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祥之兆(一)
自古以来,天下久分必合,久合必分。而现如今天下三分,北有完颜氏的夏北国,南有南宮氏的南漠国,不过还是属固居中原之地的风晋皇朝最为強盛。
据言,三十年前,天下本是纷争不断,诸侯四起,群雄逐鹿中原。世自是有能人辈出,传说当年风离天晋本只是市井旷野之民,与结拜弟兄慕容成杰、南宮烈三人一同横扫天下,所向披靡。一手建立起了这风晋皇朝,然而权势面前,各显人心。兄弟三人开疆辟土之时自是同心协力,然不能同享其福,有道是可同苦不可共甘。嫌隙渐生,南宮烈率先与风离天晋反目,举兵起事,终是不敌,南下退居蛮荒之地,建立起了南漠国。而慕容成杰见大势已去,也没了那心思,终⽇的沉于声⾊⽝马、纸醉金之中。风离天晋念在昔⽇一同征战的旧情之上,封了个徒有虚名的安邑郡王,为了表示皇恩浩,更是册封他的嫡长子慕容傲为庆元侯。转眼间便过去了二十多载,如今的天晋皇朝已更是繁荣昌盛、国富民強。
晋都,乃风晋皇朝帝都,是锦绣繁华之都。有道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寒冬近岁末,六出飞花漫天舞,雪落了整整一⽇方渐止。⽟树银装,初晴的光懒散的照耀着,晋都繁华的街上又是人头攒动,大小深浅不一的脚印落在了雪地之上,错综杂,绵延不绝。各家店前已是指派了人手出来扫着雪,撂在一旁搁成小垛。
但见,两抹女子⾝影抬步进⼊一家绣庄。
掌柜的是一名中年女子,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笑道:“这位姑娘来得可正是时候,鄙庄最近新进了一批绣底与彩线,要不拿来让姑娘亲自挑挑?”
“我家姐小今⽇是为了配绣边而来的,我家姐小的画工一绝,哪用得着买什么绣底。”出声的是一名梳着丫鬟双髻的娇俏⽔灵的小姑娘。
“红菱!我们只是来配绣边的,店主是好意,你何必多言。”楼烟落凝了秀眉,低声斥道。转而又望向店主,忙赔不是道:“夫人,丫鬟不懂说话,您可别往心里去。今⽇我来是为了这绣鸳鸯枕巾配上一条花边。不瞒您说,我已跑了四五家绣庄,至今还没挑上満意的,不知贵庄可有别致些的样式?”言罢,她从随⾝携带的包囊之中取出一袭大红⾊的枕巾。
正红⾊的绣鸳鸯枕巾,是但凡即将出嫁之女子所必须准备之物,风晋皇朝的婚俗,双方谈定了婚事,合了八字后,由男方下聘礼,女方则准备这些被褥绣枕之类的。而这绣鸳鸯枕巾需提前送至男方府上以备新房之用。而这需由待嫁女子亲手制,这绣工的好坏便很重要,因为被婆家评论一番是难免的,是以关系着女方家的颜面。
那名中年妇人,接过枕巾,双眸一亮即开口赞道:“好极的绣工,飞针走线,大气沆瀣,如行云流⽔,意境与细腻皆活灵活现。经商多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便是‘针’绣法。”细下品定挲摩一番,她又试探的问道:“听闻户部楼尚书之女自创了‘针’绣法,为风晋皇朝一绝,世人皆品⾜乐道,不知可是姑娘您本人?”
“这位夫人,我是谁并不重要,还请劳烦夫人替我选副绣边。”楼烟落淡笑着答道。
“好好好!看我,光顾着欣赏绣品,把这正事儿给忘了,您稍等!”言罢,她便去了內间取来了一盏⽟盘,里面盛着各⾊的花边,样式繁复。
“姐小,这里的样式好多呢,一定有你中意的。”红菱奋兴的拍手道。
楼烟落的视线已然被一条清新雅致,纵穿着翠若湖⽔的碎⽟花边昅引了过去,边露出了笑意,⽟指一横,道:“夫人,这个相配最合我意。”
“啊呀,这条啊。姑娘,这条不瞒您说,已经被宮里定去了,这普天之下我可是再找不出第二条来,要不您再选选别的?”那妇人一脸遗憾的叹道。
被宮中选去?楼烟落眸⾊黯了黯,有些失望。女子出嫁前本不应随意出门,为了这绣鸳鸯枕巾她已是破例向爹爹讨了情,不想跑了一⽇,寻遍了绣庄也难挑到合意的。傲哥哥,烟落可是用尽了心思来绣这枕,只愿你我能情长意久,百年相合。想到这,她的脸上染上一朵红霞,幸福而又甜藌。
她无疑是幸运的,自古以来婚配皆是由⽗⺟之命,媒妁之言,多数女子大婚之⽇方能见得夫君真颜,这能否恩爱只得由天命。可她却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慕容傲,她的傲哥哥。去年也差不多是这时候,万灯会上她与他一同摘了那庒轴的灯谜的谜底,因此相识,彼此倾心。而他果然依言上门提亲了,一想到再过一月,自己便能成为他的新娘,她的心簌簌猛跳着,难以平复。
“夫人,您看我跑遍了晋都绣庄,就看上这一条绣边,劳烦您再帮我想想办法,好么?”她満脸期待的看着那中年妇人。
“这个…我再想想办法吧,七⽇后您再来一趟,若是没有,我也无能为力了。可是这价钱得翻三倍!要千两银子,不知姑娘…”那妇人勉为其难的说道。
“啊!这么贵!”红菱直直的尖叫了出来,难掩惊讶。
“好的,我改⽇一定再来,多谢您了。”忙按住冲动的红菱,楼烟落一口应道。心中明知这店主吃准了她想要这条绣边,漫天要价,可是值得,因为她一定要将最好的,送至他的府上。
怀揣着期望与奋兴,她携红菱离开了绣庄。
“姐小,她摆明了就是坑我们,你怎么就答应了。”红菱不住的抱怨。
楼烟落只笑不语,她的心思红菱一个小姑娘哪懂。
“还有,我们哪有那么多的银子。”
“会有办法的。”千两银子,几乎要耗尽她这些年攒下的全部月银了。
“姐小,快看,好漂亮的马车!”红菱突然的大声唤道,一惊一乍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楼烟落抬眸望了过去。只见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撞⼊她的视线之中。
朱漆红轮,金线绣锦纹帐顶,缀以无数的流苏与宮绦,银棱相嵌,缓缓驶过,在⽩皑皑的雪地之上碾过一道深深的车辙。突然,马车嘎然停在了绣庄斜对面的天悦酒楼门前。
冬⽇的天,竟也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晕横抹。眼下却鄹起狂风,一阵烈猛,吹起地上的雪花舞。蔽了双目,楼烟落娇弱的⾝形在风中抖晃了数下,几乎站立不稳。
好不容易,待那阵诡异的风过去了,她再睁开眼时,手中的绣鸳鸯枕巾已然被吹落,此时正静静的躺在了方才停下的奢华马车之处。
一抹大红,在⽩茫茫的雪中分外的妖娆。
正待上前去捡,却见马车中下来一人。豹纹履靴,不偏不倚的踩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