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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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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好疼…”头痛裂,这是永自昏沉中醒来的主因,他缓缓睁开眼眸,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坐起,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松雪。

  “松雪!松雪你在那儿?在就回答我!”

  还弄不明⽩头疼是怎么回事,他举手扶至额间痛处,摸到头上无章法地了厚厚一层绸缎布料。“头上有伤…是松雪包扎的?她该还在我⾝下才对,人呢?怎么不见了?”

  永心中怎样也无法平静,他急躁的转头张望,却因四周不见半分光而束手无策,他努力沿着岩壁站了起来,只感⾝子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来的虚弱无力。

  永原打算走动找人,但是前进后退却完全不辨方向,依理研判暂时留在原处该才是明智之举,可当他一探间打火石袋早不翼而飞;想来定是松雪带走无疑。

  “她该不会想去找出路?”七虎山內多猛兽,她又不会武术,无力自保,单独行动不是送死吗?“松雪…”

  才刚想试着慢慢地摸索前进,永却因为奇怪的脚步声而停下了动作。“来人是…”那脚步断断续续忽走忽停的,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永毫不迟疑循声踏去。“松雪,你跑哪儿了?此时应该优先保存体力方为上策。何况山洞中或许还潜蔵野兽,我们一起行动才能确保你的安危啊。你…知道见不着你我有多心焦吗?”

  “永!”脸⾊几乎呈现青紫,体力也耗到了极限,松雪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腿双‬扑向他怀里,哽咽低语。“太好了…你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会丢下我不管…”

  ⾼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松雪不由自主喜极而泣,泪⽔无法停歇,双肩颤抖不住。她早已抛开任何矜持,不再反抗自己的真心。

  “你没事就好了…”

  她喜他,所以就算他不爱她,她也愿意陪着他,何况他…对她的态度已然改变,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假以时⽇,她可以等到他的一次回首垂怜,那就够了。

  “傻瓜,我若要丢下你,又何必大费周章来救你?”对于她趋于主动,永欣喜接受,回报以更加狂热的拥抱。“我不会离开你。今后,我们…”永突然停下话,笑而不语。

  就算想表明心意与她重头开始,也得等到逃出去了再提吧?“当务之急乃为找到出路,以后的事先搁着吧,我们的时间该还长得很…”

  “出路我找到了!”松雪‮奋兴‬的喊着。“虽然还我尚未瞧着洞口,可是前头有条小溪,溪里有树枝和青绿的嫰叶,那不是地下⽔脉、而是和外界有相通的小溪。

  再者那附近有有兽印,还有一些…被咬死的兔子…还是温热的…应该是刚捕获不久的,这里洞口既已被封闭,那就表示那里前头还连通到别的出⼊口。”

  想起那⾎淋淋的一幕,她余悸犹存;虽然她自诩大胆,但毕竟是闺阁千金,迟是会怕…那只剩半截的兔子⾝躯,唔,好恶心…

  “再也别怕了,这里有我。”

  永虽看不到松雪惊恐表情,可察觉到她娇小⾝躯开始发抖,永更是对她不舍。思及方才她忍耐心中无比恐惧,一个人负伤前去探路,都是为了他啊…她的努力让他心疼不已。

  “说你有勇无谋似乎也不对,你还聪明的能分辨出口方向。”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他爱怜的吻上她眉间,不带一丝轻薄,而是真诚的为她骄傲。

  “但看到野兽猎捕的动物残骸,你就该警觉自己也面临危险,万不该再拖着伤去冒险的,下次别再这样让我烦恼了,松雪。我…现在才明⽩,我害怕失去你。你的伤没问题吗?”

  “没关系,我们快走吧!我撑得住。”才要转⾝,松雪便跌了下去。这次,她双脚是半点力也施不上,完完全全跌在地上无法动弹。

  “松雪?”方才还搂着的娇小忽然扑了空,永紧张的蹲下来扶起还抓着他⾐裳的她。“你跌的如何了?这里太暗看不见,我刚就想问,你既把打火石带走,怎么不点火呢?方才你摸黑去找出路,真是太不智了…”

  有好一瞬间,松雪脑中一片空⽩,呆然当场。

  察觉她异样静默,永也跟着愣住。

  “永,我、我从方才就一直都点着火把…你、你的眼睛,莫非…什么也看不见吗?”

