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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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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啊你,居然能拐着我们仰北私奔。”

  一大早就对着这张可恶的脸,申暖咬紧牙,一脚踹到卫朝腿上,当然,这一次他闪开了。

  “仰北呢?”

  “不是你把他拐走的吗,怎么反来问我?”

  “少唬人了,是你去告密的吧。”

  卫朝笑笑,的确,是他打电话通知姜远航的,这两个家伙都太单纯,他怕他们回去惹事“我说你跟仰北怎么都像个孩子似的,一点不⾼兴就闹死闹活地惹一堆⿇烦,那么大工程是你们两小孩能阻止得了的吗?”

  申暖鄙视地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比我还小三个月呢。”

  卫朝脸上一僵“年龄跟幼稚程度是两回事好不好。”

  “反正我比你大。”她固执地说。

  “你们两个人要吵架能不能换个地方?”沈骆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指着墙上的告示“医院不许大声喧哗,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简直两小朋友。”一句话上来,立马把两个人都给毙了。

  卫朝以眼杀人,完全搞不明⽩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跟申暖变得那么好,隔三岔五地往他们中间钻。

  其实沈骆瑶来医院是看谢小顺的,那天跟小顺‮诚坦‬他被打是她害的,那小子居然跟申暖一样一脸不介意,哦了一声还对她笑,说下次偷东西要小心点。

  申暖看她进了病房,又转过头望着朝“谈谈好吗?”

  卫朝抬嘴一笑“行,走吧。”玩宠物似的,拨了拨她的头,立刻换来一个深深的牙印。

  那一天,他们被唐书带回来以后,申暖第一次去了姜家。

  是姜歆的家,是姜仰北的家,也是收养了她的姜远航的家。

  很大的房子,看着是很华丽,可到了申暖眼里,那就一哥特式的恐怖城堡,姜远航严厉的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自楼上传来,只是冷冷的一瞥却让申暖胆战心惊。

  靠,我又不是你杀⽗仇人。申暖皱了皱眉头,她有种自觉,姜远航很讨厌她,也许是因为姜歆的关系,可她又不是故意拐走他老人家的女儿,自己家庭的原因能怪在她头上吗?

  姜远航青着脸对着申暖和仰北,一旁的唐书捏了把冷汗。

  沉默许久,最终,姜远航走到了申暖的面前“你到底明不明⽩自己的⾝份?”刀刻的脸,冷冽的语气。

  申暖一愣,⾝份?她好像跟间谍特务蜘蛛侠飞天小女警这群人扯不上关系吧?申暖就是申暖,还有什么⾝份?

  姜远航又说:“我收养你,并不代表你就能攀龙附凤地成为姜家的人,只不过我女儿不想让你流落街头,求我我才收留你。”

  申暖怔住了。

  姜仰北紧拧着眉头,拉住申暖的手“我们走。”

  申暖一怔,好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很没出息地哭出来。

  姜远航冷冷地扫了仰北一眼“还没轮到你,你最好安分点。”

  “去你的安分,老妖怪!”申暖愤怒地吼道。

  正要上前缓和气氛的唐书听到这句,整个人像风中落叶一样陡然僵化了。

  姜远航也是愣在原处。

  沉默地僵持着,直到一片沉寂的房间里传出轻微的笑声,姜仰北看着申暖气呼呼的样子,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妖怪?她怎么会想到这么可爱的形容词?

  姜远航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顿时铁青“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要我说我就说?!我现在不想说了!”

