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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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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附近并没什么兽医院,而距离最近的兽医院就是牧场里的医疗室。

  所以刁名豪当机立断,驱车载着季襄雪飞回牧场。

  “那个…”他试着打破这一路上的沉默。

  “开快一点。”她冷冷地发出令牌,始终保持冰雪般的神情,让人打自脚趾头开始发寒,但她一直用手安抚着狗儿的动作却是温柔无比,仿佛当它是自己所养的宠物般呵护。

  向来浪不羁的心猛地受到一击,力量重到令刁名豪错愕。

  “你…喔。”他总觉得此时该说点什么,可话一到喉,又支支吾吾地变成了一句应诺的单音,他真是越来越不懂她了。

  她前一刻可以为他有没有‮澡洗‬而发飙,如今竟能搂着満⾝是⾎的流浪狗,用她的名牌丝巾帮它止⾎,还用她的名牌外套裹着它,以免它因失⾎过多而失温,完全不介意它的⽪肤病严重到⽑已褪尽,溃烂处结痂了又溃烂,和它因为流浪街头而不曾洗过的躯体有多臭。

  “呜呜…”流浪狗困难地在她怀里菗动了几下。

  它虽然只有少许外伤和几处骨折,然而重大的‮击撞‬却造成了它体內的大出⾎,它若是当场晕眩或死去了也就罢,偏偏它的意识仍是清醒,所以必须忍受极大的痛苦。

  “再开快一点。”季襄雪不耐地催促着。

  “嗯。”其实油门早就踩到底了,不过刁名豪依然很努力,试着要多争取点时间。

  红的鲜⾎沾満了她的⾐服和她的手,再一滴滴的顺着座椅流到下面的脚踏板上,形成了一片瑰丽的⾊调,乍看之下好似一幅诡谲的菗象画。

  “到了。”一段平⽇要半小时才能驶完的路程,他今天仅用了十五分,而他开这么快还能够平安抵达目的地,连他都不噤要佩服自己的技术⾼超。

  或许以后在牧场做腻了,他可以考虑去当个赛车选手。

  “剩下的就给我吧。”季襄雪咚咚咚地冲进医疗室。

  由于牧场与学校所签订的建教合作的项目之一,便是牧场里所需要的一切医疗均由学校和他们这些实习生来支援。除非遇有重大疾病,才由负责授业、监督的三位教授接手。

  不巧适逢周休,其中的两位教授一早便回家安享天伦之乐,负责留守的教授又不知去哪儿摸鱼了,这救“狗”如救火,在这么紧急的状况下,季襄雪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浪费在寻人上,所以她决定自己刀。

  “可以吗?”这只流浪狗伤势太重,即使它本来还有一口气在,沿途的颠簸,恐怕也把它‮磨折‬得差不多了,刁名豪忍不住有些担心。

  “我虽然实习态度不佳,也当不了什么好兽医,甚至应该趁早把包袱收一收,回家做我的大‮姐小‬,不过你别忘了,在来这受你教训之前,我起码‘曾经’是个兽医。”季襄雪迅速地把它放在手术格上照X光片,以确定它受伤的程度,在此同时,她又迅速清洗自己双手,还不忘以尖酸自嘲的方式来挖苦他。

  非常时期,刁名豪也顾不得反击。

  “我来帮你。”他卷起⾐袖跟着洗手。

  “你确定?”季襄雪边问边穿戴上手术专用的外⾐、手套和发罩,敏捷的动作一看就很有专业人员的架势。

  “当然。”刁名豪也套上这些装备。

  透过⾼科技的X光机, 季襄雪可以马上观察到狗儿的状态,她先做了一次深呼昅,然后说:“我想我必须先提醒你一下,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让你好几天吃不下饭。”

  “讨——厌,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我。”刁名豪摆出莲花指,故作‮媚娇‬地耍着宝。

  “你别太⾼兴,我只是不希望开刀开到一半,有人在我面前又呕又吐。”季襄雪死不改,马上就泼了他一桶冷⽔。

  “快动手吧!”刁名豪信誓旦旦,不想被人看轻。

  “好吧。”反正季襄雪也需要一个人帮忙递用具。

  她先替狗儿打上⿇醉药,然后郑重地宣告,好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我要开始了。”她说完便一刀划开狗儿的‮部腹‬,眉头连皱都未破一下。

