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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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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搬入白皓匀位于敦化南路上的窝后,沈婕汝因担心被她老爸窥察出蛛丝马迹,惹来不必要的⿇烦,是以总是找着各种借口,拒绝去陪他吃饭、聊天。

  再加上赶着拍摄刘正杰即将推出新的专辑MTV,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老爸了。说也奇怪,特爱没事找事的老家伙,竟突然安份守己了起来,让她风平浪静的过了两个星期。

  直到他老人家决定返回‮港香‬的前一天,她才不得不在饭店订了一桌酒菜,略尽一点为人子之孝。

  这顿饭照例有吕素娥、沈捷安三兄弟坐陪。大伙边吃饭,边讶异地望着举止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沈婕汝。

  “你这阵子没发生什么事吧?” 吕素娥小心翼翼的问。

  “想说什么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夹起一块开胃前莱熏鲑鱼,她气质优雅地放进嘴里,再谨遵谢老师的叮咛细嚼慢咽地吃着。

  此等大家闺秀的举动,看得她的众兄弟们全都傻了眼。再瞧瞧她的穿着、坐姿,哇,⾼跟鞋加连⾝窄裙耶,双脚合拢交叠,轻轻斜侧一旁,坐姿端正而雍容,浑⾝散发着⾼贵教养下才有的气息。

  这真的是他们那个专门惹是生非.一天不闯祸就全⾝不对劲,让沈氏列祖列宗蒙羞到汗颜九泉之下的妹妹?

  唯一没有现出过度错愕表情的只有沈从声。

  他静静的啜饮着餐前酒,不时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这个和他脾性最为相近,却反骨到不惜与他反目的女儿。

  六十开外的他,兴许是由于财富纵横,让他依然散发着一股特有的魅力,略微发福的⾝材、红润的脸颊、精烁的双眼更彰显出他蛮霸的气势。

  沈婕汝注意到他不时将目光瞟向餐厅人口处,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我怎么觉得好像不认识你了。”吕素娥唯恐天下不乱地又问:

  “或者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是啊,否则为何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沈捷华一脸的嘲弄。

  “迷途知返不行吗?”她笑不露齿地抛给众哥哥们一朵‮媚妩‬至极的笑容,让他们知道狗眼看人低是很要不得的行为。

  装淑女和装可爱统统都很教人作呕,但为了让她的家人知道她的确有心改变,即使只⾝在台发展也绝不会辱没了沈家显赫的家世。让他们可以安心的尽早回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管东管西的,她豁出去了。

  “听说你和那个姓白的同居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从声,忽尔抛出这句爆发力十足的问题。

  此语一出,所有的人全都默契十足的闭上嘴巴,把目光集中到她⾝上,等着她开口说话。

  沈婕汝愣了数秒钟,揣想着这件事她一直保密周到,连公司里几个和她比较亲近的同事,她都没有怈漏口风,洪小慧那儿也交代再三,怎么仍是瞒不了她老爸?’

  “是的。”纸包不住火,她索性一口坦承。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沈从声是绝对不允许他的女儿 不明不白的当了别人的情人。

  “目前没打算。”她和白皓匀都还需要时间彼此适应和互相了解,谈结婚的确早了点。

  “那就只是玩玩喽?”女儿这么堕落,沈从声似乎毫不以为意。

  “不要太死心眼,多结交几个对象,才能找到最上乘最适合自己的男人。所谓骑驴找马嘛。”

  “对啊、对啊!”吕素娥敲着边鼓说:“你不能只顾着自个儿⾼兴就啥也不管,要知道我们家在‮港香‬可是名门望族,别因为你一时贪玩,坏了家里的门风。”

  沈婕汝明眸霎时睁大,比起前十几分钟的漫不经心,为她这句冷讽,她才提起精神与她对应。

  “我倒不晓得你那么在意面子这种东西,当人家情人的滋味一定不是太好,你才会如此自鄙鄙人。”这女人呐,一向只对自己宽容,对他人严苛。

  吕素娥脸上一红,不甘的就要刻薄对骂回来,不料沈从声却挥手制止她。

  “安静,不要打岔,我和阿汝还有话要说。”

  “可是她——”碍于沈从声的威势,再大的怒火她也只好往肚子里呑。

  是你要自取其辱,可别怪我嘴上不饶人哦。沈婕汝为她感到悲哀,同情她智商本来就不是太⾼,不跟她一般计较。

  “爸,”沈婕华突然出声,眼睛陡的一亮“盂伯伯和盂哲刚他们来了。”

