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花陨
出叽叽喳喳声音,宛若一群正在嬉戏的孩童一般的,是一滴又一滴的⽔滴。
它们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能在泉⽔边上岩石的表面,像一群群虫一样,来回的动。而泉⽔之中,还存在着更多的⽔滴,看上去,这一处的泉⽔,跟寻常意义上的泉⽔大不相同,它是由一滴滴⽔滴汇聚成的,即便在泉⽔之中,都能一眼看出每一滴泉⽔的轮廓,⽔滴并没有融合在一起,而是形成一个个的个体存在。紧挨在一起的它们,看上去就像是紧挨在一起的小鱼群。
这里是一处少见的异界空间,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至⾼神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念头,才有了这个空间,当然,也有可能,它的存在,一直都在至⾼神的计划之中。这些都是猜测,到底它为何能存在,也许就连至⾼神也记不清了。不管怎么样,诸神的痕迹在这里几乎找不到,如果想要瞒过他们的感应,或者需要找寻一个诸神气息最少的地方,那这里再合适不过。
空间其实很窄小,没有天空,地面也很简单,就只有岩石,⽔滴,甚至连土都没有,⽔滴在岩石的凹层里汇聚,就形成了冒险者最为向往的生命之泉。这个凹层可能深不可测,也可能其实就只有几十厘米深,每一滴⽔滴都是清澈的,可是无法看到⽔滴下面的世界。
空间的上方,四周,是被踏碎了的虚空,虚空一直都不稳定,时不时便有一小块掉落下来,留下一个个黑洞。按照黑洞出现的频率,漫长的岁月里,这个空间早就应该不停扩大下去了,可事实证明,它自始至终,都未变得辽阔过。这里,其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在达达陆大冒险者们的心中,有三个冒险圣地一直都是他们向往的,龙族的聚居地,光明教廷的总部,还有便是一直都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生命之泉。
相较于生命之树,生命之泉似乎更对得起名字之中的“生命”二字,就像冒险者们一直认为的那样,生命之泉的泉⽔,有让人起死回生,增加生命活力的神奇功效,⽔滴之中,蕴含庞大的生命力,这些生命力,如果聚齐较多了,甚至比得上一名大剑神体內所蕴含的生命力。
冒险者们一直都认为,他们当中有少部分的人,能够接触到生命之泉的泉⽔,比如罗伊斯以前制作的化生剂,其中一样材料生命之泉,就是⾼价从冒险者们手中购买过来的,然而冒险者不知道,他们从未有人见过真正的生命泉⽔,他们拿到的那些,只不过是生命之泉某一滴⽔滴,在很久很久以前,通过未知的方式流逝在外头,落⼊某一个泉⽔之中,被稀释的后果罢了。在漫长的岁月里,这样的巧合总是偶尔会出现。
然而尽管只是一滴,其功效也⾜够这些冒险者情绪动,误以为那就是真正的生命之泉了。更多的冒险者们则依旧相信,那不是真正的生命之泉,真正的生命之泉,一直存在于他们未知,也难以到达的地方。
事实正是如此。
除了生命之树的树枝,这里一向少有外来存在进来,因此她的到来,对于⽔滴们来说,绝对是最为新鲜的事情。
此时,几滴⽔滴正调⽪的沿着她的⾐裙,在她⾝上缓缓爬行,有一滴最为大胆的,甚至爬到了她领口处,小心翼翼尝试去触碰她的肌肤,那一抹雪⽩,跟酸软,就连没有别意识的⽔滴,都深深恋住。
她双膝跪地,就这么跪坐泉⽔旁的岩石上,她保持这个势姿已经有好些天了,而她面前的那本古朴大,也有好几天没有翻动过了。大概有二十厘米那么厚,其实也就只有十三页,每一页上的文字也并不多,偶尔,还能有一些图画,不管是文字还是图画,提到的东西,都是惊天动地的存在。
大其实很重,也并非寻常的纸张组成,每一页,都像木板那般厚,硬,它就这么放在岩石上,都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印记,岩石的表面,就是被它的重量生生庒得凹陷下去了。大的封面,贴在岩石表面上,上面写着四个古老的龙族文字:
最终之。
这四个文字,就算是龙族中的长老,如今也没有几个能读出来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读取中的內容,因为整本,都是这样的文字写成的,而单靠那些简单的图画,并不⾜以知道太多的东西。其实,就算是大放在他们面前,长老们多半也是不愿意读的,他们中,有一些是较为知道这本的。没有好处,反而可能要倒贴上最宝贵东西的事情,就算是以陆大主人自居的龙族,一般也不会做。
何况他们想读也没有机会,龙族的长老,确实是⾼⾼在上的存在了,手中的权利跟力量,非同一般,可是他们想要拿到这本的几率,仍旧无限接近零。安妮斯顿虽然刚刚成年,然而依靠最纯洁的银龙⾎脉,加上惊人的天赋,寻常龙族成员难以比及的智慧,还有难以想象的毅力,体內力量惊人,潜力惊人,就算是人形形态,她都可以轻松将龙族的精英成员打下趴,如果变回龙形形态,力量能正常发挥,那就算是龙族的长老,她一样可以強硬打庒。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召唤出她⺟妃的骨龙,还有灵魂。
那又是另一头力量堪比龙皇银龙,她一生力量最巅峰的时刻逝去,并且借助最终之,对自己的骨头跟灵魂做了处理,连同最终之,全都给了自己的女儿,使她成为龙族中,最独特的存在,独特到就连龙族之中,那些可以保持力量不流失的老龙,都不敢小瞧她。
龙族中,但凡知道⺟妃读过最终之的⾼端存在,从此都不敢再小瞧这一只正在成长的小银龙,直至如今。
这只小银龙,也因为这些事情,夺走了所有的光环,使得自己跟哥哥的关系越来越僵,而那个永远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的⽗皇,她向来就不觉得亲近过。
安妮斯顿,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些事情,安妮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了,她现在脑中正在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来回的思考:翻开,还是不翻开?翻开,还是不翻开?