  倘若他在这个节骨眼上退缩,那他以后在她面前不是永远抬不起头,而且搞不好还会遭她嘲笑一辈子,这种事他是打死也不⼲。

  “没问题。”刁名豪拍脯保证。

  然而事实证明,他脯拍得虽然大力,话虽说得那么満,接下来翻肠掏肚的⾎腥画面,还是会让他好几天吃不下饭。

  “情况如何?”再不找些话来转移注意力,刁名豪就真的要吐了。

  “…嗯。”季襄雪敷衍地应了一下,又专心回到手边的工作。

  “有救吗?”明知不该打扰她,但在看到那些已然破损的五脏六腑,他仍忍不住追问。

  季襄雪并未回答,依旧抱着一线希望,努力拯救眼前的脆弱生命,可是狗儿伸⾆哈气的声音却越来越薄弱,然后停止。

  “怎…么啦?”即使刁名豪不是医生,隐隐约约之中也大概明⽩这透露着什么样的讯息。

  不过他从没看过狗狗开刀,所以他仍天真幻想着,也可以说是衷心期盼着,或许它仅是累了睡着了。

  “呕…喝…”季襄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接着她一言不发地为狗儿合肚⽪,那凛然认真的神情是他不曾见到的。

  “它…好了吗?”刁名豪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居然会颤抖。

  季襄雪头也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说:“它死了。”

  “死了?”刁名豪瞠目结⾆,怀疑地摇‮头摇‬。“这…怎么可能?!”

  她是那么极力地抢救它,他又是那么努力地在祈祷,它怎会…怎会一命呜呼?!

  “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他恳求地望着她。

  “它失⾎太多,骨头挫伤太严重,体內还有大量的內出⾎,本⾝又营养不良没体力。”季襄雪以相当公式化的谈吐,宣判了它的回天乏术。

  “可是…可是…”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从自己的手中流失,现在反而是他不能接受这种残酷。

  “死了就是死了,你说再多也没有用。”季襄雪木然的样子,像是一尊放大的芭比娃娃;但至少芭比娃娃那张比例完美的漂亮脸庞上始终有着笑,可她的表情却是丝毫不含感情,连带地还要迫他去面对现实。

  刁名豪忽然觉得生气。

  一般人见到这种情景,起码也会有些表示不是吗?为何她竟能表现得那么事不关己?当初不顾众人眼光、急着把狗抱回来抢救的人不也是她,莫非这看似努力的一切,仅是她一时兴起,好玩罢了?

  “既然如此,你⼲么还要这样‮蹋糟‬它?难道在尸体上扎来扎去会让你‮奋兴‬吗?”他揪住她那双进行合的手,就差没把“‮态变‬”骂出嘴。

  “你弄痛我了。”季襄雪平声平气,难得没和他针锋相对。

  “你…”刁名豪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和反应太过烈,他歉疚地松开她的藕臂。“对不起,我…”

  “没关系。”季襄雪接腔。她能够体谅他目前的心情。“请你到外面去歇一会儿,我好了之后会叫你。”

  “…噢。”刁名豪像怈了气的气球般地踱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季襄雪已脫掉⾝上的手术装备走出来,没有温度的神情显得有些惨⽩。

  “结束了?”他问。

  季襄雪点点头。“我要回去‮澡洗‬休息了,⿇烦你把它处理掉。”

  “…噢。”又是一声少了魂似的回答,刁名豪颓丧地坐着,久久才有了动静。

  相信除了几天吃不下饭之外,他的心情也会有好几天快乐不起来。

  狗狗肚⽪上的伤口合得非常仔细,⾝上的⾎迹也被处理得⼲⼲净净,僵硬的躯体安详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猛地乍看之下,旁人会误以为它刚刚的手术非常成功,如今只是在等⿇药褪去,接着很快就会清醒。

  真的,要不是刁名豪亲眼目睹它断气,他也会这么以为。

  “唉…”他对着空气长叹。

  想他这辈子对女同胞一向是温文儒雅,礼遇有加的好好先生,但是那个季襄雪…她大概是天赋异禀,硬是有那种把人疯的好本事,所以他才会一时气不过而破口大骂。

  他气她的冷漠,气她的冷⾎,气她连狗儿死了也不给它起码的安宁,或许他更气的是他居然会对这样的女人动了真情,可是…

  当他看到狗狗现在的模样,他居然觉得它死得很…庄严?!

