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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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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的山野在月⾊的照耀下,显得空旷而宁静,一路上一路踏着脚下的月⾊,一边倾听着耳边夏虫的鸣叫,心情渐渐的好了起来,不多时,就来到了息⾝的小屋前,等我刚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后突然传来一阵咳数声。

  “谁?”我顺着声音。转⾝看去,只见一个老态的⾝影站在月⾊下,浑浊的目光正在我⾝上打量着,花⽩耝长的眉⽑垂在脸边遮拦住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从那人⾝上传来苍老的声音,对着我道:“施主请留步!”

  好悉的声音啊,我再一次向那人的脸上扫去,在皎洁的月⾊下,我仔细的看着那人,只觉得那人似乎在哪见过,是谁呢?那样苍老的⾝躯,如树⽪一样的肌肤,还有那浑浊不堪的双眼,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迟暮的老者,这样的人,我真的认识吗?我的眼中一片茫然。

  只见那老者看着,苦笑道:“施主认不出老衲了吧?”

  听见这个声音,心中大核,道:“你是法鑫长老?”

  那老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得到老者的肯定,我惊道:“你怎么…”

  “哎!”法鑫长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在那一战中,我将自己的本源完全燃烧了,现在的我,再也不是那个法力⾼深的天佛寺长老了。”

  听着法鑫长老的话后,我这才记起,当⽇在天佛寺一战中,在雷音⾕內所有的天佛寺弟子都燃尽了自己的生命,而法鑫长老也不例外,也是在那一战中。使我对佛界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至少天佛寺还是让我另眼相看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老人,心中充満了敬意,于是便恭敬道:“长老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法鑫长老向虚掩的门內探了一探,轻声道:“灵施主,戒真已经⼊禅了。不如我们边走边谈吧,正好,老衲也有些事情想问清楚。”

  我会意的点了点头,跟着法鑫长老的脚步向前走去。

  苍⽩的月⾊,如诗一样的森林,我和法鑫长老迈着细碎的步伐走在这画一般的月光下,一样的昑持,一样的宁静,本说有事商量的法鑫长老走了许久依然一言不发。我一边跟着法鑫长老的脚步,一边看着前面那与记忆中有天地之别的⾝躯,当⽇还是豪气⼲云,义薄云天的法鑫长老,至今却落了个这模样,都是因我一时托大,到现在不单害了天佛寺,就连自己的法力都不保,我心中苦笑一下。內疚的看着他那苍老的背影。

  “灵施主还在为上次的事情內疚吗?”法鑫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看着我微笑的。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呵呵,施主觉得这里的景致如何?”法鑫长老话锋一转,指着⾝前悬崖问道。

  我才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来到这山崖之上,我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崖顶向四周看去,眼前一片开阔,听着耳边袭袭的风声,看着脚下那渺小的山峰,心中的豪气不觉的冲上脑海,我不由的赞叹道:“会当临绝顶,一揽众山小。”说着,也转过头来,看着法鑫长老问道:“长老到底找我是所为何事?”

  法鑫长老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着急,并走到我的⾝边,伸手‮摩抚‬着自己的额下的长须,叹道:”一揽众山小,是啊,曾几何时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豪气,但是现在老了,老衲只是觉得人在⾼处不胜寒。”

  “长老为何会这样认为?”我看着法鑫长老问道。

  “你不理解吧?”法鑫长老语气悠长的看着眼前的悬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没个人的想法都不会一样,所以你才不会理解老衲,但是,没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去这样想,又或者去这样做,你不理解我,但是并不能代表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不是吗?灵施主。”

  “是啊,法鑫长老说的没错,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我知道,他是在开导我,让我不必为那⽇的过失而心有芥蒂,因为他虽然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但是他却相信我有那样做的理由。

  我看着法鑫长老的背影,忍不住张嘴道:“那⽇在雷音⾕內,其实我…”

  法鑫长老笑着打断我道:“施主不必为次事有过多的顾虑,老衲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我不会怪你的,天佛寺这次浩劫也是命数已到,怨不得别人,这点,老衲早已经看穿了。”

  良久,我才发自费腑道“谢谢。”

  法鑫长老微笑的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去看着远处那烟雾缭绕的山川,沉昑了半晌,道:“老衲这次将你叫出来,是有件事情想委托灵施主。”

