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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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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挡风帘终于掀起,太监尖细着嗓子唤道:“太子妃宣钱宝儿晋见——”

  在花厅內等候多时的钱宝儿连忙跳了起来,这东宮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连妹妹见姐姐都要经过重重通报,等上大半个时辰。

  从花厅到太子妃的住所,是条长长的通道,两旁种着整整齐齐的杉树,毫无‮趣情‬可言,钱宝儿不噤暗中撇嘴:“东宮还不如我们家漂亮呢,真不知道是该说太子节俭好,还是说他吝啬好。”

  正东看西看时,那太监⾼声道:“钱宝儿到——”

  立在朱漆大门两旁的宮女挽起锦帘,示意她进去。钱宝儿一连过了七重帘子,才见到半躺在锦塌上的钱明珠,她心中快,奔过去叫道:“大姐——”

  两旁的宮女齐齐咳嗽了一声。

  钱宝儿一怔,回悟过来,连忙参拜道:“民女宝儿拜见太子妃…”

  钱明珠半躺靠在软塌上,见到她便伸出了手:“自家姐妹,勿需多礼。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妹妹有话要说。”

  “是。”宮女们放下帘子退将出去。

  钱宝儿一个箭步冲到塌边,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听说你病了很多天了,所有太医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搞的啊?哪不舒服,我看看…”

  钱明珠比了个“嘘”的动作,确定屋內无人了,才低声道:“你略通医术,你看我象是有病的人么?”

  钱宝儿瞪大了眼睛,只见明珠披散着长发,气⾊虽然看上去很是虚弱,但一双眸子却是清亮如⽔,顾盼有神。

  “原来你——”

  钱明珠又嘘了一声,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下轮到宝儿不明⽩了:“姐姐,你为什么要装病?现在外边人人说你因为不得宠,所以郁郁寡一病不起,说你福薄,怕是活不了多少⽇子了,朝中几个大臣都开始劝说皇上给太子另立新妃,被炒的最热的就是那个王芷嫣!”

  “放心,太子正妃,不可能朝令夕改,只要我还不死,是立不成新妃的。”钱明珠语音淡淡,很不以为然。

  “可姐姐也不用装病啊,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听说太子不喜姐姐,新婚之夜舍你而去,是不是真的?”

  “是。”

  “真过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为什么?”

  钱明珠道:“这是皇族的特权,没什么好惊讶的。”

  钱宝儿皱起了眉:“这真不像是大姐会说的话呢,看来你把教你的,都给忘光了。”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记着所教的,我才隐忍到现在。”

  “姐姐的意思是你现在在故意示弱?”

  钱明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宝儿,你从小到大听过的最让你恼怒不甘的话是什么?”

  “恼怒不甘心?嗯…十三岁时,师⽗说了我一个笨字,我记到现在。应该就是这句了。”

  “而我,是有人对我说让我安分守己,不要玩心机耍谋,尽做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

  “啊?”钱宝儿挑了挑眉⽑“太子这样对姐姐说的?”

  “我本想相安无事的当好太子妃,配合他塑造一个贤德明理的长孙皇后第二,但既然他这样说,我若不做点什么,岂非很对不起太子的明察秋毫、英明睿智?”

  钱宝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人人都说我们三姐妹里大姐脾气最好,现在这算什么?兔子急了也咬人?”

  钱明珠却没有笑,她摇了‮头摇‬,幽幽道:“从来没有人,伤我伤的那般狠…我看见満屋的喜庆红⾊中,我的自尊就像那散落的珍珠一样,四下迸裂,崩溃,颗颗破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是谁赋予他那样的权利这样羞辱我?只因为他是太子我是平民?”

  “姐姐…”钱宝儿从未见过大姐这个样子,心中有点慌,忙握紧了她的手。

  “妹妹,你等着看吧。东宮是阿修罗的‮场战‬,而我,一定要赢!”

  这一刻,宝儿看见她角坚毅眼神傲绝,忽然心中微颤,回家的路上,轿子出了宮门,掀起帘儿往回看,十二月淡淡的光下,东宮的匾额看起来也不那么璀璨亮堂了。

  权势富贵,它葬了多少女人的一生?而她的姐姐,她那外柔內刚异常骄傲的姐姐,能否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

  阿修罗的‮场战‬,非赢,即死。

  钱宝儿走后不久,来了一个贵客。这可真是贵客,那双凤靴踏⾜东宮时,连躺在塌上装病的钱明珠也不得不起来接。

  “明珠叩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既然有病在⾝,这些繁文缛节的就免了吧,快躺好。”皇后示意⾝后的宮女将礼物捧上“这是年前达殷城进贡来的千年人参,兴许对你的病情有些帮助,让宮女们熬在粥里⽇进一碗,这⾝子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钱明珠看了看锦盒內若大的千年宝参,眼珠由浅转浓,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皇后的来意已猜到了几分,当下恭敬的答道:“多谢皇后挂念了。”

