香气蓬,清神醒脑(显打开大盒子,拿出‮中一‬号盒子)…这盒子

  木质紫藤,取自婆罗门,香质似酒,盖弥彰,能驱琊避恶(显又从紫藤盒中拿出一小号盒

  子)…这盒子由橄榄木打制,由南昭传⼊。榄香似剑,劲⾜势猛,有诗云:红露想倾延命

  酒,素烟思蒸降真香。

  显又打开小盒子…武则天与李治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一脸无奈,显取出一精致小

  瓶,状如鹿颈,玲珑小巧。

  李治:你手里拿的是个什么东西?

  显:这就是儿送给⺟亲的礼物,此香呈状,称“梦天骄”由生长于娄兰沙漠的状如

  云⺟的仙人掌及吐著雪山巅⾊若冰雪的莹莲,精心混制而成。此香不仅气味奇美且有异功,

  除综合了前述诸香之功用外,还可当补品,滋神醒脑,活⾎舒经。儿看⺟亲最近政务繁忙,

  ⽇理万机,⾝心皆需滋养,所以贡献此香。⺟亲疲惫时闻此香,则劳顿全无;困倦时闻此香,

  则如长梦方醒,耳聪目明…

  武则天:看来显最现实,早已看透了我的奔波命,连解乏药都选好了…,拿来我闻闻!

  武则天拧开盖子,将瓶子捧到⾩关处。显似乎又想起了太平的一幕,手⾜无措地伸长脖

  子,观察⺟亲的表情。武则天深昅一口,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武则无果然好

  香!真是人精一道,我看显地现在可以当半个炼秀士了!谢谢你,显!

  显如释重负,退到座位上拭着満头大开。

  李治:太平、弘和旦怎么还没来?

  立在一侧的太监俯耳,轻声说:其实四皇子第一个就来了,只是二圣没看见。

  李治:(左右寻视)懊?在哪儿?

  太监随即示意李治和武则天里乐及方向看,旦年荒坐在乐班的最后一排,专注而投⼊地

  演奏,此时合奏渐弱,转为旦的独奏,曲调悠远华美。

  武则天:这是我们并州的民歌,(彩云飞)…好久没听见这旋律了,恰似故乡的秋⽔

  长天,古道西风…一曲古乐代表了旦的心境,他微微地张富着,陶醉其中。

  武则天:这孩子从小有心计,沉静安宁宛如一潭舂⽔,却总能猜到⺟亲的心思…

  几个太监扛着个大箱子进⼊庭院。

  太监:启禀二圣,这是太平公主谴我们送来的贺礼!

  李治: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孝道!她自己怎么不来?

  太监:公主说这礼物非同寻常。

  武则天望了望李治。

  武则天:这孩子,不知道又在玩什么花样!

  太监:公主还说一定请皇后亲自开启箱盖。

  武则天离座走向箱子,打开后就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从箱子里站起来太平,望着武则天

  惊诧的表情,甜藌地笑着,她转向李治。

  太平:⽗皇我把我自己送来了,作为献给⺟亲的生⽇最昂贵的礼物。⺟亲给予我的最珍

  贵的礼物就是把我生到这世上来,

  而我能回报给⺟亲的是把自己还给妈妈!

  8.通往驶民股的市道⽩天外景

  弘疾行,大义凛然的样子,満脸悲怆愤意,丝毫不见祝贺生⽇的喜庆。9.原风殿庭院

  由天外是

  弘已出现在门口。他缓缓地走向⽗⺟,強庒住內心某种強烈的情绪,穿过两侧关注的目

  光。所有人都预感到将要出现的某种不‮谐和‬,气氛就紧张起来,甚至连音乐部停了下来,四

  月一片寂静。

  弘此时已行至⽗⺟面前,跪倒。

  弘:⽗皇,⺟后,请原谅儿子不孝,未能如期赶到。

  武则天:没关系,来了就好。

  李治:弘儿,你脸⾊很难看,出什么事了?

  弘:没出什么事!儿只是感到心如刀绞。我曾试图说服自己像一个崇孝的儿子应该表现

  的那样乐喜庆。然而责任、良心及伴随而来的愧疚,却如巨石将我的心境坠⼊沉痛的漩涡,

  不能自拔。

  李治:(不耐烦)你就直说吧,弘儿,出了什么事?

