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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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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七天了,她翘首以待的消息却好似石沉大海。

  那条送给⽟妈妈的裙子她早绣好了,可是赫麟却一直没来取,彷佛忘了这件事的存在。

  绿竺的心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惹得她心烦气躁,每⽇坐立不安。

  ⾝为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聇,天天记挂着自个儿的终⾝大事呢?她本应该像其它大家闺秀那样,对今生的姻缘不闻不问、心如止⽔,即使有媒婆上门,也该远远地躲在帘子后面去。

  可她不知自己是否骨子里天生轻浮,所以才会一直对那个荷包念念不忘…

  那个浪子把它给赫连表哥了吗?赫连表哥看到它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无论接受与否,至少得给她回个话呀,老这样拖着,让她的心悬着,是世上最最‮磨折‬人的事。

  虽然外表纤细柔弱,但绿竺知道,其实自己是一个行事果敢的人,她不会默默忍受这无尽的等待,她会主动找到赫麟,把事情问个明⽩。

  挑了个闲暇的下午,借口去给姨妈请安,绿竺踏⼊宣亲王府的大门。

  “竺儿,你来得不巧呀,赫连到衙门去了,得到天黑了才会回来。”惠福晋见了她,笑咪咪地说。

  “姨妈,我不是来找大表哥的…”她难为情地低下头。为何宣王府中诸人一看到她,便断定她是来找赫连表哥的?难道,她的心思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是来看望姨妈的,顺便给二表哥捎点东西。”

  “给赫麟捎东西?”惠福晋彷佛听到天下奇闻,満脸诧异“你跟他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

  “表兄妹之间互相送点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天二表哥托我绣了条裙子,我今天给他带来了。”绿竺更加羞怯,生怕姨妈看出个中玄机。

  “嘿,那小子准是有了新相好,”惠福晋无奈‮头摇‬“他想讨好人家是他自己的事,怎么能劳烦你…”

  “姨妈,咱们是自家人,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她往侧院那一排厢房望去“不知二表哥在家吗?”

  “这还用问,当然在--在‮觉睡‬!这小子⽇⽇过着通宵达旦、花天酒地的生活,他哥哥这会儿在衙门里忙碌,他倒只会睡大觉!”惠福晋幽幽叹息“竺儿,你自个儿去那屋里找他吧,我一见那孩子就生气,不陪你过去了。”

  “那…姨妈您先坐着,我去去就来。”绿竺舒了一口气。幸好姨妈没跟着她,否则她就无法向赫麟提起那个荷包了。

  于是,手捧着云霞般的丝绸红裙,她轻轻站到赫麟的门前。

  门虚掩着,一敲便开了。

  这屋子透进了午后⻩金的光线,一道绣着猛虎的屏风隔在房间‮央中‬,蒙蒙你遮着

  绿竺并未看见人影。或许,那人此刻仍躺在上。

  大表哥的厢房她进得多了,这个浪子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来,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

  印象中,赫麟一向⾐着贵气光鲜,属于他的地盘应该同样华美奢侈才对,但出乎意料的,这房中竟极为朴素。

  除了那道屏风算半个摆设之外,桌上、墙上再无其它装饰品,平素公子哥爱好的⽟马呀、花瓶呀一概没看到,空空洞洞似下人的房间,就连绿竺一向认为节俭的大表哥的厢房也好过此间十倍,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儿住着一位贝勒爷!

  睁着诧异的眼睛,她不由自主缓缓迈了进来,四处打量。

  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像是五颜六⾊的泥巴,被郑重地供在⽩瓷盘子里,搁在书桌上。

  而瓷盘旁,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笔。那笔炭黑的颜⾊,似乎下用沾墨便可在纸上留下痕迹。

  绿竺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感到十分新鲜有趣。而触碰之中,她发现另一件更为新鲜的玩意--西洋画册!

  很早以前她就见过西洋画,据说是洋人献给皇上的贡品,但这样小小一本的精致画册她还是头一回见到。绿竺不知不觉地坐下,翻开画册,细细品赏起来。

  她喜西洋画的真细腻,彷佛绘制的人物近在眼前,而这一本也没让她失望。

  于是她⼊地欣赏着画上女子的首饰与纱裙,但顺手翻到册中某页的时候,她双眼一瞪,几乎跳起来。

  那…那是一幅舂宮图吧?

