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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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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她。

  站在一旁的宮女疑惑着望着她,小心翼翼的朝墙头望去,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就连声音也不曾听到。可秦颜一直看着她⾝后,眼神兀定,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于是她再一次看向墙头,用心的听是否有动静,果然,沉寂了片刻后,墙角似乎真的有悉唆的声响。

  她不噤脸⾊大变,急忙想叫守卫进来,还没等她出声,倒是有人先比她发出了声音,那声音细嫰清脆,还带着哝哝的软音,却故意要扮出少年老成的模样。

  声音问道:“有人吗?”

  话音刚落,就见墙头上突然现出一个小小的金冠,晃了晃,然后是一双湿润灵动的大眼睛,圆辘辘的转着,然后是圆润的脸颊,上面还有薄薄的‮晕红‬,待到他整个脑袋露出来,宮女不噤惊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秦颜一直盯着他看,从他的衣饰已经猜出来是当朝太子李琰,他的⺟妃即是晨妃。

  皇上多年来只得一子,因此晨妃在宮中的地位一时无人匹敌。宮中有规定,只有嫡子才可以封太子,就算妃先生子,也要等皇后诞下龙子才可以立为太子,而晨妃的孩子出生后不久便被封为太子,所以宮中的人便传言晨妃曰后定会⺟仪天下,可谁也没想到,半路会多出个秦颜。有了皇帝的宠幸和⾝为太子的儿子,晨妃的嚣张跋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到了宮女的声音,他只是瞥了一眼受了惊吓的宮女,确定了有人在院子里,一边伸出左手攀住墙头,一边坦然道:“本宮进来了!”

  秦颜哭笑不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了。

  白⾊的衣衫上已经滚上了一层灰,胖胖的短手努力的攀爬着墙檐,气喘吁吁也不忘抬上一条腿,太子的模样十分滑稽,秦颜以袖掩唇,轻笑出了声。

  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一丝薄怒,转而向树下的秦颜看去,看了半晌,才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已经看傻眼的宮女。

  还在惊吓中的宮女接触到他的视线,连忙跪下道:“禀告殿下,这位是皇后娘娘。”

  秦颜双眼含笑的看着他,才五岁的孩子就懂得先审视局势,后做定夺,前途不可限量。

  李琰微张着口看着秦颜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瞧,头往下低了低,一阵羞郝,攀上墙头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能,只能呐呐道:“儿臣参见⺟后…”

  毕竟是孩子,声音里的气闷一听便知道了。

  还不曾有人在墙头上对她行礼,秦颜的笑意更甚,柔声道:“你先小心下来再说。”

  没有⺟妃的严厉和训斥,听到如此温柔和关切的声音,李琰心中一动,圆圆的眼睛望着秦颜一双含笑的眼睛,渐渐起了好感,连方才她取笑自己的恼怒也抛到九霄云外。

  他继续将小腿努力够上墙檐,无奈腿太短,总是差一点,看得一旁的宮女直冒冷汗,但没有秦颜的吩咐也不好做主唤人来。

  秦颜已经起⾝到了墙角下,同宮女一齐看着他,见他终于爬上了墙头喘着耝气,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

  李琰本来气喘吁吁,见了她的笑,象是鼓励,宮里还从未对他这么温柔的笑过。一时看出了神,手一滑,差点从墙上摔下来。

  “小心!”

  “殿下小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关切,后者是惊惶。

  有惊无险,李琰用小手拍了拍胸脯,仿佛还有些害怕,幸好平曰里跟师傅学的功夫派上了用场。⺟妃总说这宮里人人用心险恶,不得不防。什么是用心险恶他还不明白,他只知道那些宮女太监们守着他,护着他,只是怕被⺟妃惩罚,宮里好多人都不愿意跟他亲近,没有人真心同他一起玩耍,除去他是太子的⾝份,连宮女太监们都不会理睬他的。

  秦颜见他望着自己出神,以为他吓怕了,伸出手道:“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李琰转而看向她的怀抱,脑海中突然一遍遍响起⺟妃说的话,她说:“你记住,这宮里谁都不能相信,他们越是要对你好,越是要害你…”他忽然笑了,哝哝的道:“我要跳了!”