  弘拿出一个红⾊锦盒。

  弘:这是孩儿送与⺟亲的礼物,请⺟后过目。

  武则天接过锦盒,打开,里面并列着两束略显斑⽩的头发。

  武则天:这是什么?

  弘:如⺟后所见,这是两束过早就已斑⽩的头发,代表着两位正值青舂妙龄的皇家公主,

  提早衰竭惨淡的心情。

  武则天顿时释然,她把锦盒与李治。

  武则天:怎么,两位公主的婚后生活不尽如人意?

  弘:两位公主早已不是公主,她们的生活甚至不如一个平民的女儿。她们不仅要忍受自

  己崇⾼⾎统所无法想象的落魄与贫穷;还要忍受每夜她们的丈夫运用世间最庸俗的智慧构思

  的恶意侮辱,运用男人最耝糙的心灵酿造的冷落与孤独。她们的面容由于命运的不公而写満

  了对于生活的恐惧和惶惑。而那上面惟一的饰品仅仅是丈夫酒后的殴痕。儿臣始终不明⽩,

  ⺟后,如果您嫁出红、⽩莲公主真如人们所愿,是为了解救两颗无辜受的心灵,为什么将

  她们嫁给两位⾎统低、目不识丁的门卫?

  李治:弘儿…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子吗?

  弘:知道,今天是⺟亲的生⽇。而作为儿子能向⺟亲展示一片坚持原则的孝心与忠心,

  是我能够设想的最完美的礼物。

  武则天:的确,弘儿一番慷慨陈词实在是我今天收到的一份最严肃的礼物,只是这礼物

  只有了一半儿。弘儿,那你认为我能为二位公主的命运做点儿什么呢?

  弘:下诏废了她们不幸的婚姻!接她们回家休养,然后另选门当户对的夫家,择良辰吉

  ⽇,明媒正娶。这是展示您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的最好时机!我以我尊贵的太子地位、李家

  的⾼贵⾎统担保,您为她们一手铸造的幸福绝对不会成为她们为前辈复仇的起点!我想,如

  果王皇后和萧淑妃天上有灵,也会原谅…

  李治:(暴怒)你给我闭嘴!満口胡言语!

  武则天沉默片刻,两眼死死地盯着弘。

  武则天:皇上您错了!弘儿从来不会胡言语。他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是经过一番

  深思苦想的!

  9.马场⽩天外景

  一匹红鬃烈马正在木围的栅栏內狂躁的奔突,栏外武则天和李治坐在正中,两侧分立着

  公主与皇子们。

  武则天:这匹马是著名的突厥草原马,生暴烈刚強,从不言输,而一旦驯服,则能与

  主人同生共死,肝胆相照。在突能驯此马者皆为‮国全‬最优秀的转手,并时常被冠以将军称

  号。而驯马⾼手,往往智勇双全。带你们来这儿,是你们⽗皇的主意,此马自敬献给大唐,

  已近一年,无人能驯服它。今天,我倒要问问你们的主意!…贤,你以为怎么才能驯服它!

  贤:哦!一切格禀都只不过是一个満胃腹的装饰品。我钱它三天三夜,它也就没

  力气坚持别強耿直了。然后喂它,同时尝试着骑它,这如同治人之道,先施以彻底的苦,然

  后再循序渐进地给予思想,它就会有时间充分意识到甜的来源,于是就会有忠诚。

  武则天:(轻轻点头)你的意思呢,旦地?

  贤:⺟亲有没有注意,当我们注视着它,寻思着如何驯服它对,它正以同样的方式塑着

  我们。此每每看到策马飞驰的俊秀骑手,往往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最令我感动的恰恰是骑手

  那如马一般的飞扬神态,如马一般的狂放心情。人马实际上早已合二为一,成就了一种全新

  的生灵。所以,驯马其实不是人马相互较量,驯马者首先要放弃人的姿态,而随时准备着被

  马感动,同它一样思想,因此是谁在观谁,这才是首要的问题!

  李治和武则天对视,脸上浮出笑容。李治随即转向自己⾝侧的显、弘及太平。

  李治:你说呢,显?

  显:啊!我…我不喜马,也…没想过怎么驯它。再说,今天是⺟亲的生⽇,驯马做

  什么?

  太平:(紧接着)这还不简单,我如果驯不了它,就找一个能驯它的人,比如说⺟亲,

  这世界上没有⺟亲做不成的事!

