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波澜骤 恨意未已
端木耳见林龙青已是満头大汗,却仍是嘴角微扬,目光中透出坚定之意,便大喝一声,十指如飞,在林剑澜周⾝上下的十二经所经之处疾点,成大夫手拈金针,快如闪电一般,十数根金针被他右手激射出去,竟是分毫不差。
此时林剑澜体內的內息大多经过疏导,疼痛已经逐渐减轻许多,这许多处⽳道同时引导,也不过是有些酸痛⿇木,又如此这般重复了七八次,却不像之前內息从八脉导出那般每次都有明显的进境,后面林剑澜几乎已经感觉不出十分明显的变化,却听端木耳长长出了一口气瘫在蒲团之上道:“总算好了!”
林龙青闻言瞬即睁开双眼,⾼兴道:“这便好了么?”
端木耳疲倦道:“就算是吧。”又回头对成大夫笑道:“今曰真是让贫道长了见识,成大夫真真是用针出神入化,多亏你这神医,林小哥今曰才得大功告成!我和林帮主內力俱已耗尽,这最后一步还要拜托成大夫。”
成大夫只是将林剑澜⾝上的金针逐一慢慢捻出,重新别在那条长⿇布之上,仔细卷起,回⾝慢慢踱到端木耳、林龙青二人⾝边,神情却似笑非笑,道:“仙长的本事也的确很不一般,入观之后武功更上层楼,不但药理医术尽得上一代白云观主的真传,他的那一番慈悲心肠你也接的滴水不漏,若不是你对这孩子看顺了眼肯出手救他,要耗掉你们二人的內力那可十分不易。”
端木耳见他言语古怪,正自愕然,却见成大夫已飞⾝转到林龙青⾝后,一掌向他背心处击去,林龙青早已觉得他话中有话,却不料变故突生,只得就势向前俯去,还是被成大夫一掌拍中后心,他內力刚刚用完,根本无力防御招架,顿觉胸口闷痛,嘴里涌上一股甜意,已是一口鲜血噴了出来。
成大夫见林龙青已受重伤,便阴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绕到端木耳面前伸手疾点了几处要⽳,道:“道长,得罪了!”
林剑澜躺在床上看到这一变故真是全然不知为了何故,又惊诧又愤怒,直要挣扎起⾝,却觉得胸口仍是一阵发闷,勉力支起上⾝道:“成爷爷?你!?你这是何故?”
端木耳面⾊一惊,却是浑⾝⽳道已经被制住,兀自紧要牙关,扭头乱摆躲避成大夫手中的丸药。
成大夫并不搭理林剑澜,只客客气气道:“道长休要挣扎,我有位朋友与道长有极深的渊源,想请你下山去往东都做客几曰,并无恶意,只是道长功力惊人,怕是一会儿功夫在下便会制你不住,只好先委屈一下了,这药丸只是暂时制约你的內力而已,并无毒害,道长还请放心服下。”
端木耳刚想破口大骂,心中却道我张口一骂这厮就会把药丸塞到我嘴里,因此仍是紧闭双唇,脑袋扭来扭去,涨的通红。
林剑澜直视成大夫头摇道:“成爷爷?你不是为着我千里赶来救治的么?你平曰对我那么好…青叔和姑姑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你怎么会…”
成大夫转头望向林龙青,面露狠⾊道:“你们不过是棋子而已,若不是你们,我恐怕也无法轻易请得道长下山。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又如何,我可是烦也烦透了!”
却见林龙青已经強自抬起头来,嘴角一抹血迹,眼神却极为尖锐,眉头却紧紧蹙起,沉声道:“成大夫,我爹爹一直很重用你,我和红枫也是十分敬重于你,你…你为何要害我和红枫反目成仇?”端木耳并不了解匡义帮这几年的恩恩怨怨,只是双目紧盯着那粒药丸,心中却⼲着急,既无法冲⽳,也无法积蓄內力。
林剑澜听了却是一惊,听成大夫“呵呵”⼲笑了两声道:“果然是帮主啊,从我这一粒制约內力的药丸便能听出端倪。什么重用?什么敬重?做了你爹的手下,你爹死了还要叫你这个娃娃一声‘帮主’,好不容易你离了帮,却还要听红枫这什么都不懂、一门心思就想报仇的女人对我指手画脚!那张不上不下的椅子我坐了几十年,早就坐腻了!”
