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国家的敌人
让他们在憎恨我的同时更加惧怕我。
——卡里古拉
“萧弈天也该动手了。”京北燕园会所的后花园內,李贽手拿一把大剪刀,细心地为一株龙爪槐修剪着枝条,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
“卓吾先生!”他的⾝后几乎站満了所有在京的儒学名士,其中大多是旧帝国时期的清议派员官,由于不満內阁的改⾰被免除职务。“既然知道这一点,您怎么还能如此悠闲?街头巷尾可早就在盛传刑部要对您动手的消息了!”
李贽往后退了几步,歪起头打量着自己手下的作品。“如果萧弈天真的要动手抓人,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先散布出点风声来为市井百姓们的心理准备打下铺垫,接着便放出一场盛大的凯旋和献俘仪式。在丰台公开拍卖六万名奴隶的同时,菜市口又一次处决了超过千名俘虏中所谓罪大恶极的首脑人物。趁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上面,现在动手逮捕异己正是负面影响最小的时候。”
“哼,瞧瞧萧弈天的恣意妄为已经到了何等程度!”一名文士边摇着头边尖酸刻薄地嘲弄道:“甚至在行刑场这样严肃的场合公开祭奠那些在蒙古阵亡的士兵,这些耝鄙无文的家伙到底是不知所谓啊。我看其中恐怕还是表演的成份居多吧。”
李贽轻声叹息道:“不管怎么说,民人就是喜这样的表演。他们喜英雄、喜胜利以及与之俱来的荣耀、财富、俘虏等等…在这一点上,萧弈天无疑知如何去取悦民众,继而利用他们的支持去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
“卓吾先生!您现在是我们的唯一希望了!”文士们围了上来齐声说道:“现在我们的支持者已经是越来越少,朝中反对內阁和萧弈天的员官大多都被清洗撤职,就连宁远伯李成梁也被莫名其妙地解除了职务。能够继续导领天下人与萧弈天強权斗争的可就只余下您了!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当头,您可千万不能撒手放弃啊!”“不错,萧弈天有着能够控历史,煽动民人的天赋。”李贽満意地轻轻抚弄着龙爪槐的枝叶,又准备走向下一株盆景“拥有如此可怕能力的人,如果没有人出来加以阻止的话,将会把大明国带⼊怎样一种境地呢?一意奉行強权政治的他,推行的也是与传统儒学温文尔雅之风格格不⼊的军人独裁专政。这样一个好战的內阁除了狂疯扩军备战之外还会给家国带来什么?除了对外残酷服征对內野蛮庒制之外还会给民人带来什么?执掌天下需要的是內圣外王的王道心态,一昧急功近利追求霸道,这种靠武力维持的国运是不能长久的。不管能否得到朝官和民众的支持,作为文士的我都有责任站出来对萧弈天的行径说不!”
“那实在是太好了!”众位文士们一下子奋兴起来,簇拥着李贽连连说道:“卓吾先生,您能这样说真是太好了。我们就是需要您这样一个领袖,一切都靠您…”
李贽轻哼一声,手中的剪刀却不见停顿“诸位请别忘了,李贽是马上要被內阁逮捕的人了,我的位置要么是在不见天⽇的地牢里,要么就是在秘密行刑场上。继续和萧弈天的暴政对抗,这样的重任还是要靠诸公在外面完成啊。”
众人的脸⾊都有些发⽩,有人颤抖着声音道:“卓吾先生,我们有何德何能去跟萧弈天对抗呢?在他的眼中,我们就和蝼蚁一样无⾜轻重…”
“是么?”李贽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还是说你们本不敢承受和他直接对抗的后果?”
“这…”文士们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的正义和决心,也就只停留在自己不出面躲在后头摇旗呐喊吧。”李贽继续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哼,那个所谓暴无道的萧弈天,随时有成百上千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而我们自命不凡要为国为民谋福祉谋正义的这些人却甚至不敢站到前面来。诸位现在明⽩我们和萧弈天內阁之间的力量差异了吗?”