  只见那上面的女子,一丝‮挂不‬,躺在花丛中,‮媚妩‬地微笑…

  绿竺顿时气心跳,双颊似火烧。

  她快速阖上册子,口中念着佛号,想让自己快速静下心,却又忍不住再次轻轻地翻开册子。

  ⾝为姑娘家,看到如此画面,本应唾骂着回避,可她为何…竟觉得那幅图有一点…美丽?

  定睛再细看看,它的确美丽。裸女的姿态虽然‮媚妩‬,却不,相反的,在花朵的簇拥下,反倒有一种舂天般的感觉。

  手微颤着,她又翻了一页,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的裸女,她们⾝后长着⽩⾊的翅膀,在泉⽔边梳洗自己金⾊的头发,光在她们晶莹的肌肤笼罩一层柔和的光泽,不仅没有丝毫的感觉,甚至还让人想到了一个词--圣洁。

  她快要晕倒了!真不明⽩,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知羞聇、看了又看?为什么会有这种认为“舂宮图”也很美丽的怪异想法…

  “外面有人吗?替我倒一杯茶!”

  忽然,屏风后面传出男子的声音。

  绿竺本就心慌慌,此刻再听到男子的声音,更是六神无主,⾝子往后一退,碰到了书架,顷刻之间,架上的书纷纷落了下来,发出巨响。

  “笨丫头,又打烂东西了?”

  赫麟从屏风后步出,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

  “啊--”绿竺一瞧见他,马上捂住双眼,大叫起来。

  他、他…除了间一条薄薄的子,竟啥也没穿!

  “绿竺?”赫麟见了她也同样吃惊,敛起戏谑的笑容,面露微愕。

  “快把⾐服穿上!”绿竺将那条她绣的红绸裙扔了过去,覆住他结实的肩膀。

  “胆小的表妹。”赫麟毕竟机灵得多,马上恢复了玩笑的口吻“好了,我到里面穿上⾐服,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等你穿好了再叫我!”她执意捂住眼睛,丝毫不敢把手移开。

  “呵呵!”赫麟似乎对她惊惶失措的样子感到十分有趣,披上外⾐后,并不告诉她自己已经穿戴整齐,只悄悄地站到她面前,继续逗她“你今天怎么走错房间了?”

  “人家哪有走错?”她蒙着脸回答。

  “大哥的房间在院子那一端,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董大‮姐小‬大驾光临,居然是为了区区在下我?敢问有什么事?”

  “快去换⾐服吧,等会儿再慢慢说!”

  “不,你先说了我再换⾐服。”

  “你…你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你明明知道…我今天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呀?”赫麟却装作不懂,凑近了问。

  “你要我绣的东西我已经绣好了,我托你帮办的事呢?”

  “哦,是那件事,”他沉默片刻“对不起,你把绣好的裙子拿回去吧。”

  “为什么?”绿竺感到微微不妙。

  “因为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办成,所以你的礼物我也不能收了。”

  “大表哥他…”绿竺只觉得一颗心在中迅速下坠“他不愿收下我的荷包?”

  赫麟又是半晌不语,她捂着眼睛,看不到他对表情,不由得又急又躁“你快说呀!”

  “大哥他没有拒绝,是我…把那个荷包弄丢了。”他低低地答。

  “什么?!”她一怒之下,放下双手,看着他已穿戴整齐站在自己面前,立刻明⽩受骗上当,怒上加怒“你怎么会把它弄丢了?”

  “那天晚上喝花酒喝醉了,第二天,荷包就找不到了。”赫麟淡淡地答,彷佛弄丢的不过是一件无⾜轻重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绿竺感到火苗自腹中窜了出来“你这个骗子!我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托给你,你居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我是不小心弄丢的,又不是故意的。”

  “你…”这小子做错了事,非但不思悔改,反而理直气壮?那个荷包是她花了好多心思才绣好,又找了个得道老尼为它念了姻缘咒,这才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谁知道,这浪子竟然无视她的嘱托,弄丢了她的宝贝,简直混帐!

  虽然,荷包可以再绣,但寄望于荷包、翘首等待的心情,被这次的事情一闹,以后便不会再有了。

  叫她还能想出什么别的法子,向大表哥表⽩?

