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卧龙(下)
张伟话音甫落,那厢房內便是一片死寂,房中两人显是吃惊不小。泉州虽不比京师,但近年来绵衣卫缇骑四出,在四方查人耳目,若是刚刚那番话被绵衣卫知晓,只恐父子两人皆有性命之忧。
张伟见房中之人不敢答话,便郎声笑道:“在下是天地一闲人,朝廷的事不关在下的事,只是听得刚刚房內有一小兄弟见解不凡,在下甚是佩服,不知可否让在下进房內当面聆听教诲?”
半响只听到那老者的声音回道:“小犬无知,信口狂犾,怎地能说是见解不凡?阁下却也是失言,无知小儿的胡言,不敢再有辱清听,阁下却是请回吧。”
张伟心道:“老子和你客气,你到摆起臭架子来,难怪皇帝不喜文人,老子也当真不是喜欢的紧。”
言语之下便不再客气,隐隐威胁道:“即是如此,在下只得告辞,却不知道这泉州府的太尊大人是不是也对两位这般客气!”
将袍袖一挥,喝道:“带路,这便去泉州府衙!”
话音甫落,便听到那厢房木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有一花甲老者怒容満面,恶狠狠的瞧向张伟,说道:“这位好汉,请进来罢!”
张伟也不打话,见那老者让门而待,便吩咐随从诸人小心提防着有人近前,向那老者一拱手,昂然直入。
房內的陈设极为简单,只是一书桌,数张木椅,唯四面墙边堆満了书籍,原本不大的房间显的更是逼仄。那老者进门后便坐于书桌后,⾝侧有一十**岁的年轻人默然站立。
张伟只是⾝着青衣直⾝,那房中两人却是圆领大袖,衣料亦是玉⾊布绢,宽袖皂缘,头上系着皂条软巾垂带,张伟尴尬一笑,说道:“原来两位皆是举人,在下却是孟浪了。”
那老者鼻中哼了一声,却是不答话。其⾝侧立着的那年轻人却展颜笑道:“现下可没有那么多规矩,若是在百年前,只怕先生要先向我们下跪,才合乎礼法…”话未说完,笑容却是一僵,显是刚刚被打的痛处还在做怪。
那老者恨恨道:“礼崩乐坏,国之乱源!”
张伟也不与他争拗,只向那年轻人笑道:“适才听先生一席话,当真是如当头棒喝,令人深思。在下张伟,却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姓陈名永华,字复甫,与家父陈鼎暂居于此。原本是随口胡言,到教先生你见笑了。”
张伟心中暗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功夫。在厦门到处寻你父子二人,却只听说你得罪了官府出门避难,却不料是躲在泉州这开元寺中,此番定要让你去湾台不可!”
陈永华…字复甫,福建同安人。其父陈鼎,明天启时十九岁即考中
举人。甲申之变后回乡躬耕,永历二年(1648),郑成功攻克同安,授陈鼎为教谕。后清军攻陷同安,陈鼎在明伦堂自缢。清军人城后,陈永华出逃。此时下决心弃儒生业,以究心天下事为己任;当时郑成功占据厦门,图谋恢复明朝江山,于是延揽天下士子。兵部侍郎王忠孝推荐陈永华,郑成功与他谈论时事,终曰不倦,并且⾼兴地说:“复甫,你是当今的卧龙先生”不久授予参军,并以宾礼相待。
陈永华为人沉稳静穆,不善于言谈。但如果议论时局形势,却慷慨雄谈,悉中肯要。遇事果断有见识力,定计决疑,了如指掌,不为其他人所动。与人交往,诚字为先。平时布衣蔬饭,随意淡如。
1664年,金门、厦门丢失,陈永华随郑经回到湾台。第二年,晋升勇卫,并加监军御史之职。陈永华亲自考察湾台南北各社,弄清开垦情况,回来后颁布屯田制度,进行屯田垦殖。土地刚开垦时就一年三熟,不仅戍守之兵,而且当地居民都可以丰衣足食。在农闲时候又进行军事操练,所以人人都有勇知方,先公而后私。
郑经刚到湾台时,一切初建,制度简陋,陈永华就一一助他建立起来。先是筑围墙栅栏,建起衙署办公;然后教工匠烧瓦技术,砍伐树木建起房屋,以作为民居。并将都城中部分为东安、西定、宁南、镇北四个区,区设首领,管理事务。都城周围设34里,里分几个社,社设置乡长。在社中,十户为一牌,设一牌首;十牌为一甲,设一甲首;十甲为一保,设一保长,管理户籍之事。在一切健全后,陈永华劝农桑,噤淫赌,诘盗贼,于是地无游民,田野渐拓。他还教人们在⾼地种植甘蔗,用来榨糖,然后贩卖到国外,每年能赚几十万银两。
教人们在沿海晒盐,不但充实了府库,还资助了百姓。当时,福建、广东的很多人都蜂拥而至,每年达好几万人。郑成功以严治理,而陈永华以宽持之,他至台后不久湾台就繁盛起来。
张伟一至明末,心中念兹在兹的便是这被郑成功尊为“当世卧龙”的陈永华,数度派人去厦门寻访,却一直找不到其人踪迹,想不到此次在泉州偶然间的闲逛居然让他遇到了当世的大材,当下心中狂喜,表面上却不是露声⾊,只是暗中吩咐人去准备,自已却与陈氏父子闲聊起来,他生性随和爱笑,又是见多识广之人,虽然在陈氏父子眼中文气不足,不过到也不令人生厌,于是三人谈谈说说,渐渐的天⾊暗将起来。
那陈鼎眼见得要到掌灯时分,张伟与儿子却还是谈笑甚欢,不噤为难道:“志华贤侄,你看,这天⾊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