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虽然在离开羊咩咩工作室前，官阳泰有联络过齐荫，但是到达一捻红公司后，朱叶和官阳泰却没见著齐荫。
业务部的经理说临时有个大客户指定找齐荫，他出去接待客户了。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知道即将见面会很害怕；见不到而又觉得失落，朱叶目前的心情就是如此。
在前往一捻红的路上朱叶一直绷著脸，彷若地雷一般，一踩即爆，任何小事都会触怒他。
一听到齐荫不在，他顿时像怈了气的皮球，除了帮官阳泰搬搬东西之外，什么事都没做，仅是低头听著官阳泰和业务部经理清点对象。
待走出一捻红之后，朱叶被官阳泰拉著走，连走到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我看一定有问题。”官阳泰严肃地说道。
思绪不知飘到几重天去的朱叶自然没有回应。
“朱叶！”官阳泰没听到应该有的回应，伸手在朱叶面前挥了挥。
“有事吗？”突然有只手在眼前挥动，朱叶连忙回神。
“我说，一定有问题。”官阳泰一本正经地重复。
“什么问题？”朱叶一头雾水。
这回，沉默不语的人变成了官阳泰。
他仔细打量著朱叶，从他凌乱的发丝、瘦削的面庞到不知所措的表情，一一纳入他眼中。
官阳泰正在做实行某件事情之前的最后确认，他可不希望那件事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嘛？”朱叶被官阳泰看得浑⾝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瘦多了，不知是为了那件事愁眉不展，连饭都吃不下。”官阳泰的表情依然平和，可弦外之音却明显至极。
闻言，朱叶瞪大双眸地盯著官阳泰不放，他终于知道官阳泰为什么会跟孟德耀在一起了。
他们根本是物以类聚嘛！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全都喜欢揭人疮疤。
“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官阳泰笑了，笑得跟孟德耀的痞样有点像。
他像安抚小孩一般，拍了拍朱叶的头后，便拉著朱叶往外走。
“搞什么嘛！”朱叶嘟囔一声。
官阳泰没理会朱叶的抱怨，继续将刚刚没讲的话讲完。
“你想想看，一般而言收到货品当然会验货，订作的服衣也要试穿后才知道合不合⾝。那该死的业务部经理却一直说没关系，说什么相信我们的技术，我想将来一定问题多多。”官阳泰的语气虽然平和，却听得出他的不満。
只是不晓得他的不満是在于担心会衍生出⿇烦事，或是纯粹看业务部经理不顺眼。
“他大概想追你。”朱叶顺口应道。
两人的脚步不曾停歇，须臾间已走出大楼，来到大马路上。
“我当然知道他想追我，就是他有这个意思才⿇烦。”官阳泰口气开始不善。
“没想到乱说也会说中。”朱叶吐了吐头舌。
他完全没料到那家伙有追官阳泰的意思，但是观察力比他強的官阳泰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错才对…应该啦。
“这死家伙绝对会拼命挑剔、拼命叫我修改，改到我发疯为止；这种追求手法羞勒毙了，我回去要叫孟德耀自己接他的案子，我绝不跟他接洽。”
官阳泰的声音仍旧平和，只有盯著他看的朱叶，才感受得到杀气。
只顾著听官阳泰抱怨，朱叶这时才发觉自己被官阳泰拉进一间餐厅中。
从外面看这间餐厅的规模并不大，走到里面才知道别有洞天。
一楼主要提供套餐，生意最好的欧式自助餐在二楼，之所以这么安排是为了增加客人。因为欧式自助餐的客人往往一坐就坐很久，⼲脆统统安排他们上二楼；点套餐的客人用餐时间较短，就安排在方便出入的一楼。
这间餐应的名字很特别，叫作“佚名”
常来这里用餐的客人都知道，这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而是店长懒得想店名。
佚名的消费属于中价位，套餐在四百元到六百五十元之间，并不算很贵，东西倒是非常好吃，感觉不出兼任大厨的老板原本做的是便当生意。
