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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易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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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凡雨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老师,一个中学的语文教师,竟也他、妈的给玩了穿越。子不语怪力神,这是作为一个‮民人‬教师最起码的精神素养。不错,他是爱看中文网仙侠小说,也曾想哪天自己来客串一把,可那毕竟是业余休闲,暗含了解当代中‮生学‬到底爱看什么书、研究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的正当情由。

  梦,他做了梦,梦⼊、神机般,骑到一条青龙⾝上,神游寰宇。

  那龙,当然是被他这个刚刚从无为师范大学毕业的小知识分子,当成是‮华中‬的象征了;这神游,当然就是《周易》乾卦中的“飞龙在天”的无言大象了。

  可正当他在意念中,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时候,这该死的青龙,竟然翻了个⾝。

  神龙翻⾝。

  凌凡雨从天掉下,眨眼,到了地。没有碰撞声,没有叫喊。轻飘飘的,忽的心里一沉。接着醒来。

  物是人非,山河不再。

  的确是醒了,凌凡雨确信。因为,扭手上的⾁,痛,他甚至咬过自己的⾆头,一阵钻心的痛疼,还流⾎。

  借尸还魂?他竟然发现自己换了⾁⾝,换了名字,唯一不变的是,他还是一个教师,‮民人‬教师。只是这儿不叫老师,称先生。

  不再像前⾝是个‮儿孤‬,那读书还要依靠‮家国‬扶贫政策。现在,他是柳明远柳秀才的嫡长子,子承⽗业,在柳集的易堂里先生。有⽗有⺟,有弟有妹,堂叔堂伯,小舅子大姑妈,等等;摇⾝一变,成了一个大家‮弟子‬,出⾝书香世家。

  不过,这个世界的文字,竟然是最难认的甲骨文;对,就是甲骨文,他百分之二百五的确定。虽说他以前是读中文的,也曾经有志于报考SH市FD大学古代文学硕士,于古字下过一番工夫,但这甲骨文的,不识。

  这还不说,他天乖的,易堂竟专门教《易》。《易》是什么?前世就是天下最深奥最难懂的学问,他才一个本科的穿越男,这让他怎么教?

  没办法,只得在家装病,然后躲进书房自修。不认识的字太多,自修不来,只好向刘秀才求援。理由,失忆;不认得字了,连义理也差不多忘⼲净。

  这可把柳明远吓住了。柳秀才亲自上易堂执教,让凌凡雨在家闭门深思,对外称⾝染重病,暂由柳老先生接替。

  不过,接下来,柳老先生深感意外。这大儿子温习诗书文章、识文断字,竟是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义理,那繁杂文字,竟是喝⽔一般,只要儿子⼊眼进耳,便一下就记在心,怎么提问也不会忘。

  起初,他还当自己儿子寻回了以前的记忆。但是不久,这个想法就不攻自破了。

  柳文彬(即凌凡雨)竟然从书房里拿出一本连老秀才自己也只识其字、不断句读、不明义理的古书来。在老秀才愁起眉头将里面的一页字指出来后,大儿子竟将这页文字的断句和义理,解释的头头是道。

  易,易,那可是古易。古易,是王取士的经典,只要自己儿吃透,那绝对是易师。易师,便能为官,得到王赏赐;王赏赐,那可就是赏神通术。

  神通术赐下,整个家族修炼神通,易武者诞生;家族之人成为易武者,家族就会晋升为神通家族!神通家族,那——

  老秀才百感集。

  可是,自此之后,柳文彬又再次的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起来,对于古易,再也说不出个门道来;只是继续从事那“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草去”的伟大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工作来。

  《易》,能稍稍懂点,他凌凡雨就已经感觉自己很是伟大了。古易的,还是以后再说;穿越穿帮,杀人取尸的死仇,在这未知的世界,到时候自己怕是死,也不知道会怎么死!

