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一箭双雕

　　江南是当今天下最富庶的地区，而且相比多灾多难的北方，历史上较少受到战争威胁，因此除了个别地区（如浙江义乌）有些特例之外，普遍民风文弱，这一点也不能和民间武装到处都有的北方相比。再加上江南地区的宋军素质也大多不怎么样，只要赵构将该地唯一的精兵御林军带走，三万金军精锐完全可以一路横扫过去，取得超过大家想象的辉煌战果。虽然这样的战斗不能重创宋军主力，但江南是大宋最大的税源与粮食产区，只要对江南经济民生予以毁灭性的打击，以大宋那种⾼维持成本的官僚系统，不崩溃就算万幸了，而金国则至少可以获得五到十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很可能借此机会成功复兴。唯一遗憾的是，大宋水师恐怕不会再给这支金军从海路回国的机会，而陆路又被长江天堑阻隔，这三万人再怎么悍勇，也总会越打越少，最后终将淹没在勤王宋军的汪洋大海之中，只怕很难有机会全⾝而退了

　　正因为这样，这次奇袭不光是危机重重而已，几乎就是必死的任务，但女真上下都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所以各部的勇士纷纷主动报名参加，居然很快就凑満了人数，这令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完颜亮信心大增，军心如此，大金国不会亡！

　　不过，在选择这支军队的主将时，完颜亮可就没那么厚道了，他推荐了女真皇族第三代中与自己齐名却一直关系不睦的完颜褒，在熟悉他们两人的一些长辈看来，这分明是想借刀杀人。不过，完颜褒却慨然接下了这一重任，令向来行事霸道、不好阴谋（历史上完颜亮政变得手，不是因为他太狡猾，而是金帝完颜合刺实在太白痴）的完颜亮不由心生愧意。

　　但完颜褒在这次九死一生的任务面前当仁不让，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作为女真“双璧”之一，虽然完颜褒少年时期他与完颜亮在老一辈的女真贵族中评价相当，但两人长大后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完颜亮由于得到兀术的青睐，很早就‮入进‬中枢掌握大权，而充分发挥出他大局观出⾊的优势，在兀术年老病重难以主持大局后，完颜亮的权势更是如曰中天。而完颜褒擅长的‮政民‬在目前‮家国‬外有大敌的现状下却很自然地退居次要地位，令他不得不将精力转到他不太擅长（只是相对来说，完颜褒总体来说还是能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应该和宋军的杨沂中、王德是一个档次的，而且更全面，比张俊之流则要強不少、也比韩世忠的陆军水准更⾼）的军务上来。

　　然而完颜褒的运气实在太差，他第一次作为主将带兵，就碰上了正处于巅峰时期的刘锜、陈规这对⻩金搭档，结果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却输得一败涂地，从此他就可悲地成为了女真⾼层眼中的“伤仲永”而再没获得过哪怕一次独当一面的机会。所以这次任务虽然危险万分，但对完颜褒来说，却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有机会再获军权，是决不可以错过的

　　完颜亮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反正这次军事行动是他一手策划的，完颜褒做得再出⾊，也只是个执行者，头功还是他完颜亮的。而如果完颜褒最终挂掉，完颜亮也正好可以无所顾忌地将完颜褒的妻子乌林答氏收进自己的后宮，她不但是女真第一美人，而且才德兼备、温柔贤淑，早就是完颜亮心中未来正宮皇后的最佳人选了

　　完颜亮也并不担心完颜褒指挥这次奇袭会犯下什么大的失误，毕竟这个族弟虽然军事才能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在目前已经显得将星凋零的大金国，明确強过他的‮生新‬代将领也不过只有纥石烈志宁、仆散忠义加上完颜亮自己这区区三人而已，而完颜亮要坐镇后方掌控金军主力不能轻动，所以相对另外二人，综合能力更強的完颜褒无疑更加适合指挥这次目的特殊的军事行动。

　　除了这三个年轻人，金国目前还有两位威名赫赫的老将，光论将才肯定只在完颜褒之上，但兀术已经病重将死，别说带兵了，连骑马的力气恐怕都没有；而现在金国真正的第一名将撒离喝，不但与完颜亮势同水火而受到排挤，还有一个难以克服的弱点——严重晕船，以至于见到海船就发抖

　　所以完颜褒无疑是最为适合的人选，如果连他都失败了，那么其他将领就更加难以成功了。而且完颜亮很清楚，完颜褒虽然酷爱汉文化，但他和主张逐渐减小甚至是消除民族歧视的完颜亮不同，完颜褒始终只将汉人视为获取财富和各种享受的对象，他对汉人是从骨子里厌憎（注1），因此即使战局不利，他也会坚持到底，决不会向宋军投降的，

　　这次奇袭除了可以打击大宋的经济基础，还能对其北方的战略布局造成‮大巨‬的冲击，完颜亮在定下计划的同时，就已经预想到，只要奇袭能够成功威胁到临安，那么北方的几路宋军就一定会有一部分南下救驾，这样一来燕云甚至整个中原就都空虚了，到那时再出动大军从辽东进攻，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完颜亮怎么也想到，情势的发展竟比他预料中最乐观的情形还要有利，他对复兴大金国的信心不由进一步增強了

　　完颜褒没有让他的族兄（其实也是情敌，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失望，他以其灵活的头脑、出⾊的演技和比大部分宋人都更标准流利的汉语官话先后摆平了五队宋军战船的巡检，当然，塞钱的作用也许更大。尽管如此，想到这次要孤军深入大宋腹地，完颜褒心底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光是临安的守军，数目就不在他们这三万人之下了。而且，这支用来奇袭的船队航程才过一半，完颜褒就发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他麾下的三万精锐之中绝大部分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晕船（这个难题完颜亮不是没想过，但这次任务只能依靠本族精锐来完成，而女真人中旱鸭子实在太多了。），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因为他们一生中都从未有过连续航行这么久的经历，而且乘坐的还都是一些颠簸得厉害的小破船，又挤得如同罐头似的

　　这样下去，等到大家下船的时候，不少人只怕已经吐得连兵器都拿不动了，这支本来能敌十万大军的精锐，将沦为人见人欺的弱旅，别说临安守军了，恐怕连某县的驻军都未必打得过。所以下船后进行一段时间的修整是必须的，但是这样一来却很可能会失去奇袭的突然性，如果等到江南宋军陆续反应过来、金军才修整好开始向临安进军，估计很快就会淹没在勤王宋军的汪洋大海里，那这任务还完成个庇啊！

　　注1：历史上金世宗自立为帝后，虽然延续了完颜亮的部分政策继续推行汉化，但他一直都注意对汉人的防范，生怕女真人失去自己的民族传统，这与主张“混一四海”的完颜亮有很大的不同。

　　ps：‮国中‬历史上主张“混一四海”、推行民族平等政策的皇帝有苻坚、拓拔宏、李世民和完颜亮，两个失败两个成功，但从长远来看，结局都不算很好，可见狭隘的民族主义确实很难克服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