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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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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场别开生面的毕业晚会。

  舞台上是一曲接一曲的浪漫,舞台下是笑闹喧哗的年轻。这么别具意义的夜晚,竟然嗅不出任何依依之情,只有我,是说不出的孤寂,仿佛今晚起,这无忧灿烂的⽇子已被隔离在九点的钟声里,跨不出界线地看着我的脚步离去。

  “雪凝——”晓茵清脆悦耳地叫唤著我。

  “嘿,你们来啦!”我仍一副无其事的自然,向前几天又和好的俞善谦及晓茵打招呼。我虽不明⽩俞善谦的用意,但我以称许的眼光支持他的回心转意,或许那天,他只是一时情

  “雪凝,告诉你一件事,善谦答应我不去北平了,他要留在天津考南开大学——”晓茵的眼中闪著光芒“真是太好了,往后咱们超级四人组又可在一块儿,醒仁也说要留在天津才好充当我的服装顾问呢!”她的神情不知是天真还是得意,前阵子我觉得赵醒仁愈来愈有志在必得的行径。

  “是吗?”我心不在焉地说著,对于往后,我著实不敢期望会如同往⽇一般。

  “当然——”晓茵俏⽪地眨眨眼,附在我的耳朵说:“是我要善谦去南开的,这样你才能替我看住他,嘻嘻——他一听说你也要去南开,两只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虽然是怕了你季女侠,但为了我,他真的点头答应了。”

  “他知道我要报考南开?!”我急忙地问著。

  “嗯——我告诉他的。”晓茵天真的笑,使我不由得心头一紧。

  善谦哪!善谦,你何苦穷追至此?!我暗自苦恼著。

  走在沁凉的街道上,我依然谈笑风生,无视于善谦的温柔殷勤,回避著他脉脉含情的眼光,只有赵醒仁那时而浮现的怒怼,我没有忽略半毫,想必他是为晓茵抱不平,俞善谦再优秀,也不能手挽著晓茵再向其他人表露心迹。

  醒仁的观察力一向敏锐,像狼,似乎所有的举动皆在他的盘算之內,只待何时扑⾝护取猎物,对他,我总认为只能共事,不能心,但晓茵和善谦却以此嘲笑过我,说是我有“瑜亮情结”真是冤枉!

  “我家到了,再见。”赵醒仁向我们告了辞。

  赵醒仁这一走,俞善谦的暗示就更没忌讳了,为此我只得想个借口先行离去“你们先走吧!我好像把东西遗落在晚会里了,得回去找找。”

  “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回去找?”晓茵和善谦同时说著。

  “不要——”我有些支吾“我与朋友还有些事要讨论——”

  这时候,安静的街道上出现一辆⻩包车,而车上坐的人正是穆颖,令我不噤欣喜万分,竟忘形得挥著手,喊著:“喂——”

  他看见我了,吩咐车夫停了车,他面带笑容地援步走了下来。

  “这是我朋友,这是我同学——”我相互介绍著“我和他还有事,所以你们就先回去吧!”我灵机一动,顺口就说著。

  “可是晚上不‮全安‬,一会儿你回家怎么办?”晓茵对我的关心是没话说的。

  “我会‮全安‬地把她送回家去的。”一旁的他竟体贴地帮我圆谎。

  只见俞善谦怒火燃烧地看我一眼,便讪讪地同晓茵一块儿离开了。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不噤又心事重重地恍惚起来,忘了他还安静地站在我的⾝旁。

  “他们走远了——”他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连忙转过⾝,以満是感的眼光说:“谢谢!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他先是一愣,继而笑开了颜,说:“当及时雨可不容易,要能察颜观⾊,随机应变,不过倒是刺新鲜的。”

  “你这样笑好看多了——”我竟有些忘形了。

  “我原来样子难看啊?!”他侧著头紧张地问著。

  “不难看——”我转著眼珠子,故作研究状地朝他脸上望去“就艺术角度而言?你有成內敛的气质,但就画面取材而论,就略嫌木讷呆板。”

  他又笑了,说:“这样形容你的及时雨,是不是太不知感恩了,小妹妹。”

  “真的?!”我故作惊讶,说:“那可要请您宽宏大量,切莫计较才好,老先生——”我回他一记。

  “老先生?!”他又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是老了、是老了——”

  “我说笑的,你怎么会老?!看来不过大我几岁吧!”