是否要翻开最后一页?
看上去很简单的一个选择,却彻底把安妮难住了,十分钟后,她终于崩溃一般的怪叫一声,同时,小手不停的拍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又觉得这还不⾜以帮助减轻心中的困扰,双手狠狠的揷到发丝之中。
手指间不停地有⼲涩感传来,她直接无视掉,只是专注的抓着,然而显然是在逃避些什么,只是她失败了,因为她的两只小手,同时从头⽪上抓下来了一些什么东西。安妮似乎极为害怕看到这些东西,看也不看,没有任何迟疑,就把它们全都从⾝边的黑洞里,丢到无尽的虚空中去了。眼睛不看,可却没法屏蔽掉自己的感应能力,安妮是如此的清楚,那正是自己的头发,而且都已经半⽩了,也⼲枯了。
想要读取最终之是要付出代价的,生命力的流失,就是最小的代价之一,她一直都知道这点,只不过故意忽视掉了。头发变⽩,变得⼲枯,正是太多的生命力在极短的时间內,快速流失所导致。作为⾎统最⾼贵,也最強大的银龙,安妮体內的生命力极为磅礴,就算是二十名大剑神,体內所有的生命力,都没有她体內的生命力之多。
在进⼊到这个空间之前,安妮已经读到了最终之的第五页,在这十多天里,她读到了第十二页,而体內的生命力,大概流失了二分之一!如果非要具体说这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她原本可以活两千年,现在只剩下一千年不到了。
安妮当然也一直都非常清楚,翻过了第十二页,进⼊最后一页,会发生些什么。可是最后一页上面的內容,又是如此的昅引着她,令她有非知道不可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最后一页上面的东西,是她这一生存在的唯一意义一般。
可是不是吗?这本就与她无关的事情,也不是她的战争啊,就算龙族的聚居地覆没了,她如果想好好的活下去,依旧不是什么大困难。她应该继续做一只⾼傲的银龙公主才是啊!
且现在看了这么多,似乎已经够了,如今的她,对未来的事情,肯定比任何大先知都要清楚的!
这⾜够她提前做许多预防了!
话是这么说,安妮心中的困扰却一点都没有变轻,两种力量在她脑海中不停较量着,可把她害苦了,如果可以,她倒想大叫几声,像人类的小女孩遇到纠结事情都会做的那样。
可是她缺乏尖叫出来的勇气,或者说,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然而不管怎么说,她的表现,已经⾜够惊人了,知道了那么多事情,胜过任何大先知,可是却本没有一点先知的样子,倒是真的跟人类之中的邻家小女孩非常相像。
现在,膛处的酥庠引起了她的注意,有強大的感知存在,她当然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调⽪的东西,雪⽩灵巧的小手夹下去,准确地将⽔滴夹了出来。那⽔滴并不害怕,还十分奋兴的样子,不停动扭着⾝体,用头部敲打着她的手指。
安妮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道:“小家伙又不听话了,我已经第五次警告你了!你要再来捣,姐姐我可就把你呑下去了!”
她变为人形形态时,拥有一张绝世小脸,这张是如此的完美,以至于就算是做出如此神态,依旧夺走了所有的光芒,让人难以生出厌恶之感。
⽔滴很可爱的扭着头,用了大概三秒钟才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它依旧没有任何惧意,反倒猛着点头。
“哈,小家伙!”安妮无奈的说,他发现自己还真拿它没有办法,稍微弯,将它放回泉⽔之中,侧⾝那条完美的曲线一时间,又是所有光芒的聚集点。余下还在往上爬的⽔滴,就没有这一滴如此大胆了,发出频率极快的叽叽喳喳声之后,纷纷从她⾝上跳了下来。附近的⽔滴听到它们的这个唧唧声,一下子都被惊动到了,也全都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安妮彻底无奈,双手一摊,说道:“可不可以让姐姐安静一会儿啊?小家伙们!”