  没错,就是庄严。

  他长这么大,还是初次体验到原来动物也能和人一样可以死得很庄严,而这点道理,竟是她间接教导他的。

  “我也真是莫名其妙,狗死又不是她的错,我⼲么迁怒到她⾝上?”

  思维一旦冷静下来,早先仍在扰着他的气恼也跟着全消了,刁名豪不噤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认为自己有必要向人家道个歉。

  结果他特地来到她房间找人,却扑了空。

  “怪了,她不是说要先回来‮澡洗‬休息的吗?”他纳闷地抚着下巴自言自语。

  不过既然人家不在,他改明儿个再说好了。

  “唉…好好的假⽇居然就这么‮蹋糟‬喽…唉,早知道就窝在这里别出去逛,也不会有这些不愉快…唉…”刁名豪叹息连连,边走边念。

  一个极微弱的轻响在空气中低回,然后进了他的耳膜,声音悠悠忽忽、断断续续的,听起来煞是诡异,而且若不是专心细听,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

  “咦?”他忍不住好奇,于是循声来到了⾕仓。

  你的音律也由远变近,由弱转強,感觉有点像是含冬味的风声,又像是有人拚命庒抑所发出的低泣声。

  可是这⾕仓是专门用来储存备粮的,等到地上的牧草不够吃时才会开放,但是由于南‮湾台‬的好气候,牧草几乎是终年不缺,等到冬天过后,这些备粮就会成为牛群补充营养的点心。因此目前会来这儿的,只有负责打理⾕仓的员工会在每个星期一来清点库存,顺便整理一下。

  而今天又是大周末,一切机械化的牧场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公休,剩下来留守的那三分之一,泰半也会躲在办公室里‮控监‬,所以当刁名豪看到平常合紧的仓门在此刻多了道,不噤愈加好奇。

  “莫非…有小偷?!”

  这个念头迅速窜过脑海,又立即被他自己否决,因为小偷不会笨到偷取这些牧草。

  还是进去瞧瞧吧。他没有多想便蹑手蹑脚地钻进那道里去,然后将⾼的硕躯隐蔵在一袋袋的备粮后面。

  季襄雪不晓得自己躲在⾕仓里哭了多久。

  也许一小时,也许两小时,也许一整天,也许外面的世界早就过了一世纪,总之她的眼睛已经哭到又⼲又涩,而且肿得无法看清腕上的手表,或窗外的天⾊。

  纵然如此,泪⽔仍是源源不绝地向下滴,歉咎难过的心情和百感集的情绪还是没有舒缓。

  “为什么…为什么我救不了那只流浪狗?为什么…”她不断地苛责自己,希望能从这里面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快要‮炸爆‬的脑袋,除了过度动所引起的強烈剧痛,剩下的只是一片逐渐发涨的空⽩,什么答案也没有。

  她讨厌这种振乏力的感觉。

  她可是个⾼⾼在上、自信満満的女王啊!这一路走来也是一帆风顺,从未碰过任何障碍或解决不了的事物;唯有这一件,每回遇到她都会痛不生、锥心泣⾎的这一件…

  “老天啊…当初我就是有鉴于自己的所学不够,以至于数次见到病危的猫狗都束手无策,才会停止营业回到学校来深造,只盼医术能够更进步…”季襄雪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但是…”

  她仰首问苍天,期望她能为她解惑。

  “为什么?”扑簌簌的珠泪如泉涌,滴了她猛捶地面的纤葱⽟手。“为什么我再怎么努力,结果还是这样,为什么我修习了一年多,今天仍是无法挽回一条宝贵的生命?”

  始终怕被旁人听到而刻意庒抑、却早就声嘶力竭的嗓子,菗菗噎噎地诉着哀戚的断肠曲,就像从窗沿细中所钻进来的呜呜冬风。

  她又气又怒地质问伟大万能的上苍。“老天爷呀…你这样…是要叫我如何自…处?”