  “不只几岁你”?四昃腿你耍?愦蟾挪攀你⑵咚臧桑彼?目谄?袷峭?『⒆铀祷鞍愕睦铣伞?br />

  “那我该喊你一声叔叔你?臼迨濉**蔽曳⑾侄核?Φ某删透衅牧钊擞湓玫模?忝桓龇旨实?窒氯ァ?br />

  “什么?!”他的惊讶似乎太过了。

  “木头叔叔的简称啦!”我解释著。”喔——”他眯起的眼、咧开的嘴把笑意释放得更为彻底“既然这样,就让我这木头叔叔送你回家吧!”

  月光下的他,有份静谧的飘逸。

  “这太⿇烦你了,我还是自个儿回去。”我庒儿都没意思要他真送我回去,便挥挥手,潇洒地转个⾝,迳自沿著马路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才愕然警觉到背后竟有著轻轻的脚步声,就在我庒著心口、屏著呼昅,猛然地一回头——

  “是你?!”他竟然在我⾝后约五十公尺处“你就这样一直跟著我?!”我无法置信地瞪著大眼。

  他有些尴尬地笑笑,说:“我不放心,但你又不让我送,所以——”

  这块“木头”还是破天荒的,我是不好⿇烦他才说要自行回家,既然他挂心,当可同我说一句,犯不著像个匪徒般不吭气地跟在后头,还好,是我季雪凝胆子大,才没被他吓成⽩痴。

  不过,他“木头式”的关心倒有趣的,有“别树一格”的反应、有若隐若现的神秘及解题猜谜似的刺

  突然间,脑海中俞善谦的影像似乎不再那般地鲜明,但这种感觉我却无暇想得太细,因为在“木叔叔”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又再次感受到第一次见到他时所引发的莫名心悸。

  只是,他还是没告诉我,他的姓名。当然,我也没敢问,因为我总觉得这是⾝为男士的他该尽的“义务与权利”想想,原来自己也有别扭温呑的一面。

  隔天,已经⽇上三竽,而我却赖在上不起。

  “钤——”电话声不停。

  “喂,季公馆——”我懒懒地说著。

  “雪凝,出事了——”晓茵没头没脑地迸出这句,接著就是啜泣。

  “别哭啦!说清楚,谁出事了?!”我太习惯晓茵这种三天两头的哭诉,早就练就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本领。

  “是善谦,她婶婶早上来找我,说善谦被人密告参加谋反行动,今天凌晨就被三名便⾐人员带走了。”

  “什么?!”我顿时吓醒了。

  “求你替我打探打探,设法救他出来。”晓茵急切地恳求著。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你爹不是认识许多官场大人物吗?请他帮忙不是更好。”

  我有些疑惑。

  “我——我已经被我爹软噤起来了,他知道我同善谦的事,哼!不知道是哪个饶⾆的人说的,现在善谦又出了这种倒楣事,我爹更不会答应我和他的往了。”哽咽的声音,是晓茵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但,我是季雪凝,不能因为怕事而裹⾜不前,更何况,对方是俞善谦。

  我当下决定先到“中爱社”问个仔细。

  才来到了巷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寒了心。地上的落叶皆被散落的纸张所代替,而其中的一些竟沾染著怵目惊心的红⾊⾎迹。

  有人受伤了?!是善谦吗?!我不噤冒了冷汗。

  “中爱社”的门口围了一群人,有民众、有‮生学‬,叽叽喳喳地头接耳,使我不由得加紧脚步上前一探究竟。

  “还好——差一点我就加⼊中爱社了。”一名男‮生学‬说著。

  “是啊!想不到许老师竟然是共产——”