众人不由都羞赧地垂下头,李贽本想还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匆匆闯进花园的⾝影打断了。
“卓吾先生!”来人顾不得觐见师长的礼节,大声道:“外面来了好多兵,吵闹着说是要进来抓捕您!”
李贽只是微一颔首,脸上不现半点表情。“是首相御卫队的人吗?”
“是刑部的衙兵!”
“原来如此。”李贽慢慢放下手中的剪刀:“诸公,我李贽便与大家先行告辞了。”
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列刑部衙兵大踏步走进后花园。他们⾝着⽩质黑章的军吏制服,⾐襟上以金线绣着獬豸图案,象征着“黑⽩分明,公正刚勇”的寓意。为首一名军官略一招手,衙兵们立刻兵刃出鞘,恶狠狠地将园中数十文士围在中间。
“肃静!”那军官先把雪亮如电的目光往众人脸上一扫,直看得有小半人心虚地低下头去,这时他才再冷哼一声,道:“奉刑部之命,捉拿逆贼李贽。其余人等莫要妄动自误!”
“我们走吧,老夫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李贽疲倦地摇头摇,沉默着挤过围在⾝边的人圈朝着园门蹒跚走去。无言以对的文士们只能以复杂的目光默送着他的略显苍老的背影。在拱形的石券门洞前,李贽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侧转过⾝,低声说道:“看来要想以寻常手段阻止萧弈天已经是不可为之事了。唉,罢罢罢,为了华夏的未来国祚,老夫说不得还要再拼上一把啊。”
“卓吾先生,您的意思是?”
李贽穿过门洞继续慢腾腾地向外走去。“有些事情你们没必要知道得太清楚。”
万历十五年的这场小小政治风波,终于以保守势力的全面失败而告终。西元1587年9月15⽇,由帝国刑部、大理寺合计审理,报经门下省裁定复议认定李贽犯有奷谋叛、欺隐田粮、妖言惑众等多项罪名,依照《大明律》相关条例本应判处极刑凌迟族诛。然而,考虑到他已届耳顺之年且又⾝为嘉靖朝的老举人,在得到內阁首相萧弈天的签署批复之后,刑部侍郞大学士慕容信光最终宣布将李贽羁押于刑部天牢,终⾝不予赦免;流其九族于琼洲,世代不得返回故土。
失去了最后一位领袖的引导,文人阶层向內阁倒戈的速度不免令人瞠目结⾆。针对內阁政策的攻击以及人⾝谤毁大为收敛,旧员官们也纷纷向萧弈天暗示了自己的忠诚。
9月30⽇,奉命前往江南巡视的吴若秋回到京北。对于恩师李贽被捕获罪的既成事实,深为礼部侍郞也只能长叹一声不做他想——即便自己当时⾝在京北,想来也是于事无补的。何况证据确凿,刑部或者说首相大人的裁决也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法外开恩了。另一件让吴若秋聊表欣慰的是,慕容信光向他保证了李贽在牢中伙食和书籍用品的供应,更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待。
言归正传,吴若秋三个月的巡视结果表明,帝国南方的情况甚至比原先预期的更为理想。尽管连续三年遭受了寒旱蝗灾的大面积侵袭,粮食产量比正常年景大为下降;但是随着地方官府抗灾工作的逐渐深⼊开展,南方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出现了回升,这与西洋抗寒旱作物的引进也不无关系。粮食产量的下降必然引发粮食价格的波动,以受影响最大的苏松嘉湖地区为例,秋收季节的稻米平均市价为每石584文,大约比万历十年同期⾼出了六成左右。事实上,能够将涨幅控制在如此范围內,內阁付出的大巨努力功不可没。来自南大明海和小西洋的亿万石⾕物有效地部分抵消了自然灾害、非农业人口增、工坊占地、棉争粮田等诸多不利因素的影响,将物价限制到了一个可被接受的⽔平——相对于国全大多数地区而言,如此粮价仍然是低到难以想象的。
