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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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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

  站在直下守旁边,盯着他发‮信短‬的‮官警‬瞬间回头。

  “莫非是…”

  “凶器”——及时缩回口中的音节并没有清晰地吐出,但是写在‮官警‬脸上昭然若揭的表情以及桂木凉意有所指的笑容,令车厢內的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望向羽野砂。如果按照‮官警‬的思路,十三号车厢的人最可疑,那在安藤雪到达洗手间前一直站在那里的羽野砂确实是他们之中最可疑的人。

  安藤雪突然想到,那个时候…

  自己因为受惊向后退,幸好羽野砂从后面抱住她,才没有摔倒。当时一瞬间,她确实觉得有什么顶在她上…按照桂木凉的说法,难道真的是羽野先生带着什么危险品吗?

  她疑惑地望去。感受到少女质疑的目光,与车內瞬息无声的氛围,羽野砂慌地一下子站起来,脑袋“砰”地撞到上面的行李架,又接着“砰”地坐下来。

  “不、不是的。”他握紧双手,指甲边沿流⾎的痕迹再度加深,神⾊惶惑地抬眼,急着辩解“没有什么…”

  “真的没有吗?”分明就是导火线的桂木凉却轻笑一声:“啊啊,那就是我看错了吧。不过安藤的脸⾊也真够难看的呢。坐在杀人犯旁边害怕了吗?”

  “既然你承认自己看错了,就不要随便说其他人是杀人犯!”安藤雪大声反驳,虽然桂木凉的话确实让她稍微胡思想了一下,但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起乘车只是碰巧运气不好要被怀疑的羽野先生呢。嫌疑人的说法已经够过分了,桂木凉竟然把杀人犯这种没据的话也说出来了。

  “哼。”桂木凉敛目冷笑。

  “安藤‮姐小‬。”‮官警‬无孔不⼊地揷话进来“当时你和羽野先生一起在案发现场对吧。你真的没有发现他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我不是在怀疑他,而是想帮他洗清嫌疑!请回答我!”

  这分明就是在怀疑啊。安藤雪确定自己讨厌警界的这种作风了。但是讨厌归讨厌,安藤雪并不喜撒谎。

  “当时我太慌张了。”她说“并没有注意羽野先生戴着什么。只是他一直在昅烟,手里不可能拿香烟之外的其他东西,但是…”

  她为难地顿了一下,瞥向⾝旁的羽野“羽野先生,”她直接面对他问“你抱住我时,我觉得你⾝上确实有什么很硬的东西撞了我一下。对不起。”她只是复述出当时的实际情况。

  “哼。”桂木凉又尖锐地笑了一声。

  安藤雪被他弄得极不舒服“你不要笑得那么得意!”她难耐怒火“羽野先生即使真带着什么也绝不会是凶器,只要讲清楚就好了啊。对不对啊。羽野先生?”她转过头问。

  真奇怪,她本不是这种盛气凌人的女孩子。发生这种事,应该默默地缩在角落里才像平⽇的自己。但是…安藤雪也不明⽩为什么,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像要替别人出头的事呢。潜意识中,想要成为莉香那样的女孩子吗?厌弃了过往那个心里只有自己的自我吗?

  她虽然怒瞪着桂木凉,却又觉得,她只是在反抗,向过往的自己反抗。

  即使是一句能够安慰别人的话也好,比起什么都不做,只关心着自己的事。这样无疑要好得多。

  但是此刻的羽野砂,显然并没有因为安藤雪的安抚而稳定慌的情绪。不习惯被众人盯着瞧,他无措地避开视线,嘴颤动只是重复说:“那、那只是…画具而已。”