  “最倒楣的还是那些‮生学‬,好端端地就被牵连进去,平⽩断送一生。”一年约四十有余的中年男子‮头摇‬叹息。

  “弄错了吧!中爱社只是个社团,而且出发点是请求‮府政‬抗⽇——”我情急之下,倏然地揷著嘴。

  “嘘——”一个‮劲使‬,竟被人揪离这人群。

  “醒仁?!”原来是赵醒仁的多管闲事“⼲嘛慌张成这样?!”我有些不悦。

  “你不要命了?!还在那儿胡言语。”他一脸严肃。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识地放低声音。

  他不语,只示意我随他来到较远一处的街角。

  “我早提醒过善谦趁早离开中爱社,可是他不但不听,还更积极的准备发动更具规模的‮威示‬大‮行游‬。”他说。

  “就只是因为这样?!他们以前也办过这种活动啊!”我觉得有蹊跷。

  “早就有人在注意他们了,只是这次查到许振強老师其实是用中爱社为掩护,以抗⽇为借口,来离闲‮府政‬与民众的感情,巩固共产的势力。”赵醒仁的解析像针,刺破了我用十七年天真单纯吹成的汽球。

  “许老师怎么会这样?!”一种被背叛的刺痛扎得我鲜⾎淋淋“那善谦怎么办?其他的‮生学‬怎么办?”我霎时了方寸。

  “只有听天由命了——”醒仁喃喃地说著,而睑上却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神情。

  “不,不能只听天由命——”我咬著牙,动地说:“我要去问我爹,毕竟‮生学‬们是不知情的,是无辜牵连的,教育当局该出面保护他们。”话一说完,我立即拦辆⻩包车朝教育局办事厅奔去。

  见著爹,我等不及歇个气儿便急忙地说。“爹,你要救救中爱社的那群‮生学‬哪——”

  “雪凝?!”低著头批公文的老爹似乎被我吓了一记,说:“哎呀——瞧你这副狼狈样。”

  没心思去理会爹的询问,我又是一阵慷慨昂地陈述著这群因太过热情却反被利用的无辜‮生学‬。

  而爹,还是没吭气,只是脸上愈见沉痛的表情。

  “爹,您要救救他们啊!”我哀求著。

  “雪丫头,你认为爹会坐视不理吗?只是——”爹的口吻有份无奈“原本不会牵连这么广、这么严重的,没想到他们其中有人跑去告密,而且搜出许多非常不利的证据,尤其是对俞善谦,如此一来,爹也无能为力,毕竟这个时期,这等叛行动不是三言两语就可开脫的。”

  “可是——可是善谦绝不会加⼊共产的,他只想把⽇本人赶出东北,我了解他,我可以为他证明——”我急切地说著。

  “你不要再惹祸上⾝了——”爹突然拍了下桌子,以严厉的口气怒说著“差一点连你和晓茵都被列⼊嫌疑名单了,要不是仇家和咱们季家还有点背景,再加上前阵子你倒也听话地没去同他们瞎搅和,这才能全⾝而退,就求你别再为人強出头,好不好?爹这把老骨头可噤不起啊!”原来这事早有预兆了,难怪爹最紧张我去找俞善谦 那晓茵怎么办?她同善谦是公认的一对,想必此时她的处境是最为艰难。仇家是绝不会让她再出大门一步的。

  ⾝心俱疲的我来到了仇家门口,万般犹豫地徘徊走着“抱歉,我无能为力。”我心里一直重复著要对晓商说的这句话语。

  突然间,仇家大门开了——

  “?!”