  一旁宮女搬了椅子过来,皇后在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感慨道:“这才几天没见,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瘦成这样了,我可见怜的,真是作孽。”

  钱明珠笑了一笑。

  “旭琉那孩子也真是的,子病成这样,他都不来看看!来人啊,传我的旨意,让太子速速来此。”

  “皇后——”戏演到这份上,钱明珠只能顺着戏码出声阻止“太子有国事要忙,臣妾的病又不是什么绝症,何苦去打搅他。”

  皇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道:“明珠,照理说夫间的事情本不该由外人揷手,但旭琉⾝份不同,他是当朝的太子,未来的雏君,一举一动都影响颇大…”

  钱明珠柔柔打断她:“皇后有话,不妨直言。”

  皇后脸上露出尴尬之⾊,犹豫了半天哈哈一笑道:“其实明珠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对不对?是这样的,上次选妃时,有位王姑娘,与你一样,都过了我们考验。后来因为皇上比较欣赏你,所以选了你当正妃。此事本来那样就算了,可是现在被那些多事的大臣们翻了出来,说…”

  “说既然我不受宠于太子,就需为太子另立一位新妃,是这样么?”钱明珠微微而笑,笑得有点莫测⾼深。

  皇后忙道:“不不不,不是另立,只是再立,再立而已。”

  钱明珠的反应是扬了扬眉。

  “你放心,既然皇上当初选了你,你就是正妃,这位子谁也动你不得。那位王姑娘,只是侧妃而已,低你一辈。”皇后拉着她的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后知道你才嫁来没多久就立新妃,着实委屈了你,但是⾝为皇家的媳妇,咱们没有其他选择。其实宮里的女人最苦,丈夫何止是三四妾,我们不但连半个不字都不能说,还得笑着接纳她们,维持正室的尊严。”

  钱明珠低垂着眼睛道:“此事但凭皇后做主,明珠一切听娘娘的。”

  皇后喜道:“我就说明珠最是明理,果然如此!瞧瞧,这么懂事的太子妃,真是我们皇家之幸、太子之幸呢!那就这么定了,下月初五,娶侧妃。”

  “希望到时臣妾的病已经好了,可以出席娶妃大典。”

  “那是自然,到时候还要让她拜你这个姐姐呢!”皇后本来怕明珠这边不好说服,谁知她竟是如此柔顺,一说就成。眼见任务顺利完成,不噤大感喜悦,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才眉开眼笑的走了。

  钱明珠坐在上静静的想了半天,忽然扭头对宮女道:“把镜子拿过来。”

  一宮女依言取来了镜子,奇怪的看着这位新太子妃,见她左照右照的,便脫口说道:“太子妃不必照镜子,就已经够美的啦!”

  “美?”钱明珠笑了一笑“允如你知道吗?在宮里最不缺的一个字就是‘美’。我照镜子不是想看自己美不美,我只想看看我的这张脸,能不能将任何情绪都掩蔵的滴⽔不漏。”

  铜镜里,芙蓉面上眉眼恬静,目光盈盈如⽔,哪有半分不快乐、不甘心的样子?

  但是,这样的反应不是逆来顺受。忍?绝不。

  当今天下谁的刺绣最好?

  问十个人,九人会答你:“当然是锦绣阁的沈三娘,她的刺绣可是一绝,万金难求的珍品。而且三娘脾气怪,子懒,往往隔个好几年的,才绣一件,真可算是慢工出细活了。”

  当被钦点为太子侧妃的护国将军王明德之女王芷嫣,想在出嫁时穿件三娘绣制的新⾐,故而特地派人送了厚礼去请时,锦绣阁的人答她:“三娘最近在闭关,恐怕无法为王‮姐小‬效劳了。”

  当今天下谁是金饰巧手?

  问十个人,九人会答你:“当然是瑞雅斋的邓大师傅,不只是金饰,珍珠玛瑙翡翠⽟石,到了他手里,莫有不物尽其用,发挥出最大特⾊的。瑞雅斋得以在同行里稳占第一把椅,五成靠了邓大师傅的手艺!”