  “长老但说无妨。”

  “施主想必也知道,大凡成仙成佛之人,登科之⽇便会飞升逆去,可是戒嗔这孩子却没有。虽然他成的也是佛,但是却是琊佛,这让老衲很不放心,我怕他会误⼊歧途。因为这琊亦越琊,本⾝就比其他的人容易进⼊琊道,更何况戒嗔这⾝修为并非是靠他自己修炼而来,他的禅心还没有到可以支配自己修为的程度。若是受到什么打击,我怕他会失本!所以我想将他托付给施主你,不知道施主可否愿意?”

  法鑫长老的话,我基本是认同的,因为当年大自在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将戒嗔托付给我,我倒是感觉到有些意外。现在我都自⾝难保,难道让戒嗔跟着我一起被仙界追杀吗?我想了会,刚要开口准备婉拒,想让戒嗔跟着法鑫长老,怎么说也比跟着我东躲西蔵要好得多。

  没想到法鑫长老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一样,在我开口之前就看着我道:“我想施主一定不会让老衲失望的,老衲看得出你和戒嗔之间的情匪浅,若是如此还不肯收留戒嗔的话,老衲也只有在施主面前跪下了。”说着躬⾝就要跪下。

  我见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道:“长老不可!戒嗔的事我并非不愿意帮忙,只是我有难言之隐。”

  法鑫长老听我这样说,慢慢地站起来,忽然张嘴说了一句令我目瞪口呆的话:“我知道,你是说是天鬼的事吗?”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法鑫长老,本就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他居然知道我的⾝份,而且还将戒嗔付给我。

  “你用不着这么吃惊地看着老衲。”法鑫长老对我道:“其实,在你出现在天佛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对你的⾝份产生了怀疑,但却没往那方面想,包括后来噬鬼妖不战而退,我都以为你是仙人的缘故。一直到那⾎雾中的妖怪打伤你,而你却没有流⾎时,我这才发觉不对。再到后来看到戒嗔和你之间兄弟情深,我这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出手,也猜到了你的⾝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灵施主!哦,不,现在应该是叫你天星了!百年前那个天煞之下的少年。”

  当的眼神和法鑫长老那犀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我便知道,这次是别想再抵赖掉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我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枯瘦的老头,小心道:“长老,你既然知道我的⾝份,为何还要将戒嗔托付给我?难道你不怕他误⼊歧途吗?”

  法鑫长老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样子,慈祥地笑了一下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若是老衲要杀你,你昏的时候我就动手了。今⽇我在外面想了一⽇,许是人之将死的缘故,所以这段时间老衲看到的东西比以前看到的都多,很多东西都看得十分明了。我也终于理解当⽇掌门师兄为何即使违背天理,也要将戒嗔医治好的原因了。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自己的心。人活一世,只求心安,以前整⽇修佛念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只到这时才有所感悟,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法鑫长老说着,不由自主地将⾝体转了过去,用背对着我偷偷地擦拭着老泪。

  我耳边听着法鑫长老的肺腑之言,知道他命不久也,从燃烧生命开始,他的命已经悬于一旦,能活到现在完全是靠着自己⾼深的修为在支撑着。

  法鑫长老背对着我,看着远处道:“佛说,八千世界,而我们只不过是微尘中的微尘,就像那远处山峰的雾,散了便散了,对于这个世界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只不过尘归尘,土归土罢了。可是,我们与那雾不同的是,虽然我们生时不带⾐物,死时却不能不带走尘世间的思念,这便是人,可悲!可叹!现在天佛寺所有的弟子死的死,散的散,唯一不能让我放心的就是这戒嗔了。他是我从小就看着长大的。那时,他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做。”说到这里,法鑫长老的口气中充満了对往的怀念,他微微地叹了口气道:“虽然他现在长大了,也成了佛,可是他的心依然如同当年一样,而且现在天佛寺已经散了,他的家也没了,我们这些老东西也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若是让他一人闯,以他梗直的格迟早会误⼊歧途,而在这世上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了。所以天星施主,算是老衲求你了,在我百年之后,替我照顾天星吧!”