  “是你?!”我看见赵醒仁疲惫不堪的眼神。“你——?!”我一时间也不知该问些什么。

  “昨晚一群调查人员问了晓茵一个晚上,直到刚刚才离开。”他还掩著口,打著小呵欠。

  “那——你也待了一晚上?!”我有些讶异。

  “嗯——”他点著头,说:“我担心晓茵应付不过来,而且仇伯伯一直在气头上,本安抚不了晓茵受惊吓的⾝心状况,所以我只好陪到现在。”

  “为什么要找晓茵?什么事问我也可以呀!”我自觉比较能承受这些煎熬。

  “你?!”赵醒仁看了我一眼,说:“你又不是善谦的女人——”

  我不甚明⽩地听著醒仁的解释。

  “俞善谦逃掉了——”醒仁随后在我耳畔说著。

  “真的?!”我的⾼兴是不假思索的。

  “嘘——”醒仁紧张地向我示意著“现在晓茵家布満眼线,要是你遇见善谦,千万要他别来这儿。”

  这一提,让我又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然,先同我商量商量,或许会有办法,不过,这事儿暂时不要让晓茵知道,免得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全怈漏了。”醒仁的顾虑是周全的,此时的他能有此心意,也是有情有义了,想想自己以前真是小心眼、多疑虑,老说他只能共享乐而无法共患难。赵醒仁今⽇的话,令我不由得又感动、又惭愧。

  “谢谢你,醒仁。”我由衷地说著。

  “善谦也是我的朋友。”他说著。

  由于仇家拒绝我去探视晓茵,只得在醒仁安慰下,这才无奈地往回家路上走去,夕余晖第一次我无心欣赏,而月眉湖畔只见萧瑟凄凉。

  “雪凝、雪凝——”是谁?!恍惚中我似乎听见善谦的声音。

  “雪凝——是我。”

  我四处探寻,就在湖边的一叠石堆后,我看见了俞善谦。

  “善谦——”我既‮奋兴‬又紧张地跑上前去“你果真逃出来了。”不知不觉中,我竟流下泪来。

  “我只想要再见你一面——”他憔悴的脸、布満红丝的双眼在在都令我难受,尤其是右袖上还染著一片⾎渍。

  “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我真的惊慌了。

  “雪凝,相信我,我是被栽赃的,我绝不是共产——”他极力地向我解释。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

  但是,相信归相信,终究是不济事的,由于我家附近也布満了调查人员,使我无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下把善谦带回去疗伤,因此眼前唯一可行的,便是找醒仁商量个万全之计。

  赵家离月眉湖是有段距离,我趁著月⾊昏暗拦了辆车直往赵醒仁的住处奔去,既是心急又得装著若无其事。

  “叮当——”我按了门铃。

  赵醒仁一出来见著我,就已明⽩个六、七分了,连忙低声问说:“有急事吗?”

  “嗯——”我先用眼神说了一遍,再说:“⽔仙花的主人找到了,在湖东巷的破宅子里。”这是我和醒仁都能明⽩的暗语,⽔仙花的主人指的就是俞善谦。

  而临时应变的就是善谦的蔵⾝地点。为了以防万一,我并没有直接透露善谦的落脚处,而是打算自己先到湖束巷的那座破宅中接应赵醒仁,待商量个‮全安‬妥当的方法后再去找俞善谦。

  “真的?!”赵醒仁的神⾊异常,说:“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到。”

  捎完了讯,我又急急地来到这约定地点等候,果然没多久,我就听到隐隐约约的汽车驶近声。

  醒仁也真是胡涂!这般招摇不怕惹人侧目?!我不噤皱起了眉头。

  接著“碰——碰——”几声错而起的关门声。

  不对!来的不只一个人,莫非——

  就在我起疑之时,宅前的大门就被踢开了,约莫十个手执武器的人闯了进来“搜——”一声令下,这宅子的每个角落几乎都快被踩平了,唯独我蔵⾝的这个秘窖。

  “报告,没有。”

  “不会吧!赵醒仁明明说的是这儿呀?!一定还在附近,走——”

  杂沓声来来去去,而我的脑却冻住无法思绪。

  赵醒仁?!赵醒仁?!真的是那位同我们相三年的赵醒仁吗?!他那句“善谦也是我的朋友”的话还温热著,他那有情有义的神情还鲜明著,竟然转眼间全变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內心颤抖地呐喊著。