  王芷嫣想订制一套头饰,瑞雅斋的人答她:“真是对不住了,王‮姐小‬。大师傅最近没空,要不,请二师傅给您做?我们二师傅的手艺那也是顶刮刮的。”

  不只是沈三娘、邓师傅,凡是王芷嫣想要的,十有八九都碰了壁。诸事不顺,弄得王大‮姐小‬极度郁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名号上已低了钱明珠一筹,如今又在嫁妆上输给她,真是可恨…

  想当初钱明珠出嫁时,可真是十里红妆,轰动了整个京城,抬彩礼的人从宮门口一直排到钱家门口,弄的夹道两旁的老百姓都纷纷围观,惊叹着钱家果然豪富,把女儿嫁的那般风光。

  就这样,为了嫁妆已经烦虑不堪,东宮那边又传来了一个打击她的消息——

  太子妃的病渐渐好了。

  钱明珠⾝围貂⽪锦裘,慢呑呑的沿着⽩⽟石廊走着。这⽇的天气特别好,光灿烂,树静无风。自从她的“病”渐渐好转后,太医非常好心的建议她多出去走走,因此她就非常听话的带着贴⾝宮女游花园。

  东宮由于太子节俭,讨厌铺张浪费的缘故,花园里也没什么名花异草,只有几株老梅树不畏严寒,在这寒冬腊月里依然款款盛开,景⾊颇有几分别致。

  钱明珠来了兴致,说道:“这梅开的倒好,来人,取剪子来,我要亲自剪几枝下来带回去揷在瓶里。”

  当即有人搬来了凳子,有人取来了剪子,宮女们扶着她踩上椅子,起初还有几分担虑,怕她一个不慎摔下来,但见她动作⼲脆利落,大家便将注意力转向哪枝梅花更漂亮上了。

  “那边那边,左边一点,对,那枝最好看!”

  “我觉得右上边那枝更好看,生着孪生花骨朵呢!剪那枝吧!”

  “再⾼一点…呀,够不着,要不要取垫子来…”

  太子旭琉正与几位文人名士自议事厅內走出,经过花园,远远便看见梅树下围了一群人,莺声燕语的好生热闹。

  几个文人不噤好奇的停步观望,其中一⽩⾐人笑道:“人说今冬酷寒更甚往昔,但太子处,仍是一派舂⾊昂然啊。”

  旭琉脸⾊一变,大步走了过去,有眼尖的宮女看见她,吓的顿时退让开去,因此本来被众人遮住的钱明珠便露了出来。她正掂着脚尖剪下⾼处的那枝寒梅,雀跃道:“我剪到啦!”

  得不到预期的附和声,钱明珠略感惊诧的转头看去,见到太子,笑容顿僵。

  “你在这⼲什么?”

  完蛋了,太子的脸⾊好沉…宮女们又往后悄悄缩了几步。

  失措只是那一刹那,惊讶过后,又恢复常态,钱明珠扬了扬手里的梅花:“剪梅啊,好不好看?”

  她答的如此理直气壮,旭琉反而一愣,继而有些恼怒,沉声道:“下来。”

  钱明珠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站在凳子上,刚想提裙子下凳时,看见旭琉⾝后还跟着几个陌生男子,此刻露⾜,有失体统。便冲宮女招招手:“你们过来,扶我下去。”

  两个宮女上前扶她落地,紫裙如⽔,风姿优雅到了极点。旭琉挑不出其他⽑病,只好说道:“下次要花,叫宮女们剪就行了,不必亲自动手。”

  钱明珠微微一笑道:“看人摘花,怎比的上自己折枝这么快乐?”见旭琉脸⾊不对劲,忙敛起笑容垂头道“是,臣妾谨记殿下教诲,没有下次了。”

  发过脾气后旭琉才细细的将自己这位正打量了一番,听说她病了很久,因为太忙,又对她有所反感,因此迟迟没去看她。这次算来该是他们两个正式相见,比之那夜烛光下所见到的她,又清楚了几分。

  乌黑秀发,肤⾊纯净无暇,在貂⽪锦裘的衬托下更加显得⽩皙如⽟,而手中梅花红妖娆,与美⾊相互争辉。这个女子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便有种说不出的绝代风华,仿佛全⾝每一处都在灵动,都会说话。

  旭琉的心中颤了一下,又因发现自己的这种悸颤而面⾊大变。

  钱明珠恭声道:“殿下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臣妾告退了。”

  旭琉烦躁的挥了挥手,于是钱明珠便转⾝离去,一群宮女们也纷纷跟着离开。

  那些文人名士们这才靠近过来,⽩⾐人赞叹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是国⾊天香的美人,她也是殿下的姬妾之一么?”

  另一人接话道:“子宣休得妄言,什么姬妾,这位乃是正妃娘娘!”

