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蜿蜒的山路上,卜默儿快步走着,因为她感应到“⿇烦”中的朋友就要来了。可现在山外正聚集着那些想追杀上官无极的烈火堂门众,她晓得双方会遇上,还会产生冲突。
她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上官无极,担心他会动地冲下山与那些人拼斗。她怕他会受到伤害,也怕他伤害旁人…
卜默儿脚步未停,心中虽然忧虑,却仍有着一丝喜悦,因为她知道即将见到好友莲花⾆花巧语。
花姐年纪比她大些,除了有着一张比刀子利、比糖藌甜的巧嘴,更有一副直慡的好心肠,待她就像是亲生妹妹般好。
能见到花姐,她真的很开心,只是,在开心之余,又噤不住感到些许悲伤…死劫即将到来,与好友们相处的⽇子所剩无多…
卜默儿清澄的眼儿闪过一抹深沉的哀痛与无奈。
命由天定,尽管她再怎么不舍,也违抗不了,可是…就真的违抗不了吗?
察觉到自己突生的反抗念头,卜默儿轻轻地笑了,苦涩而自嘲。
事到如今,她还在想什么?天命是不可能违抗的,命运自然也无法改变。
她不再多想,加快脚步来到山下,远远地便听见刀剑相之声,再走近些,她瞧见数十名相貌凶恶的红⾐大?u>海你ё乓凰?昵崮信你裆?簧啤?br />
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相貌虽称不上出⾊,但眉目清秀,一双大大的明眸灵动晶灿,穿著一⾝亮眼的锦绣衫裙,显得神采飞扬、清新动人。
男子则容貌英,⾝着利落的黑⾊劲装,⾝形⾼壮、魁梧,浑⾝散出一股威严刚正的非凡气势,神情寒肃,令人望之生畏。
卜默儿一看,便知那些红⾐大汉是朱炎出派来的烈火堂门众,而锦衫女子自然就是她最悉的好友花巧语,至于花巧语⾝旁的男子,她早已知晓了他的⾝份,正是名震京师的衙门总捕头、有“神捕”之称的刑慎。
虽然已瞧见了好友,但她只是静静地站于茂密的林木之后,不让众人发现她的到来。
她并不担心花姐会受伤,因为她早已知晓,这场争斗绝不会对花姐造成丝毫损伤,反而,会让花姐明⽩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此时,刑慎正与对方斗,极力阻挡他们接近花巧语,一边焦急地喊道:“花姑娘,你快进唯孤山去,这给我就行了!”
“不行,我不能你下你一人对付他们!”花巧语立刻拒绝。
“你…”刑慎心里一着急,不由得分了神。
烈火堂门众趁机使出毒辣的杀招,直往他的要害攻去,亏得他武艺⾼強,闪⾝躲过,可手臂也为对方的兵器所伤,划下一道浅浅的口子。
“刑慎!”花巧语面⾊大变,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只蓝瓷小瓶,拨开瓶塞,小瓶中倏地冒出一阵蓝⾊烟雾,将众人团团围住。
刑慎与众人一闻到烟雾,立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子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四肢传来剧烈的疼痛,如刀割、又如火烧,动弹不得。
花巧语赶紧从怀中掏出另一只瓷瓶,倒出丹药塞人刑慎口中,半晌后,药力运行全⾝,他感觉疼痛缓缓褪去,手脚终于能再次活动。
不过,一旁的红⾐大汉们可没他的福气,仍是痛得呻昑不止,哀叫连连。
望见这一幕,躲在一旁的卜默儿心知他们是中了“定⾝蚀骨烟”心里有些不忍,正想出面,却听得花巧语问出他们是烈火堂的人后,又厉声追问——
“…那你们方才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呢?”