  绿竺越想越气,突然泪珠一落,哭出声来。

  赫麟没料到会把她弄哭,不由得一愣,呆在原处。

  “怎么了?竺儿,你这是怎么了?”哭泣声中,惠福晋领着一个托着盘子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我做了些甜汤,正想端来给你们尝尝,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架。到底怎么了?赫麟,是不是你欺负竺儿了?”

  “孩儿没有。”他抵死不承认“姑娘家本来就爱哭,经常为了一点小事掉眼泪。”

  “你还说没有!你还说没有!”绿竺泣不成声,顺手拿起一只茶杯朝他砸去。

  没提防的人被砸了个正着,额上渗出⾎来,茶⽔自他的俊颜滴滴往下落,染半片⾐襟。

  “你还我的荷包!你还我的荷包!”绿竺跺⾜大嚷。

  “赫麟,肯定是你又欺负妹妹了,否则竺儿这么斯文的女孩子,怎么会气得拿茶杯砸你?”惠福晋很肯定地道。

  赫麟用帕子轻轻拭着额上的⾎,没有回答。

  惠福晋顾不得儿子,只吩咐小丫头去找药箱,自个儿则连忙握着绿竺的手,细细追问详情。

  绿竺呜呜咽咽,说了好半天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大概。

  惠福晋一边听着,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傻孩子,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她抚了抚绿竺的背“不就是一个荷包吗?姨妈赔你!”

  “赔我?”绿竺瞪着红通通的眼睛。

  “对呀,姨妈虽然不会刺绣,但可以赔你一个如意郞君!”

  “呃?”这话一出,不仅绿竺,就连站在一旁面壁思过的赫麟也愣住了。

  “你跟赫连的婚事,姨妈我就替你作主了!”惠福晋一锤定音。

  “姨妈您…”绿竺忘记了哭泣,満脸愕然。

  “这个是当年太后赐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惠福晋将一只温暖的⽟镯套进她腕中“其实我早就看中你当我家媳妇了,只是一直没跟你⺟亲商量,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可我⽗亲是汉人。”绿竺难以置信地盯着手腕,道出心中顾虑。

  “那又有什么关系?”

  “赫连表哥可是皇上的亲侄子啊…”“放心好了,他阿玛已经不太理我,所以我生的儿子,大概也不会有人管他的婚事。”惠福晋似想起什么伤心事,神⾊一黯“赫连将来未必能当上什么亲王郡王的,朝廷若嫌弃他娶了汉女,这府里自然有更好的女人生下更优秀的儿子继承爵位。”

  姨妈失宠已久的事,绿竺早有耳闻,她只是没想到,会因为自己而引出姨妈伤感的情绪。

  戴上这个镯子,得到了婆婆的承认,是否表示她已经⾝为大表哥的未婚了?

  为何,她此刻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更加忐忑不安?

  ********

  这样算是订婚了吗?

  除了未来婆婆赠予的一个镯子,她好像仍然一无所有。

  宣亲王府并没有派人送来聘礼,也没有找人替她和表哥合对生辰八字,更没有订下举行婚礼的⽇期…有时候,她真怀疑姨妈那⽇所说的,不过是一句戏言。

  绿竺強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制那套嫁⾐,告诉自己不要胡思想,可是眼看过了一季,凋零的秋叶已经飘落到她的窗前,宣亲王府那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她便満心焦虑,整⽇寝食难安。

  而家里的气氛也异常怪异。话说上个月的某一天,⺟亲从宣亲王府回来,就关起门与⽗亲窃窃私语了好半天。从那以后,全家上下就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目光瞧着她,彷佛共同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惟独瞒着她一人。

  她很想问问⺟亲,是否订婚之事发生什么变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姐小‬--”杏儿端进茶点,打断了她的沉思“赫麟贝勒来了,在夫人房里跟她说话呢!”

  “二表哥?”绿竺心中一跳“你看清了,真是他?不是别人?”

  “‮姐小‬,”杏儿偷偷笑“我知道您盼的是另一个人,可我哪会看错?唉,全府上下,也惟有‮姐小‬你会把赫麟贝勒看成另外一个人!”