  “你在说什么啊?”大概是他声音实在太低了,‮官警‬没听清,重新问了一遍。

  羽野砂却害怕地从座位上惊跳而起,终于大声地嚷嚷:“只是普通的画具呀。”一面抬头拉下自己的工具箱“是画笔,安藤‮姐小‬说的一定是这个。我只是有随⾝携带的习惯…”他惊惶地一边说,一边翻出来给大家看,手一抖,箱子翻了下来,稀里哗啦地洒了満地已经⼲燥的颜料块。

  各种型号的绘图笔、饼状⽔粉以及塑料橡⽪等工具雨一样洒下来,安藤雪的⾐服上也被沾染了几块,但是安藤雪只觉得抱歉。

  羽野先生那么文静的人,被到这种地步,都是因为自己说那样的话。不说就好了。安藤雪后悔地弯,⿇利地把颜料重新收拾起来。

  “不用了,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羽野砂无措地看着安藤雪肩膀的颜料块“你别动,会弄脏手。”他小心地拿纸巾轻覆在安藤雪肩上,把颜料块剥下。

  “对不起。是我不好。”安藤雪感受着他指尖的轻缓动作,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男人,连菗烟也要先请示⾝旁陌生女孩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她才应该为随便讲话的莽撞而道歉“我没关系的。还是快点收拾起来吧。”她弯下,不顾羽野的阻拦,继续收拾散落的颜料“等沾到地板上,就拿不下来了。”

  “是啊。还是快点捡起来好。”青柳碧也帮忙拾捡脚边的颜料。‮官警‬大概觉得也太过分了,讷讷地没说什么,跟着捡了起来。

  空的十三号车厢,总共六名乘客。加上‮官警‬,除了婆婆不方便低头、桂木凉怪气,其他人都一块弯收拾散落的颜⾊块。⼲燥保存的⽔粉落地分散成细碎的小块,飞溅得四处都是。安藤雪一边四处梭巡零星的散块,一边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而开口:“羽野先生,你是不是喜画画?”

  “啊。”正要和她捡起同一块颜料,羽野砂飞快地缩回不小心碰触的手指,‮涩羞‬地低声回应“嗯…其实,我在学校负责美术教学…”

  “啊。原来你是老师啊。”‮官警‬大嗓门地说“早说嘛。”

  “美术教师?”安藤雪微感诧异,但是又觉得这职业和神经纤细的羽野砂的形象还真是异常的相符。

  “嗯…因为新调动了学校,才要去东京的。是去上任,唉…”

  上任之初就碰到这种倒霉事,任谁也不会⾼兴吧。安藤雪理解地想,同时伸手捡下一块颜料,却发现被踩住了。她下意识地皱眉,以为这种事只能是桂木凉做的。抬头,却一怔。

  抱臂环靠在车窗往外看的直下守像是完全没发现他们在说什么在做什么的样子,皱着眉头不知道出神地想什么。

  直下先生一定是在担心家里人吧。

  安藤雪想,否则,那么温柔的直下先生,怎么会不帮忙一齐收拾呢。连那可恶的‮官警‬和美丽的青柳‮姐小‬都帮忙在整理呢。

  她刚想提醒直下守抬一下脚,却听到桂木凉奚落的话语冷冷地传来:“呵呵。‮官警‬先生,不要以为老师全是正人君子呦。去新学校?不是在上一个任地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被驱逐吧。”

  安藤雪顾不得捡颜料了,被他气得⾎逆流。一转⾝,又看到羽野砂攥到青⽩的指关节。伤害一个脆弱的人是这么开心的事吗!安藤雪愤怒地瞪向桂木凉,后者却完全不在意地眼角微扬。清瘦的⾝体站在原地,带着那种睥睨一切的傲慢神采。

  “你这个人,实在太没礼貌了!”安藤雪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向桂木凉‮议抗‬了,反正一向胆小不愿发表个人看法的她,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少年怒。

  “你难道不知道,语言,也是可以让别人流⾎受伤的吗?”她厉声地问“如果,你不懂得尊重别人,至少请乖乖闭嘴!如果,你每说一句话,都非得含沙影,刺痛别人才开心,那就请你不要说话好吗?”她握紧放在⾝体两侧的拳,觉得⾝体微微发抖。做这样她不习惯的事,或许并不是为了羽野先生,而是,她实在无法忍受桂木凉自以为是的样子!

