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 质

　　要不是此事是他的宝贝女儿主动提出来，就算目前大辽仍然有求于赵旉，怒不可遏的耶律大石恐怕也饶不了他。但现在却是他女儿先提出来，而且赵旉还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耶律大石实在拉不下老脸去找赵旉算帐，只好把气撒在了女儿⾝上。在耶律普速完面前一向是以慈父形象出现的耶律大石对着女儿大发雷霆，尤其是在耶律普速完反复陈述说这完全是她自己的想法后，耶律大石第一次打了女儿一巴掌。

　　耶律普速完自觉说的全是事实，自己根本没有做错什么，父亲却如此待她，更加坚定了其出嫁的决心，而萧塔不烟虽然更加熟悉女儿的个性，但见丈夫正在气头上，也不敢马上规劝。而不知死活的赵旉却偏偏这个时候上门来提亲了

　　“这次令爱的事情，小侄我很遗憾，但既然婚约还没确定，那就还能挽救。”赵旉毫不脸红地说道。就在耶律大石气得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赵旉却轻描淡写地点出了自己的底牌“小侄已经传令国內，让他们将贵国的数万族人迁至河套以北，迎接陛下的銮驾。”

　　耶律大石顿时冷静了下来，他是一个疼爱女儿的慈父没错，但他更是大辽的皇帝与三军的统帅，肩负着重续大辽国祚的艰巨使命，怎么可以由于女儿的缘故便因私废公呢？比起赵旉这个少年的性命，那两三万同族青壮的价值显然更加重要，耶律大石终于強庒怒火，耐心听了下去。

　　赵旉用非常隐晦的说法点明了这种政治婚姻本就是形式比內容重要，别说耶律普速完现在已经十岁了，历史上两三岁定下娃娃亲的也比比皆是，所以耶律大石完全没有必要气成那个样子。赵旉同时还表示耶律普速完虽然现在年纪小了点，但已经非常漂亮可爱，将来肯定会长成一位绝代佳人，而他自己其实也才十四五岁，若是娶她那三位姐姐中的某个回去，其实反倒不如迎娶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耶律普速完更合适些，毕竟按照汉地的风俗，丈夫大多都要比妻子年长一些的。再说，赵旉是大宋最重要的皇子，自然应该迎娶大辽最尊贵的公主（注1）

　　耶律大石一下子就明白了赵旉的意思，他喜不喜欢普速完不重要，关键是赵旉知道这个女儿在自己心里地位最⾼，所以才想以此来约束自己。不过他耶律大石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思呢？当初决定挑选年龄较大的女儿嫁给赵旉，他的潜意识里难道不正是为了对其施加更大的影响吗？

　　虽然“英雄所见略同”但赵旉并不认为仅凭这点就能引起耶律大石的共鸣，他看过的文艺作品与现实案例太多了，深知大多数的父亲都或多或少有点“恋女情结”尤其耶律普速完现在正是最萌的年龄，要已经年迈而愈发爱女如命的耶律大石放她远嫁他乡，恐怕今生都再难相见，又谈何容易？

　　于是，赵旉便提出了折衷一点的方案，那就是将婚约放宽一些，在耶律普速完十六岁以前两人不完婚，而且三年后女方有权悔婚。也就是说，耶律普速完实际上是以人质的形式随赵旉回去，而他需要的缓冲时间只是区区三年而已。耶律大石虽然立刻就明白赵旉的打算，但女儿只是离开自己三年的话，他还可以接受，尤其是赵旉表示会眷将那两三万士卒移交给辽军之后，耶律大石就更加难以拒绝了。再说耶律大石从来都是一个极为自信的人，虽然他也觉得赵旉异于常人，但却绝不会认为赵旉能够逆天到三年后就可以拥有強到无视辽军存在的实力，若是这样的话，那他耶律大石重建大辽的奇迹岂不是一文不值了？

　　所以，耶律大石最终同意了赵旉提出的新方案，以将最疼爱的小女儿送到大宋做人质为代价，换到了那数万同族士卒。耝看起来，这比原本实实在在要赔出去一个女儿的方案要划算得多，但对生了一大堆女儿的耶律大石来说，那三个原定的嫁娘就算加起来，在他的心中份量也不及普速完这一个。而且对于未成年的小女儿，父⺟原本就不可能像对成年的长女那样放心，尤其赵旉还有“诱拐无知少女”的前科

　　不过想到在自己的土地上，女儿竟然被赵旉蛊惑（赵旉大喊冤枉，他明明只有动机，尚未作案。）得小小年纪就要嫁人，耶律大石还是非常担心。万一赵旉“近水楼台先得月”来个“先得其⾝、再得其心”的话，那他就欲哭无泪了。且不说耶律大石是一个理智的政治家，不太可能为了女儿的事（如果是自愿的话，理由就不够充分了。）发动一场战争，就算他真的不顾一切开打，脸面也会丢得一⼲二净。

　　为了防止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赵旉对无依无靠的宝贝女儿再次施展他极具蛊惑性的口舌之能，耶律大石煞费苦心地为女儿找来几个经验丰富的陪嫁宮女，以教导她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

　　赵旉对此不觉有些好笑，不知道自己将来当上了父亲，会不会也变得这样神经质，但对于父⺟的舐犊之情，他还是可以理解的。提到这个，赵旉不由想起了留在国內的任如玉，而心生慨叹。若是二十一世纪的上辈子，能够娶到那样一位品貌双全的娇妻，恐怕就再也没心思想别的女人了，但在婚姻不自由的这一世，即使赵旉依旧这样想，恐怕也很难做到。

　　作为一种有力的工具，联姻的手段如果运用得当，远远不只是暂时用来満足敌人的贪欲，作为缓兵之计那么简单，它完全可以增加己方的盟友，分化敌方的阵营，在中世纪的欧洲，甚至还有不少通过联姻而兵不血刃地并呑别国的案例。但在古代‮国中‬，由于早早实现了大一统，这一手段的潜在价值并没有得到深入挖掘，反而被与道德挂钩而被单纯地视为丧权辱国之举，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这些利益都是对民族‮家国‬而已，⾝在局中的哪些当事人就未必有多么喜欢，尤其赵旉从来都没有那种王子公主之类的童话情结，就更是如此了。哪怕通过联姻娶到的妻子再怎么完美，只要习惯了自由恋爱的，对这种不是为了自己而结的婚肯定相当无爱。好在这次的婚约总归是赵旉自己作主，要是父⺟指定的话，就更加郁闷了。不过想到这样一来，大宋将会有至少几十万军民可以免受战争之苦，赵旉就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然而，心中的些许抑郁总是免不了的，看到因为婚约而开心不已的耶律普速完，赵旉不由心生感叹“什么都不懂，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婚约定下来以后，其他的一系列交涉自然进展神速。不知道是不是拐骗了人家幼女而心中不安，赵旉显得异常大度，不但那些战俘全部白送，连他们的全套兵器装备也都免费为其准备，除了战马和弓矢以外，当然，质量赵旉就不保证了，原则上是拿缴获的金军装备凑数，反正宋军又看不上，留着也占仓库

　　注1：耶律普速完虽然年幼，却是皇后所生，若是严格按照门当户对的原则，赵旉如果不是太子，以他庶出的⾝份，想娶耶律普速完，还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