  躲在窖內的我仍不忍相信。差一点我就直接成了害死善谦的凶手,要不是我临时起意换了地点,要不是这栋老宅的一砖一瓦我太过悉,今⽇我同善谦便栽在赵醒仁这位“至友”的手里。

  糟了?!善谦还躲在湖旁的石堆里。这次,我竖起所有⽑细孔,以千万仔细的小心三步并两步地来到湖边。

  “雪凝,怎么那么久?!醒仁呢?”善谦向我⾝后探著。

  “他出卖了我们。”我冷冷地说著。

  善谦是不信的,直到我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前天,我就听抓我的人说,告密的是我⾝边最亲近的人,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醒仁。”他的哀痛溢于言表“为什么?!为什么?!”他动地槌著墙。

  “我自然会替你问清楚,不过,眼前先要逃过这一关。”我发觉前方不远处有几盏灯火摇晃著,想必是他们寻来了,我毫不犹豫地拉起善谦的手,往湖的另一处死命奔离。

  “他们在那儿——”我们被发现了。

  “站住——”

  “雪凝,你快走吧!我不能连累你——”这情势眼见是逃不掉了。

  “不,我不能丢下你——”我坚持著朋友的道义。

  “喔——雪凝——”善谦突然动地将我抱紧,说:“今⽇一别,⽇后恐无再见之⽇了。”

  话才说完,他用力一推,把我整个人推落在树⼲后头的草堆里面,而他,则朝著湖面方向飞奔而去。

  “站住——”几支口正朝他举起。

  “砰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响的那一刹那,善谦纵⾝一跃,跳进湖中。

  “不要啊——”我的呼喊被起落的声所淹没。

  他中了吗?他受伤了吗?或者他死了吗?!一股冷冽肃杀的⾎腥味薰得我理智全失。

  “善谦——”就在我即将狂呼呐喊、飞奔前去之际,突然有双強而有力的手从我⾝后捂住我的口、抱住我的,使我完全动弹不得。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他才松了手,而我却在看了他一眼之后,虚脫得昏了过去。

  一醒来,我已躺在家里的卧室里。

  “你醒了——”他就站在我的边。

  “丫头——你把爹给吓坏了。”爹焦虑地说著“还好是这位先生救你回来,还替你编个谎打发掉上门盘问的调查人员——”

  “谢谢你,木叔叔——”我向他颔首致意。

  “没什么,只是我刚好在那里——”他一定目睹了所有的情形,否则不会连我蔵⾝的草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个人,似乎不像他外表的老实可欺。

  “他——他死了吗?”我心里打了个哆嗦。

  他,脸⾊凝重不发一语。

  “尸体尚未打捞到,或许——”爹想安抚下我的情绪。

  “怕也是凶多吉少。”我只是闭起眼,缓缓地流著泪。

  “我先走了——”阵静默后,他拿起帽子准备离开。

  “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明天就要去‮海上‬,改⽇我一定带小女上府致谢——”老爹直握著人家的手。

  “往后,她可得凡事小心了。”他对我爹说著。

  “是啊!穆先生慢走——”

  “爹——人家不姓‘木’!”我皱著眉说著。

  “啊?!”爹倒是愣了一下。

  只见他笑笑,侧过⾝看着我说:“保重啊!”“连你也走了——”我喃喃地说著,有股莫名其妙的感伤。

  这夜起,善谦跳湖的情景总会在我梦里反覆几回,而每每醒来时都浑⾝透,或许是汗、或许是泪,但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直到晓茵订婚的消息传来——

  “抱歉,我家‮姐小‬很忙,没时间见你——”

  “抱歉,仇‮姐小‬不在——”

  “抱歉,仇老爷不准‮姐小‬见客——”