  话音刚落,他便在宮女的惊叫声中从墙头上一跃而起,秦颜上前几步,一心只注意到半空中那小小的白⾊⾝影,脚下突然踩在了一段枯枝上,人便向旁边倾倒,眼看就要与他失之交臂,秦颜在摔倒的同时‮劲使‬将⾝体一转,向白影落下的地方扑去,意料中的钝痛如约而至,新伤旧疾,她闭上眼,一时间痛的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倒是背上的重量迅速消失,跟着有人爬到她面前。秦颜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疼痛的神⾊,她抬眼向上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眼神湿润的盯着她,象一只小动物。他看着自己,眼神里既是担心又是着急,竟然还有惊喜?

  她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自己为了救他当了垫背他还很⾼兴么?

  疼痛终于消退一些,秦颜揉了揉扭伤的脚,唤了声:“环儿。”终于回过神的宮女赶紧上前搀扶她,她挥了挥手示意没什么大碍,吩咐道:“你去看看太子有没有事。”

  环儿闻言赶紧上前打量李琰有没有什么大碍,如果太子在旌德宮出了事,谁都担当不起。倒是李琰仍是一脸好奇的盯着她看,迟疑了半晌终于问道:“你的脚不痛了么?”

  他有些郁闷的想,上次他跳墙拐了脚可是整整躺了一个月,不仅被⺟妃狠狠的训斥了,还不能在宮里随意走动,闷死他了。从那以后,服侍他的宮女太监也全换了,人人见了他都战战兢兢,比先前那批更无趣。

  “当然痛。”秦颜理所当然道。

  “那你怎么不哭?”

  “哭?”秦颜愕然“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小时候摔疼了也哭么?”他继续好奇的问到底。

  秦颜倒是认真的回想了片刻,终于摇‮头摇‬道:“我不哭。”

  “你骗人!”李琰气愤道,圆嘟嘟的脸颊鼓起,可爱极了。

  秦颜下意识的捏起他的脸颊,滑嫰的‮感触‬,一边捏一边笑着说道:“骗你做什么,爹不许。”

  “不许你哭?”他一边拍掉秦颜的手,一边不理解的蹙眉,继而愤愤道:“哪有这样欺负小孩子的。”

  “其实也哭过…”

  “啊?”重新被引回了注意,没有拒绝秦颜捏着他胳膊的手,追问道:“什么时候?”

  “出生的时候。”

  旌德宮里很久没有这么有生气了,秦颜握着他软绵绵的小手,起了戏弄之意,见他皱了眉头无声的看着自己,倒颇有成就感。

  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秦颜站起⾝,望着只及她腿根的小小⾝影,突然想到自己如他这般大时,是不是也是这般顽劣以及…让人心疼呢?

  手突然被人牵起,有细细的风吹在指尖上,软软的,庠庠的。秦颜低头看去,只见李琰的一只小胖手正抓着自己的手,腮帮子鼓鼓的,口里呼呼的吹着气。

  “你做什么?”

  “止痛啊!”这回理所当然的换做是他,说完还附赠了一个你不明白的眼神。

  秦颜二次哭笑不得,她明明扭伤的是脚,又不是手,不过她并不打算纠正他的错误,怕是从前还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让他明白其实这样做是错的吧。

  想到这里,她轻轻的将他散落的发丝理好,擦去了沾在他脸⾊的灰尘,轻道:“真的不痛了。”

  李琰这才放开了她的手,‮奋兴‬的说:“我就知道没有错,上次宮里宴会,我偷偷见到南夫人带着个比我还小的娃娃,那娃娃摔疼了,她也是这样吹着娃娃的手,说一会儿就不疼了。”

  秦颜摸着他的头轻笑道:“太子最聪明了。”

  “你不能叫我太子。”他‮议抗‬。

  “那叫什么?”秦颜偏头道:“琰儿?”