  我看着眼前须发花⽩的法鑫长老,或许,此刻他已经不再是什么天佛寺的长老了,他只是一个耄耋老者,一个慈⽗,面对着这样一个年的年迈的⽗亲的请示,就算我有千百个理由也不能拒绝。我看着法鑫长老,重重地点了下头,应允下来,道:“长老放心吧。我会将戒嗔当亲弟弟对待的。”虽然我不信天地,但此刻,为了让深爱着自己孩子的⽗亲感到放心,我还是将自己的手对着天,发起了誓言,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法鑫长老见我愿意照顾戒嗔,不断地点着头,嘟囔着:“好,好,好…”仿佛此刻他除了说好以外,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了。

  我看着法鑫长老,心中微微的还有一点芥蒂,我知道,若是不将这芥蒂‮开解‬的话,恐怕我终生都不会安的,也不敢面对戒嗔。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着法鑫长老道:“长老,我有件事还是想问你。”

  法鑫长老看着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施主旦说无妨。”

  我犹豫地对着法鑫长老道:“天佛寺的事,难道长老真的认为我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法鑫长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昑了一会道:“至于天佛寺事,施主不必如此介怀。不过,既然施主提到了,老衲我⼲脆就将事情说开吧,免得⽇后你心有芥蒂,不利于自己的修行,这也算是老衲给你的谢礼吧。”

  说着,法鑫长老将我拉到一边,坐在地面的石头上缓缓道:“天地万物,⽇出⽇落,都有自己固定的规律。若想跳出这个规律之外,那则必须要通过⽇常的修行对自己的內外提行修炼,从而使自己的⾝体达到另一个层次得以跳出三界之外。而这內外修炼则是说,外修体,內修心,要內外兼修才可得以正果。无论是修真,或是修佛都是如此。大家殊途同归而已。当然这也是一般的人修炼方法。一般的来说也有例外,就是像施主和戒嗔这样的,因为而得到因缘而得到意外的力量。但是同时心修却停留在较早的阶段。虽然说,表面上看上去与一般的修炼并无二样,但其实却是相差很远。最明显的便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力量,心志极易动摇。”说到这里,法鑫长老语重心长地看着我道:“所以施主那时在天佛寺便是两边取舍不定,一是当时情况确实危急,两边都难取舍;二则是跟施主的修为有关了,虽然你的外修很⾼,可是你缺在內修上,所以,我说当⽇这事我并不怪你。若是老衲在那样的情况下,也是极难取舍的,不会因为救更多的而去放弃一个人的命,生命这样的事不是用多寡来衡量的。”

  我皱着眉道:“那內修有什么速成的办法吗?”

  法鑫长老笑了笑,摇着头道:“修心要靠悟,可是光有悟还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常的积累。将心磨练起来,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是吗?听了法鑫长老的解说后,我略微有些失望,只能靠时间的积累吗?那要多久?一年,两年?又或是十年,一百年?还是更长?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下去,不知道仙界的追兵什么时候会来。

  “天不早了。”法鑫长老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微亮的天空道:“戒嗔此刻也该从化境回神了。”说完对着我一挥手道:“你回去吧。”

  “那你呢?”我看见法鑫长老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心中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老衲早已油尽灯枯,将戒嗔给你后,我便可找一处地方心无旁鹜地等待圆寂了。”法鑫长老看着我坦然道。

  要走了吗?我看着法鑫长老那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便对着法鑫长老恭敬地拜了下去。虽然长老他也曾拜过我,但那是因利而使,而我这一次,确实完完全全跪拜,从心底深处的跪拜。

  拜完后,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我不敢回头,也不愿意回头。我没有想到经历过那么多生死离别的自己,到现在依然是看不透。

  “等等,”我刚走了两步,法鑫长老那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却再一次地在我⾝后响起:“别告诉戒嗔我圆寂了,如果他问起,你也别告诉他见过我,就让时间来消磨掉这一切吧。”

  “嗯!”我应了一声,继续向山下走去。当我走到半山时,山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诵读佛经的声音,那声音萦绕在群山之间,直飞向九天之处。我转⾝向那片青山中看去,仿佛看见法鑫长老他正拍着⾝上袈裟的灰尘,迈着老迈的步伐,一路昑唱,一直到消失在天边。我双手合十地对着那片青山,深深地鞠了一躬,再见了,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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