  之后,凌凡雨再没有从这碧云‮陆大‬的梦中醒来,回到地球,去教二十一世纪跨时代的未来‮家国‬栋梁的中‮生学‬了。——他似乎变成庄子书里的那只蝴蝶,蝴蝶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人,这梦醒后,自依旧还是蝴蝶;这人的,不是。

  柳文彬只能面对现实,做一个教书先生,也正准备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至少,与前世相比,他现在好多了,有亲人,房产,不必为买房犯愁。

  平平淡淡,无忧无虑,娶几房媳妇,就此过一生,也还算不错。在这里可是能三四妾的,家庭条件又可以,作为一个男人,这可是他前世一个最不敢对同事说的愿望。

  在这个叫碧云‮陆大‬的地方,或者叫什么什么星球,在这里,女人只要给吃给穿,都是贤良⺟品。要求低,好养,多好。——不多娶,实在是对不起这次不可多得的穿越。

  他的理想,⾐食无忧,住房婚配不愁,而已。

  前世对他而言,是奢侈,但这一世,与生俱来的。

  他,也就是这种人,容易満⾜。同样,也就是他这样一种人,不容易満⾜。

  教书,是能这么教的么?易,他只懂⽪⽑,易堂下的庠(xiáng)士,也只是来识字,好教;但,古板的教书方式,柳文彬怀疑。

  前世做为一名教师,如果非要说除了摆脫生活困窘之外,还有什么是他的追求?那第一个,就是成为教学能手。不是被评的教学能手,而是真正的,让満自己意的,教学能手。

  易堂里第一句“严师出⾼徒”可以随便打骂‮生学‬,这就违背了他的教育理念。他想改,改变这个教学现实。所以,柳文彬这一世就首先多了一个愿望。但是,能改吗?他柳文彬敢在他的易堂,在他的教的那群庠士中实施吗?

  成就天下未有之事,需要的是什么?

  胆气,魄力。

  这不是一个如他这样安分守已的人所具有的。

  庸庸碌碌,默默无闻,本来也就注定了柳文彬的这一世。穿越,像起点网小说中的猪脚一样,⾝负异宝,拥有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神通,那毕竟是小说里,虚构。

  生活,一杯⽩开⽔而已;平淡的不能平淡。

  一杯⽩开⽔,你稍微放点糖,它就甜藌;轻轻点点盐,它就是可以消毒的盐⽔。小说,惊天动地,生活调料而已。不能当真,也不是真。

  他柳文彬可是读书人,前世怎么说也是个无神论者,在这碧云‮陆大‬,当然也是。

  任何事,都怕“可是”

  可是,可是就这般来了。他竟然经常做梦,一个梦,自始不变的相同的梦,并且还就清清楚楚、明明⽩⽩、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印在他的脑海中。

  一把斧,发光的大斧,从无穷的宇宙中,从虚空之后,忽然出现面前。“咔嚓”;只一下,就将他劈成了粉碎。撕心裂肺,⾎光四,意识颤抖,收缩,收缩,最后消亡;他感到自己化为了灰烬,最后,意识也没有了,可还偏偏就是感觉到这种空虚,这样的虚无。

  一次次,一遍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且醒来还记得真切。

  穿越后遗症。反正柳文彬是只能这么的去理解它。梦,解梦,谁又真的解得出来呢?

  这个可是,还只是第一个可是。

  可是,第二个可是,才真正要他的命了。

  柳文彬收了个庠士(注:庠士,古语,‮生学‬)。

  本来一个庠士而已,可是,就是这第二个可是,竟然让自己莫名的就对他产生敌意。仅仅是敌意也就罢了,庠士的印象而已,他也能接受;毕竟在这一世教了将近十年的书了,哪能不碰到几个令人反感的庠士?

  可是,柳文彬一看他,就感觉他不是个人。

  不是人,是斧,并且真切的,就直觉,直觉他就是那把在梦里杀死自己的斧头。

  更加糟糕的事,他一个老师,竟然第一次产生了要杀一个‮生学‬的念头。

  老师杀‮生学‬?放在以前,他柳文彬,打死也不敢相信,也绝对不会信;更不要说是他自己去杀。

  然而,他就是想,杀死这个庠士。这庠士每一个行为,每一句话,都令他反感,都使他有一种想冲上前,用板凳砸死的冲动。柳文彬自己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仿佛中琊一般。更不敢将这个事告诉他最亲爱的小妾——双双。