  她惨然的说着连自己都不愿接受的推测,而后松雪颊上晶莹泪珠夺眶而出。本以为他醒了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但他却…是刚才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吗?

  “我的眼睛…”宛若晴天霹雳降下,永连连跌退了数步,直到靠上冰冷的岩壁为止;他双手动的遮着双眼,声音益发狂起来。“看不见了?怎么会?”

  “冷静下来,永。”

  站也站不直,松雪只能急忙半爬半跪着来到他⾝旁,紧紧抱着他‮腿双‬,痛心的位不成声。“是我害了你,如果那时你别保护我,又怎么会受伤?你先别急,你还有我在,我会带你出去找大夫,我会帮你的呀!”

  “是啊,外头…还有希望的。”一瞬间,永敛了动,双手拉起了松雪,表情沉静的宛若刚才不曾发生任何事。“我得护着你出去才行…”

  “嗯,我会牵着你走。”以⾐袖拭去软弱的泪珠,松雪下定决心,现在起,她不能再依靠永的臂膀,她要成为永的助力,这次,由她来守护他。

  可她才试图站起,依然站不直。

  “不能走了吗?”发现她始终靠在他脚边不动作,永蹲了下来,转过⾝背对着她。“我背你吧。”“我不要再成为你的负担,我——”

  “我看不见,你走不动,我们两个谁也不能独自脫困的…快上来,时间一刻也不能耽搁。你就暂时…代替我的眼睛,指引我们的出路吧?”

  他双目完全失去光明,心里一定比她更慌更不好受,但是向来⾼傲的他却強庒抑下所有的不安,反而始终照顾着她。

  还要说他不爱她吗?毋需再问了吧?即使他不承认,但是她已经沉在他的温柔关爱下,无法自拔。

  解除了心防之后与她坦然相对的他,情深意重的让人心碎啊…最后松雪柔顺依了他的主意,趴伏在他宽阔的背上,引导着他前进时,虽然強忍悲泣,但无声清泪早已沾花了她脸庞。

  这一辈子,她再也离不开他,这个让她心疼又心动的男人呀…

  * * *

  沿着小溪,走到弯曲的洞⽳最末端,见着外头皎美月光仿佛洒落一地银纱时,松雪终于早已泣不成声。“我们,我们找到出口了啊,永…”

  然而他们才刚走出洞⽳,回到树林里,甚至还未能确认他们所在位置时,却发现前头不远处遇到大批人马向他们急奔而来。

  “十三爷!”

  “皇甫?”微眯着眼,失去视力的现在,永反而对于声音敏感许多。他们总算得救了。

  “没事吧,十三爷?您…”正带兵要前去支援永的皇甫意外在半途提早与主子会合,不过他总觉得満⾝沙尘的十三阿哥仿佛有哪儿不对劲。

  “你先找最近的大夫为松雪疗伤,再派人‮全安‬将松雪送回学士府。”不合时宜的狠冷笑突然浮现永边。在他治疗自己的双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那双失去焦距的暗黝瞳眸宛若正被寒冰覆盖,而接下来他的语气更是冷的让人心寒。“而我还有很多该算的账,要向索罗安好好追讨。一个命令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 * *

  行动不便的松雪毫无反对能力的被送回大学士府,至今也过了一月有余,起先永派使者通知她要她安心静养,但接下来他便毫无连络。

  就连他指挥‮队部‬查获并揭发直隶总督索罗安勾结洋人、走私洋洋炮及豢养军队一事、并获皇上褒扬的消息还是她从侍女口中辗转听来的街坊传闻。

  她担心他的近况。他为何不快来接她?她待在自己房里就是坐不住。

  松雪低头望着自己仍然裹着纱布的脚踝,大夫说,因为受伤之后她又不顾一切的胡走动加重了伤势,以至于现在要完全治好已不可能了…永倘若知道了,会嫌弃她吗?她越想心就越冷。“十三爷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长廊上侍女们轻声细语谈,松雪打起精神,一跛一跛走到门边,不动声⾊地开了一丝隙。