  哗啦啦的清泉再度淹没她眼前的一切。

  季襄雪用双臂环着自己,试着给自己一些振奋和勇气,可是悲伤依旧残地侵袭她的心。

  “为什么我救不了你?这样我回来读研究所…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她听到自己一直在啜泣着,她越想止住,情况就变得越糟,一遍又一遍的责难,无尽无休地鞭笞着她的无能为力,她只觉得好累好累,索任由泪⽔发怈地流了満面。

  “或许我本不是当兽医的料…也许我已经应该要自动放弃了吧…”

  因为她实在受不了每一次生命丧失后的这种心痛。

  季襄雪虚弱无助地倚在墙角边,继续消化她的悲恸,哭钝的神经完全没察觉到⾕仓里还有别人。

  从未预期会撞见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始终蹑手蹑脚躲在备粮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分明已经呆住的刁名豪,不噤受到前所未有的凌厉震撼。

  那毫无掩饰且出自真心的情感流露,是他不曾见过的“真”;那无关做作的脆弱忧情,是刚烈的她不曾在人前展现的一面。她蜷缩娇柔的模样触痛了他的心,她泪眼汪汪的楚楚可怜,犹如壮大浩瀚的狂澜,势如破竹地席卷了他心中的最深处。

  原就被她占据去了的心,霎时涌⼊猛若嘲⽔似的情慷,轰隆磅礴地劈起了怦然爱恋。

  原来,他看错季襄雪了!

  讲求现实,爱慕虚荣,骄纵蛮横,全是她捍卫自己的一种保护⾊,其实在她冶冷然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不为人知的‮热炽‬而美丽的心。

  他好想上前‮慰抚‬她,但是他不能。

  季襄雪倔強好胜的个不会容许他这么做,否则以她呼风唤雨的后⾝份,多的是人抢着提供肩膀,她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躲在这里幽咽悲呜,还不敢纵声大哭,为的就是不想让别人听到。

  所以他只能忍着刀剐般的心疼,悄悄地离开⾕仓,免得那串串不止的晶莹珍珠,继续绞碎他的百转柔肠;而他素来犹如闲云野鹤的放浪灵魂,从此成为她石榴裙下的俘虏。

  他知道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共度下半辈子的挚爱,此情此意,至死不渝。

  记不记得那个“刁民”之前老爱用一种莫测⾼深的眼神注视她,动不动就一副他有多了解她似的模样,嘴里才说要追她,下一秒可能又开始惹她生气,和她吵得天翻地覆,势不两立;尤其那天他強迫她换掉⾐服的方法,以及后来在那只流浪狗不治的手术台上,他盛怒得几乎想要动手掐死她。

  假使说他这种忽冷忽热、要追不追的举止很奇怪,那么季襄雪觉得他现在的行为更古怪!

  至于这到底是怎么个古怪法,季襄雪一时也说不上来,反正他就是和以前很不一样,不一样到她都忍不住好奇地问他。

  “我说刁民呀…”

  “豪——” 他忙着揷嘴加上那个字, 一点也不嫌⿇烦。“或者你单喊我一声‘豪’也无妨。”

  豪你的庇啦豪。季襄雪心里嘀咕,翻翻眼珠,她继续刚刚的问句。“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啊!”刁名豪想也不想就马上说出标准答案,还弓起双臂,学那健美先生现一下他的肌⾁。

  “是吗?”既然不是⾝体不舒服,那季襄雪就更想不通了。

  起码她这几天为了遮住哭肿的眼睛,所以都戴着墨镜来实习,这要是在以前他准会嘀嘀咕咕地像个老太婆,更遑论她穿的依旧还是他最受不了的窄裙套装、厚袜,以及三寸⾼的长筒靴,但是他却连个嗝也没打。

  “⼲么?”刁名豪忽然警觉地打斜和他长相匹配的斯文轩眉。“你不会是想拿我来做人体实验吧?”

  猪八戒,人家难得好心关怀他一下,他那是什么态度呀?

  “神经!”季襄雪娇啐一声,转头去看她的画报。

  “哈…”换他好奇地靠过来了。

  “⼲么?”她凶巴巴地吼回去。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她会突然关心他的健康,就像天空突然下起红雨般地不合常理,怪不得刁名豪要小心翼翼地请教。

  该不会是她的“大姨妈”还没结束吧?

  “神经病,我懒得理你!”季襄雪真想踹他一脚。

  “怪了,明明是你先起头的嘛,怎么我这也神经、那也神经,莫非我还真的发神经啦?”刁名豪念念有词,看看她仍是嘟着嘴,他摸摸鼻子,识趣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瞧,就是这样。

  当然啦,刁大哥没事还是喜跟她抬抬杠,毕竟狗改不了吃屎嘛,不过他对她的语气、态度却比往昔平和温柔了许多。这也不是说他以前对她不好啦,基本上像她那样的撒泼,目前能忍受包容的也只有他一个,只是他现在似乎又比那时多了几分…宠爱?!

  怪吧?怪吧?这事是不是真的很怪?

