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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共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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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和妈妈,不是在义乌吗?”严绾惊讶地问凌青。

  汽车从别墅开出,⾜有一个小时,却还在不断地行进中。只看到公路从六车道,渐渐地变成四车道,最后又变成了两车道。

  “在东郊,你的外祖⽗就葬在那里。”凌青坐在汽车里一直沉默着,听到严绾的问话,才恍然回神。

  “哦,那妈妈也葬在那里吗?”

  “我觉得,你妈妈可能更愿意回去陪你外公。”凌青的声音,带着抑郁的鼻音。

  “如果葬在南浔的话,我觉得妈妈也会喜的。”严绾冲动之下,脫口而出。

  “真的”凌青显然很意外“绾绾,你不恨我了吗?”

  严绾自嘲地说:“有什么好恨的?你和妈妈的事,本来就是一连串的误会。如果要说恨,那也应该是妈妈恨吧?怎么样也轮不到我来说这个字眼。”

  凌青眼睛里的神采,又倏地熄灭了。

  严绾觉得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以至于引起了凌青的误会,急忙再度开口:“其实,我的意思是说,这中,既不能怪妈妈,也不能怪你。我其实不恨你。”

  凌青的眼睛⾝躯润,一只手伸出来,仿佛想要去‮摸抚‬严绾的头,却想到她已经长大成*人,尴尬地停在半空。

  严绾没有动,只是安详地看着他。

  “我可以‮摸抚‬一下你的头吗?小时候,我一向喜”凌青含着希冀,没有把手收回去。

  “当然。”严绾微微侧,感觉到凌青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掌,带着微微的颤抖。

  心里软软的,又感觉酸酸的。

  “小时候你就一头浓密的头,乌黑油亮。你妈妈就说,你是我们的小公主,当然会是小美人。”凌青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萧索“果然,现在长成了一个大美人。”

  严绾不好意思地笑:“我哪里算得上是美人啊,最多不过五官端正,仗着⽪肤⽩,遮住了有瑕疵的地方罢了。”

  “我和莞音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美女?”凌青笑着,嘴角处已经露出深刻的纹路。

  岁月不饶人啊!再怎么风云叱咤过中,到如今也只是一个半百的老人。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已经裉去了曾经的锐利。

  如果不是在面对申子谯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和果决,严绾会以为他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老人。每天去公园打打太极拳,然后在同龄人堆里来显山不露⽔地闲话家常。

  真的没有什么好计较吧

  闫亦心只是默默地看着两人,一只手始终握着严绾。

  他传递给他的,是了解,是尊重。

  路变得更窄,两车相都有些困难。

  这个农村,和以前相以,并没有在通上有多大的改善。⽔泥路面,已经有了裂,有的地主只是用碎石子稍稍填得平整。

  “我看,这里了可以开成什么江南古镇了啊!”鲁湘出了一声惊叹“这些老房子,像是民国初看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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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是那时候,不过后来有些家里富有的,也翻建了。”

  “如果不是那几幢小洋房,这里就是一个民国建筑的博物馆。”严绾也轻松地开起了玩笑“不过,绍兴出名是因为出了一个鲁迅。湘西凤凰城,则是随着沈从文的地位被文学界肯定而名声大噪,就连近年炒得火热的乌镇,也是出了茅盾。”

  “‮国中‬别的不算多,就是人多。”凌梓威不以为然地说“要我说,从历史上翻看,这里肯定有名人。找出几个来热炒一番,不怕名声不显。”

  “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个小镇,从明朝开始,就有进士及,在清朝的时候,也出过榜眼和探花呢!”凌青笑着说“说不定有哪一天,你外公住过的房子,还真会被改造成故居。”

  严绾失笑:“现在到处都是故居。不过浙江的名人太多,一时半会恐怕还轮不到他老人家呢!”

  虽然凌青从来不肯说关于外公的坏话,但是严绾把当年⽗⺟的不和,有一小半归功给了老人。

  要是才老人当年不那么固执,同意了女儿的婚事,也许那些误会就不会有了。

  “没有一个⽗⺟,不希望儿女幸福的。”闫亦心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

  “我知道,所以你爷爷”严绾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想到他们两人往。话一出口,就觉得难为情,连忙收了声音。

  “今时不同往⽇,你不要担心。”凌青淡淡地说。

  “嗯。”严绾答应着,可是心里的影,却拂之不去。在她看来,闫亦心的爷爷,或许比当年的外公还要冥顽固执。

  凌梓威自然又表了一通常说,不过碍着闫亦心,就没有大肆攻击老人。

  汽车开得很慢,沿路可以看到一些老人三两成群地在聊着什么。房子都是那种老式的,让看惯了⾼楼大厦的都市人眼睛一亮。偶尔有一间楼房修葺一新,便觉得异常刺目,总觉得是破坏了一镇的‮谐和‬。

  “这里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剩下来的都是一些老人,所以这些房子还保持着原样,没有人想要去修缮。”凌青解释着,让车停在一个过巷子口。

  “车开不进去。”闫亦心看着路面说“恐怕年轻人往外搬迁,也有这个原因。现在汽车已经成了主要的通工具,住在老房子里多有不便。”

  “是的。”凌青带路往里走,他甚至不用停下来辨别路径。这条路,他走了肯定不下一次吧?

