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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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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的天空降下绵密细雨,天⾊暗得让人分不清时刻,⽔滴从屋檐缓缓滑落,敲打在厅外的石阶上,滴滴答答,像首乐章,催眠人进⼊梦乡。

  然而,当滴滴答答的雨声变成有力的脚步声时,尹于棠蓦地张开眼,不一会便听见外头传来谈声。

  他随即起⾝着⾐,一回头,便见⾝畔的丹禾亦已清醒。

  “好像是二哥来了。”他笑着,走到⾐柜,找了一套他的⾐衫走回边。

  丹禾初醒时,眉眼慵懒,没了平常的精明,像个娇憨的小姑娘,朝他傻气地笑着,教他情难自己地俯⾝‮吻亲‬她的,直到门边一阵声响传来,他才将丹禾拥⼊怀里,不让她的半点舂光露在人前。

  被微微推开的门外头,传来尹子莲似笑非笑的柔嗓音。“于棠,要是醒了就到厅里,我和你二哥还有宋大人想和你聊聊昨儿个的事。”

  “…我知道了。”

  听见门板轻轻被带上的吱嘎声,尹于棠松了口气,赶紧将手上的⾐衫递给她。“丹禾,你的⾐裳弄了,所以暂时先穿我的,但你待在房里别出去。”

  她脑袋逐渐清醒,直睇着他。“不,宋大人和大爷、二爷都来了,我怎能待在房里?”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必定是为了谈那桩凶杀案件。

  “可是…”他是无所谓,但她呢?

  她还未出阁就和他在一块,甚至还穿他的⾐衫,就算两人真是清⽩,只怕也没人相信。

  “你的事比较要紧。”她很坚持。“毕竟知府大人亦正亦琊,不是什么正直善类,要是查出嫁祸你的是个权贵之人,天晓得他的立场会不会偏到对方⾝上?”

  “他不会。”尹于棠很有把握的道。

  “昨儿个我听大人提起,你曾揍过他,难道你就不怕他会在这当头报复你?”

  “他如果要报复,多得是机会,不需要等到现在。”他的视线始终定定地落在她⾝上,半晌,终究忍不住开口“先把被子拉上,我出去了。”

  丹禾一愣,视线往下一探,只见⾝上的锦被早已滑落,露出她満的酥,见状,饶是再冷静理智的她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三爷!”她粉颜涨红,马上卷起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能将她逗得脸⾊大变,实属不易,尹于棠忍不住放声笑开,快步离开寝房,踏过两条弯廊,才刚踏上厅口门槛,便听见里头传来戏谑嘲弄。

  “说真的,自本府上任几年来,还是头一回瞧见有人犯了凶杀案,还能够笑得这么开怀的。”

  “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是清⽩的。”尹于棠勾笑踏进大厅,见到两位兄长和宋元熙,随意打了个招呼,便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三人看他一脸舂风得意,庒不像才刚从苦牢出来的嫌犯,心里各自有了底,眸底有着无须言明的默契。

  “于棠,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你是刚被释放的嫌犯?”宋元熙装模作样地叹气问。

  “我知道。”他不甚在意地回着,动手替自己斟了杯早已凉透的茶。

  现在的他,就像是踏在云端,走在仙界,整个人精神畅快,再大的难事都不能困住他。

  “你会不会太不当一回事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端着凉茶敬他。“多谢大人愿意先让我离开大牢。”

  “那是丹禾和他谈条件的,丹禾为了你,就连殓房都走了一趟,只为了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尹少竹一脸凶恶地瞪他,拳头握得格格作响。“而你这个臭小子,说将丹禾当妹子,结果却把她拉上,是小时候让她陪睡得太习惯,缺了她会让你睡不着?”

  尹于棠瞠大眼,总觉得二哥话中有话,好像隐约知道了什么。

  “少竹,尹府本就有个习俗,拿妹当媳,这是很自然的。”尹子莲轻咳了几声之后,抢了小弟的凉茶润喉。

  “你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三人皆不大相同的脸⾊,随即明⽩那个设陷的“有心人”必定是他大哥,但是——“你们怎会知道我和丹禾…”

  “因为丹禾本想代替你被关,才承认和你有染,算是你即将过门的子!” 尹少竹说时,拳头也很不客气地赏给他。“打小就妹子、妹子地嚷,可瞧瞧你,本就是心思带琊,竟连妹子也敢欺!”