值得庆幸的是,和五年前的低物价相比,江南百姓手中的可支配收⼊也有了明显的增长。通过海上丝绸之路的贸易一直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如果说和过去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更加合法、更加全安和更加畅通。每年有接近一亿枚帝国银通宝在阿兹特克、印加和⽇本的铸币厂中被铸造成型,再成箱成箱运到港口搬上商船,最终全都哗啦啦流进帝国的海关大门。
在江南的纺织“辛迪加”中,上百万雇工(其中部分是未成年的孩童)双手一刻不停。他们每天五六个时辰的工作就是把堆积如山的生丝和棉花变成一卷卷精美绝伦的丝棉织物。至于老人和妇女则有别的事——养蚕菗丝和种植棉花都需要大量的低強度劳动力。同样的场景在陶瓷作坊和矿山中也别无二致,只不过主要劳动力往往换成了更为強壮的青壮年男子。
通常的情况下,一名成年男子每年的工钱大概在15000文到18000文之间,相当于江南大部分地区16到18石⾕物的价格。若再加上其他家庭成员的收⼊补充,已经与一个拥有10亩中等土地的自耕农家庭收⼊持平。且因雇工家庭不需要购置和准备生产资料,其⽇常支出反倒远远低于普通自耕农。
雇工的大量增加对帝国的社会状况也带来了深刻的变化。随着城镇就业的增加和市民一般收⼊的提⾼,帝国南方逐渐兴起了广植民间的奢侈之风。万贯的巨商大贾自不用说,那些没有产业和土地的羁绊,又拥有不依赖天时年景相对较为稳定收⼊来源的雇工们也渐渐形成了“勤劬自食,出其余以乐残⽇”的消费观,乃至于影响到缙绅文士成为社会的流行心态。从南京到广州,丝绸布帛、陶瓷器具,乃至于饰物家具等等各类奢侈品的消费量都在稳步增长。消费的膨无疑进一步促进了社会的繁荣“大抵其地奢则其民必易为生”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南方地区出现欣欣向荣自然不⾜为奇了。
据吴若秋收集的资料表明,仅江南沿海四省万历十五年第一、二季度登记在册的商业课税项目总值就超过了一亿六千万帝国银通宝,所计税额则达到八百万之多。在如此雄厚的财力支持下,帝国內阁下令拨出一千五百万银币在国全各行省大力开展基础设施建设。
需要首先提上工部议程的是帝国的通问题,对一个幅员万里的大帝国而言,发达畅通的通网络对于军事全安和內政治理都同样重要。因此,通往全境各主要城市道路都将按全新标准进行改造,改造后的驰道路面宽两丈,可供两辆马车并行,以掺有茅草纤维的砂土夯基,上面嵌砌石板,中间微凸以利排⽔,道路两侧再砌上护道来保护路基。沿途每两百里设有一处驿站,为往来于帝国各地的信使提供食宿马匹,同时也兼有维护驰道的任务。按照工部的设计要求,从京北到广州传递加急文书应不超过十⽇,军团规模以上的骑兵队部行军应不超过三十五⽇。一旦发生战事,驻防京北的步车混成队部至多三个月以內便可以抵达除云南府以外的任一座首府城市。
除了驰道以外,江南沿海的造船厂也获得了工部和兵部的大笔拨款用以修缮维护。那些大巨的船坞在两个世纪以前曾经建造过人类历史上最宏伟壮观的超巨型风帆战舰,却只能在歌舞升平中被时间无情地慢慢积淤堵塞。现在他们终于又重新有了用武之地,准备时刻听从帝国的召唤。
不仅仅是造船厂,为南方数十万国防军建立一套合理有效的后勤体系也是势在必行。这一工作配合兵部的国防军改组同时实施,将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四省的军队总数减少到二十四卫即134400人。各都司辖区內的州府分别将军需物资调运到指定军用仓廪库存,由都司参谋部统一调配。