  姜远航终于失了风度,一个巴掌扇了下来,唐书心头一颤,姜仰北却抢先拦住了他。

  “你?!”姜远航瞪着往⽇唯命是从的孙子,那只手正坚定地架在他的手腕上。

  申暖的眼睛仍在噴火“难怪姜歆当初要我不要你这个臭老头,做人这么失败,我瞧不起你!”她吼着,转⾝就往门口跑,突然又像是漏掉了什么,跑回来把姜仰北的手一抓,把他也给拉了出去。

  唐书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两滴汗自脸颊落下。

  喂,申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看着老板气得失了颜⾊的脸,被彻底遗忘的唐书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掩埋起来。

  丫头,你可害死我了你。

  申暖拉着姜仰北跑向客厅。

  “我现在明⽩你为什么有那什么自闭症了,敢情被这么个老妖怪‮腾折‬着,又住在这么恐怖的大房子里,换谁谁都正常不起来。”申暖还在气,说话就像‮弹子‬似的,仰北的表情却僵了一下。

  “我爷爷…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坏。”

  申暖停下脚步,突然意识到她一直在骂的这个人是仰北的爷爷,她的表情尴尬起来“对不起。”

  姜仰北摇了‮头摇‬“你应该生气,被这么说,我也很生气。”他低下头,看着申暖握着他的那只手。仰北微微笑了笑“你很了不起,真的。”他突然说。

  申暖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因为骂人而被夸,怎么说都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吧。

  申暖咬了咬嘴,想跟仰北说些什么,可突然间却感到背脊骨一阵寒,侧过头,申暖睁大眼睛,看一个⽩⾐长发双眼⾎红的女子正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毒蛇般地盯着这边。

  “仰北…”申暖扯住姜仰北的⾐服,心里直起⽪疙瘩,她是不是,看到贞子了?

  姜仰北转过目光,看着突如其来的姜芷姗,也略微惊了一下“妈…”

  申暖一怔,妈?他叫她妈,这么说,这个女人就是姜歆的姐姐?

  像是恐怖电影里爬出来的贞子,姜芷姗的目光神经质地在申暖与仰北的⾝上徘徊。

  申暖牵动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声招呼,不知道为什么空气变得庒抑。

  这时仰北低下头,按住申暖的手腕“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好吗?”

  申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转过⾝的时候,她仿佛还能感觉到姜芷姗森然的注视,⾝子僵硬得差点就很没面子地同手同脚了。

  然后跨出大门,依稀之间,听那女人开口道:“姜歆,过来…”

  听到这名字,申暖猛地回头,却见仰北正朝着姜芷姗走去。

  大门缓缓地合上了,将姜仰北黯然的神情与申暖惊愕的脸缓缓隔开。

  那天晚上申暖睡不着觉,她肯定自己确实是听到姜芷姗是对着仰北喊姜歆,可姜歆不是那个人的妹妹,她的妈妈吗?难道仰北的小名也叫姜歆?

  申暖曾听姜歆说过她的姐夫是⼊赘到姜家的,所以仰北也过继到这边随姜姓,可没理由把儿子的名字跟妹妹起得一样啊。而且,她怎么看都觉得仰北的妈妈有点不对劲,整个人疯疯癫癫的,简直像是一具行尸。

  怎么会这样?

  卫朝敲打申暖额头的时候,她正坐在那里想得⼊神,被他一吓,猛地打了个冷战。

  朝把荷叶饭端到桌上,然后在对面坐下了“有什么事要问我?”

  申暖往四处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才庒低声音问:“你知道仰北的妈妈吧,她一般怎么喊仰北的小名?”

  卫朝举起筷子的手停了一下“你见过那女人了?”

  “嗯。”“是不是听她叫仰北做‘姜歆’?”

  “嗯,嗯。”申暖猛点头“他们家有两个姜歆吗?”

  卫朝摇了‮头摇‬,食指在杯子里沾了点⽔,往桌上写道:“是这个‘欣’字,不是指你的养⺟,姜欣,是仰北妹妹的名字。”

  “咦?仰北有妹妹?没听说过啊。”申暖一脸困惑。

  卫朝往口里塞了口饭,似乎是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仰北的妈妈,就是姜歆的姐姐姜芷姗。本来她生的是龙凤胎,那个女孩子就叫姜欣,姜老头子和姜芷姗疼她疼得不得了,两岁那年,他们一家人出去旅游,出了意外,小姜歆就被人绑架了。”

  “怎么会这样?”申暖愕然“为什么绑架那么小的孩子?”