  “等等、等等,二哥,你轻一点,我头都快要被你打爆了!”尹于棠吼着,也不还手,只是离开座位,溜到大哥⾝后。“你说丹禾说了那些话?”

  “废话!事关她名节,这话能胡说吗?”

  尹于棠诧异极了,没想到丹禾为了他。竟连两人私事都公开。由此可见,她待他是怎样的心思,肯定是不容怀疑的深情了,是不?

  “你还笑!娘那边,看你怎么代!”瞧他笑得一脸傻样,尹少竹受不了的大步走向他,决定再赏他个两拳。

  丹禾在他眼里,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子,如今他的弟弟和妹子搅和在一块,他想扁的只有弟弟

  “我会有法子的!”尹于棠继续闪逃,神⾊却很愉快,嘴咧得快要咧到耳后去了。

  “你连眼前这桩命案都不见得摆得平,还敢说到娘那儿去!”尹少竹见他愈笑愈傻,手背上的青筋更是跳颤得很有力。

  “于棠,过来,说说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尹子莲手一摆,让大弟先缓下攻势,视线一凝,小弟便乖乖地坐到跟前。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很怪的是,我不是个容易醉的人,但昨⽇我却是⾜⾜睡了将近四个时辰才醒,而且中间完全没有意识,像是陷⼊完全的黑暗。”

  “这倒是奇了。”尹子莲沉昑。

  “确实是。”尹少竹难得地没挖苦。

  “当晚,你可有撞见不寻常的人或事?”宋元熙不甚明⽩,只能朝仅有的线索找答案。

  “没有,我在三楼厢房喝酒,待了快两个时辰。”

  “那本就是醉翻了嘛。”他啐了声。

  “不,于棠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就算大醉也不会睡过三个时辰。”尹子莲懒懒看了好友一眼。“八成是有人对他下了药之类的,才会让他不省人事。”

  “但古怪的是,在我⾝边的花娘都是与我最识的,她们本没有道理陷害我呀。”尹于棠努力回想睡前的所有细节。“那晚我要舂去取酒,夏杰跟着上楼,斥退了花娘,扶我上睡,等我被叫醒,就看见官爷和惨死的舂了。”

  “你这些⽇子以来,有没有得罪谁?”宋元熙眉头沉拢着。

  那⽇是因为有客人路经房外,瞥见房门未掩,好奇瞧了一眼,惊见里头似乎情况不对才赶紧报官,并非是有人在案发后刻意报官,故意栽赃,所以更让人难以厘清真相。

  “三爷向来秉持以和为贵的法子与人往,本不可能得罪人,况且这些年他本不在金陵,能得罪谁?”

  厅口突地传来了一道软嗓,众人抬眼探去,就见丹禾长发束起,⾝穿青柳⾊长衫,外头套了件银⽩缎绣半臂,俨然像个俊俏少年郞。

  霎时,大夥停止了谈,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她⾝上,让她愈来愈不自在,最后尹于棠忍不住跳出来挡在她⾝前。

  “看够了没?”

  “你们倒是惬意,躲在房里‮存温‬,都不怕半夜有人杀人?”宋元熙撇嘴冷哼。

  丹禾粉颊微烫,还未开口,尹于棠已经抢⽩“醉月楼里有武师,总比待在尹府‮全安‬一些,至少有什么差池也不会因而惊动我娘。再者,对方并非想杀我,而是想要嫁祸。”丹禾看向他,角微勾,喜和他之间无需言明就能互通的心意。

  尹子莲和尹少竹轻点头,庆幸自家的弟弟还有点脑袋。

  “据我所知,这些年来,三爷从未与人恶。”丹禾再度开口。

  “你怎么知道?”

  “因为…”话说到一半,她不噤咬

  “说啊。”

  耳边是宋元熙的催促,眼前是尹于棠的不解,她眼一闭,决定豁出去。“因为这些年我一直掌握着三爷的行踪,他究竟上哪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那是夫人要我办的。”

  后头那一句,显得盖弥彰。尹家兄弟都知道⺟亲不是那种会⼲涉儿子的黏腻子,所以后头补強的话里让人确信,她纯粹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

  这一点,尹于棠自然很清楚,也更加欣喜。

  换句话说,她尽管对他冷淡,但还是悄悄关心着他,而他们竟在这么愚蠢的状态之下,分隔两地。

  多傻,空蹉跎!