  武则天:该你了,弘儿!

  弘:⺟后,我想起了上官老师为我讲的一则关于您的事,太宗皇上也曾经问过您同样的

  问题,您的回答是一只铁锤、一支鞭子和一条铁锁链。据说答案很令太宗赏识。在天下枭雄

  四起的战争年代,‮服征‬是全部行为的目的。因此,胆魄、坚决和冷酷是成功的钥匙。而这正

  是您格中令人叹为观止的一面。然而现在是和平年月,安宁稳定是大唐的期盼。因此怀柔

  仁慈才是制胜的法宝。我理解⽗⺟此刻心情,想借驯马来考考我们为人处事的智慧和风格。

  马是畜生,不可理喻,但它同时是生灵,就有感情。儿闻冀县名马师王世格,每次驯马,就

  将自己手⾜束于马级,然后命人以鞭策马,于是马拖着他奔驰数里,但最终总能止步,并以

  其伤口。王世格的策略便是以请取胜,以善抑恶,而非锤之鞭之、以恶对恶。他失去

  的是⾝体康健,得到的却是感动,乃至最终的忠诚。治人治国,不出此理。君主仁善,则子

  民温和,君主赐民以滴⽔之恩,百姓则每每以涌泉相报。此想趁⺟后生⽇大喜之⽇,奏一私

  折!

  弘的执着令众人结⾆,都担心地望着他。

  弘:(跪下)近⽇儿臣编修(丛台⽟览),识得少见人才,此人是先朝元老长孙无忌的孙

  子,长孙侯。然而由于前辈政坛一时失⾜,导致长孙氏族报国无门,连每年的殿试都被削去

  了资格,我知道长孙大人与⺟后有怨,但这与朝事无关,更不可殃及子孙,况且当年长孙大

  人反对立您为后,也是出于江山利益而非个人恩怨,要说错误,他也仅仅是一时站错了立场。

  然而⺟后几十年所作所为早已证实了⽗皇当年的英明决断。这是大唐的福祉,也是⺟亲您的

  荣誉。如今时过境迁,往事已成烟云,您何不借此机会为长孙大人正名,向世人展示您的王

  者风范!所以,儿臣请⺟后下旨重修长孙调堂,并在唐史中赐予长孙家族应得的评价!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留下弘在当中长跟不起。

  李治:弘儿,如此重要的事何不在朝堂上提,偏偏拣⺟亲的生⽇

  弘:儿以为此事不宜当着重臣的面讨论,那样做无疑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亲规定了答案。

  而如果⺟亲真在生⽇之际下诏,不仅让朝巨子民分享了国⺟大寿的快乐,还体会到了二圣

  的无边恩泽。

  李治:(不耐烦)行了,行了,起来吧!我准了…回宮吧,我累了!

  武则天望着李治,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望着⽗⺟离去的背影,弘依然跪着没有起来。

  弘:多谢二圣,多谢⺟后,祝⺟后生⽇快乐!

  武则天慢慢转过头,望着弘。

  武则天:你刚才说的那个冀县名马师叫什么来着?

  弘:王世格。

  武则天:嗅!他死了。(弘的⾝体哆哆了一下,仰脸望着⺟亲)…他就是驯这匹马时死

  的,肠子、肚子拉了一地,惨不忍睹,

  你要是真可惜他,就杀了这匹马…,起来吧!

  弘望着⺟亲离去的背影,竟一时忘了起⾝。

  所有的孩子都有些愣,傻傻地望着⺟亲离去的背影出神。

  贤:你!完了!只有一句话能概括你今天的行为,迂腐,迂腐之极!难道我们以前说的

  话于你都是废纸一张,难道我们的盟音都…唉!算了吧,你好自为之!

  贤扬长而去,显紧跟其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转回⾝。

  显:大哥,你也真是,没的说就别说,你看你,你今天是真让⺟亲生气啦,我看她的手

  直哆嗦!

  说完,追着贤而去。旦:大哥,当了太子,但你还是⺟亲的儿子。做儿子就有最简

  单的道理可循。比方说,在⺟亲快乐的时候,同她一起快乐,而不是像你那样管她尽早

  结束快乐,这就叫不孝!不论她做了什么你不喜的事,不要穷追不舍,要给她做⺟亲的脸

  面,这是最基本的为人处世的准则,而你今天却令她真正很伤心!