一刀疤男子答道:“因为我们堂主要捉的人逃⼊了唯孤山中…”
只见花巧语一楞,不敢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刀疤男子一脸愤恨“是,这唯孤山真他XX的古怪,我们怎么绕都进不去,只能在外头等着看里头的人会不会出来,却没想到会见着你们,看你们像是和卜默儿有些关系,所以才想拿下你们,看能不能借此出卜默儿和那人来。”
卜默儿听了,不由得皱起眉来,眼中闪过一抹少见的愤怒。
这朱炎的手下心肠好狠毒,竟然连她无辜的朋友也不放过,⽇后阿极若是与他们争斗,想必会十分辛苦…一想到阿极复仇时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危险,她的心便紧紧揪着,好生忧虑。
“原来如此,那逃进这唯孤山中的是什么样的人?”花巧语口气极为焦急。
“那人是…”刀疤男子犹豫起来。
就在此时,卜默儿终于现⾝“花姐,你还是早些将解药给他们吧,他们不过是受人之命、不得不从,你和刑神捕也没受到什么大伤,就别再为难他们了。”
尽管明知他们全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徒,置阿极于死地,又意伤害花姐,她还是不愿见到有人死去…
听到她的声音,众人的注意力立时转向她。
“小默儿!”花巧语一见着她,神⾊瞬间由惊转喜,奔至她⾝前,执起她的手“你这些⽇子来还好吗?”
刑慎则是眯起一双锐利的鹰眼,细细打量着她消瘦的⾝影,神⾊略显讶异。
“谢谢你,我很好。”卜默儿回以嫣然一笑,清澄的眼儿望向刑慎。“这位是刑慎刑神捕吧?”
刑慎抱拳道:“是的,我正是刑慎。”
卜默儿目光隐含深意,浅浅一笑“若是您不嫌弃,请进来山中休息片刻好吗?”
好一个器宇轩昂的英男子!天生的异能早就让她明⽩了一切——
这个男人是真心喜爱花姐的…他和花姐,可说是天作之合。
听见她的邀请,刑慎微微怔楞,不知该如何回应。
花巧语也讶异地睁大眼。“等等!他可以进来吗?”
“可以的,因为…”卜默儿微微一顿,笑得无比神秘。“他是和你一起的。”
天底下,只有与她有缘之人才进得了这唯孤山中,以往只有爹和“⿇烦”中的人,现在则多了阿极,而随着缘分的牵引,往后“⿇烦”中好友们的伴侣也会一一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朋友们都能寻得佳偶良缘,她真的很开心。
刑慎锐利的眼中闪过一抹难解的光芒,神⾊变得十分复杂。
“默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花巧语面⾊一红,涩羞不已,一边偷觑着刑慎的神⾊,似乎想看出他的心思。
卜默儿畔的笑意加深,不愿点破两人间隐约的暖昧情感,淡淡道:“我们先到我住的地方再谈。”
她的确知道两人未来的发展,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她不该揷手太多,而且,他俩未来还会遇到些许波折,必须靠他们自己才能克服,她,只能当个旁观者。
花巧语见她不愿多谈,也只好点头应道:“好,那我先替他们解毒。”
她走回烈火堂门众⾝旁,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小瓷瓶,打开瓶盖摇一摇,让其中的药粉随风四散。
“这使是‘定⾝蚀骨烟’的解药,不过和方才我给刑神捕服用的不同,这药粉虽可解毒,却也会令武功全失,算是给你们一些教训,⽇后你们将不能再随意伤人。”
卜默儿也出声叮嘱:“对了,你们回去替我转告朱堂主,请他最好不要再想追捕‘那人’,不然的话,他只会自寻死路,而且连烈火堂都会毁在他手上。”
她浅浅一笑,口吻温和中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无奈“你们都知道,我卜默儿说的话素来都会成真,是吗?”
虽然她说的话皆会成真,但是,愿意照着她所说的话去做的又有几人?朱炎真听得进她的劝告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道理谁都明⽩,可天底下的坏人还是那么多,明知道有些事不该做,偏偏还是做了
“是,小人们明⽩。”烈火堂门众吃了如此大亏,个个如斗败的公般垂头丧气,待能行动后便匆匆离去。
卜默儿向两人笑道:“碍事的人都走了,我们进去吧!”
虽然怀有重重心事,但此刻与好友相会,她的心情是喜悦的,有任何烦恼,就先你诸脑后了。
“好。”花巧语笑着应了一声,便跟着她往山中走去,而刑慎也尾随在后。
三人一⼊山中,⾝影立时为渺渺⽩雾所掩,不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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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默儿领着花巧语与刑慎走往木屋。
木屋旁,原本正卖力耕作的上官无极,一见着卜默儿,立刻欣喜地了上来。“默儿,你出去做什么?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我一直担心你…”方才他暂时停下工作,打算进屋去瞧瞧她是否安好,没想到却不见她的踪彰。
话还没说完,他便见着跟在她⾝后的刑慎与花巧语,神⾊一变,目光防备而猜疑,敌意显而易见。“他们是什么人?”