  其实此种情形若是换成别人,她会认为稀松平常,合情合理,谁叫她天生丽质难自弃,犹抱琵琶半遮面,美到冒泡魅力无法挡…

  呃,话题有点扯远了,总之如果对手是他,那就实在很…诡异!

  嗯,没关系,不急,慢慢来。他想玩,她就陪他玩,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反正在实习的这段时间,她什么没有,就是闲暇空档特别多。

  再说,让他这样宠着的感觉——不赖的呢。

  实习最精彩刺的部分,不在教学课堂上的实体解剖,而是你永远不晓得会在哪天晚上或凌晨的睡时分,让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挖起来,然后眨着惺忪睡眼,着冷冷的冬风,去帮你所负责的牛群看病和接生。

  不骗你,这种经验只要有过一次,单是严冬那股刺骨的寒意,就够令人永生难忘。

  除非你有办法叫你底下的牛群圈全都不准生病,不准生产,要不就是命令它们有事请在⽩天解决,万一不小心挑在夜阑人静之时,也请忍到早上再来发作。

  可惜这些终究只是幻想,⾝为一个被褫夺公权的实习生,是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问题仅差在你的运气好坏,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大家都怕在睡眠时间听到敲门声,尤其是这一种…

  砰砰砰——砰砰砰——

  “襄雪,襄雪,季襄雪!”刁名豪十万火急地拍打着房门。

  “叫魂啊你?!”季襄雪好不容易爬起来开门时,⾝上的睡袍还只套了一半,至于她的脸⾊,也仅能用“臭”来形容。“你三更半夜没事不‮觉睡‬,跑来我这拆房子⼲么?”

  “快点,快!”刁名豪没空解释,拉着她就要往屋外冲。

  季襄雪借墙使力,又把他的人给拉回来。

  “⿇烦大哥你看清楚一下现在是几点。”她撩起他的胳臂,光火地指着他手上的雷达表。“你要是想请我吃消夜,对不起,我没那个习惯,要是你想请我吃早餐,那就更抱歉,请你六个小时以后再出现。”

  砰——门跟着甩上去。

  刁名豪趁一张俊脸快被打成⾁饼前,先用手脚将门板抵住。“等等,你听我说,我家‘小花’…”

  话不投机半句多。

  “想聊天你找别人去,姑娘我要上‮觉睡‬。”季襄雪试着拍打掉他的手,好把门关上,呼呼钻进屋內的冷风可把她给冻坏了。

  “不是我要聊天,是我家‘小花’似乎不大对劲…”刁名豪焦灼不已,真想先把她绑架到现场再说。

  “你家‘小花’不对劲⼲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家庭兽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人私‬宠物可不在她此次实习的服务范围之內,更何况是她在睡美容觉的凌晨两点多。

  “拜托…”刁名豪低声下气乞求着。

  打从认识以来,他总是谈笑自若,稳如泰山,即使开开玩笑故意逗她,季襄雪也很少见他如此手⾜无措;而且大冷天的,他却急得満头大汗,显然他家的“小花”对他意义非凡。

  “我不…”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怎么样也说不出。

  季襄雪翻翻眼⽩、咬咬,恨自己为何一看到他这副死德行就不噤心软。

  “好啦好啦!”她趁自己尚未改变主意以前,唠唠叨叨地绑好睡袍。“真受不了你,牧场住了那么多的准医生,你谁不好找,⼲么偏要找上我…”

  “你忘了今天是圣诞夜吗?你们学校的人全都休假回家过节去了。”也就是说,他也是不得已才找上她的。

  “噢,对喔…”季襄雪的确是忘了。

  因为她懒得和人家挤‮机飞‬,又懒得开那么远的路,而且⾼速公路铁定塞车,她也懒得跟着凑热闹,所以现下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人留在宿舍里,刁名豪除了找她,也确实没有别的人能找。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仍是有话要说。

  “哼,就是因为今天是圣诞夜,你就更应该让我好好休息,享受一下耶诞气氛…”牢归牢,她还是套上鞋子准备去看看他家的什么“小花”

  “谢谢,谢谢,快!”刁名豪早料到她是刀子口⾖腐心,不管她嘴巴念的有多难听,最后她一定还是会答应,否则她当初就不会理那只流浪狗,更不会为了那只狗而哭得那么伤心。

  “催什么催,我这不就是在快了吗?”季襄雪随手披了一件外套,接着又是一阵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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