  “你外公的房子还留着,我定期派人来打扫修整一下,还维持着原样。”凌青在一座二层楼房前停下了脚步“你妈妈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虽然她后来跟着你外公搬到了城里,但还会经常回来走走。”

  “哦。”严绾看不出这幢小楼与周围的建筑有什么不同,大概建造的年代差不多,因此墙和墙都连着。

  凌青拿出钥匙开门,门轴有些生锈,推的时候“咿呀”作响。

  外面光明媚,走进这座有些年头的老屋,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昏暗。过了一会儿,才能适应这样的光线。

  楼房坐北朝南,是通常的两进两间,进门就是客厅,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是那些古镇里常见的式样。只是这一张,却做得十分考察,雕着精致的花纹,就透出了几分读书人古雅的气象了。

  只是严绾却总觉得有几分森的气息,仿佛一回头,⾝后就会忽然冒出什么吓人的东西似的。老房子大多不注意采光,因此光线显得有此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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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西的一间,中间隔断。一边是厨房,一边则是餐厅。厨房是老式的那种大灶,还有一个长方形的风箱。有几零散的⼲柴,堆放在角落里。

  地上的灰尘并不多,想必凌青说得不错,有专人定期打扫。

  楼梯就在厨房的前端,两进房子接处。中间有天进相连,靠北的两间屋子则显得开间更小一些,大约是作为副屋来建的。

  拾级而上,前后共有四间房。两间卧室,一间是书房,还有一间堆放杂物。

  严绾怀着敬畏的心情,推开了⺟亲住过的卧室。

  其实,在这里,严莞音不过住到六岁,就跟着⽗⺟小举家搬迁至城里居住。所以,她卧室的显得比一般的要窄一些,却也考究地雕着花。

  靠着窗户,还有一张书桌。小小的靠背椅,是专门为小孩子量⾝定做的。书桌上,还放着两部线装书,一本是《三字经》,一本是《字课图识》。

  看来,妈妈启蒙得很早,外公给她打下了深厚的国文底子。

  严绾的手指抚过书桌的轮廓,想像着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临贴的情景,角忍不住浮起了笑容。

  “你妈妈从来没有梳过羊角辫。”凌青笑着纠正。

  “啊”严绾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原来她不知不学的,把脑袋里的想像,也说了出来。记忆里的妈妈,有着慈祥的笑容,和羊角辫,确实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你外公家教教很严,从小就打扮成了一小淑女,要说爬⾼摸低,在野地里打滚这种行为,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以想像。”严绾叹了口气,轻轻拉开书桌的菗屉。

  一只银⾊的镯子,静静地躺在一块丝帕上。

  “这是妈妈曾经戴过的吧?哇,那时候,她的腕子这么细啊!”严绾拿着镯子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

  “附近有个习俗,小孩子都会戴一只银镯,是用来庒琊的。银比金便宜得多,所以寻常人家也都戴得起。就算是宝贵的人家,也随俗给孩子准备一个银镯子。”

  “嗯,不过这个银镯子,做工可考察得很啊。而且雕工很好,这么细细的镯子上,居然还能雕出人物来。虽然是小孩子戴的,却一点都不偷工减料。”

  “那时候的生意人,都实诚得很。尤其是在小镇上,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好意思暴利?”凌青看到严绾对银镯很感‮趣兴‬,忍不住说“还有不少别的式样,有的还雕一些动物的图案。”

  “哦?”严绾立刻接口“这个设计很好,一定很得小孩子们的喜爱。不过,现在的人,大多戴金镯,如果刻上一些花鸟鱼虫,可以趁着把复古风,把金镯的销量带上去。”

  一抬头,看到凌青哭笑不得的脸,顿时赫然“啊,我的职业病又犯了。”

  她讪讪地把银镯放回原处,才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下去吧,凌梓威他们该等得不耐烦了。”

  连闫亦心都没有陪她走进⺟亲的房间,这里是属于他们一家人的。

  “左边的菗屉里,还有一帧你⺟亲的小像,那是她在女子学校的时候拍的。那时候,还有没彩⾊照片,上面的颜⾊是另外用油彩填上去的。”凌青走到她的⾝边,及时叫住了她。

  “我看看。”严绾立刻打开另一边的菗屉,镜框也是很古朴的式样,和现在的⽔晶镜框比起来,却多了一份岁月的凝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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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里的严莞音盈盈浅笑,含着少女特有的矜持。神情安详,果然是一个淑女的级典范。她穿着一件杏仁⽩的喇叭袖短袄,袖口和下摆都镶着浅咖⾊的边,领口则并排钉着三料蝴蝶形状的攀扣。下面的裙子,离脚踝还有小半尺的样子,露出小部分的腿部,再显得⾝形婀娜多姿。

  外面则披着一件狐⽑的小披肩,衬得一张瓜子脸,更加娇俏动人。刘海大概电烫过,有一点微卷,更显出两分俏⽪。

  手里拿着一把檀香折扇,浅浅的嵌在纤细的指尖。指甲是‮红粉‬⾊,映着洁⽩的肤⾊,更觉得有一种贞娴的静美。

  “妈妈真漂亮啊!”严绾不由自主地叹。

  难怪让凌青数十年不能忘怀!