瞬间,异空间內寂静无声。
安妮这才小脸露出甜美的笑容,同时也不再犹豫,然而并不是决定了要翻开最后一页,还是不翻,而是把体內的生命之力,小小小部分汇集到头发上!瞬间,一头乌黑的柔发便出现了。相较于银⾊的头发,她更喜黑⾊,但是相较于黑眸,她则更喜银眸,所以她变为人体形态的时候,一直都是这幅样子。
黑发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便又部分变为了⽩发,⼲枯的迹象,也渐渐出现了。
汇聚过来的这细小部分生命力,只不过是她体內所剩生命力的十万分之一,安妮随时可以再汇聚过来,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十分钟便要汇聚一次,那就算什么都不做,生命力都会被这样耗光的,想要再存活千年,本就不可能。
不过可以肯定,一头⼲枯的⽩发,绝对不是安妮所喜的,也是她无法所容忍的。
可眼下还有一个重要的答案等着选择呢,安妮斯顿叹了口气,打算暂时不去理会头发的事情。
“还是翻吧!反正将来的事情,差不多都看到了,没能亲自看到它们实真发生也还好啦,反正结果都已经知道!”
她⼲脆改双膝跪地,为庇股坐地,这样要舒坦一些,然后双手托着下巴,痴痴的说。她接着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而最后一页上的內容,都跟那些该死的神明有关,他们不是自诩没有谁能知道他们的秘密吗?太狂妄啦,今天,就让我安妮斯顿来看看,他们究竟是多么混账的东西!”
安妮忽然一⾝轻松,再次低头看着面前的最终之。
“⺟妃的一生,都是为了这本,其实,你只能做这个选择,不是吗?”
在小手⾝上去之前,安妮忽然说道,她所有的哀伤,这一刻全都涌现出来,本就娇小的⾝影,此时看上去更加的单薄。异空间太过窄小了,本装不尽她流露出来的所有哀伤⽔滴们感应到了安妮情绪的变化,又集体发出呜呜的怪声,安妮抬起头,对它们笑一笑,然后小手毅然落下,重量超过一千公斤的纸张,被她轻轻翻开出来。
她的头发,瞬间全⽩,纷纷脫落!安妮的肌肤,也以⾁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褶皱起来。她体內余下的生命力,此时流失了近五分之四!
时间在流逝,安妮一声不吭,⽔滴们似乎也意识到她正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岩石表面胡爬行的⽔滴全都默默爬回岩石凹层里,聚在一起等待着。最后一页上的內容,依旧是那么的简短,然而安妮整整读了一天夜一!
最终,她无声站了起来,在起⾝的那一刻,她⾝形一个晃,差点要摔倒下去。安妮的感应能力下降了许多,但还是可以感应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人类的一个老太婆,衰老,虚弱,还很可怜,很孤单,在翻开最后一页之前,安妮一直认为,自己一定无法接受现在这幅样子,所以她打算看过之后,就跳进黑洞之中,彻底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她发现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她內心是如此的平静,帮助她顽強的接受这一切。
“诸神,原来才是最无聊的存在啊!”安妮敲了敲自己不知何时弯下来的背,瘪嘴说道。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果然更事先想象得一样,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
安妮想直起背,然而发现这可能做不到了,那就这么驼着背吧,安妮叹口气,视线再次落到最终之上,只看了这本大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安妮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把这本扔到虚空之中!
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之一,安妮还未动手,就已经有预感。
下一秒钟,这本重量超过一万千克的大,被她野蛮的扔进虚空之中。“以为夺走了我那么的生命之力,我就搬不动你了吗?太小看我啦,哼哼!”安妮拍拍枯老的双手,⾝形摇摇坠说道。
“那么,小家伙们,现在,你们谁愿意成为姐姐⾝体的一部分呢!”安妮回过⾝,对着生命之泉说道。
一时间,所有的⽔滴都跳了起来!
安妮第一次看到岩石凹层的底部,其实它并不深,也就半米而已,底部凹凸不平,其实就是个最寻常的凹层,没有什么不寻常。
“呵呵,你们这些小家伙!竟然都愿意啊,不过可要想好了,姐姐再也不是⾼贵的银龙了,也可能无法活过两三百年了,那本大太可恶了,活该被空间流撕碎掉,对吧?”
⽔滴们,依旧在跳弹,叽叽喳喳正面回应。
安妮枯萎的脸上,笑意甜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