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小露锋芒（下）
长江的⽔流在夜幕下如黑⾊丝绒带般奔流着，与天空上的银河带遥相呼应。几颗大星星发出璀璨的光芒，这个神秘幽远的夜⾊中，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浩淼的江面上劈波前行，东风劲吹，风帆鼓起，这支船队竟延绵五十里，⾜⾜有千船之多，満载十万辽东军向大明腹地而去。
李维正站在宝船船头上，望着夜空中漫天星斗陷⼊了无限遐想中，他并没有去想象星斗之中的奇幻仙怪，而是在想象着星斗下的大明江山，二十天前，他终于接到了朱允炆任命他为五军大都督的正式诏书，阻截燕军南下，一切可便宜行事。
他这两年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份诏书，这就意味着他将来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披着合法的外⾐下进行，意味着他取得了大明政治上的⼊门券，这是燕王所不能给他的，这也是他最终选择朱允炆，而不是燕王的
本原因，如果他不能取得政治上的主动权，那他和蓝⽟又有何异。
可以说这份诏书就是他的翅膀，带他遨游九天，李维正望着无边无垠的夜空。他的心也变成了一颗在银河中闪烁的星星。
…
天亮时，李维正率三万军在和州上岸了，剩下的七万大军在大将陈晖的率领下。向武昌驶去，李维正首先要对付的，就是燕将张⽟的率领的三万先锋。张⽟的先锋军在打到滁州后，便遭到了徐辉祖所率领的朝廷军队的顽強抵抗，又退回了凤
，而这时，从湖广紧急调回的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抵达了亳州，截断了张⽟军的后路，另一路则抵达颖上县，而辽东军大将罗广才率五万军进驻徐州，再加上李维正的军队从西南面的和州上岸，实际上便已经将张⽟的军队包围了。
李维正的这支军队，是当年跟随他远征⽇本的老兵，其中包括一万火
手和六千精骑，另外还配备有五百门轻型后膛炮，是他的精锐队部，先锋大将便是李维正刚刚收服的猛将平安。
从和州上岸后，他们一路北上，过桑山、皇甫山、翻越大岭，这一天，大军抵达了凤府定远县，这里离凤府大约还有百里路程，大军便不再前行，在定远县驻扎下来。
城墙上，李维正默默注视着北方，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这时，大将平安慢慢走到他⾝后，沉声道：“大人，我觉得有点诡异，我们大军已经到了定远县，离凤不⾜百里了，却没有能看到燕军的踪影，这不符合张⽟作战风格。”
平安当过密云指挥使，也曾随燕王北伐蒙古，和张⽟十分
悉。
李维正回头笑道：“说说看，你觉得张⽟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符合他的风格？”
平安沉思一下便道：“本来我以为翻越大岭时会遭遇他的埋伏，他擅出奇兵。但这一次，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隐忍。”
“或许我知道一点。”李维正笑了笑道：“如果是朝廷军队到来，他肯定会设下埋伏，可这次是辽东军到来，所以他格外地谨”为什么？“平安疑惑地问道。
李维正从马袋里菗出一把做工精巧的小型燧发，长约两尺，把、扳机和长长的筒，外形和后世的马几乎一样了，他递给平安道：“这个东西你会用吗？”
平安在船上一次接触到了燧发，他对这种新式火趣兴极为浓厚，几乎天天在船头试，甚至他自己也配备了一把，不过李维正给他看的这种小型燧发他却是今天才见到。
他惊讶的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不由笑道：“这居然也是一把新式火。”
他立刻抬头期盼地望着李维正道：“大人。给我试一可以吗？”