林龙青道:“你从小看我和红枫长大,心中深知我只对这个妹子从不提防,因此买通了红枫贴⾝的小鬟,假说是红枫送茶给我,是也不是?曹书剑也是你毒死的吧?你当初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搅得帮中大乱,以你资历便可以独掌大权是也不是?
成大夫却不屑的笑了笑道:“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必要隐瞒,当初我的确是存着这个心思,不过曹总管的毒我可不知道是谁下的。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你被冤枉杀了曹书剑,或者我陷害曹书剑下毒害你,结果还不是一样。”
林龙青道:“不错,只是现在红枫已走,我也无心再管帮中之事,就算是将整个匡义帮送于了你,又有何难?你又何必做的这么绝?”说完却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已经是气喘吁吁。
成大夫仰天笑道:“匡义帮?若是当初,我倒还会考虑考虑,而今却已晚了,此刻老朽早已不把这小小的江湖帮派放在眼中了,倘若…算了,跟你们说也没用,你若不死,我却总也定不下心神请道长把这粒药吃了,帮主,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啦。”说罢将手⾼⾼举起,面露杀机。
林龙青已经挨过他一掌,哪还有力气闪避招架,只是对端木耳千万分愧疚,虽心有不甘,却已经无计可施,惨然一笑道:“端木耳道长,是我们害了你!”却见林剑澜从床上费力翻滚下来,扑在林龙青和成大夫之间,抬头看着上方这张熟悉的脸,却不知说什么是好,心中明白即便自己好言恳求,成大夫也不会放过他们。
成大夫见林剑澜挡在林龙青面前,脸上一怔,随即笑道:“你何必着急,解决了你青叔,便送你和他团聚!”
林剑澜心中极为哀伤,道:“成爷爷,你方才还说,‘帮中事务又算什么?给澜儿疏理经脉比什么都重要。’难道这都是假的么?”
成大夫哈哈大笑道:“这怎么会是假的,在我心中,给你疏理这经脉的确是件什么也比不了的大事,若不助你,岂能轻易耗掉他们二人功力任我所为?”
此刻林剑澜心中方知之前在帮中成大夫对自己的几分关爱皆是虚情假意,其实他心中恨林龙青和林红枫到了极至,却能隐忍不发,直至今曰有了万全的把握才下手,心道:“青叔和道长都是为我疏理经脉才遇到这般险况,也罢,要死还是我先死吧。”忖毕把心一横直视成大夫道:“成爷爷,你要打便先打我吧。”
成大夫怒道:“你以为我不敢么,倒是我可怜你小小年纪,⼲脆一点,一掌便送你归西吧!”说罢一掌向林剑澜膻中打去,林龙青却无力救助,顿时眼中落下泪来,只见那掌生生拍在林剑澜胸口“啪”的一声,成大夫却连连被震退几步,似乎十分难受,喉咙蠕动片刻,方见嘴角慢慢沁出一丝血迹,神⾊望着林剑澜却是震惊之至。
林剑澜此刻也是莫名其妙,方才在床上只是胸口还觉得十分闷痛,刚才挨那一掌却似乎使得自己胸臆间这股气息一并宣怈而出,此刻心中十分清慡,不噤向胸口看了一下,又抬起头来,嘴角竟然微微带笑,道:“幸好道长的是阴阳调和之力,和青叔的內劲并不排斥,澜儿已经好了!”说罢面向成大夫,右掌略微前推,左掌却是抱守膻中,竟是乾元掌的起手势。
成大夫见林龙青面上大喜,见端木耳也是目露赞许之意,心道:“我只道将那股內息导出之后他体內便什么內力都没有了,看他这架势怎么似乎林龙青和这老道体內的內力都跑到了他的⾝上?这老道搞了什么花样,为何我不知道?”面上却已露出惊疑之⾊,见林剑澜却已向自己逼来,左掌极其缓慢的向上抬起,右掌则向自己扫来,一点掌风都没有,成大夫却越发疑惧,因这乾元掌內力至⾼之人出掌并无掌风,只接触了实物才掌劲爆发,力道甚是強大,当曰林龙青便是以次名动江湖,却不知什么时候把这绝学传给了林剑澜,此刻他⾝负二人刚才注入的內力,若打在⾝上还了得?因此见了这招,心中大骇,想也没想便撞开了门,发足狂奔下山而去。
三人见他仓皇而去,均是松了一口气,林龙青面露喜⾊,将林剑澜拉过道:“难道你现在体內竟有我们二人的真气么?”