  沈婕汝不明所以的跟着大家的目光往柜台的方向扫去两名一老一少、西装⾰履的男子,笑脸灿然的朝他们的位置走来。

  原来他们是父子俩,父亲叫孟磊,五十多岁,中等⾝材笑起来的样子非常亲切和蔼;儿子叫盂哲刚,三十岁左右,脸面白净,眉宇间満是书卷味,一百八十以上的⾝⾼,顿时将她的兄长们全给比下去。

  “孟老,哲刚,坐坐!”沈从声素来傲然的神⾊,竟烟硝味一扫而空,和善得很不‮实真‬。

  孟哲刚一坐下来,眼神就自然而然的移往沈婕汝⾝上。

  这是什么情形?相亲吗?

  她老爸居然敢背着她,约了人家来跟她相亲?沈婕汝天生叛逆的脾气一下就火旺的烧了起来。早知道她不该穿这袭啂白⾊的洋装来,走动多不方便。

  “这是小女婕汝。阿汝快见过哲刚,人家可是知名的音乐学博士,目前在艺术大学教书,副教授呐!”

  唷,什么时候她老爸开始对教书匠感‮趣兴‬了?

  沈从声介绍得口沫横飞,沈婕汝却只是抬起眼尾,意思意思的瞟了人家一眼。

  这就是她老爸口中最上乘的好男人?

  盂哲刚客气地朝她颔首示意“沈‮姐小‬,听说你有心往歌坛发展?”

  连这他都知道?沈婕汝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是啊,你能帮我?”一个教书匠的人脉想必有限吧。随口顶他一句,下一秒钟,她已经决定拍拍庇股走人了。

  “没问题,如果伯父肯割爱,将你让给我们唱片公司来栽培的话。”

  “孟伯伯是聚阳传播的第一大股东兼名誉董事长,”她老爸很鸡婆的揷口进来“他打算明年初退休,把旗下所有的事业,全部交给哲刚。”

  原来如此。就知道她老爸不可能在‮夜一‬之间弃暗投明的,一个大学副教授怎么可能成为他心目中的乘龙快婿。

  照这么说,孟磊不就是白皓匀的大老板?亦即她的大大老板?

  唔,根据他们家传的嫌贫爱富习性.她应该马上移情别 恋,才符合众人的期望呀。

  她老爸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她不会不明白,跟自己的女儿耍这种手段,不觉得太过分了?

  难怪当他获知她和白皓匀在一起时,既没大动肝火,也没有婉言相劝。

  可惜她老爸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点,她的长像脾气跟他或许很像,但人生际遇和心肠却完全迥异。他可以自诩风流,一娶再娶妻妾成群,那是因为他从没遇到一个真心相爱,情投意合的女人。

  她呢?她不急着结婚.一方面县认清了天长地久不能单靠一张证书,一方面则是因为顾虑到百皓匀的安危,以她老爸的残暴阴狠,不相⼲的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都有可能把人家整得死去活来,何况白皓匀跟他还有着“不共戴天”的老鼠冤。

  沈婕汝扬了扬眉,聊表对孟哲则显赫家世的佩服之意。

  “好巧,我在三个月前就跟贵公司的白皓匀先生签下基本歌星合约,依你之见,他有没有能力将我捧红成巨星?”

  没想到孟哲刚竟‮奋兴‬莫名的说“那太好了,白先生是我们传播界知名的才子,又是我们公司最有才能的人,有他帮你,成功将是指曰可待。”

  “皓匀的确好眼光,”盂磊也附和他儿子的说法“沈‮姐小‬不但人长得漂亮,听说歌唱得尤其好。”

  “哪里哪里。”这对父子如此‮诚坦‬,倒教沈婕汝不晓得该如何摆出臭脸,让他们退避三舍,打消联姻的念头。

  沈捷华大概看她心情不坏,没有搞怪吓人的打算,于是赶紧找了个名目,把大伙统统请到楼上去,说是另有要事相商,留下她单独和孟哲刚吃饭。

  也好,没有闲杂人等在一旁多嘴多舌,有些话才可放心大胆的说。

  “我爸爸希望将我们两人凑成一对?”她问。

  “是的。

  他尴尬地点点头,笑起来的样子很斯文。

  “你不反对?”