  “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呢!”绿竺不好意思地打了她一下。

  其实,这丫头说得没错。全府上下,惟有她在恍惚之中,会把赫麟看成另一个人--她太想念那个人了。

  可是,自从订婚之后,赫连只来过一次,而那一次,⾝边还带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漂亮女子。

  他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见她这个未婚,只是为了求她替那个女子做一条雪⽩的西洋长裙。

  她猜测着赫连与那个女子的关系,却始终猜不出来。

  表哥说,他们俩刚刚认识,但两个刚刚认识的人怎么会如此络?

  她猜测着那女子的⾝分,可却什么也猜不出来。只觉得那女子⾝上有一种大清国寻常人家的闺女所没有的气质,这气质,彷佛从大海的那边吹来的风一般,给人蔚蓝而神秘的感觉。

  女子走后,她努力露出天真的笑容,強留表哥在她家用晚膳,很想趁机知道表哥对订婚的事有什么想法,但那⽇他明显的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她等了一季,终于把他盼来了,他却草草用过一顿饭后,就匆匆走了。在那之后,也没有再来看她,彷佛本不在乎订婚的事,把她忘了…

  “哦,对了,‮姐小‬,”杏儿又道:“夫人吩咐等用晚膳的时候您再过去,现在她正跟贝勒爷说话,您不要去打扰他们。”

  “不要去打扰他们?”绿竺有些诧异“怪了,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秘密?好像要背着我似的!”

  “嘿嘿,大概夫人知道您讨厌赫麟贝勒,不想您见了他生气吧?”杏儿笑“看看你们前段时间,像仇人似的!”

  “呵--”绿竺也不由得笑了。

  其实,她心里早就不再责怪赫麟。当时他被她的茶杯砸中,额上裂了好长一道口子,事后听说找了个西洋大夫来,才没留下后患。一想到这事,她的心中就充満內疚。

  求人帮忙,别人帮了你,算是给你面子,不帮你,也是他的自由--她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责怪赫麟。

  何况,这段时间,赫麟常常往这里跑,名为送些新鲜玩意孝敬姨妈,实则是想用这些东西讨她心,向她赔罪。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苦心呢?

  从小到大,她虽然憎恶这个喜爱戏弄她的表哥,但毕竟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罢了罢了,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跟娘亲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让她知道?难道,这秘密跟她有关?跟她订婚的事有关?

  绿竺心中不由得一惊,唰地站了起来。

  “‮姐小‬,您要上哪儿去?”杏儿睁大眼睛问。

  “你乖乖呆在这儿,我去去就回!”她提起裙子,往⺟亲房中奔去。

  董夫人的房门上垂着厚厚的帘子,绿竺奔至长廊,便放轻了步子,将耳朵贴近窗子,静静聆听屋內的动静。

  “都怪我不好,一直怕她伤心,所以一直瞒着她…事到如今,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董夫人幽幽一叹。

  “姨妈如果难以开口,不如让我来对表妹说吧。”只听赫麟如此回答。

  “麟儿,你真的肯替姨妈解决这件难事?”

  “婚礼此刻已经轰动了整个京城,要瞒恐怕也是瞒不住的。长痛不如短痛,一次对表妹说清楚也好。”

  “可你表妹从小就爱慕连儿,我真怕她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姨妈您放心,我会好好劝解表妹的。”

  “唉,真是不好意思,今儿是宣亲王府大喜的⽇子,我和你姨⽗理应前去道贺,但为了这个傻孩子,我们谁也不敢去…”

  “姨妈,您太客气了,姨⽗不是早送了大礼了吗?我阿玛不会介意的。”

  什么婚礼?什么打击?什么长痛不如短痛?

  绿竺听得一头雾⽔,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大巨‬的恐惧,像是周围埋伏着凶猛的野兽,随时会把她呑噬。

  她摸着起伏不定的口,不知应该后退,还是继续探明真相。

  不、不,她不该就此退缩,她不要再过那种整⽇坐立不安、胡猜测的⽇子,即便此刻等待她的,是一个骇人的坏消息,她也该鼓起勇气面对。

  或许一时之间会难以接受,心如刀割,但至少,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

  “你们在说什么?”咬了咬牙,把帘子一掀,她的出现让屋內两人惊愕地抬眸。

  “竺、竺儿…”董夫人支支吾吾,想挤出一丝笑容,却表情僵硬、手⾜无措“没、没什么呀,我跟你二表哥只是在闲话家常…”

  “娘,您别瞒我了,我刚刚在外面都听到了。”绿竺听见自己的声音极为镇定“你们提到婚礼,到底是谁的婚礼?”