  卫朝拍了拍她的头“笨蛋,当然是为了钱。谁不知道姜远航那老头有钱,而且又很讨厌。”卫朝说着皱了皱眉头,很看不起口中人的模样。

  “那后来怎样?”

  “后来?就死了。”他依旧漫不经心地说。

  申暖不満地抢走他的筷子“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吗,这样我哪里听得懂?”

  卫朝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笨就是笨。”他继续说“那之后姜老头找了我老爸,一边和绑匪周旋,一边找那个孩子的下落,查来查去,最后发现背后的主使人居然是姜芷姗的老公。”

  申暖一惊“仰北的爸爸?”

  “他老家出了问题,就想绑架自己的孩子在姜家套现金,被查出来后姜老头把他送牢里,结果在里面被人弄死了,最糟糕的是姜欣还在绑匪手里,姜老头出大笔赏金找他们,几天后在自家门口看到一个大箱子,里面有一个面目全非的小孩子的尸体,姜芷姗当即就疯了,后来查出来那孩子的DNA就是姜欣。”

  申暖目光一窒,说不出话来。

  卫朝叹了口气“那件事是过去了,不过最后受罪的却是仰北,女儿和丈夫的事给他妈的刺太大,姜芷姗从那以后就神经不正常地把仰北当作了死掉的女儿姜欣,完全忘记了仰北的存在,她疯疯癫癫地把仰北关在房子里不让他出门,像是害怕自己的女儿被人抢走,有时候她又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拿着刀子在仰北面前自残或是‮杀自‬,而那段时间里,姜歆无缘无故地离家出走,姜老头也受了打击整天不回家,他不肯把姜芷姗送到医院,就放任她这么疯着,直到有一天把仰北也出病来,我老爸看不过去,让姜老头把仰北送走了…”卫朝拨了拨头“第一次看到那家伙的时候,看他一个坐在墙角里不说话,我本来想去欺负一下他的,可是走近了,看到他的眼神,空的,完全没有生存望,比死人还要让人难受,那样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第二遍。”

  卫朝说完,抬起头看申暖,她依旧呆呆地听着,脸上没有表情。

  “我以为你听了会哭呢。”卫朝诧异地笑了笑。

  申暖一怔,看着他,开口说:“仰北也没有哭…”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哭?”

  “不知道,只是这么觉得,他一定不会哭。”申暖垂下眼帘。真正悲伤的时候是不会哭的,痛却不能说出痛的事实,那才是最大的痛苦。申暖一直都是明⽩的,因为她也有过类似的伤口。

  卫朝低下头,微微抬嘴,申暖说得没错,他真的从来没有看姜仰北哭过,明明比任何人都绝望的时候,他还能保持淡定的笑容,是一股悲伤凝聚不散,从他整个灵魂深处慢慢渗透出来的,不带一丝庒抑,却可以使人窒息。

  申暖偏过头,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

  好想见他…眼眶一热,申暖闭了闭眼睛。

  谢小顺看着这两天出境率极⾼的沈骆瑶,不觉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跟老大是好朋友吗?”

  “嗯?”沈骆瑶抬起头“你说谁?”

  “申暖。”

  沈骆瑶想了想“算是吧…怎么,你不満意?”

  “不是,只是想拜托你可不可以跟申暖说一声,我很快就回来。”

  “你要走?”沈骆瑶惊了一下。

  谢小顺点点头“都住了好几天了,住院费又那么贵,而且我妈现在不知道怎么样,我还要出去找工作准备医药费。”理所当然地说着为难的事情,谢小顺‮诚坦‬的脸上没有丝毫诉苦的迹象。

  “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

  “等她回来肯定不会让我离开的。”

  “我也觉得你不该走,伤口又没好…”沈骆瑶打量着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帮你去办出住院手续。至于工作,我有个开酒吧的朋友需要一个酒保,你愿意的话可以去试试,边学边做,工资应该还不错。”

  “不用了,太⿇烦了…”

  沈骆瑶敲了敲他的头“行了,少婆婆妈妈,到那工作要见申暖也容易,省得你跑让她担心。”

  谢小顺一听这话果然软了下来“那,谢谢你啊…”沈骆瑶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噤笑了。

  好想见仰北啊…申暖望着天花板,一脸郁闷。

  今天卫朝跟她说的那些事不停地在她脑子里打转,一闭上眼睛好像就能梦到那些画面,再想起那天走的时候姜芷姗的眼神,更想冲过去找他了。

  怎么办…电话打不通,又不敢去他们家,第一不认路,第二怕碰到老妖怪。

  怎么办?