  “晓茵——不可以嫁赵醒仁,千万不可以——”我在三番四次被仇家拒于门外后,情急之下只有站在大门口外⾼声喊叫著。

  “季‮姐小‬,别这样啊——”几位仇家佣仆闻声出来拦阻。

  “哼!”我不理睬他们的阻挠,继续加⾼我的音量:“赵醒仁不是人,他无情无义背叛朋友,他——”

  “季雪凝住口!”一声怒喝,晓茵她爹就神情肃穆地站在我面前。

  “仇伯伯——”我吓了一跳,随即又赶忙地说:“仇伯伯,您千万不要把晓茵嫁给赵醒仁那伪君子——”

  “季雪凝,你就放过我们家晓茵吧!”仇伯伯的话中有话“她是朵温室里的小花,噤不起调查人员三天两头的盘问,就只是因为她和那姓俞的走得近,才倒楣地被人贴上标签百口莫辩哪!而这多亏醒仁⾝而出,赵家运用了关系力保晓茵的清⽩。”

  “就为了这样把晓茵随便嫁掉?!”我无法置信。

  “唯有如此,才能让所有的事情结束,只要晓茵成了赵家人,就没有留下任何话柄了,再说,赵家本来就是我心目中理想的门户,在晓茵出生时,我和赵家便有了口头的约定。”

  “约定?!”我突然恍然明⽩了,原来醒仁早就认定晓茵是他未过门的子,只是他不想用这“约定”来赢取她的心,于是这些年来,他一直跟随在晓茵的⾝旁,默默的付出关心,却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无情,晓茵的心早系在俞善谦的一举一动里。

  就为个“情”字惹祸上⾝?!

  但偏偏善谦爱的却不是晓菌。他只是一时表错情、他只是不忍回避晓茵的眼睛、他只是——他只是为了起我的一丝妒意及反应。

  一番转折,我竟是罪魁祸首!

  全是我,让善谦生死未卜、让晓茵遭受责难、让醒仁成了不仁不义的坏蛋,这一切的一切,教我情何以堪?!

  回到了家,我又是三天三夜寝食难安。

  “丫头——”爹又端著麦粥哄我吃了,说:“多少吃一些吧!瞧你都瘦一大圈了,以前那圆嘟嘟的俏模样都不见啦!”

  “爹——”我才一喊,泪珠子又滚了出来“对不起,害您老人家心了。”

  “唉——”爹把粥搁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坐到我面前说:“我怎样是不打紧,只是你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我抬起头,看着爹,而心中隐约有某种预感。

  “咳——咳——”这是爹难以启齿时的惯有讯号。

  “有什么话,您直说吧!”我说著。

  爹抚了抚下巴,一会儿才开口:“雪丫头,经过这些事,天津恐怕不适合你再待下去,所以我想——我想——”

  “好。”我不等爹说完,便口气坚定地答应了“是哪里?北平、南京还是杭州?”

  爹对我的⼲脆倒愣住了“这——这——全是为你好,省得往后要三天两头被人上门盘查,其实爹也舍不得你,不过就三、四年罢!先到外地念个书避个风头。”

  “爹,我知道您的苦心,反正我也心灰意冷了,如果能离开一阵子或许好些。”我想安抚爹的忧虑。

  “丫头你真是长大了。”爹怜惜地摸著我的头。

  “爹,您还没告诉我要去哪儿呢!”我勉強挤出一丝笑容。

  “‮海上‬,我已差人替你报名‮海上‬艺术学院。”

  “为什么是‮海上‬?”我非常不解。

  “因为老爹不能任你孤单一人流落在外啊!‮海上‬有我几十年的老朋友,把你托付给他,我比较放心,过几天他儿子柳书岩会到天津来办事,你就稍微收拾下行李,顺道同他一起到‮海上‬去,人家可是‮海上‬艺术学院的⾼材生喔!”

  看爹的表情,八九不离十地又想把远道而来的柳书岩列⼊我季雪凝的择婿名单里,不过,这一回我会特别小心,绝不让俞善谦的遗憾再次重演。

  择我所爱、勇敢去爱,不能有半点模糊不清的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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