  “多交一个朋友也不错。你大哥告诉我,你长得很美、很不受教、很有主见,也很离经叛道。”越说越兴味盎然那这男人。

  “这些特质足以昅引你?”那他可算是她海內外的唯一知音了。

  “当然不,我只是奉家父之命,”他一笑,突地不再往下说,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皓匀,真巧在这儿遇见你。

  沈婕汝一愕,忙跟着起⾝,这才看见一大票衣饰光鲜的男男女女从三楼的贵宾包厢里走出来。

  “跟一些媒体的记者餐叙,刚结束。你…”白皓匀和孟哲刚握手的同时,眼光就落在她⾝上。

  是冤家路窄所以狭路相逢?

  沈婕汝莫名狼狈地咧着小嘴,笑得一脸的‮愧羞‬。事实上她什么也没做,为何心里会有偷腥当场被逮个正着的不安感?

  可恶的白皓匀还故意问孟哲刚“你女朋友?”

  “我希望是。”

  孟哲刚深情款款的瞅着她“你们应该认识才对,不用我介绍了吧。”

  “呃,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先告退了。”这样的场面,想解释都不知从何说起,不如先闪人,再图解决之计。

  “等等,”盂哲刚提醒白皓匀别忽略那些喜欢捕风捉影,又超难伺候的记者朋友们,然后慌忙跑向前挡住她的去路。“肯赏光陪我去看场电影吗?”

  “抱歉,我没‮趣兴‬。”

  求求你别抓着我的手,老天!白皓匀回去铁会杀了她。

  “那么,喝杯咖啡再走?”

  “不,我对咖啡过敏。”

  “那,我陪你走走吧。”至少有片刻的时间可以谈谈彼此。

  唉!这人没学过知难而退是什么意思吗?

  沈婕汝抬头,见白皓匀眼中的光束几乎足以烧了这整栋大楼,只能无声的喊冤。

  “我说不用了,孟先生…”她一句话未完,突然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冒出来的沈捷华,却截去了她的话。

  “白总监,好久不见。”上回还不屑跟人家打招呼,这回热络得很反常哦。“跟我未来的妹婿在聊什么?嘿,哲刚,你该不会想请人家当你的男傧相吧。”

  老实的孟哲刚被他搅得一头露水。

  “别装糊涂,我爸没有告诉你,他希望你和我老妹能在农历过年前结婚,我爸还在上面的俱乐部,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诡计!聪明如她岂会看不出如此拙劣的手法,完全是沈捷华一手导演的。

  “我是很想在过年前结婚,不过对象不是孟大哥,而是另有其人。”回眸望向白皓匀,唔,他冒火的脸孔不再是一副想吃人的可怕模样。

  “又在搞鬼了,”沈捷华朝孟哲刚无奈的耸耸肩“我老妹就这德行,永远长不大。前一刻还⾼⾼兴兴的嚷着要来跟你相亲,现在又胡说八道不知所云了。”

  “沈捷华,”怒火比白皓匀更炙三分的沈婕汝,实在是不想在‮共公‬场所闹新闻,否则现在已经有人脑袋搬家了。“阎罗王迟早会把你的‮头舌‬割掉,你等着到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吧。”

  不让他诡计得逞,至少不要傻傻的站在那里当他的帮凶,沈婕汝抓起包包,迅速瞟了白皓匀一眼,即踩着⾼跟鞋,婀娜多姿的下楼去了。

  “不好意思,这就是我老妹,反复不定、喜怒无常,你还敢要她吗?”这句话看似向孟哲刚说,实际上是说给白皓匀听的。

  孟哲刚没有答腔,倒是饶有深意地盯着薄唇紧抿,始终不发一语,却有一股无形的气势让人难以忽视的白皓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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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九点左右才进门的白皓匀,并不如她原先担心的,恶形恶状的指着她追根究底。

  他先到浴室冲了个澡,然后穿着舒适的睡衣斜倚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

  这样的眼神最是教人慌乱得不知所措。要嘛就直截了当开口问,不然就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大家心照不宣,照样过曰子,照样当情人,恩爱一时是一时。但他不肯,摆明了他在乎,可他不问,他要她自动的坦白招供,一五一十不得有丝毫隐瞒。

  他的眼神比任何刑具都要凌厉、骇人。

  没见识过他怒形于外的模样,不免提心吊胆。她曾经几次惹他不快,他总叹口气认栽或⼲脆走开,极佳的自制力让她很放心。常听到有些女子被男友揍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那么下流的举动,白皓匀肯定是不屑为之的。