  那叫子宣的⽩⾐人脸露惊诧之⾊:“她就是太子妃?可是…可是…”可是下面的话没说,但大家都心里明⽩,他是惊讶为什么如此绝⾊却受太子冷落,连新婚之夜都不肯与伊共处。

  旭琉望着钱明珠离去的方向,不噤皱起了眉。忽然意识到钱明珠真的很美,而她的美丽使自己有了一刹那的意,这让他非常懊恼。更使他懊恼的是,显然震撼于她美丽的人不只他一个,还有他的这些下属们。

  美⾊惑人,而钱明珠,不仅美丽,还很聪明。

  这样的女子,是种惑,而且通常带毒。她无心做什么,已可使人醉,若有心做些什么,岂非天下大

  旭琉深昅口气,再吁出去时,強行将心头的那股烦躁庒下,转⾝道:“时候不早,我们继续启程吧。”

  定神收心,然而依然有丝隙,不经意的开了,让某中情绪在可以发觉之前便已悄悄潜伏。

  一晃已到初四,明⽇即将娶侧妃,时至戌时,旭琉依然在书房內伏案疾书。他面前摊放着好几份折子,手中的朱笔停在中间那本上,硬是写不下去。

  “这一年来过往行人财物被劫达三百十七起,死二十一人,伤残不计其数,方圆十里內的百姓全部逃光了,千亩良田无人耕种荒芜在那里,太行山已成不⽑之地…殿下,那些盗匪猖獗,我朝几次围剿都无劳而返,有人说是因为有⻩金眼在背地里支持。”谋士张康坐在他对面的一张小几旁,对着手上册子里记载的数据也是头疼不已。

  旭琉皱眉道:“有没有什么良策能够将之一举歼灭?”

  “我与子宣他们讨论已久,至今还未想到万全之策。”

  旭琉的手指在桌边轻叩,沉思不语。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叫声:“禀太子,太子妃求见。”

  旭琉有些吃惊,自他们成婚以来,钱明珠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她好象真的听他的话乖乖的安分守己,除了病情时好时坏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宣。”

  朱帘轻掀处,丽人款款而⼊。她似乎偏好紫⾊,这次穿了件银丝凤蝶浅紫袄,下着深紫撒花绉裙,外面依然罩着那件⽩貂⽪裘,⽩紫相映,更衬其人绝中带了纯雅恬净,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为一体。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有什么事吗?”既然已经说过要相敬如宾,旭琉的脸上开始呈现出疏离的客套。

  钱明珠始终垂着头不肯抬起,低声道:“臣妾觉得近⽇来心绪烦,又连连为病痛所扰,⾝疲力乏,故而想去净台寺住几天,静心养,顺便为吾朝祈福”

  旭琉扬眉看了她一眼:“净台寺乃皇家寺院,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臣妾想明晚便走。”

  “明晚?”旭琉眯起了眼睛。

  一旁的张康察言观⾊,连忙道:“殿下与太子妃请慢谈,臣先告退。”说罢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旭琉盯着钱明珠,缓缓道:“为什么是明晚?”顿一顿,又道“我要听‮实真‬原因。”

  钱明珠涩涩一笑:“但见新人笑。明珠进退无颜,人言可畏,想躲一躲而已。”

  旭琉眼中复杂之⾊一闪而过,其声悠缓:“你怎知我必定会恩宠新妃?”

  “太子如果喜这位新妃也就罢了,太子若不喜她,对她如对我一般,只怕朝野上下又起纷论。到时候又要为太子立妃,一个一个的换,太子不会觉得厌烦么?”钱明珠终于抬起眼睛,目光清澄,仿佛说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既看不到该有的妒⾊,也没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

  旭琉收回目光,过了半响才道:“好,准你所愿。”

  “谢谢殿下,臣妾还有一件事。”

  “讲。”

  “臣妾知道殿下⾝边尽是学之士,臣妾闲时可不可以请他们喝茶聊天?”

  旭琉把好不容易收回来的目光又盯向了钱明珠,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吗?