虽然他知道能进⼊这唯孤山的,该是她“⿇烦”中的朋友,但乍见陌生人,他仍忍不住心生警戒之意。
卜默儿暗暗叹了口气,赶紧解释:“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方才出去就是为了接客人,也顺道劝告烈火堂的人。”
听她提起烈火堂,他黑如子夜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冰冷恨意。“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那朱炎既蛮横又霸道,我不认为他会听得进你的劝告。”
卜默儿轻喟一声。“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总忍不住想劝劝他。”
其实,她真正在意的并不是烈火堂门众和朱炎…而是他啊!
花巧语原本一直好奇地打量着上官无极,此时终于忍不住揷嘴问道:“小默儿,这位是?”
卜默儿这才想到尚未替三人介绍彼此。“是我疏忽了,花姐、刑神捕,这位便是我收留的食客阿极。”她望向上官无极“阿极,这是我‘⿇烦’中的好友花巧语花姐,还有这位是鼎鼎大名的神捕刑慎。”
她说得轻描淡写,虽然刑慎和花巧语都称不上是外人,但有些事…总不好当面提起…
“你好。”花巧语微微一笑,大大的猫眼仍是不停地瞄向上官无极,兴味盎然地连声问:“你祖籍何处?是怎么进来的?在这唯孤山中待多久了?之前又是做什么的?外头那群烈火堂的人为什么要抓你呢?”
刑慎见她似是对上官无极甚感趣兴,面⾊微沉,略感不快,明眼人都瞧得出他是醋意横生。
卜默儿观望着两人的神情,忍不住在心里窃笑。
相较于花巧语的热络,上官无极却显得极为冷漠。“我在这儿也没待多久,至于之前的事,我不想多提。”
这女子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对他的事如此关心?当初默儿救他时,也没问过这么多问题,若非看在她是默儿好友的份上,他本连理都懒得理她。
花巧语微微蹙眉,不死心地正打算继续追问时,卜默儿笑着开口:“花姐,阿极的子比较內敛不多话,你就别多问了。”
她不是不明⽩花姐的用意,花姐是担心她呵!只是…阿极有他自己的事要做,她不希望左右他的决定,因为她非常清楚,阿极有多想为爹娘复仇…
“好吧,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多问只会让人觉得厌烦,我可是识相得很。”话说至此,花巧语瞄了刑慎一眼,嫣然笑道:“刑神捕,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啊?”
“这…”刑慎面⾊尴尬,似有难言之隐。
卜默儿隔岸观火,笑得十分轻松,对两人这女強男弱的相处模式了然于心。
上官无极神情漠然,一双幽暗的黑眸始终只望着笑意盈盈的卜默儿。
花巧语巧笑倩兮,瞥向刑慎“刑神捕,我们姐妹俩久未见面,有很多女儿家密私的体己话要说,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们私底下谈谈吧?”
刑慎眉头一皱,目光闪动,最后才无奈地点头“好,我就在这儿等着。”
“多谢。”花巧语匆匆道了声谢,便与卜默儿往木屋里走去。
刑慎与上官无极深望着两人的背影,表情各异,凝视的对像也不同,眼中却同样蔵着深浓的热炽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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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內,桌上摆着清茶两盅,茶⾊碧绿,香气扑人。
花巧语坐于桌旁,小心翼翼地望了门外一眼,才淡声道:“小默儿,你知道我今⽇来见你是为了什么事吗?”
卜默儿浅浅一笑,清亮的眼中带着了然“我知道。”
她明⽩花姐在担心些什么,尽管刑慎不在屋內,但花姐怕他武功⾼強、耳力极佳,会听见她们的谈话。
她松了口气,笑道:“果然,我就晓得你一定知道,那你应该也明⽩我的难处吧?”
卜默儿庒低声量“你是指外头的那位刑神捕吗?”
花巧语轻轻叹气,同样将音量放轻“嗯,他铁了心要抓阿风,而我却不想让他如愿,所以这些⽇子来和他发生了不少争执。”
“只有这些吗?”她红微扬,勾出一抹难得的淘气笑意。“我想你和他之间,可不是只有争执而已呢。”
“小默儿…”花巧语一怔,面上飞起两朵红云。“你…你连…这些事都晓得了吗?”
卜默儿嫣然一笑。“嗯。”花巧语面红如火,咬了咬“我和他…算了,我的事不重要。外头那阿极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就是那能改变你命运的人?”