南方局势的定安令萧弈天大松了一口气,江南地区是帝国钱粮税收的重要来源,却也是內阁武力最为鞭长难及之处,那里的任何变故都可能为帝国带来动摇的危机。作为进一步的鼓励和支持,帝国內阁又连续发布诏令:一、帝国境內所有手工业者一律勾销匠籍,除缴纳常规税额之外不需向官府另服徭役;各级官府若要征发服役,须按常价付给工钱。二、雇佣工人拥有充分人⾝自由,雇主不得与之签订从属的文契,否则不予生效。三、简化土地买卖手续,缴纳百值菗一的印花税后将契约副本有司备案即可生效。
对于这些新的举措,帝国上下都是一片呼拥护,至于那些被触及利益的旧式官僚地主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当然,即使他们偶有微词,內阁首相威严森冷的目光也没空扫视过来——此刻,他正坐在天相殿上,眯起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万国全图。
能够昅引他注意的固然不会是女真这样的⽪⽑癣疥之患。不久之前李家南率领的六万精锐明军攻陷了赫图阿拉城,得努尔哈⾚只⾝仓惶出逃。据內阁事先的指示,李家南暂时停止发动新的攻势,而是一面休整军队积蓄力量,一面全力推行对当地的文化改造。虽然这支队部从今往后相当时间之內都会深深陷在奴尔⼲无法脫⾝,但从长远来看这无疑是值得的。况且以李家南的能力再加上坐镇山海关的戚继光,东北边疆可以说不会有任何问题。
至于新败于九原的俄罗斯则更不⾜虑,一战而丧师十五万,恐怕他们今后数年之內在蒙古场战都只有处于守势的份了。数天之前,获释的⾼级俘虏苏伊斯基在几名扮成瓦剌商人的锦⾐卫陪同下被客气地护送出京北直往西行。当然,这几位特工的任务并不是监视倒霉的罗刹大公或者取回赎金这么简单,他们务必要秘密记录下沿途直至莫斯科的山川道路风土人情,乃至于绘制出详尽可靠的地图呈內阁。有了这些第一手资料,将来帝国有能力将边界进一步向西北推进时将受益匪浅。
可真正令人担忧的倒是盘踞在中西地区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四年前的勒颁多大海战,奥斯曼土耳其的地中海舰队全军覆没,一夕之间势力范围收缩有逾千里。马耳他、雅典、克里特岛、罗德岛、塞浦路斯岛、亚历山大等众多军国重地尽皆改旗易帜,帝国在巴尔⼲半岛乃至于整个东地中海的权利也随着皇家海军的不败威名也损失殆尽。用大明地中海舰队提督弗朗西斯-德雷克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土耳其人休想用地中海的⽔洗手!”
事实也确是如此,整整五年以来再没有一艘土耳其军舰胆敢越过伊斯坦布尔海峡进⼊爱琴海,以至于伊斯坦布尔海峡被大明地中海舰队的将士们戏称为突厥海峡。但是,奥斯曼土耳其并没有受到最后致命的一击,这四年多来他们和欧洲基督世界之间也再没有过大的军事冲突,巨兽一直潜伏在巢⽳中舐着伤口,默默地寻找着反戈一击的机会。在突厥海峡后面是不为帝国所了解的黑海,土耳其人会不会在那里隐蔵着什么呢?
不仅如此,奥斯曼土耳其人未经损失的小西洋舰队始终是帝国的心头隐患。与莫卧尔王朝等诸多伊斯兰势力联盟之后,穆斯林几乎控制了整个小西洋北部,⾜以和缺乏殖民地支撑的帝国舰队分庭抗礼。近来不断有商会船队报告和奥斯曼土耳其军舰的遭遇,虽然至今还没有发生任何的武装冲突,但帝国內阁并没有容忍别人在自己边打鼾的好脾气。
“等俄罗斯的战争结束了…”萧弈天低声自言自语说道,他慢慢站起⾝,瞄了一眼滴漏铜壶上的刻度,便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应龙!”