  十三阿哥早在她回来的第一天便将她的贴⾝四婢全还给了她。松雪知道梅乡她们总有些话怕她烦恼而不提,但哪怕一点点,她也想听到永现在过的好不好?所以更要听听她们瞒着自己什么。

  “听闻定海府已经重建完竣,为何十三爷不快将‮姐小‬接回去?坊间有人谣传十三爷是想乘机休了‮姐小‬呢。”松雪被掳走一事并未公开,而外界的眼光自然只瞧见松雪在大火后就被遣回学士府。“会不会是前些⽇子大人派人转告十三爷,说‮姐小‬的脚伤一辈子治不好,所以十三爷就不要‮姐小‬了呢?”

  “所以那时我才劝大人别告诉十三爷啊!这下该怎么办?”

  松雪脸⾊变得惨⽩,双手勉強扶住门板,震惊的差点当场倒下。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肤浅,他应该是…爱我的才对啊…我相信他,他一定、一定会来接我…”松雪从来没有想过,听到他不要她了,竟会让自己这么难过。

  她还以为只要能守着他就好,可是现在才明⽩,人总是贪心的。

  她仍旧盼着他的爱。

  现在她该怎么办?她害怕去证实真相。

  * * *

  松雪的耐很快便被磨光三天后,当她从皇甫手中接到休书时,她险些晕厥过去,然而她知道,她爱他,所以她不愿就此认输,她要争回他!

  “永!你别当缩头乌⻳,你出来见我!”仗着自己好歹也曾是定海府名正言顺的福晋,松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浩浩就从学士府带着一批家丁闯进定海府,她早已气得口不择言。

  怎么,他冒险救她只是为了羞辱她吗?她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永的贴⾝侍卫似乎同情她的处境,竟没一人真动手拦下她,轻易让她通过府里森严警备。

  “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当你赢了,你已经让我见到你是多聪慧的女人,所以休书是你的了,你…总算可以解脫。”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完全被他弄糊涂了。

  在永书房前,松雪狂的敲着门。“你给我理由,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别赶我走,我不求名分,你就让我留在你⾝边好吗?”

  “你的脚…不会好了。”许久后,永在房里开了口。

  “…所以你嫌弃我?”沉默片刻,松雪说出这几个字,让她难堪的想死。所以他…不要她了…

  “你不恨我吗?”

  答非所问,他的声音听来竟有几分苦涩,会是她的错觉吗?

  “为何你不恨我?若非你拥有福晋的头衔,哪会遭到这些伤害?”出生皇家,即便永愿意、可他这辈子是无法自主抛掉阿哥头衔,但他现在无能守护她,又怎能让她留在他⾝旁被卷⼊危险中?

  “我为什么要恨你?如果不牺牲这只脚,我们怎能逃出来?能帮得上你我已经心満意⾜了啊!而且大夫也说了,只是跛了点,又不是完全废了,我还能走啊!”她揪着口,泪⽔扑簌落下。

  他…因为自责,所以想还她自由吗?他并非对她无情啊,她怎么会…怀疑他的用心呢?她太不应该了…

  “松雪,你…”房门猛然被打开,松雪诧异的看到他眼角含泪,数度启却不语,心意昭然若揭。

  曾经不可一世,现今永看来却是如此憔悴无助。

  “你还愿意回来陪我这个瞎子过一生吗?御医说了,我的眼睛没有受伤,瞎的不明不⽩啊…我也许无法好好守着你,像这样无能的夫婿,你还要吗?”

  “那又如何?从你来接我的那时起,我就明⽩今生我只希望跟着你。”她轻抚着他数⽇未曾打理而生的胡渣,爱怜的看着他。“我甘愿当你的眼睛,一辈子。”

  “假使你是同情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永轻触她柔嫰脸颊,动作仍是那么轻柔。

  失了自信的永,叫松雪只想好好照顾他,为他扫尽眉间那抹浓的化不开的愁云。

  “是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爱到无法忍受没有你。”她可以坦然的面对她爱他的事实,再倔強不开口,也许就没机会了。

  从他掌心可以感觉到她丰盈的双颊微微发烫。记得她害羞的模样总是让他不由自主的赞叹动心。

  “我也很爱你,所以我不想耽误你。倘若你再不走,不管你今后怎么抗拒,我也不会放开你。”

  “那就别放开。”她纤柔藕臂勾上他颈子拉下他脸庞,送上绵绵无尽的爱意。“永远别放开了…”

  * * *

  “前面那该是北运河,船运可以直通天津。如果有人想潜逃至国外的,这算是一条不错的路径。”永仍然有些忧虑。数月前缉捕军时,并未抓到索罗安,就不知如今他人在何处?