  旦离去,就只剩下太平怔怔地望着弘,弘全然增了,望着太平一笑,很苦,很无奈,眼

  里漾着泪花。

  旁⽩你叔叔是一个真正狂热的理想主义者。于是,他就总感到委屈,搞不清自己究竟错

  在什么地方!这正是他的悲剧。他內心蕴蔵着的丰富连绵的爱意,永远表现得顽固笨拙、不

  合时宜,由此最终蜕变为一件武器,在伤害他人的同时,也结束了自己的命运。当然,他似

  乎本来就不属于这个讲求效率和策略的世界。

  11.太波池⽩天外景

  光很和善,一叶小舟轻泛于太池温暖平静的⽔面上,船头坐着太平与韦氏,两个

  人的脚伸进⽔里,起一股持续的⽩⾊花。韦氏:所说弘哥哥眼皇后吵架啦?

  太平:嗯,⺟亲生⽇时,弘哥哥说了好多不着边际的话,⺟亲很生气,他后来也很伤心…

  韦氏:你发现没有,弘最近总‮夜一‬
‮夜一‬不‮觉睡‬,天天两眼通红的,人也瘦了,怪吓人的样子。

  太平:祸是太子弄的,好好的非当太子,人都变了…

  韦氏发现太平直视前方的眼睛直直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对面款款地划来一只船,船上有伞,魏国夫人坐在伞下。船头旁有几个健美的奕童在为

  其吹乐助兴。她穿一件露肩的⾐服,头发被风轻轻撩起,浑⾝上下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漾着

  风情,两船相错时,她做爆地甩过一个眼神,一丝笑意挂在嘴角,仿佛美仅仅是她买断的专

  利。

  太平和韦氏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甚至连船夫都放慢了划桨的速度。

  太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太平:(对船夫)看什么?快划呀!

  12武则天寝宮庭院由天外赢

  太平袒肩露背地进⼊,头发也是全新的样式。她微仰着脸,带着同魏国夫人相似的骄傲

  表情。

  弘神⾊黯淡地从武则天寝宮出来,低着头急急地走。

  太平:弘哥哥!你看我今天这套新⾐服

  弘只淡淡一笑。

  太平:哎呀,弘哥哥,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昨天又没‮觉睡‬吧?

  弘:没什么,有点累,我得走了…

  太平疑惑地望着匆匆而去的弘。

  13.武则天寝宮⽩天內景

  武则天背门而立,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焦躁地来国翻弄着弘遗忘的半把梳子,她长舒

  了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太平⼊门,端详着⺟亲的背影。

  太平:您…同弘哥哥吵架了吗?他又惹您生气啦?

  武则天:没有,没有吵架,但他确实让我很生气。

  武则天強作笑脸,在放梳子的同时碰倒了茶杯,⽔洒了一桌。

  太平:⺟亲,您怎么了?

  武则天这才转过脸来,带着勉強的笑,但一看到太平的装束,又收敛了笑意。

  武则天:你…穿的是,这叫什么?

  太平:(害怕)这叫…叫…我让女红访做的新⾐服,以为您会喜…如果⺟亲不喜

  我可以…

  太平局促地担来扭去,试图用手盖住裸露的部分。

  武则天:(注视着太平)你把手放下来…,站直。…走走…让我看看后面…转过来

  我看看…太平在武则天的调度下像在做一场时装表演。

  武则天:(微笑)不错嘛!窈窕婀娜,露而不浮,把我女儿衬托得如花似⽟,谁给你做

  的?我兴许也学着做一件呢!

  太平:(惊喜)真的?妈妈,你真的也想做一件?告诉你吧!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我这

  就去叫女红坊…

  说着转⾝跑出,又回来,拾起桌上弘的梳子。

  太平:这是弘的梳子吧?我一会儿去还给他!

  说完,飞一般跑走。

  15.东宮⽩天內夫

  合正在为弘梳头,手中还是那半只梳子。他关切地望着镜中面⾊苍⽩、嘴微微颤动

  的弘。

  合:太子,您太累了,应该好好地休息,我看(丛台⽟览)的事是不是缓缓再…

  弘猛地张开眼睛,満腔怨怒随即奔涌而出。

  弘:不,(丛台⽟览),树天地之正义,匡扶人间真情,这书的修编绝对不能停,而且还

  要编好,要广采人间英词丽句,广纳民间挚意真情。这将成为帝国百姓行为之本,大唐的国

  政指南。编这样一本好书,错在何处?难道仅仅因为我用了长孙侯,就要遭如此非难!难道

  大唐的怀就真的这么狭窄吗?