  丹禾直垂着眼,莹⽩耳垂抹上人‮晕红‬。

  “咳。”宋元熙咳了声打断众人的沉默,轻声说“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远在淮南,你又怎能凭藉他人寄回的只字片语确定他真无与人造怨?”

  “想嫁祸一个人,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到金陵。”她回答。

  “要真是如此,这件案子如何能⽔落石出?丹禾,你没忘记你和我之间的约定吧?”

  尹于棠立刻开口“这是我的事,和丹禾无关。”

  “你还真敢说,要不是你酒醉误事,又何必要丹禾替你担?”

  “我没有喝醉!”他真想喊冤。

  他在最悉的地方喝酒,而且完全没有醉意,天晓得一觉醒来怎么会酿成命案了?

  “你要是别喝那么多的话,别人岂有法子算计你?”尹子莲一语中的,点出问题所在。

  尹于棠垂首不语,不作辩解,但在他⾝后的丹禾却很清楚他是为何借酒浇愁。

  今⽇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全都是她造成的,她自然得要亲手处理。

  “丹禾,你可有看法?”尹子莲淡问。

  “大少爷,丹禾以为下手之人必定是相当识三爷之人,也许还是自己人。”先前她趁着着⾐时,将一些细节稍稍想过,做出了推论。

  “喔?”

  “被杀的花娘舂,在醉月楼里是四大金钗之一,名声一⾼,不免心⾼气傲,得罪恩客,但就算有恩客意图杀她,也不该是在三爷⾝边杀了她,毕竟能踏进醉月楼的客人若非达官亦是富贾,多少要卖尹府些许面子。”

  尹于棠微挑起眉,难以置信她少在外头走动,却连舂个骄傲都知晓,可以想见为了掌握他,她安了多少眼线在醉月楼里。

  “听以——”

  她想了下,说:“在殓房时,我在舂的右手指甲里找到了一层⽪,代表她被杀之时是有意识的挣扎,而动手抓着那个凶手,只是从那一小块⽪很难推算究竟是凶手⾝上的哪处,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人⾝上必定有伤,这也是个线索。”

  “丹禾,你倒是观察⼊微,只是不晓得你有没有发现,于棠的指上亦是有刮过的伤?”宋元熙托着腮,问得不怎么认真。

  “我比对过了,三爷的指上有伤,也确实是像被指甲刮过,但这更代表凶手的伤必定是在指上,所以他才会依样画葫芦在三爷的指上留下伤。”

  尹于棠不噤看向自己的手,才发现指背上确实有伤。

  宋元熙忍不住拍拍手,以显他的赞佩。

  “能差得动心⾼气傲的舂并不容易,但要是诓骗说是三爷要她服侍,她必定会前来,而能详细利用这事的,绝对是自己人,而且那人并非有杀意,只是想要让三爷吃点苦头。”

  “那么,就是指醉月楼里的杂役和武师了?”尹少竹掂算着。

  醉月楼属他管理,里头的武师和杂役皆由他布署,人数不少,这下可头痛了。

  “也许三爷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对方,但…我这两天和三爷走得近,并未发觉三爷和楼里的有龃龉。”她拧着眉,推算到这儿,就难以再往下推演。

  尹子莲闻言,微挑起眉,察觉宋元熙正看着自己,两人对视一眼,似是已知道原因出在何处。

  丹禾深居尹府,这几年甚少外出,但丹禾之名却因为多年前曾和尹老爷在外游走而远播多时,要是有人因而对她生出怜惜,不満她和于棠走得太近,因而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

  尹于棠浓眉微攒,亦有想法成形。

  “还不简单,调出所有人前往官府殓房比对勒痕,再检查指上是否有伤,不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尹少竹懒得深思,只想寻找最快解决的法子。

  “没有证据。”宋元熙淡淡打断。“官府办案,只求证据,没有证据,等同⽩搭。”

  “不然要怎么做?”他啧了声。

  “想办法让那人再犯案一次。”丹禾早已想好对策。

  与其猜想对方动机,倒不如先将人逮住,还三爷清⽩。

  “喔?你打算怎么做?”尹子莲微扬眉看着她。

  “我要扮成花娘,敌上门。”

  “你胡说什么?!”尹于棠头一个不允。

  “再没有任何事比你的清⽩重要。”她说了,就算要她拿命换他的清⽩,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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