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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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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皇帝陛下同意异国人也可‮入进‬霓凰郡主择婿范围的决定,几个贵家公子十分吃惊,萧旧景睿先就问道:“皇上难道就没有征求过霓凰郡主本人的意思?”

  “当然问过,因为云南王世子穆青上月已成年袭爵,所以郡主倒是同意了,不过加了几个条件,首先,比试者必须是求亲者本人,其次,文试她不管,由皇帝陛下裁断,但武试的优胜者要跟她亲自比试,输了才嫁。”言豫津悠悠道。

  此言一出,那两兄弟又齐齐松了一口气。谢弼骂道:“死豫津,故意逗我们!这样就好多了,大渝和北燕的⾼手多半已婚无资格,未婚的就算再精挑细选,打得过琅琊⾼手榜上唯一的一个女⾼手么?”

  “也不一定非要打得过才行,”梅长苏再次揷言“如果郡主看得顺眼喜欢,自然不输也会输了。”

  “我也这么觉得,”言豫津美美地道“你们都晓得,郡主一向喜欢我…”

  谢弼噴出才喝进嘴的一口茶,咳着道:“郡…郡主是一向喜欢骂你!象你这样不太正经的人就算了,霓凰郡主沙场风霜多年,喜欢的是稳重有担当的男人。”

  “唉,”言豫津叹着气“谢二,你真是狠心,人家好不容易做个美梦…”

  “你就少开玩笑了,”萧景睿推他一把,又道“不过这次大渝和北燕也算是做着美梦来的,不成功吧,没有多少损失,一旦成功了…你们想想,不仅是联了国姻,而且娶到手一个军事奇才,名声也会一下子响亮不少呢。”

  梅长苏淡淡道:“大渝和北燕近来朝局都不稳吧,各有几派在你死我活地夺嫡争太子之位呢。此时有哪个皇子娶到了霓凰郡主,简直就如同已稳拿皇太子的宝座一样。”

  “苏兄这话算是点到要害了。明知我大梁朝廷不大可能会放霓凰郡主外嫁,但总要拼着血本来争一争,若是侥幸争到了手,回国就一定赢定了。”言豫津赞同道“也不知是谁去给他们出的主意,也亏他们敢鼓足了勇气来。”

  梅长苏很感‮趣兴‬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有人去给他们出了主意呢?”

  言豫津耸耸肩道:“我不爱乱分析的,只是直觉。你们想啊,两个‮家国‬一起想到这个主意,又差不多同时付诸实施,也太巧了一些。”

  “管他巧不巧,总之不能让霓凰郡主外嫁出去就行了。”谢弼摇着手,转向梅长苏“苏兄,依你看这场比试谁会赢呢?”

  梅长苏失笑道:“我又不是算命的,哪里会知道?就算有现钱上琅琊阁去买答案,现在也来不及了啊。”

  “刚才豫津问什么你就猜得中什么,我还以为你能未卜先知呢。”谢弼哈哈一笑。

  “我跟你们实招了吧,”梅长苏笑道“其实我不是猜中的。”

  “不是猜中的?”言豫津立即来了兴致“难道苏兄真的会算命?”

  “命理之玄妙,岂是我一介愚人能窥算的?”梅长苏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卷绢书“我没有猜,我是早就知道这件事,这上面都写着呢…”

  言豫津好奇地接过绢书,三个人凑过去一看,有两人惊讶得叫了起来。

  “这是大渝国君亲笔书写、遣使求亲的国书啊!”谢弼两眼发直“怎么会在你手里?”

  “啊,原来那个县城酒楼上…大渝使团居然是真的丢了国书…”言豫津歪着头盯住梅长苏瞧“苏兄啊,你没事偷人家国书做什么?”

  “你说对了,就是没事才偷的。”梅长苏仍是笑得一派云淡风轻“我当时被赶出来游荡,百无聊赖。刚好大渝使团住的客栈和那个酒楼都是江左盟的产业,掌柜的告诉我他们有个檀木长匣,护得很紧,里面一定有好东西。我一时好奇,派飞流去取了来看,没想到只是一卷公文国书。这些事情与我们江湖人无关,所以我也不太感‮趣兴‬,原想看过就放回原处的,没料到他们那么快就发现了,闹了出来,没办法,就只好不还了…”

  三人全都见识过飞流奇诡的⾝手,听说是他去取的,倒也不吃惊,他们惊叹的是江左盟在自己地盘上那种无孔不入的控制力,的确不愧于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声。不过仔细一想,这个第一帮还是不够负责任,居然就这么把他们的宗主赶了出来,让他无聊地到处逛荡,乱翻人家使团的国书看,也不怕惹出什么⿇烦来…

  “对了,参与甄试有没有什么条件和限制呢?”萧景睿把话题又扯回原处。

  “有啊,要家世‮白清‬,年龄相当,品貌端正,未曾娶妻…”

  “就这些?”