  这个庠士叫顾晓宇。

  ***

  顾晓宇和其他庠士有点不太一样。

  首先,他从来只读半天书;而且还是下午。问原因,说山路太远。只有将银子看得比老天爷还大的先生才信他;其他‮生学‬,宁信鬼也不信他。

  其次,每次来上课,顾晓宇庠士总背把弓,说是晚上回家怕遇上盗匪。同窗们都说他在冒充猎户。

  最后,难以让人相信的是,他易堂听课,竟是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半天。

  更绝的,他竟是从不主动与同窗讲话,也不向老师提问题。除了完成每天先生布置的作业,什么也不在乎。行卷不看,同考不参加,仿佛专门来给先生送银子。

  据说,这个顾晓宇,竟经常到先生家下礼,先生家每个喜庆,他都备上一份,并且尽量不让其他人知道。也不知他是从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做人,低调到极点,也嚣张到了极处。这就是他的同窗给他的评价。

  舂去秋来,冬走夏至。时光飞逝,转眼就又是一个秋天。

  “好,今天的课就讲到这。下面布置作业。”柳文彬站在三尺讲台,长衫摆动,悠悠的说道“写一篇策论,题目是——坤简论;提示,解题四字,坤以简能。明天下午之前,一定要完成,到时,将答卷到张量处。好,下课。——如果大家有谁对讲课內容不太明⽩,可到后屋问我;我在那要休息片刻。”

  柳文彬觉得,今天下午,他发挥的特别好。讲课时,竟然能冒出那么多的灵感,一个一个的妙解,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好记不如烂笔头,得赶紧回后面书房,将这思路,这解释给写在纸上。

  妙,实在是妙。照这样理解这一爻,再将这个思路用到这整本书中,那不就,做出了学问了吗?做学问,写书,作为一个先生,那将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今天,竟是连对顾晓宇那庠士的反感也在讲课时不知不觉减掉许多。嗯,不错,不错。

  “先生再见!”‮生学‬们站起来,鞠躬行礼。

  “嗯。散了吧。”柳文彬摆手,跨步走下讲坛,奔后屋。

  先生一走,易堂就顿时热闹了起来。众庠士纷纷在议论一会到柳集什么地方玩,不急回家。

  顾晓宇到墙角,蹲⾝,拾那靠在墙边的旧弓,⾐袖擦了擦弓面,斜背。

  低调,低调,再低调。

  张大魁决定让他来易堂读书,坚决要求的。盗匪,虽然在柳集没有人认识他,但万一被发现,就再也难以脫⾝。小心使得万年船。

  读书识字,张大魁说,这是作为一个武林⾼手必须具备的素质。不然,哪天有人下战书,不识,那可不是丢他顾晓宇一个人,连张大魁也会被人笑话。徒弟不识字,师傅不会教;这是江湖行话。

  更何况,在张大魁的眼中,顾晓宇,经过这七年的考察,可真正是练武奇才;说千年不遇,那可能有点夸张,但是,百年不遇,张大魁认为,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他徒弟是有这份实力的。

  至少,从前年开始,他张大魁是再也没有东西教给顾晓宇了。至于顾晓宇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也摸不准了;反正,早已经超过了他。而那年,顾晓宇,才十九岁;说出去,怕没有人会相信。

  青羊山寨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张大魁告诫顾晓宇,打出头鸟,平时检测,能出五成本事,就绝不要使五成一。到后来,顾晓宇是连三成也没有用,却一不小心得了个第三,这件事,⾜⾜让张大魁紧张了近一个月。还好,最后他以队长的⾝份加以掩饰,应付过去。

  至于现在,那顾晓宇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就更加的没人知道。去柳集读书,张大魁是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要说青羊山寨现在到底谁的武功最⾼,顾晓宇排第二,大概,在张大魁心目中,没人能自认第一。

  然而,顾晓宇毕竟还小,行事做人方面不太圆。江湖中,明抢少,暗箭多,防不胜防,过早暴露,后果难料。

  所以,张大魁只有继续拾掇自己的野心。

  反正顾晓宇,他也没有东西教了,不如让他在老先生那多读点书;顺便也接触接触山寨外的世界。

  顾晓宇将弓背好,走出易堂大门。

  出柳集,上山,爬坡,回青羊山寨。

  可是,偏偏有人在这时来拦他的路,打他的劫。

  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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