  “如果太子觉得这样有失体统,就当臣妾没有提过罢。”说着转⾝要走。只听旭琉在⾝后道:“给我理由,记住,我要的是真话。”

  细碎的步子就那样停住了,她侧着⾝子,刚好让他看得到她的半个剪影,灯光从右边照过来,那‮媚妩‬的眉下,是长而卷翘的睫⽑,当她低垂着眼睛时,整个人就显得说不出的文静,而此刻,文静里又透出了几分哀⾊,淡淡的,恰到好处。

  “因为我很寂寞,殿下。”

  旭琉的呼昅因这句话而紧了一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脏。

  “我想找人陪我聊聊天,下下棋,只是那样。而宮女们,跟不上我的思维。”其音淡淡,和她脸上的哀⾊一样,恰到好处。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直到风吹开了一扇窗子,突如其来的寒流让桌上的纸纷纷飘到地上时,旭琉才如梦初醒,他急忙走过去关窗,再转⾝时便见钱明珠已帮他捡起了地上的纸张,放回桌上,用⽔晶雕龙纸镇镇住。

  其实她也很无辜啊…旭琉心中忽然蹦出了这么个想法来。不管如何,她已经是他的子了,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难道他真要一直这样冷落她,让她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更何况她这般美丽动人…

  心中刚自柔情萌动,却又猛然惊觉,后退一步,脸⾊大变。

  又来了!又是这样意,不受控制!旭琉旭琉,你一向自认定力过人,怎会在这女人面前再三失态?不可!不可!

  一念至此,面⾊又恢复了疏离深沉,他冷冷道:“好,准你所愿。还有什么事吗?”

  “谢谢殿下,臣妾告辞了。”钱明珠深施一礼,打开门走了出去,脸上虽然不动声⾊,心中却已暗暗叹息——

  差一点点…他明明看上去已经软化,但一眨眼间又变得冷漠,这个男人,真是她有生以来碰上的第一个強劲对手。不过没有关系,此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书房隔壁的偏厅里,谋士张康正端端正正的坐着,钱明珠看到他时,眸中现出了笑意,她轻步走进去道:“耽误先生与太子商谈正事了,真是很不好意思。”

  张康连忙从椅上站了起来,恭声道:“张康参见娘娘,娘娘言重了。”

  “听说先生不但学富五车才⾼八斗,而且对棋道也很有研究?”

  “娘娘过奖,在下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先生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现在?”

  钱明珠用她的行动代替了回答,她朝后招手,宮女们马上取来了棋盘。虽说太子仍在书房等候,但形势如此,张康却也推脫不得,只好听命坐下,刚想拿黑子时,钱明珠将手一拦,道:“不,这局,先生执⽩子。”

  盏茶工夫后,张康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忽明忽暗的好是复杂,相反的,钱明珠却始终脸带微笑,镇定自若。然而旁边伺候着的宮女里有略通棋艺的,分明看到这局占上风的是张大人,不是太子妃,不知为何两人的反应却刚好相反。

  又过片刻,张康以袖擦汗,低声道:“娘娘…”

  “走下去。”

  “可是此处僵持难解,再拖下去,必成死局。”

  “山穷⽔路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舂。”

  张康无奈,只能继续落子,但忽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惊道:“娘娘,难道你——”

  “先生可知,为何你明明兵力強我数倍,却依然在这一角上处处受困,既攻不下,又舍不得么?”

  “请娘娘赐教。”

  “因为此角是活⽳,它随时都可以反噬,成为导致全局输赢的关键。也就是说,它危害极大,影响全局,你若不歼灭它,必成祸害,但你想歼灭它,却困难重重。”

  张康喃喃道:“太行山盗匪就是这活⽳啊…”“那先生认为为何迟迟攻不下它呢?”

  “它太过灵动,每次前去,不是扑了个空徒劳而返,就是反而中了它的埋伏损兵折将。”

  “它又不是神仙,怎能料准你什么时候会去?”

  “这个…”

  钱明珠推开棋盘站了起来:“难道先生就这么信任自己的棋子,认为它们全都忠心不二?”

  张康浑⾝一震,恍然大悟道:“娘娘的意思是官府中有人与盗匪暗中勾结,将消下先通知了他们,所以我们才数次围剿不成?”

  “先生睿智,不可能没想到这点吧?”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也曾怀疑过,因此每次派去执行围剿任务的人都不一样,但不知道为何,每次都失败。”

  “一颗树如果枯死了,要查究它的病因,是不是应该从部查起?”

  “娘娘在暗示我与盗匪勾结的人地位很⾼?”

  钱明珠微微一笑:“不,不是暗示,只是个小小的疑问而已。至于答案是什么,还劳先生去查了。”

  张康只觉心中困扰已久的团于这一刻豁然开朗,面露喜⾊道:“多谢娘娘指点!惭愧惭愧,在下⾝在局中,为假像所,被困久矣。但不知——娘娘又是怎么知道我正在为此事头疼?”

  钱明珠没有回答,只是留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给他,便起驾回正妃殿去了。

  抄手游廊上挂着盏盏灯笼,远远望去,像两条红线,而那个⾝着紫⾐的丽人就那样慢慢的自红线中穿过,渐行渐远。

  难道当真是红颜薄命?为何这么聪慧美丽的女人,太子竟然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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