李维正笑着点点头，把弹药袋递给了他，平安的动作已经非常练了，他先装了一条定制火药包，又将铅弹用⿇纸包上塞进了管，用铁条将铅弹捅实了，最后将一瓶引火药倒⼊火药池。不过他动作虽练，但和经过长期训练的火手相比，速度还是要慢很多。
“单臂
击！”李维正在一旁提醒道。
平安用右臂把举起来，对准了百步外的一排栓马木桩，抠下了扳机“轰！，地一声巨响，管里噴出一股烟雾，他立刻跑上前去，弹子打中了其中一，镶嵌在木桩里。
他跑回来啧啧赞道：“没想到这么短的居然也有如此大的威。
他又看了看，好奇地问道：“大人，这为什么要做这么短？”
李维正笑子笑道：“这种叫做马，是骑兵的专用，有效杀伤程可达百步。”
“原来是骑兵用的！”平安恍然大悟，他更加震惊了，如果骑兵也配备这种马，那对骑兵威胁最大的弓箭手岂不是遇到了克星？
“这就是张⽟慎重对付我们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有新式武器，他在不了解底细的情况下，是绝对不敢贸然来袭击我们。”
平安点了点头道：“大人说得对，属下也听说燕王在进攻山海关时死伤惨重。想必他们很忌，殚咱们辽东军的新式武器，不过我真想和估们狠狠打一仗。”
李维正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你有这个机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很快就要率大军前来，和我们打一场硬仗，他不摸出我们的底细，是绝不会离开凤。”
他话音刚落，远方驰来几匹快马，战马奔至城门下停住，马上斥候仰头大喊道：“大人，燕军已经出动了，三万骑兵正向我们这边疾速而来，离我们还有五十里。”
“来得好！”平安大吼一声，眼睛里迸出一丝怒火，他的热⾎沸腾了，在河北的聇辱，他今天一定要加倍要回来。
李维正立刻下令道：“传令大军，整队待发！”
三万辽东精锐对三万燕山铁骑，今天就是检验他真正实力的时候。
辽东军绕过濠塘山，在东漾⽔以西的大片原野上布下了阵营，五百尊经过改良过的多管后膛炮整术地排列着，炮上安装有铁轮，可以后撤，这种多管后膛炮可以同时发五发炮弹，程约五百步，以密集炸爆见威力，另外在后方一座小丘上还布下了二百座大炮，这是目前明军中程最远的火炮，程可达千步，并使用开花弹，在火炮中间，则是一万人的火手，他们将是对付燕山铁骑最犀利的兵种。然后是由三千辽东骑兵和三千朵颜0骑兵组成了骑兵卫了，由平安率领，再其次就是九千长兵，排列成方阵，最后才是李维正的亲兵卫，由四千人组成，是从数十万大军中百里挑一组成，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口这一场战役也是李维正期盼已久的，他要用这一场战役向朱允炆展示自己的实力，从而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本。
中午时分，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起来，远方出现了一条黑线，张⽟、率领的三万燕山铁骑杀到了，战马之上，张⽟手持大，目光凝重地注视着远方的辽东军，他的心情也异常复杂，斥候探来报情，这支军队居然是李维正亲自率领，他立刻意识到，他将遭遇到辽东军最精锐的队部。
早在李维正网从和州上岸时，他被包围得局势便已经明了，但他还有机会，他的军队是⾼机动
的骑兵，完全可以从明军的空档中穿过，他的许多手下都劝他离开凤北撤，但张⽟不肯。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可以通过这场战役来摸清辽东军的底细，这也是燕王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他们知道辽东军拥有新式武器，但到底是怎样的武器，谁也不知道，李维正新式武器的最后组装和士兵训练都在耽罗岛进行，他们无法探到猜报。
而今天机会来了，他今天宁可惨败在辽东军的手上，也要摸清他们的底细。这关系到燕王数十万大军的安危。
燕骑离辽东军越来越近了，只有五里了，这时张⽟张⽟忽然菗出战剑，大吼道：“儿郞们，让辽东军尝一尝我们燕山铁骑的滋味吧！冲上去，杀！”“乖！”