据说老板的学徒本来想开分店，后来商量了半天，老板决定把便当店交给学徒打理，他则选择做点⾼级菜玩玩，一圆多年的梦想。
不过，东西好吃并不是一捻红员工常到佚名用餐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有打折。
佚名的老板是一捻红负责人的老爸，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上一捻红福利委员会的推动，凡持有一捻红员工证的人可打七折，午餐卷亦可折价。
可口的美食、典雅的装潢、合理的价格再加上离公司没几多路，佚名遂成为一捻红员工最爱的餐厅。
然而，被大客户点名出去谈事情的齐荫，人就在佚名里。
在二楼自助餐区瞄到齐荫的⾝影时，官阳泰的嘴角扬起一抹奷计得逞的笑。
迟钝的朱叶完全没察觉齐荫的存在。
虽然官阳泰故意挑中齐荫附近的位子，近到只消朱叶一抬眼就看得见位于斜前方的齐荫，但他却只顾著对陈列在架上的美食流口水，庒根儿没发现齐荫。
纵使心情很差，但只要是人都会饥饿，朱叶没吃早餐，午餐也逾时未进，现在美食当前，不对它们流口水那才奇怪。
侍者才刚招呼完，朱叶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去夹菜，努力堆⾼食物。
官阳泰望着努力夹菜的朱叶，再看看和客户谈事情的齐荫以及坐在齐荫旁边的业务部新人，他忽然觉得事情比他想像中有趣，非常有趣。
然而，拼命夹菜的朱叶当然没发现官阳泰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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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的菜⾊很丰富。而朱叶的食量也很大，吃完三盘后还吃得下泡芙。
“你刚刚说一捻红的员工可以凭员工证打七折，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说了半天，我们还不是享受不到。”官阳泰讲了一堆一捻红的事，让朱叶十分不満。
又不⼲他的事，官阳泰说一堆又有什么用，又不是什么有趣的八卦。
“我们也打七折。”官阳泰说得轻描淡写。
“咦？羊咩咩工作室也有优待吗？不然，我们为什么也可以打七折？”朱叶満嘴泡芙，口齿不清地问著。
“我不是有发员工证给你吗？”官阳泰姿态优雅地用叉子叉起奶汁鲑鱼义大利面。
“羊咩咩工作室里才三个人，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朱叶扁了扁嘴。
三个人的公司发员工证岂不可笑？那种员工证能⼲嘛？拿出去当会员卡使用吗？别开玩笑了！
“原来你丢了啊，要申请补发还挺⿇烦的。”官阳泰叹了一口气，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我没丢，只是不知道塞在哪个角落。”朱叶又吃了一口泡芙。
官阳泰心想，那跟丢掉有什么两样？
“羊咩咩工作室是一捻红的子公司，在你的工作证上有清楚地写著一捻红──羊咩咩工作室。”官阳泰淡淡地说道。
一捻红这家公司在市场上的名声并没有很响亮，但它成立的其他公司都相当钱赚。
为了因应当红的电玩业，加上孟德耀有做服衣、玩偶方面的趣兴，于是一捻红出资成立了羊咩咩工作室。
“我在一捻红那栋大厦里看到一整排可以打折的店，只要拿羊咩咩工作室的工作证去都可以打折？”朱叶惊讶不已。
“对。”官阳泰点了点头。
朱叶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错过这么好康的事。
他回家一定要把员工证找出来，竟然有那么多地方靠著员工证就可以打折，他之前怎么都不知道，害他白花了好多钱。
“这里的东西満好吃的吧？”官阳泰漫不经心地说。
“嗯。”朱叶点了下头，丝毫没察觉官阳泰的阴谋。
“这里离一捻红很近，听说一捻红的员工常来…”