“大人?”御卫队长立刻从帐后走了出来“您要起驾回府了吗?”
首相摇了头摇“我们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是去猎苑吗?我立刻派人去吩咐他们准备。”
“不,应龙,我不是指这个。”萧弈天微笑着示意他停下“今天我们到朝门那边去吃午饭吧,我听杨巍讲那里有家酒楼的烤鸭不错,据说比起御膳房来也绝不逊⾊。”
“大人!这太不全安了!”陈应龙不満地议抗道。
“不是有你们在吗?”萧弈天笑道“怎么,每年花掉家国一百多万专款的御卫队现在连保护自己首相的信心都没有了?”
“大人!这是两回事!”陈应龙立刻反驳道:“就算我们抓住九十九个刺客,仍然不能保证您的绝对全安;可只要有一个刺客漏了网,后果就不堪设想啊!”“不会了,哪里可能有那么多刺客啊。”年轻的首相孩子气地坚持道。
“不行!”
“那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还是把厨师召到王府去给您做吧。”
“那怎么能做得好?”
“…”“走吧?”
“大人!事起仓猝我们没有一点准备,”陈应龙最后坚持道:“还是改天再去吧,等预先在那里布置好警卫——”
“没问题了,如果你们都没有准备,那么刺客就更不会了。”萧弈天一脸灿烂的微笑“走吧,总不至于真要我命令你吧?”
“大人,这里太不全安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陈应龙再一次凑过头来低声说道。
“好了,你已经是第十三次这么说了。”萧弈天満不在乎地继续专注于盘中的美食“你看看周围,起码有二十个是你手下的便⾐吧?这样你都还不放心吗?哎,你不吃吗?真的很不错啊!”“…”陈应龙继续警觉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大人,您为什么不同意把这里的食客都赶走?现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多危险啊!”“我告诉过你了,应龙。今天是出来散步吃东西,没必要搞得这么张扬。再说,像你这样左顾右盼的,不等于是在说我们⾝分特殊吗?好吧,我答应你,一吃完东西马上就回王府,行吗?”
陈应龙已经顾不得回答了,此刻他正全神贯注于一名⾝穿⽩绸长衫头戴淡蓝纶巾的青年书生,盯着他一步步走上楼梯,四下打量一圈以后笑容可掬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那书生把右手里的折扇啪地一下到左手,对周围几十道犀利的目光恍如不见,径直上前笑呵呵地对萧弈天说道:“楼上楼下均已坐満,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在下与您同坐一桌。”
“抱歉了。”陈应龙站起⾝来冷冰冰地回答道,同时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略微一挡。
“不妨不妨。”青年书生微一躬⾝似要表示答谢。不料转眼之间,他猛地挥起右手,袖子中闪电般抖出一柄长剑直向萧弈天刺去。
“不好!”陈应龙眼见变数陡生心中大惊,不遑多想便飞⾝挡在首相面前,右手飞快探向斗篷下的刀柄。
这几下动作兔起鹘落,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到二十多名御卫队便⾐踢翻桌子擎出兵器扑上前来的时候,陈应龙已经和刺客过两合了。现在,他的声音便如同架在那书生脖子上的刀锋一样冰冷“是你?”
“不错,是我。”刺客的嘴角微微一动“上次在丰台军营算是你赢,不过今天可是我要略胜一筹。”
刹那间仿佛时间也随之凝结了,无数双惊惶的目光投了过来,小心地顺着青年书生的右臂慢慢滑动,最终停在了那纹丝不动有若寒星的剑尖上——正不轻不重点住帝国最⾼首脑咽喉的剑尖上!
“现在,只要我把手往前轻轻一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