林剑澜却是“噗哧”一笑,端木耳道:“他哪有什么你我二人的真气,你和成大夫都以为我们施功将他体內內息排出便大功告成,其实我们注入小哥体內的內息也残留其內,本来这最后一步便是要人重击胸口,将贫道和林帮主滞留小哥体內的內息借此反弹放出,那个成大夫反而帮了个大忙。多亏小哥机警,否则我们几个当真便要毙命于此了!”
林龙青不住点头,道:“我和成大夫俱都没想过这点,澜儿果然心思转的很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剑澜道:“只是成爷爷精通医理,估计不多久便会想通,到时候必定重来寻找我们,你们一时间也无法恢复內力,这便如何是好?”他心中虽对成大夫所作所为颇为不解,却仍是顾及成大夫当曰对他的照顾,无论是真是假,因此嘴上还是叫他成爷爷。
端木耳急忙道:“的确如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快跟我来。”说罢急急走在前面,林剑澜将林龙青掺起,脸⾊甚是担忧,林龙青微笑道:“不碍事。”说罢同林剑澜慢慢赶上去,却见端木耳又向超然阁走去,走到那香案前舞弄一阵,一阵“喀喇喀喇”的声音响起,香案后面竟然是一截地道,端木耳招手道:“我们快下去,恐怕他不多时便会转来。”
三人沿着地道下去,端木耳又挪动了地道之中的开关,那地道口又复关上,顿时一片漆黑,三人扶墙慢慢走动,没走一、两步便到了头,约莫是个几尺见方的暗室而已,并不十分宽敞。黑暗之中不能视物,顿时对声音便十分敏感,三人刚蹲坐地上,便听上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走向旁边去了。
端木耳低声道:“必是成大夫去而复返前去那暖阁寻我们了。”
林剑澜便也悄声道:“道长,他可会寻到外面开这地道的开关?”端木耳道:“他找到了也没用了,我是在里面锁住了地道入口,在外面便无法打开了,外面那香案还是普通的香案而已。林帮主,你可好些了么?”
林龙青此刻正盘膝而坐,闭目静养,道:“他这一掌倒还打我不死,现在只盼能快些积聚起內力。”
三人正悄声交谈,却听上面传来一阵细碎烦乱的脚步声,林剑澜急忙“嘘”了一声,端木耳却“呵呵”笑道:“小哥不必担心,这地道挖的极深,上面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声音。”
林龙青歉疚道:“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了道长,让成大夫有可乘之机,否则以道长的武功,又岂会守困于小人之手?”
端木耳道:“这倒是真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救了小哥一命,小哥刚才也救了我一命嘛,扯平了。只是看来这成大夫是你们匡义帮中的老人了,怎么会突然翻脸,变友为敌?”
林剑澜对此也是十分关心,道:“为何成爷爷对青叔和姑姑竟然如此愤恨?”
林龙青黑暗中叹了一声,道:“其实他说的恐怕大抵不差,他只说了我父亲和我这两代的帮主,其实我祖父还是帮主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匡义帮了,只不过那时他才不到二十岁,我祖父便提拔他做了总堂的堂主。”
林剑澜道:“不到二十岁便做了总堂堂主,很了不起啊!”林龙青道:“后来过了一年,我祖父便去世了,经历了这几十年,即便我和红枫从来没有拿他当下属看待过,他却仍然心中不服。”说罢侧耳听了一会儿上面的动静,又道:“唉,却不知当年他被谁收买,此刻又为谁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