  “好烦呐!”她喊了一声,⼲脆从上坐了起来。想了想,翻⾝下楼,准备去那个小教堂。今天是周末,他一定会出来吧。申暖想着,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天渐渐变得青⽩,申暖推开教堂的门,意外地,竟看到有人在里面。

  “仰北!”她心口一跳,‮奋兴‬地冲那背影喊道。

  那人回过头,有些诧异地望着这边。

  申暖愣住了,不是姜仰北,是…“老师?”

  初二八班的班主任方宇,此时正站在真主的神像下,静静地看过来。

  申暖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方宇淡淡地笑了“那你呢?”

  “是我先问你的。”申暖不満地说,老实说,她对这个老师的印象并不好,从进学校起就觉得方宇一点也没老师的样子,不论什么事都放着不管,而且常常奇怪地看着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让人不自在。

  方宇偏过头,看着神像“我在这里等人。”

  申暖眨了眨眼睛“我也是。”

  “你要等什么人?”方宇问,然后说“这次可是我先问的。”

  “姜仰北。”她老实答道。

  方宇思考了片刻“我听说过他跟你的关系,算是你的哥哥吧,他昨天好像没来上课。”

  “嗯,是啊。”

  “你好像很累…”方宇端详着她的脸,很没精神的样子。

  申暖坐到长椅上,把头挨着靠背“睡不着。”

  “你有心事?”方宇坐到她旁边,温和地问:“如果有烦恼的话,可以说来听听,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申暖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个喜诉苦的人。

  方宇笑了“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不会笑你的,人都有烦恼,不把包袱卸下来,就无法往前走。”

  她想了想,也许是真的太需要一个宣怈的出口,也许是⾝旁的这个人这一刻表现得太亲切了,许久,她忍不住开了口:“我觉得很不顺,很多事。找不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什么,可是,心里却很难受…”

  “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一直。”

  方宇眯了眯眼睛“很多人也都会有这样的困惑吧,只是你是那种会很认真地去思考这些问题的人。可是申暖,你必须明⽩,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你得不到的东西,或是无法完成的事情,即使没有达到你想要的状态,只要那个过程尽力了,就没有必要感到遗憾。”

  申暖看着他“可是,我什么也不会,能够做些什么?”

  方宇莞尔一笑“每个人都有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需要你的那个人在等你。”

  申暖一怔,睁大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我大概明⽩,你究竟在烦恼些什么了。”方宇顿了一下,站起了⾝“你在寻找被爱的理由,是吗?”他俯视着她,笑了笑,拍拍申暖的头“小丫头,打起精神来。”

  申暖猛地一惊,突然觉得这一幕非常的悉,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曾有一个人这么对她说着,轻轻拍她的脑袋,很温和地笑。那是谁,又是在哪儿?她回过神,方宇已经走出了大门,申暖望着他的背影,一阵恍惚。

  这个人…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坐下来,回想方宇刚才的话,渐渐地,许多以前不明⽩的地方变得豁然开朗。

  心里的东西明⽩了,几天来的睡意终于涌上心头,申暖就着长椅睡下了,糊糊的。

  申暖突然睁开眼。

  “你醒了…”姜仰北笑了笑,站了起来。

  申暖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红“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她坐了起来,顿了一下,局促地问:“那,我刚才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

  松了口气,申暖刚想站起来,却又听见“只不过不停地喊我的名字。”

  她一吓,一庇股又坐了下去。

  姜仰北终于忍不住笑了,他觉得申暖这个样子好有趣,很像…小狗,但他不能跟她说,不然申暖肯定会像只小狗一样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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