  永不由得将手中松雪柔荑握得更紧。

  十三阿哥夫两人正改扮朴素漫步在河港边。

  在松雪与御医的殷勤照料下,永双眼总算开始感受光影变化,景物或许能辨认颜⾊,只是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形体。

  怎么他出门还老想着工作啊?那她刻意支开总是与永寸步不离的护卫皇甫等人、好让他们夫俩独处不就没意义了吗?

  “现在会好些吗?⽩天光強,比较看得清楚吧?前面好像有船快要出港了哪,东西搬上搬下的。”她強硬要永带她出门,却是为了要增加永的自信而已。何时她才能看到他像从前一样总是胜券在握的霸气展颜而笑?

  “我想看清楚的只有你。”他低下头往旁边的她⽟颈上轻啄一下,现在已经能精准的趁她不备偷香了。“你知道我有多急着想赶快复原吗?”

  “…感觉得出来。”不噤又羞红了脸,松雪怎样也忘不掉他说的话。

  她搬回府当天晚上,他言明在双目复原前不会与她‮房同‬。“因为我不只要感觉你的存在,还要看清在我⾝下接受我所有爱意的你将是多么美丽。”

  亲昵而露骨的表⽩让她⾜⾜有三天,一见着他就浑⾝发烫。

  她知道他还是担心着万一永远不能回复视力,他不能自私的毁了她一生,所以才刻意与她分房,但是她,真的不介意先把自己给他啊…因此为了他们将来美満生活,她——拼了命也要治好他的眼睛!

  “永…呀!”还正沉浸在甜藌两人世界的松雪,没料到一辆急驶的马车突然冲了过来,擦撞他们两人,松雪便被撞倒在地上,马车上的货物也掉了一地。

  “你们不看路的吗?”永脸⾊一冷,才要走向松雪,却听到松雪尖叫起来。“你们——”

  “久违了,十三爷。”载货的马车上除了马夫以外的另一名乘客,竟是那消失多⽇的前总督索罗安!

  一发现不小心擦撞的对象竟是那对令人憎恨的夫,索罗安立刻跳下马车,亮出闪亮利刀抵在松雪喉间。“没想到就连神机石榴炮也没办法埋掉你?你还真是命大啊!”“放开松雪!”

  “你敢动,我就在她娇嫰脸蛋上多划几道漂亮⾎痕!”索罗安转头对着⾝后的马夫笑道:“快,给我打!打死这个老挡着我财路的该死阿哥!”

  “唔!”即使永能靠着感觉杀意而躲过敌人攻击,但是松雪在对方手里,他不能轻举妄动,闷不吭声的挨着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永咬牙忍痛,努力想找出对方的破绽。他心中螫伏许久的凶猛战意被慢慢复苏。

  皇甫虽然被松雪撵到一百尺外跟着他们,现在也该察觉不对劲了吧。

  知道松雪被索罗安捂着嘴,绑着手,拼命挣扎,让永恨起自己为何在此时竟然看不见!

  “哼!你不过是个瞎子,还有办法保护她吗?这个小美人就当成是你赔偿我的损失吧!我把人带走!”

  “大人!噤卫军来了!”马夫连忙提醒还在想法子报复十三阿哥的索罗安赶快逃。“我们的货该怎么办?掉了一地。”

  “别捡了!赶快与咱们的船会合,走!”強庒着松雪坐上马车,索罗安扬长而去。

  “十三爷!”总算赶到的侍卫们一涌而上将主子搀扶起⾝。

  “快追!绝对不能让他们出运河逃到国外!在他们出海前给我把人拦下!”永管不了许多,靠着模糊的视力抓着旁边的马匹一跃而上,‮狂疯‬往前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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