  “这、这…”董夫人结结巴巴。

  “姨妈,让我来说吧。”赫麟不再像昔⽇那般嘻⽪笑脸,反而换了张満脸严肃的表情“表妹,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现在我们再也不能瞒你了…我大哥要成亲了。”

  “成亲?”虽然早已隐隐预感不祥,但当这两个字真真切切传⼊她的耳膜,仍令她的心霎时粉碎“跟谁?”

  “是已故长宁公主的女儿,海莹格格。”

  “就是那个从西洋回来的格格?”虽然处在深闺中,但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格格,她还是听说过的。

  “竺儿,并非是你姨妈说话不算数,只不过海莹格格跟你大表哥从小就指腹为婚,你姨妈不知道这事,所以…”董夫人瞧见女儿面⾊煞⽩,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是呀,这事是我阿玛私自订下的,他一直没告诉额娘,最近海莹格格随她阿玛回京,我额娘才知道这事。其实,她心中也很为难,因为她认定的儿媳妇一直以来只有你。”赫麟帮着解释。

  得到姨妈的认可又有什么用?她就知道自己过了不了姨⽗那一关!

  海莹格格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大清国堂堂的郡主,⾝分何等尊贵?她这个汉臣之女又怎么比得上?

  姨⽗宣亲王为自己的长子挑儿媳,当然要挑个门当户对的皇亲国戚,就算赫连将来不继承爵位,也不能随随便便娶个女子给他丢脸呀!

  绿竺怔怔的,泪⽔模糊了双眼,好半晌,才微颤地问:“他们…他们哪天成亲?”

  “就在今天。”赫麟低低地答。

  “今天?”呵,难怪他们终于肯告诉她了,因为,这事再也瞒不住了。“今天的什么时辰?”

  “大概就是现在吧。”赫麟眸光深邃地望着她。

  “现在?”呆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她一扭头,飞也似地往门外跑。

  无论如何,她也要去亲眼瞧一瞧--当不了他的新娘,至少,让她看看他做新郞官时的模样!

  看见了,她也就可以死心了。否则,她会认为这一切只是场恶梦,她会強迫自己不相信今天听到的。

  门口的树下拴着一匹马儿,那是赫麟的坐骑。这会儿,来不及叫人备车,而且即使命人备车,他们也会千方百计阻止她去观礼。于是,顾不得那么多,绿竺解了拴马的绳子,一跃而上。

  其实,斯文的她不太会骑马,只在小时候跟表哥学过一两回,此刻她凭着记忆中的‮势姿‬,‮腿双‬一夹,鞭子一扬,便驱得那马儿直往前跑。

  马儿飞奔,她在座上颠簸,像是老天保佑,竟没有摔下来。

  宣亲王府离她家不远,驰过两条街,她便看见了。

  呵,真是一场豪华隆重的婚礼,似乎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来了,京场里的老百姓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王府四周,你拥我挤地观看接花轿的盛大场面。

  她坐在⾼⾼的马背上,虽然隔了不短的距离,但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亲和赫麟没有骗她,那个穿着新郞服饰的,的确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只见他拿着一把弓,正朝大红花轿顶出第一支箭。

  “一天狼”、“二地妖”、“三红煞”三箭过后,新娘便可进门。

  他肯拉开这弓,就证明他并非被迫,这件婚事,他应该是愿意的…

  绿竺只觉得那拉开的弓,似一把锯子,正割着她的心。而一想到,从今而后,她的大表哥将再也不属于自己,这心上的裂痕就更深了。

  倏地,箭被出,金⾊的箭镞光,划出一道闪亮的弧形。

  马儿见了这箭,顿时一惊,嘶鸣一声,前蹄⾼⾼抬起。

  未拉紧缰绳的绿竺,随着这声嘶鸣,被马儿甩了出去,⾝子砰然着地,后脑不期撞到一块利石。

  本来就已昏昏沉沉的她,只感眼前一黑,不愿目睹的情景,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

  随着新郞的金箭出,四周一片呼,没有人听见这马儿的嘶鸣,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晕厥的姑娘。

  惟有一个人,从远处赶来,呼唤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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