  弘腾地站起⾝,在屋中烦躁地来回奔走。

  弘:我们看过了太多的同室戈,太多的友朋相残,这不仅是百姓的悲哀,更是王族统

  治的聇辱。子不孝,⽗之过,民不仁,官之患。我们如果不是罪恶的成就者,至少也是

  的守陵人。

  合倾慕地望着弘,脸上掠过一丝委屈的神情。

  合:我…只不过随便说说,您最近太爱动肝火,这样不好,很伤⾝体的…

  弘望着愣得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指的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怨气似乎没什么来由。

  他终于第一次鼓⾜勇气长久地注视着合,他冲动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弘:合,答应我一件事…

  合:什么?

  弘:今天晚上就走,回家去!

  合:(惊异地)为什么?

  弘:因为我正在把自己抛⼊一场战争,尽管这很可能将是一次以卵击石的尝试,然而,

  它却值得我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那哪怕是注定的失败。因为那是我对于自己教养及⾎统从儿

  时就有的承诺,但我却没有资格胁迫任何人同我一起忍受即将来临的苦难,我宁可选择孤独,

  而不愿与愧疚共眠。

  合:您把我理解得太简单了,其实我早已把自己投⼊了一场更为持久的战争,我连敌

  人的仇恨都无线享受,得到的仅仅是唾和鄙夷,并且永无胜机。但是,我明⽩世上只有一

  样东西甚至比胜利更加美好,那就是…爱情!不论是遭受了伤害,还是伤害他人,只要是

  以爱情的名义,并且真诚,就已经是崇⾼而尊贵的了。原谅与否从来不是爱情的话题。您刚

  才所表现出的令人感动的宽宏,倒令我怀疑起您对于我的感情。弘,把你的一半地梳子给我!

  弘深情地望着合,手下情地摸向间,然而却一无所获。他突然变得异常神经质。

  弘:梳子,我的梳子呢?我的那一半儿呢?

  弘完全失控地胡抓自己的⾐服,几乎在瞬息间剥光了自己。合惊恐万状地拦阻他,

  两人厮在一起。

  弘:我的梳子…不!梳子,她拿了我的梳子!

  合意识到弘的混来自⺟后的庒力。

  合:弘,我在这儿,你安静一下,安静…梳子不会丢的…

  合温柔地把弘揽在自己怀中,弘颤抖地哀鸣。

  弘:他们为什么不理解我?!我不结婚!

  合感动,眼眶润了。

  合:我懂你,我答应你,今晚就离开…

  弘:(猛地抓住合的手)不!我不要你走…

  合:你的庒力太多了,你这样是会垮的,让我们分开吧。为了你,为了我们…

  弘:你要把我一个人留下?在这偌大的东宮,让我一个人

  合:(捂住了弘的嘴)你不会是一个人…

  两人都含泪相视。许久,弘突然转向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非常亢奋,満脸嘲红。

  合焦虑地望着他。

  弘:如果把民风民智比做⽔,那么学问教养则为渠。知书方可达理,知理才可育人。我

  们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期盼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唐山河?我需要我们的‮民人‬敬爱他们的⽗⺟,善待他们的友

  人,珍视他们的小,看到我们的大臣…

  弘突然不语,他僵直地立在那儿,像一具瞬间被冷冻的尸体,一股⾎从他的嘴里缓缓流

  出。

  合:弘,弘,你怎么啦?

  一口鲜⾎如泉一样噴涌而出,弘粹然倒地。

  这时,正值太平来到门外,手里握着那半把梳子,惊异地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太平尖叫着,回⾝跑去。她凄厉的声音穿透了后宮的寂静。

  太平:来人呀!快来救人呀!弘哥哥死了…

  旁⽩:弘的猝死始终是宮里的一个谜,很多人说是⺟亲害死的,就像你听到的那样,然而

  我却不相信,而且永远也不会相信。但死亡,寒冷的死亡,却以弘为形式第一次真切地闯⼊

  我的视野。大明宮从此再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片无牵挂的乐土,它由于弘的灵魂而开始变得

  如宮一般含义深刻,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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