“他…”卜默儿敛下眉目,掩去眼中的复杂情思。“应该是…”
可是,就算是又如何呢?他有他该做且不得不做的事,她怎么能強求他留下?
假如她开口,他会留下吗?
应该是不会的…他的心中,只有复仇…她的要求,只会令他为难…
花巧语喜出望外“那真是太好了!”
她幽幽轻吐“好吗?我倒不这么认为,会收留他,也只是让他在这儿疗伤,并没有想要他改变我命运的意思,因为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花巧语柔声道:“小默儿,你别这么悲观…”
卜默儿长长叹了口气,神⾊漠然,几近绝望。“花姐,我很感你们为了我的事四处奔走寻宝,可是,有些事是注定改不了的。”
是的,她早已见识太多、也体认太多了,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花巧语微微蹙眉,神情转为严厉,眼中却満是深浓情谊。“小默儿,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我们不只是为了你才做这些事,也是为了我们自?u>海?蛭?颐嵌疾幌胍你ツ阏夂门笥寻?”
“我知道…谢谢你。”她心中一热,酸涩与感动在眼中化为⽔雾,几乎要夺眶而出。
倘若,在死亡的那一刻到来时,她对这世界还有何留恋,必定是这些陪伴她多年、真心相的好朋友…
还有…还有一个她连想都不大敢想的人…
花巧语眼儿也为之一红“真是,我们难得见面,该是开开心心的啊,你可别哭,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将你给惹哭了,铁定会怪我的。”
卜默儿急忙以手拭面,勉強一笑“嗯,我不哭,你说得是,我们难得见面,应该开开心心的,就先别提这些不愉快的事了。”
花巧语坐近她⾝旁,拉起她的手要求道:“那么,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绝不要放弃任何改变命运的可能,好吗?”
卜默儿沉默片刻,喟叹一声“好,我答应你。”
其实,她答应得很心虚,因为自己本不晓得该怎么做。对于这世间,她留恋的人事物太多了…而随着与阿极相遇,她心中的不舍愈来愈多…
突地,脑中一个念头过,或许,她可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听见她应允,花巧语这才转忧为喜,笑了开来。
“谢谢你,花姐,真的谢谢你。”卜默儿眼中原有的,惘褪去,换上一抹坚定之⾊。“我现在已明⽩该怎么做了。”
她想留在阿极⾝旁…虽然,她无法阻止他复仇,可是,她想为他尽一份心力,在帮助他复仇的同时,她也希望…能让他的双手少沾些⾎腥…
“你明⽩就好。”她从怀中掏出一只通体翠绿的小小⽟瓶,悄声道:“这给你,你应该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吧?”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瓶里头装的是宥虎国镇国之宝——圣⾎菩提,相传此为一得道⾼僧的精⾎所凝聚,不但能趋吉避凶,更有保国安民的神效,而完颜皇室为了保护圣物,设下重重屏障,防卫严密。
“⿇烦”中的朋友都晓得她命带死劫的事,也都尽力为她找寻能化解死劫的宝物或方法。
所以,为了她,风哥哥偷了圣⾎菩提,只因为此宝物据说有趋吉避凶的神效。
“若是见着风哥哥,替我谢谢他,不过…”话说到
一半,卜默儿突然住口不言,嫣红的畔显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不过什么?”
“不过他也该谢谢我才是,要不是为了帮我,他哪能找着命中注定的美娇娘呢。”她愈说愈小声,后头那句更是细不可闻。
除了知道风哥哥为她偷了圣⾎菩提外,她还知道,风哥哥已在宥虎国寻得了心爱之人。
花巧语一心只想着刑慎方才受了伤,该早些医治,没留意到她那别有含义的话。“既然事情已完成,那我也该离开了,刑慎还在外头等着我,他方才受了点伤,虽然不是很重,但我想故窃缧┐你フ掖蠓蛘镏尾攀恰!?br />
她不时望向屋外,简单的动作,却轻易怈漏了她对他的担心与在意。
卜默儿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微笑道:“好,我送你们出去。”
“谢谢。”花巧语握紧了她的手,大大的猫眼中満是不舍。“小默儿,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卜默儿眼眶又是一红,险些落泪,语带哽咽地说:“我明⽩,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两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温暖而深厚⽔情谊,借由肢体的接触,毫无保留地传达至彼此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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