三万铁骑迸发出冲天的杀气，陡然速加了，正是这支军队仅仅以伤⼲人、阵亡不⾜百人的代价，一举击溃了吴⾼的七万大军，此刻，他们所有人骨子里的野都被
发了，他恨不得将敌人碎尸万段，他们挥舞狼牙大
。如汹涌澎湃的狂风巨浪，向数里外的辽东军席卷而去。
八百步。山丘上的盏口大炮率先发威了，大巨的响声惊天动地，二百门重炮分三轮将炮弹⼊敌阵，炮弹在大巨的宛如黑幔般的骑兵中炸爆了，热炽的红光升腾而起，俨如绽放出一朵朵
丽的火焰花，在火焰花的周围。一片片骑兵被炸翻，战马悲鸣、骑兵惨叫，⾎⾁四处横飞，但重炮的炸爆并没有影响到燕军的斗志。他们踏着同件的⾝躯继续向前奔驰。
盏口大炮需要时间冷却，在三炮炸爆后。它们沉默了，这时燕军已经冲到了五百步外，中军指挥塔上红旗挥舞，这是下令后膛炮开炮的命令，一名千户大吼一声：“发！”
五百门多管后膛炮顿时噴出一股股浓烟，黑庒庒数以千升的炮弹呼啸着扑向骑兵，燕山铁骑的恶梦来临了，尽管他们变成纵队冲击，但是辽东军的这种后膛炮就是以数量和密集著称。炸爆声连成一片，在浓烟和⾚焰中，燕山铁骑遭到了极为沉重的打击，冲在最前面的五千人在一轮铺天盖的的炸爆后，只剩下了千余人，他们开始调头向两边撤退。
后面的张⽟脸⾊钦青，他当然知道这种火炮的威力，在山海关时，数以万升燕军就是丧⾝在这种可以连续发的火炮中，而且现在他们的威力似乎更大了，他忽然一咬牙，下今道：“向两边散开，继续冲口燕军立刻如劈波斩浪一般，分散开了，空出中间的大片土地，但辽东军的后膛转有轮子，调头更加方便，五百门大炮跟着调头向两边，无需等待冷却便立刻更换后膛，二轮发开始了，火炮浓烟滚滚，逐渐散开，连成一片了，在火炮的沉重打击下，燕军死伤惨重，已经减员四成了，阵脚大
，杀气消退，在炸爆后幸存的骑兵开始调头要逃了，士气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辽东军阵营里，一万火手准备从火炮后面出列，他们三千人一排，排列成了三排，弹子都已经装好，就等一声令下便举发。
就在这时。李维正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沉声令道：“火炮和火退下，骑兵和步兵出战！”
早已憋⾜了劲的半安大吼一声，挥动大铁槊向燕军杀去，六千骑兵分为左右两翼，如两把最犀利的匕首，猛揷进燕军的阵营之中。
“平保儿杀来了！”
燕军队伍中爆发出一片惊恐的喊声，在一次断后⾎战中，平安率八千骑兵挡住了十万燕山铁骑的进攻，在后来的霸州两次大战中，平安勇猛无比，所向披靡，甚至连燕王都差点死在他的铁槊之下，燕军对他有一种椅殊的恐惧，现在他居然又出现了，而且凶猛更胜从前，他如一头疯虎一般在燕军中纵横杀戮，在他的大铁槊下死尸累累，⾎流成河。
而六千辽东骑兵也同样的斗志⾼帝，犀利无比。这时，张⽟的眼中露出了一种痛苦地神情，他知道自己的策略已经被李维正看破了，他明明看见辽东军还有一种长似的火铳，但最后却突然撤掉了，本不向他展示。他所看到的，还是从前的那种威力无比的火炮。
其实张⽟并不知道，李维正原本并不想隐瞒，是准备使用燧发，但是他发现已经没有必要了，燕军在炮火的轰击下。已经阵脚大、斗志全无，开始有崩溃的迹象，所以他便直接投⼊骑兵进行最后一击。
他相信平安不会让自己失望，事实上，平安真的就是燕军的克星，在他率领骑兵的冲击下，燕军败象已现，张⽟见大事不妙，大喊产一声：“撤军！”
他⽇喊完这一声，忽然发现平安就在百步外。用一杆两尺长的铁管对准了自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平安咧嘴一笑，他手中的铁管噴出一道耀眼的火焰，张⽟额头一线剧痛，他忽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
建文二年六月底，三万燕军先锋在凤几乎全军覆没，最后逃回济南的骑兵仅三千余人，大将张⽟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