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雪崩
踩着同一个节奏的鼓声惊天动地般响了起来,越而又震耳,好似一个庞大无匹的战争巨兽,正迈着沉重的脚步向这里冲刺。
先锋轻骑跨下的战马都经历过刀光⾎影的冲杀,但也被鼓声吓得动起来,飞鹰部落的士兵们一边轻声呼喝约束着战马,一边紧张的观察前方。
三魁大喝一声,不过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鼓声中,旁人只能看到他在张嘴,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三魁兜转战马,左手搭上了三只箭,瞄准了王瑞。弓弦一松,三只箭矢成品字形而出。
王瑞⾝后的掌旗官看到对方在瞄向自己的方位,知道不妙,连忙把大旗往地上一揷,腾⾝冲了上来,张开双臂,挡在王瑞面前。
三支箭矢转瞬即至,一支箭进了掌旗官的鼻梁,另外两支箭透而过,箭头在掌旗官的后背处冒出,他的⾝体被箭的劲道带的踉跄了一下,颓然栽倒在地。
三魁腿双一夹,驱使着战马向侧向奔去,拔箭再,距离王瑞最近的士兵冲上前,挡在王瑞⾝前。愤怒的三魁索勒住战马,拔箭再,结果又站出一个挡箭的士兵…
三魁脸⾊变得铁青,他有百步穿杨的箭法,但是在对方视死如归的捍勇面前,引以自豪的神箭却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王瑞脖颈处的青筋鼓起一指来⾼,他的指节攥得⽩,两只鼓锤一下又一下,全力敲击着战鼓。王瑞已经豁出去了,他可以死,但鼓声绝不能。
粘罕惊疑的望着前方,按理说,和自己这千余骑精锐的勇士相比,百余人挡路简直象螳臂当车一样!可是对方的气势却借着鼓声冲天而起,甚至庒过了他的孩子们出的杀气,粘罕缓缓举起手,准备下令冲锋。
就在这时,一层朦胧的雾气从⾕中生起,间或还有雪花飘落,粘罕抬起头望向天空,天空还是那么晴朗,连一朵⽩云都没有,感觉不到一点温度的太挂在空中,淡漠的扫视着一切。
粘罕转头四下张望,脸⾊陡然间就从红润变成了死灰⾊,一个本来应该很遥远的词汇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雪崩!:“撤!马上撤退!”
鼓声还在响,粘罕的声音和鼓声相比,就象在炸雷中去听秋虫出的低语,连他⾝边的亲卫也没能听清他的喊声。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战马最先感觉到了危险,它们再不受士兵们约束,疯了一般左冲右撞,原本整齐的队列在眨眼间就成了一团。
数座雪山的山尖处出现了一抹黝黑,这种黝黑在缓缓的扩大,就好像一个巨人在脫⾐。无数积雪咆哮着急冲而下,浪头卷起的雪雾蒸腾达几十丈⾼,雪浪还没有冲下峡⾕,扑面而来的毁天灭地的气势已经把所有的飞鹰部落士兵骇成了雕像。
王瑞狂笑了一声,抛下鼓锤,在他们阵列的后方,早已挖好了上百个蔵兵洞,这就是他们保命的地方,钱不离从来没有利用死士为自己卖命的习惯。
士兵们迅跳进了属于自己的蔵兵洞,拿起盾牌挡住了洞口,雪崩之后是死还是活,那就全靠他们自己的运气了,不过没有被主将遗弃,士兵们感到分外満⾜,而钱不离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也变得无比的⾼大。
与雪原城士兵截然相反的,就是飞鹰部落的人,他们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努力,只是在绝望的等待,连他们跨下的战马也不再四处冲撞了。
粘罕握着刀,默默望着扑面而来的雪浪,他曾自持勇武无双,但是在天地之威面前,一个人的勇武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南国人实在太狠毒了,居然故意用鼓声引了雪崩!他们本不配称为勇士,就知道用诡计的懦夫!粘罕心念一动,他突然想起了跟在后面的哥哥,在濒临死亡的瞬间,粘罕一下子领悟了什么,大哥!你千万不要来啊!千万不要来!可是…大哥能不来么?
粘罕的刀无助的掉在地上,雪浪一扫而过,淹没并抹去了无数生命的印记。
“粘罕!”札木合目眦裂,浑然不顾还在翻滚而下的雪崩余波,大吼一声,奋力向落⽇峡⾕冲去。
十年前,自己的⺟亲乌德术兰临死的时候,曾拉着自己的手嘱咐道:“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粘罕,傻头傻脑的,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啊…”想到这里札木合心痛如搅,我没有照顾好他!我没有照顾好他啊!
飞鹰部落的骑兵们约束着受惊的战马,紧紧跟上了他们的王,王之所往、虽万死而无惧!这是他们的信念!
雪浪已经很弱了,一波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不过峡⾕中的积雪很深,札木合只冲了几步,积雪就淹到了他的侧,札木合疯一样催动着战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绝不能把粘罕的尸体孤零零留在这里。
一个人一瞬间不理智的冲动会毁了自己,一个统帅呢?
当飞鹰部落的中军拥进了落⽇峡⾕时,几十个斥候正从后方亡命般赶来,有的在拼力吹着号角,有的在拼力大喊:“敌袭!有敌袭!”
在他们⾝后的天际处,一条黑线已经庒了上来,杜兵一马当先,冲在了骑兵的最前面,他的脸已因过于奋兴而涨得通红。
自己面对的可是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啊!这是一支连姬周国上将尉迟风云也唯恐避之不及的精锐队部啊!如果能把他们消灭掉,那是多大的荣誉?如果再能活抓札木合的话…
一个将领也许可以做到不贪金钱美⾊,但对荣誉却是无法免疫的。
盯着落后的一个斥候,杜兵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意,弯弓搭箭,弓弦响处,那个斥候惨叫一声,从马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