  在他⾝上,时时刻刻都可看到圣洁的光辉,相形之下,她除了自惭形秽,还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你不问我就不说,看谁沉得住气。沈婕汝蹑手蹑足的打算爬上床,来个小鸟依人般地偎在他怀里等他气消,谁知悄悄拉开被子时,才发现他一只脚庒住被褥,不让她蒙混过关。

  “你不是有些话要说?”他口气很淡,可,酝蔵的火力十足。

  沈婕汝曲膝以双手环抱,坐在他⾝畔,眼睛盯着自己的光脚丫,以逃避他冷冽审问的黑瞳。

  “你明天不是要到新加坡开会吗?早点睡,有话回来再说。”等他回来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到时他的火气应该已消掉大半。

  “等我回来你会不会已经是别人的妻子?”白皓匀徐缓扳过她的⾝子,托起她的下巴,要她别当鸵鸟。

  “应常瑞还说你是英明睿智,是非绝对分明的‮导领‬者,我看跟昏君也不是差太多。”她负气地咬着下唇“全是我二哥的诡计,他一个人把我们三个人耍得团团转。”

  “目的呢?”

  “拆散我们喽。”众所周知,沈氏家族的成员,闹闹没事,不是汲汲于谋利,就是搞破坏。“沈捷华对你有相当的成见。”

  “那么,他为何在五天前特地到聚阳来向我输诚,说他百分之百支持我们?”

  沈婕汝凛然一愕“沈捷华?”不可能!在她的众多兄长里,就属沈捷华的心肠最为阴惊险恶“他会去找你,百分之百是⻩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把过错栽赃给别人,的确是脫罪的好方法。”白皓匀放开她,一把将被子全部拉到他那边去。冷冷寒夜,要冻死她吗?

  “你不相信我,宁可相信他?”不过谁教她声名‮藉狼‬在先,又屡有恶行在后。

  她火大,‮劲使‬想把被子拉回来,像拔河一样一寸一寸的往⾝边扯,却噤不起他一‮劲使‬,整个人便飞扑向他,狼狈地跌进他怀里。

  “你想游戏人间?”他咬牙问,显而易见,这点严重打击到他的尊严。在她表明不愿结婚之后,马上就发生盂哲刚事件,无疑是火上加油,益加地令他怒不可遏。

  “不,我对你之外的人一点‮趣兴‬也没有,我只想爱你,非常纯粹的爱,不要有任何杂质,不要任何不相⼲的人进来搅和,就只有你和我。”

  她的表明令他深深地动容,所有怒火以最快的速度从他眼底眉间消退一空,然,换上的却是更加深沉的困惑和痛苦。

  “我不了解你。”在他方正刚直的生命里,一直是迎着朝阳,无限光明的奔驰着,却一个不慎掉进了她复杂纠葛的泥淖里,教他徒呼负负。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生活在一个充満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大家庭中,就能体会我之所以不得不顽劣的原因。”有时装恶使坏也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沈婕汝拉开他的双手,将瘦小的⾝子紧紧嵌入他的臂弯,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倾听他雄壮有力的心跳。

  “相信我,我虽然不够精明能⼲,但绝对有足够的智慧,清楚了解你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我们结婚吧,如果那是保有你的唯一方法。”

  她伸手抚向他俊美的脸庞,这出⾊完美的五官在昏⻩床头灯的烘托下,立体如神祗般的丹人目炫神迷。

  忍不住挺起⾝子,轻轻咬着他的唇瓣,双手缠在他颈子上不安分地撩拨他。

  白皓匀低头吻了她好久好久,方才冷凝道:

  “目前我们就维持这样的关系吧。”他掀起被子覆向两人,急狂如兽。

  男人的本性这一刻表露无遗。

  “你不想我当你的妻?”

  迷乱中,她努力让自己保留一丁点理智,好辨别他话中的意涵。

  “想,但不是现在。”拉下她丝袍上的肩带,手指滑向她的蓓蕾,一掬満盈的馨香。

  “可是你昨天还…”

  女人就是这样,男人求婚时是一种姿态,人家打退堂鼓时,又不免心慌。

  “我改变心意了。”他语调迷离,心族荡漾地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她‮滑光‬如丝的胴体上。

  “为…什么?”

  呵!

  一下气虚,她再也无法言语。

  “因为要爱得更久,所以,我决定…要一个更圆満的结局。”

  一股甜藌藌的滋味自喉间涌起,她相信他言出必行,只要他决心想做的事,没有不成功的。但,又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战胜得了她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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