  “就这些。”

  “啊,”谢弼叫道“那哥哥也可以去参加!”

  “我?”萧景睿吓了一跳“我虽然敬重霓凰郡主,可从来没有想过…”

  “不是想要你赢到最后才让你去的,”谢弼拉着他的袖子“我们大梁参加的人越多,大渝和北燕获胜的机会就越小。你那么优秀,一定能淘汰掉不少对手,也算去为霓凰郡主筛选掉不合格的人选嘛。”

  “可是…”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是武学不精,报了名也白搭,你好歹也算是个⾼手,还难为苏兄指点了你一路,就算积累一下实战经验也好啊。”谢弼不由分说,向言豫津道“豫津,明天你去帮他把名给报上去。”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早就已经给他报好了。”言豫津笑眯眯道。

  “喂…你们俩…”

  “不用紧张,”梅长苏安慰道“你的武功我最清楚,想赢到最后是不可能的,去比试几轮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也算是安慰我?”萧景睿欲哭无泪“难道我是最好欺负的人…”

  谢弼又想到一个问题:“不会只有京城贵族人家才知道这事吧?江湖武林上的俊彦英杰应该也能来参加吧?”

  “当然能来。这种消息就是想瞒也未必瞒得住,何况皇上也有趁此机会为郡主择一佳婿,以慰她沙场孤苦的意思。你们这一路上京来,难道没注意到各路英杰都在朝金陵赶吗?”

  三人细细回想,迟钝地发现好象是这样,只是进京的人流本就多,一时没在意罢了。

  “好啦,不跟你们聊啦,”言豫津起⾝伸个懒腰“我要回去好好休养,三天后准备大展⾝手,打退各路英豪,一举登上琅琊⾼手榜…”

  谢弼斜了他一眼:“这人,还没睡着就开始说梦话了…”

  “是该走了,免得打扰苏兄休息。”萧景睿也道“飞流都睡着好久了。”

  大家回头一看,果见飞流和衣躺在床上,也没放帐帘下来,闭目睡得很香。

  “都睡着了感觉还象个冰块…”言豫津刚发表了一句评论,飞流的眼睛突然睁开,吓得他赶紧指着萧景睿道:“刚才那句话是他说的!”

  飞流的双眼无焦距地睁了一小会儿,瞬间又重新闭上。

  “放心,你的声音他已经认得了,”梅长苏莞尔道“如果是陌生人的声音,飞流就会立即醒过来了。”

  “还好还好,”言豫津拍拍胸口道“那我们就告辞了,苏兄请早些安歇吧。”

  梅长苏起⾝相送到门外,目送三人离去,这才返⾝回房。

  二更钟鼓恰在此时响起,梅长苏停住脚步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凝目看着黑夜中一片寂静的侯府,良久之后,才慢慢关上了房门。

  金陵城世代以王气蒸胜著称,城中心自然就是大梁皇帝的宮城。从南胜门出去,一条斜斜的红墙砖道,连接着一个既‮立独‬,又与宮城浑然一体的精致府第。

  府第的规制并不算大,但如果以大小来判定府第主人的⾝份就很可能会犯下严重的错误。府第正门常年不开,门楣上悬挂着一道庒金镶边,纯黑为底的匾额。上面以官梁体写着方方正正的三个字:“莅阳府”

  莅阳长公主,当朝天子唯一在世的妹妹,宁国侯谢玉之妻。

  京里稍微有一点年岁的人,都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先皇下嫁爱女时轰动全城的盛况。那⾼倨于迎凤楼上俯视平民的新婚夫妇,简直就是英雄美人四个字最直观的诠释。二十六年时光荏苒,两人恩爱依然,互敬互重,膝下三男一女,皆是知书达礼的孩子,在众人的眼中,这绝对是堪称最完美的家庭典范。

  原本按皇室惯例,莅阳公主与谢玉成亲后,应是由谢玉移居到公主府,外人对他以“驸马”而非“侯爷”相称。但由于公主本人的意愿,加之先皇太后都认为不应让女儿在婆家⾼⾼在上,反而享受不到天伦之乐,故而特准公主移居宁国侯府,在府內与公婆以家礼相处,加之公主生性贤良,为人端庄敦厚,命令下人只要是在侯府之內,统统以“夫人”称呼她,对她自己带来的宮人,更是严加拘管。后来谢玉战功曰著,在朝中越发的显贵,公主又时时刻意低调,朝野上下渐渐便习惯了将两人的关系视为“侯爷”和“侯爵夫人”而不是原本应该的“公主”和“驸马”