  “哼。”良久,少年才微微勾起薄薄的角。忽然,他垂下视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一个想寻死的人,管别人这么多。未免太奇怪。呵呵…”撩起讽刺的眼波,他奚落地注视着脸⾊瞬间雪⽩的安藤雪“看来,我猜对了呢。”

  安藤雪⾝体打颤,手中拾起的颜料块又因为手指的松动而落了下去。

  被发现了吗…

  真是讨厌!

  眼泪涌出,她不敢眨眼,生怕眼泪不小心掉出来,而让对面僵持的少年更得意。⾝体右侧颤抖的手腕上,数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忍耐的证据。

  她一直希望能发现到的人,⺟亲,却一次也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

  这个目光犀利的少年却注意到了…进而用这个来讽刺挖苦她。

  是的,很愚蠢吧。想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去换取妈妈的关注,结果还是失败了,被抛弃了。刻在手腕上的,只是想要被爱却没有得到过的证明!

  为什么要这么悲惨地被陌生的人一针见⾎地戳穿?他有什么权利如此伤害她…就算她真的很傻。

  安藤雪几乎要哭了。

  “说起来…”那边的少年却不肯放过她似的追加一句“按照‮探侦‬小说的手法,通常你这样的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往往正是凶手呢。”他摘下耳机,眼內尽是讽刺地望着她笑。

  车厢內很安静。

  耳机里的音乐缓缓地流出,是一首忧伤的调子。和听它的主人,完全不同的风格。

  “啊!最后一块,找到了!”

  青柳碧柔悦的声音故意活泼地响起。将手中的颜料重新嵌⼊羽野砂的工具箱,装作没有听到适才安藤雪与桂木凉间的争执。她只是温柔地拉起安藤雪的手,将她重新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是奖励呦。”

  青柳碧的手一抖,安藤雪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套进了手腕。

  原来是青柳碧的手链随着她抬手腕的动作滑到了自己手上。

  “青柳‮姐小‬…”她不安地抬眼。

  “只是装饰,不值钱的。”青柳碧冲她一笑“很‘少女’的花纹与样式。我已经不适合了。送你吧。”

  说是不值钱,但是,造型异常繁复的银手链,好像是某种花的形状。就像青柳‮姐小‬⾝上奇异幽凉的香⽔味,其实是与她非常相衬的。

  安藤雪当然知道这是出于青柳碧的善意与温柔。

  手链挡住了腕上的伤。

  青柳‮姐小‬,只是不希望自己因为桂木凉的话而再受伤。

  真好的人…帮了自己,却一句流于形表的话都没有说。

  她感地望向她,后者眯着如月的眼眸,回到她自己的座位。安藤雪不解地想,为什么世界上有像青柳‮姐小‬这么善良的人,也有桂木凉那种刻薄尖酸的人呢。

  还有…

  她不解地望向直下守。

  为什么直下先生那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靠窗而立的背影拔凛冽,却散发一种寂寞的味道。

  “‮官警‬…”

  乘务员站在过道边探头探脑。

  被点到名的警员愣了一下,随即走过去。

  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的不安化为碎片,迅速滑落安藤雪的心底。看来是附近站的警员们来了。是要在到达东京前就解决这桩事还是要做什么侦察检验的,安藤雪完全不了解。她只是普通的女⾼中生,要去东京看放榜。然后,如果顺利的话,就去找房子,开始新的生活。原本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短暂旅途…却因为无法预计的杀人事件,而变得充満变数。

  安藤雪不安地抬眼,车厢里每个人都保持着短暂的静默。大家是不是都和她一样,其实充満了不安?而这其中,是不是也包括那个恶语伤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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