之前官阳泰提到一捻红都没事，可是现下朱叶听到他这么说，自然而然地就想起某个在一捻红任职的人，某个他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就像旁边那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一捻红的。”官阳泰继续说下去。
官阳泰指著他的料后方，也就是朱叶一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完全不设防的朱叶，就乖乖地顺著官阳泰指的方向看去…
他不该看的！
这个念头在第一时间闪进朱叶的脑海中，不管之前自己的想法是怎样，他此刻看到齐荫仍觉得心头闷闷的。
他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就好象有一根鱼刺梗在喉间，十分难受。
朱叶依旧看着他的奶汁鲑鱼义大利面，让人搞不懂他到底吃不吃。
“长得很漂亮吧？”官阳泰头也不回地说，让人不知他在指谁。
“漂亮？”难得朱叶还分神听官阳泰讲话。
“那个坐在齐荫旁边的业务部新人啊！很漂亮吧？”官阳泰用赞叹的口吻说著朱叶绝对不想听到的事情。“那人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很有名，进了一捻红后追求者更是不计其数，可是他却只对齐荫情有独钟；齐荫又喜欢漂亮的男人，他们若是成为情侣也是预料中的事。”
纵使官阳泰不在一捻红上班，跟其他子公司的接触也很少，但并不代表官阳泰知道的八卦会少。
被官阳泰这么一讲，朱叶除了讶然之外，还有一种他不熟悉的滋味由胸口散了开来，若是爆发出来绝对伤人。
见目的达成，官阳泰聪明得没再多话。
有些事情必须由朱叶自己去发觉，别人讲得再多皆是隔靴搔庠──搔不到庠处。
朱叶丝毫没发现官阳泰不再多话，他愣愣地看着前方，焦点却不是放在齐荫⾝上，而是齐荫旁边那个相貌艳丽的男人。
他晓得齐荫喜欢漂亮的男人，在外貌这点上，朱叶有一定程度的自信。
可是他的外貌仅仅与那人不相上下而已，不输不代表赢；如果对手是庄家，点数相同等于输。
输──这个令人厌恶的字眼让朱叶的心漏跳了一拍。
以往的他并不在意输赢，但那是看到这一幕之前…
想着想着，他的头隐隐作痛。
他的优点只有美貌，专长仅是微笑；而对手却是一捻红的业务部新人，肯定有大学凭文，必定有聪明才智，懂得如何利用交际手腕让客户心甘情愿地签下合约。
这人和齐荫同在一捻红的业务部，当然方便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吗？
原本陷入愁云惨雾的朱叶，在那人一阵狂笑、不经意地楼上齐荫的肩膀时，心中的哀怨全数化为怒气。
那头的人笑得快乐，这边的朱叶气得双眸瞠大、表情凶狠，想当场把那人美丽的脸蛋打成一团⾁泥。
朱叶知道他自个儿是什么德行，他是属于清秀型的美男子，再三端详后会觉得越来越耐看、越看越有味道，最后教人舍不得移不开眼睛。
而齐荫旁边的那个人，就像块上等羊脂白玉雕成的舂水玉，雕工精细、质地细腻。
朱叶嘴一扁，眼睛快噴出火来，那家伙面对的是客户耶！他竟然就大剌剌地将头靠在齐荫的肩上。而齐荫一样可恶，之前还说喜欢他，现在竟然…
官阳泰在吃尽盘中的义大利面后，好整以暇地以手支颐，等著看一场精采的好戏。
官阳泰心想，其实坐在齐荫⾝边的男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美丽、聪明又对齐荫有意思，想挑到这么完美的伴侣并非易事，齐荫和他在一起也未尝不是福。但是朱叶认识齐荫在先，他们的关系之所以破裂他也参了一脚，现下他不算是帮朱叶，只是希望他们立足点相同，最后鹿死谁手还不晓得呢。
不过接下来的场面出乎官阳泰的意料之外，他没料到朱叶会这般冲动。
在见到美男子将头移离齐荫的肩头后，朱叶松了一口气。
就在朱叶暗暗奇怪自个儿在紧张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件足以让他不顾一切地冲到齐荫面前的大事。
那个美男子、那个倾心于齐荫的家伙，竟然亲上齐荫的脸颊。
齐荫似乎没料到美男子会有这种举动，愣了一下后，责备似地轻敲美男子的头。
就在此时，一只手掌用力地拍上齐荫的手。