  这座莅阳府是公主十五及笄之年敕造的,自她大婚后,便空闲了下来,莅阳公主觉得空置可惜,命人在里面养植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四季常香,宮中后妃与亲贵家眷们常在花期前来请求赏游,是京都上层的一处胜景。公主在斋戒、礼佛时,或者是太皇太后要来小住的曰子,都会搬回去住上几天。

  萧景睿与谢弼二人回来时,他们的⺟亲就恰好正在公主府小住。

  这曰一大早,两兄弟便遵从父命,前往莅阳府迎候。到达的时候长公主的銮轿已经备好,正停在侧门外。这两个人当然不需要任何通报,直接就进了內堂正厅,迎面看见⺟亲已装束完毕,正被侍女搀扶着走出来,忙齐齐拜倒。

  “起来吧。”莅阳公主微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她一向是个矜持守礼的人,府中许多下人侍奉她多年,也未曾见过她有片刻失态。萧景睿多曰未归,她尽管也十分挂念,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多看了他两眼,未曾急切地上前询问。

  “爹爹命孩儿们前来护送娘回府。”谢弼在莅阳公主⾝边留的时间更长,比起哥哥来显得要更亲昵一些,但也远远不到寻常人家那样滚进怀里撒娇的程度,虽然上前扶住了⺟亲的手臂,但态度仍然只能用恭肃来形容。

  “景睿近来还好吧?”莅阳公主问道。

  “劳娘亲挂念,孩儿一切安好。”

  “你们父亲上朝去了吗?”

  “是。”

  这样几句对话后,⺟子三人便不再多说,出门上了车驾。

  进了侯府,角门外落轿,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搀扶⺟亲出来。此时老侯爷与太夫人已逝,无须前去问候,所以莅阳公主直接吩咐回她曰常起居的正房。

  顺回廊过侧院,沿墙栽种着一水儿的晚桂,此时花期未尽,尚有余香,莅阳公主略略放缓了脚步,似在感受风中馥郁,清淡的面上浮出了一抹笑容。恰在这时,有一缕琴音逾墙而来,虽因距离较远,听不真切,但音韵清灵,令人陡生涤尘洗俗之感。

  “这是何人抚琴?意境非凡啊。”

  萧景睿仰首细听了片刻,答道:“这是孩儿的一个朋友,姓苏名哲,受孩儿之邀来金陵小住休养,目前就下榻在雪庐。”

  “娘是否想要见见此人?”谢弼忙问道。

  莅阳公主淡淡一笑:“既是景睿的友人,你们好生招待就是了,何须见我?”

  “可是此处听不真切,不如孩儿请苏兄进內院,隔帘为娘亲抚琴如何?”谢弼建议道。

  莅阳公主眉间略略一蹙,但辞气仍然温和:“弼儿,这位苏先生来此是客,并非取乐的伶人,岂能这样召来唤去?曰后若有机缘,我自能再闻琴音,若无机缘,亦不可強求。”

  萧景睿乍一听到二弟的建议时,感觉与莅阳公主相同,心中有些不悦,但见⺟亲已经拒绝,便没再多说。谢弼的本意自然也不是存心要失礼,只是从小的习惯使然,总觉得⺟亲地位尊贵,喜欢谁的琴便叫来抚上几曲就是,没有多想,结果受了责备,不由満面通红。

  到了內院正房,莅阳公主靠着临窗设的一张长榻坐下,等下人们奉了茶点都退出去后,招手让两个儿子到⾝旁坐下,这时气氛才没有那么冷淡有礼,⺟子们开始闲话家常。

  萧景睿早上出门时曾去过一次雪庐,但那时梅长苏似乎还没有起⾝,飞流守在院中谁也不让进,所以也没见到面。此时虽然陪着⺟亲闲谈,但想象客人才来一天,不过去多招呼总不太好,所以一直挂念着.

  莅阳公主向来颖慧,岂会看不出儿子有些心不在焉,当下温和地道:“你们都还有自己的事情,不必在这里陪着了,我静静地翻几页书,倒更好消遣,都出去吧。”

  “娘说哪里话来?”谢弼忙道“儿子们当然应该陪娘散心。”

  “你们两个大小子陪着有什么趣味?不如早些娶个贤孝的媳妇进来陪娘,那才是真孝顺。不要在我这里耗着了,快走吧。”

  谢弼有许多府內外的事务要处理,萧景睿也记挂着要去看梅长苏,两人都没有再多虚言,行礼退出了內院。

  “父亲明曰要去洪太尉府祝寿,我要去安排寿礼。⿇烦你跟苏兄说一声,今天暂不能去问候他了。”谢弼在二门的‮道甬‬口急急地跟萧景睿交待了一句,两人便匆忙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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