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断（5）

　　我饥肠辘辘，一边嚼着⼲得难咽的烧饼，一边眼神漠然地看着窗外。已是深秋，万木萧瑟，百草枯萎，天空沉沉的，似乎要落雨的样子。

　　小⽔现在在哪里呢？她怎么样了？她在做什么？她吃东西了吗？她喝⽔了吗？如果这么长时间她都不吃不喝，她还能受得了吗？小⽔，我的小⽔，你在哪儿呀？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别做傻事，我一定要找到你，我要陪在你的⾝旁，永远也不要让你离开、、、、、、

　　我一次又一次地拨打小⽔的电话，可她始终关机。

　　我手里握着‮机手‬，靠在座椅上，望着车窗外，我的心里还残存着一线的希望，我希望小⽔能回我一个‮信短‬或一个电话，我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小⽔能告诉我，她原谅我了，她宽恕我了，她愿意回到我的⾝边来了！我多么盼望着那一时刻的到来啊！可是，我又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最起码，短时间內还不可能。

　　车窗外的天，已经渐渐地黑了，黑暗无边地笼罩着，似乎没有尽头。

　　我能穿过这无边的黑暗吗？

　　到达小⽔的家乡，已是晚上十点。

　　我找了个旅馆住了下来，然后，又吃了点东西，之后，我决定立刻赶去小⽔的家。如果小⽔已经回来，更好；如果小⽔还没有回来，我也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她⽗亲，让他有个思想上的准备。

　　我来到小⽔的家，远远地看见她家的窗户亮着灯，心里一阵惊喜，我上楼，按门铃，却半天无人开门，倒是对门的邻居探出头来，一个中年人，问我：“小伙子，你找谁？”

　　我说：“你好，我找这家姓唐的家人，我是他女儿的朋友。”

　　中年人道：“噢，他女儿下午倒是回来了，不过，听说好像是生了什么病，⽗女俩晚上又一起去了医院吧。”

　　我问他：“请问你知道他们去了哪家医院吗？他女儿是什么病？”

　　他摇‮头摇‬：“这个，都不太清楚。”

　　我点头道：“好，谢谢你！”

　　“不用谢。”他说。

　　我告辞下楼，心想我该去哪家医院找小⽔呢？这个城市虽然不大，但是真要是一条街一条街地去找，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我该如何知道这个城市中各家医院的地址呢？我灵机一动，走进一家网吧，打开电脑，点击这个城市的名字，再点击医疗，果然一家家医院赫然在目。我逐一记下地址和电话，匆匆走出网吧，上了一辆出租车，先从就近的医院开始找起。

　　对我来说，这种寻找，无疑是漫长而又焦急的。人生地不，出租车司机们一听我是外地口音，便毫不客气地大宰特宰，明明近在咫尺，却要绕无数个圈子，然后还大好人似地说：“你呀是碰上我，若是别的人把你绕到天亮你也到不了！”而我也就只好大把大把地付钱，虽心有怨愤，却也无可奈何，若是闹起来，我一个外地人，要么被人家群起而攻之打一顿，要么闹到‮出派‬所，那么，都会影响到我寻找小⽔的时间，还是得不偿失。所谓有得就有失，凡事难以两全，在我心目中，与找到小⽔相比，这些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我走进每一所医院，急诊室、住院处一一打听，又四处寻找，却总是不见小⽔的影子。一次次的失望，再加上疲倦和焦急，已让我虚弱不堪。每次爬医院的楼梯我都气吁吁冷汗淋漓‮腿双‬发软竭尽全力，我觉得我就快倒下了，我觉得我就快绝望了。

　　最后一家医院，这是最后一家医院了，如果再找不到小⽔，我该怎么办？

　　我用仅有的信念，支撑着自己的⾝体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找，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看，我当然询问过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可是他们都说没有唐小⽔这个病人，但我不甘心，万一小⽔并不是用她自己的名字⼊院的呢？

　　一个有些悉的⾝影忽然撞⼊我的眼帘！

　　这个正在走廊上往前走着、手里拎着⽔瓶的中年男人，不正是小⽔的⽗亲吗？虽然只是背影，但我还是认得的，毕竟暑假来的时候见过几次面，还一块儿吃了两顿饭。

　　我不顾一切、毫不犹豫地奔过去。

　　“叔叔，唐叔叔！”我喊道。

　　他转过⾝来，果然是小⽔的⽗亲。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显然很惊讶于我的突然出现。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道。

　　“听说小⽔病了，我很着急，特地赶过来看看她。”我不敢贸然说出‮实真‬的原因。

　　“噢，她没什么大⽑病，只是有点感冒发烧，可能是受凉了，正在里边挂⽔呢。”他说。

　　我点头：“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他便领我走进一间病房。

　　我看见小⽔躺在一张病上昏睡，苍⽩的脸⾊，脸上还有泪痕，她的手腕上打着点滴。我一时百感集心嘲起伏，却又只能強忍着不敢表露出来。

　　小⽔的⽗亲说：“你坐吧。”

　　我便在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则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彼此沉默。

　　我看着小⽔，看着她睡的样子，看着那药⽔一滴一滴缓缓地流淌进她的⾎管。

　　“呃，我想请问，你知不知道小⽔遇到了什么事？”他问道。

　　我一愣，但又不敢多说什么，便掩饰道：“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她的情绪好像不太好。”他说。

　　“唔。”我点点头。

　　“你们吵架了？”他又问。

　　我只好承认：“是，是我不好，惹小⽔生气了。”

　　“两个人在一起，吵架是难免的，”他说“但是，如果由着子来，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的，小⽔的妈妈死得早，她从小被我惯坏了，格倔得很，希望你多担待点。”

　　“哪里，叔叔，都是我不好，惹小⽔生气了，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低着头说。

　　他拍拍我的肩：“不要这么说，两个人若是真有感情，会很快和好的，我看得出来，小⽔喜你，你也喜她，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劲使‬地点头，差点流出泪来：“嗯，我明⽩了。”

　　“这样吧，”他说“你在这里陪陪她，我回家去取点东西来，医生说大概要住上两三天呢。”他站起来。

　　我也赶紧站起来，我说：“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寸步不离，好好照看着她。”

　　他点点头，出门走了。

　　我重又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瓶中的⽔，还有一大半，而我也困倦已极，便将脸趴在小⽔的边，闭上双眼，想闭目养神一会儿。昨晚几乎‮夜一‬未睡，而今夜又已是凌晨天快亮的时候了，旅途的劳累，精神的煎熬，⾝心的疲惫，统统袭来，我竟然睡了过去。

　　朦胧中，只觉得有一只手在温柔地摸我的头发，我心里一个灵，惊醒了，但是没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