原本，朱叶想像电视、电影里演的一样，帅气的重拍桌子，震得杯盘一阵叮当作响；可惜这里是自助餐，桌上満是碗盘和杯子，朱叶若是一掌拍下去，可能会沾得満手菜汁，所以朱叶当下决定拍向齐荫的手。
“你少碰我的男人！”
更令人意外的是，朱叶没有责备齐荫，反倒是朝著美男子大吼大叫。
突然会看到自己至今仍念念不忘的人儿，齐荫先是错愕，旋即绽开笑靥。
我的男人？真是一句动听的话。
“你的男人？你是有贴标签还是做记号？你和齐哥既没人公认也没同居，凭什么说齐哥是你的男人？”美男人挑了下眉，毫不客气地反驳。
如同他艳丽的容貌，他的态度亦非常⾼傲，若是平时的朱叶肯定招架不住。
不过，此时的朱叶并非平曰的朱叶，况且肾上腺素往上飙，人都会有无穷的潜力。
“齐荫跟我约好今晚在他家吃饭，饭后会做什么事情，相信不用我多讲。”朱叶信口开河，完全忘了齐荫就在他面前，有可能当场拆穿他的西洋镜。
“我记得你拒绝齐哥了。”美男子面不改⾊，甚至还将⾝子挨近了齐荫一点，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见到美男子的主动，齐荫也不拒绝，因为他对朱叶会有什么反应极有趣兴。况且朱叶让他伤心如此之久，现下也不算是报复，仅是要点小小的安慰而已。
“你的报情错误，我们现在正打得火热，你少碰我的男人！”朱叶用力抱住齐荫，宣示意味浓厚。
“我们晚上有要做什么吗？我忘了耶！”齐荫眸光狡黠地问。
朱叶狠狠地睨了一眼极不配合的齐荫，然后再看向美男子，神情非常坚定地说：“爱做！”
闻言，齐荫的嘴角⾼⾼扬起，脸上写著奷计得逞。
美男子则是面容苍白，不想相信朱叶的话，但齐荫的笑容让他不得不信。
此时坐在齐荫对面，一直被忽略的某个重要人物，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狂笑。
朱叶惊讶地望向发声处，当他看到了一名既艳丽又优雅的男子时，猛然想起齐荫正在和一名大客户谈事情。
他倏地放开怀中的齐荫，极力装出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只可惜在佚名的二楼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清楚地听见他大吼出爱做二字。
“你放心，我不是客户，客户已经走一阵子了。”优雅男子敛起笑后解释。
他挥了挥手，要朱叶别在意，可是朱叶又怎能不在意。
待怒气平息后，朱叶现在是既尴尬又害羞，而且不知所措。
官阳泰不知何时出现在朱叶⾝旁，以他一贯的平静口吻，说出足以让朱叶吓得半死的话。
“他的确不是客户，只不过是一捻红的主事者而已。”
望着艳光四射的优雅男子，朱叶觉得一阵晕眩袭来，险些跌入齐荫怀中。
他不是担心齐荫的大好前途，而是因为…他也是一捻红的员工啊！初次见到大老板就出丑，他的工作还保不保得住啊？他不要当无业游民啦！
“你们晚上要做啊！这个给你们用。”大老板笑得很开心，完全没有老板的架子。
大老板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蓝⾊小玻璃瓶，上头没有标签也没有字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不过，从他诡异的表情可以得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是朱叶乐于见到的东西。
“用完之后，记得告诉我效果如何。”
大老板満脸期望，朱叶和齐荫则一脸不以为然。
他们是一般员工，领的是普通薪水，要他们兼职做试用员？门儿都没有！
官阳泰在旁边一直偷笑，他认识大老板比认识齐荫更久，那家伙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只有看起来。
“明天若是不见使用心得，两位等著领资遣费。”大老板笑笑地说。
大老板依然笑靥如花，但看在朱叶和齐荫眼中，却觉得他的笑比鹤顶红还要毒。
至于对齐荫有意的美男子嘛…不消说，当然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