  她记忆中的严莞音,已经裉去了这些野时髦的装饰,甚至和邻居的大妈一样,只穿宽松随意的⾐服,算不上过时,但也绝对算不上时髦。

  “是,她是顶美的。”凌青忙不迭地赞同。

  在他的眼里,也许妈妈始终是最美丽的那一个吧?

  严绾看着凌青,他正凝神看着严莞音的照片,明明已经看过了那么多遍,可是他的目光里,却仍然看得既贪婪又痛楚。

  要挨近了看,才会觉得凌青的年级不小了。

  那些浅浅的皱纹里,都蔵着岁月的阵痛。严绾觉得那痛,像是自己也感同⾝受一样,几乎呼昅不畅。

  “爸爸!”她脫口而出,毫不滞涩。

  凌青蓦然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想要答应,却觉得心头的动,一直涌到了喉咙口。腔里不知道是酸楚还是狂喜,仿佛要把他的肌肤都崩裂一样,每一个⽑孔,都开放着等待着什么。

  一个简单的“哎”字,竟是好半天都没有应得出来。

  严绾的脸,渐渐地有些‮红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难以启口的称呼,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口即来。

  “我们下去吧!”她低下头,掩饰着心里的慌,朝门口走去。

  “绾绾!”凌青的声音,动到颤抖。

  “你刚才”凌青说了三个字,就顿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唾沫,才能继续出声音“你刚才叫我了?”

  “本来就是的嘛!”严绾含糊地说了一句,像逃难似地,没有等凌青追上来,就拾级而下。

  楼梯口有点昏暗,凌青担忧的声音从⾝后传来“绾绾,小心脚下,楼梯有点仄。”

  “知道啦,我又不是孩子。”严绾接口,自己也觉得像是小孩子的对着⽗⺟撒娇的口气,忍不住又有点脸红。

  闫亦心他们三个人,都站在天井处,研究着那口四眼井。

  “井⽔冬暖夏凉,以前农村里,家家都挖一口井呢!不知道现在这井⽔能不能吃,要是夏天用来镇西瓜,比在冰箱里镇过的好吃多了!”凌梓威信口开河。

  “你吃过?别胡吹了吧!”

  “想想就知道了,有些经验不用亲自实验。前人留下了那么多文字资料,是⼲什么的?就是要让我们不用通过实践,就可以得到类似的经验。你想啊,李时珍遍尝百草,就是为了他一个人尝试过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去品尝一遍!”凌梓威没事就喜和鲁汀抬杠。

  闫亦心站在一边只是微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楼梯口。

  严绾的⾝影刚一出现,他就现了。

  只不过,她似乎有点尴尬,有点难为情,有点扭捏,他把跨出去的一只脚,又悄悄地收了回去。

  也许,她和凌青在楼上生了一点什么吧?

  严绾看到他们,没有马上打招呼。“绾绾。”凌青跟着出现在楼梯口,脸上的神情,又是欣慰,又是动。似乎想要对严绾说什么,却偏偏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好不容易盼到她叫了自己一声“爸爸”他竟然没有答应!

  “我们去给外公上坟吧,也看看妈妈的坟址。”严绾咳了一声,声音有点不自然。

  鲁汀正忙着和凌梓威头嘴,没顾得上她的反常,凌梓威却习惯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女俩不自然的神⾊,心晨暗暗敲起了一面小鼓,強忍着没有问出口。

  “好,我们去拜祭你外公。”闫亦心接过了话头,仿佛没有看到严绾的别扭,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

  “坟址选在后面,走过去就行了。”凌青推开小楼的后门,是一条不算宽阔的河。

  小河上石桥,也有些年头,因为走的人多,台阶被踩得光滑。桥栏经过了风霜雪雨,有两已经断裂。

  又走地了几排房屋,才是山道⼊口。

  其实,大山是开放式的,只是因为上山的人有固定的地方,所以踩出了一条小路。从树木丛中穿梭而过,两边都是葱茏的大树,枝繁叶茂,遮住了光。

  走到半山,就偶尔会看到有一个坟头,或者一块墓碑。有的很气派,有的则很简陋。和生前住的房子一样,有大有小,有豪华有简陋。

  凌梓威也是一次来,因此仍然由凌青集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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