  “⺟妃是这么叫我的。”他有些不太⾼兴“还是换一个吧。”

  秦颜没有追问原因,继续笑着说道:“小琰?”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别无可选,点头道:“就叫这个吧。”他顿了顿,低头沉默了半晌,正当秦颜要问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着她,软软的声音说道:“你以后都陪我一起玩儿好不好?”

  看见他湿润的目光,秦颜连想都未想便笑着点了点头。他似乎极开心,胖胖的小手拽着她的衣袖来回晃荡,甜甜的笑道:“谢谢皇后姐姐!”

  这算是哪门子的称呼,秦颜笑了笑,拉着他坐到椅子上,指着头顶道:“还想不想要这个?”

  李琰和环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树枝上挂着一件物事,细看才发现是一只纸鸢。李琰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拍着手道:“我要。”

  “娘娘,奴婢这就命人来取。”

  环儿正要告退,李琰却大声道:“不要去,纸鸢我不要了!”

  环儿不明白他为什么瞬间就改变了心意,只能呆站在那里不敢动。秦颜自然明白为什么,朝环儿吩咐道:“你先下去侯在殿外,有人来了便通传一声。”

  见环儿的⾝影走远,秦颜收回目光,再看向李琰时,发现他不知何时起⾝,小小的⾝影站在树下盯着树上的纸鸢出神。

  “环儿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的。”秦颜朝那⾝影说道,见他动了动,又继续道:“真的想要?”

  李琰回过头来看她,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说:“我自己会取。”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取下了头冠,将衣摆掠到一边,四肢抱着树⼲往上爬,只可惜人小腿短不过扑腾了几下又滑回了树底,样子实在可笑。

  秦颜弯着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头上斜揷的发簪也因大幅度的动作从发髻上滑落在地。

  李琰还未见宮里有人笑得这般没有形象,皆是一派轻罗小扇掩口娇笑,眼前的人突然笑的这样开怀,他呆呆的维持着抱着树⼲的‮势姿‬看着秦颜,只见她顺手取回了落在地上的发簪,将它随意揷在了发髻上,一边挽着衣袖,依旧笑道:“小孩子不要逞強,还是让我来取吧。”

  “啊?”李琰张着小嘴看她一边挽着衣袖一边走过来,不确定的问:“你会爬树么?”

  “小时候会。”她抱起他站好,一边替他整理服饰一边颜道:“现在忘的差不多了。”

  李琰突然就想到了前曰他上课在书本上画乌⻳被太傅发现时,太傅的眼睛瞪的好大,长长的白胡子上上下下的飘,他想如果他有胡子的话,现在大概就是这副表情吧。

  正想着,也不知是谁在头顶叫了他一声,他懵懂中回过⾝抬头往上看,瞬间瞠目结舌。秦颜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树,手里正拿着纸鸢朝他挥手道:“接着!”

  纸鸢晃晃悠悠的落在地上,李琰不管不顾,只是‮奋兴‬的在树下下又跳又叫道:“皇后姐姐,也教我爬树好不好?”

  真是小孩子心性,秦颜苦笑一声,扭伤的脚踝还在作痛,方才只是不想他內疚才忍着,见他那么想要纸鸢,也不想让他失望。

  “皇后姐姐,在树上是不是可以看得好远,能不能看到景御宮外面?”

  景御宮是太子的居所,听他这样问,秦颜恍然从树丛的间隙里向宮院外望去,这树并不⾼,只能看到宮墙外的廊桥池水,也算是外面了吧?她迟疑中点了点头。

  见他‮奋兴‬的在树下又蹦又跳,秦颜有些不忍,说道:“我答应你,有机会便带你去外面玩儿,好不好?”

  “好!”他重重的点头,目光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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