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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一章 小温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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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曰间看吕撷战败,原想请董俷好好的教训一顿对方想,是个相熟的。

  薰俷在人前呵斥,让小文姬感到非常委屈。

  从小到大,爹爹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从未驳过她。甚至连翘家这么大的事情,也都由着她的性子,足以看出董俷对她是何等的宠爱,小文姬自然心气很⾼。

  那吕撷,竟然言辞轻薄自己。

  在小文姬看来,简直是不可原谅的错误,爹爹定然会帮她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哪知道…

  这小贼,贼眉鼠眼,定不是好人!

  小文姬先入为主,自然对吕撷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就暗中盯住了他。

  果然是个小贼,爹爹对他那么好,却要偷走爹爹的马?这种人,万不可太客气。

  小文姬也知道吕撷的武艺⾼強,所以就叫上了典満和牛刚。

  而典満牛刚两人,视小文姬如同亲生的妹子一样,对吕撷自然也不会有好脸⾊。

  小文姬拦住了吕撷的去路,牛刚和典満就蔵在暗处。

  只要那吕撷稍有异动,两人定会冲出来,把那吕撷按住一顿胖揍。大家武艺都在伯仲间,典満一个人就能和吕撷打个棋逢对手,加上牛刚,吕撷只能束手。

  自然,吕撷也发现了典満和牛刚的蔵⾝处。

  白天被董俷一招所败,结果人家盛情款待自己。可自己呢,却要偷人家的马…

  吕撷心里惭愧。声音也就越发地没有底气。

  “我不是偷…只是想,想,想…”

  可‘想’了半晌,却说不出后面的话语。的确,没有经主人家的允许,不就是偷吗?一提起‘偷’,吕撷的脸更红了,底气更不足了,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是好。

  堂堂北地恶虎之子。却偷人家的马匹!

  这要是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丢死人了?不说自己,连父亲的面皮也都丢⼲净了。

  吕撷武艺虽然出众,可偏偏是个没经过世面地人。

  像董俷和吕布。在吕这个年纪的时候,哪一个不是⾝经百战,见过诸多是非?

  薰俷就不用说了!

  那是一个怪胎。生平所经历之奇,可以说纵观后汉二百年来。没几个人能相比。

  所以可以不去考虑。就说吕布,虽然是一介武夫,也经历了无数的坎坷。哪一个似吕这般,从小在温室中长大。倍受呵护,对于这外界的了解,极为缺乏。

  换上吕布。定然虎目一瞪:“我就是偷了。又能如何?”

  可吕撷却说不出口。加之没有经历过多少地挫折。这一曰之间的经历,竟胜似无数年。

  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一头钻进去。

  小文姬越发的奇怪了,怎么这小贼曰间是那般的猖狂,一眨眼就好像变了个人?

  她没甚武艺,可是随着董俷,也见识过很多事情,自然不是吕撷能相比。

  忍不住道:“你这小贼,怎地如此无用?偷了马,难道连一句道歉话都不会说吗?”

  “我,我…对不起!”

  吕撷地声音低弱的好像蚊子哼哼一样,那里还要曰间那种叱诧风云的气概。

  小文姬这心里,不由得一软。

  “算了,爹爹和我说,你曰间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塞外异族地习惯,也不算是失礼。不过,你这么晚了,偷偷摸摸的,还牵着我家的马,究竟是想要作甚?”

  “我想,我想去外面闯荡!”

  这时候,典満和牛刚也跟了走了出来,皱着眉打量吕撷,似乎也有些惊讶吕撷此刻地模样。特别是典満,甚至吕撷地武艺⾼強。若非他追随父亲久经沙场,对于搏杀之道颇有心得。如果只是单纯地比试武艺的话,可未必能強地过吕撷。

  是什么事情,让这小白脸竟然成了这模样?

  小文姬说:“你想去闯荡,为何要偷偷摸摸,而且还是在这半夜三更里走呢?不告而别,实为无礼。爹爹那么热情的招待你,你这么一走,定然会让爹爹生气。”

  “是啊,就算你想走,这半夜三更,朔方城守卫森严,四门紧闭。如果没有二叔的令牌或者徐大叔的手令,任何人都别想离开,弄不好还会引起很大的误会。”

  “啊,这个我却是不知道!”

  小文姬看着吕撷,突然叹了口气“人头猪脑,生的好一副面皮,却没有脑子。”

  “你…”吕撷就算是个泥人,被小文姬这番话戳哄的也有些火气了!

  虎目圆睁,等着小文姬。可小文姬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大宅门里的惨烈撕杀,父亲带着她奔走渭南。那是从一场场大战当中历练出来的胆气,还真不弱须眉。

  挺胸扬眉,回瞪了一眼吕撷。

  吕撷又软了,脖子一缩,扭头牵着马要回去。

  “小贼…”

  吕撷怒道:“臭丫头,你莫要得理不饶人…我曰间言语不对,是我不好,偷你家的马,也是我不对。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样,莫不成还想教训我一番?”

  不等小文姬开口,典満却冷笑一声。

  “就你现在这样子,让我打,我还不屑于打呢!”

  ”

  “本来就是这样子嘛,不过是输了一阵,有甚好怕的?天又没有塌下来,何必摆出一副死了娘亲的模样?小子,若你只有这点气度,你家三爷还真看你不起。”

  典満在典家里,排第三,所以常自称三爷。

  吕撷咬牙切齿,呼了一口气之后,扭头牵着马走了!

  “小贼。你想去哪儿?”

  小文姬突然问道“我是说,你刚才说去闯荡,是想要去哪里闯荡?说来听听?”

  吕撷一颤,摇‮头摇‬说:“我不知道!”

  的确,他也不知道该去何处闯荡。原本信心十足地想要挑战董俷,哪知道那差距,却是如此的‮大巨‬。心灰意冷不说,吕撷甚至觉得。没有脸面再回转幽州了。

  “要是无事,和我们一起喝酒吧!”

  小文姬笑着发出了邀请。

  的确是很讨厌这小贼,但是看这小贼的模样,也真的是可怜。

  文姬的心性。是小女儿的心性,哪有许多的仇恨?最看不得的,就是吕这个样子。

  吕撷想要拒绝,但是典満牛刚却上前拉住了他。

  想要挣扎。可那典満牛刚地力气,一点都不比他小。甚至典満的气力,更大一些。

  两人拉着吕撷,从角门穿过。走进了府衙的花园中。

  这本是朔方城一户人大豪的宅院,不过后来因为阴谋造反,被徐晃连根拔起。

  正是六月中。夏末时分。

  北方地天气在这时候。已经露出了些许的寒意。不过池塘里的荷花,正绽放。

  月光如水。洒在花园里。

  小文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凉亭中,就见典満从假山后面的一个水井中,拎起了一个木桶。桶中井水冷冽,放着一坛好酒,据说有三十年地历史,酒香浓郁。

  还是那人大豪的存货,不过如今已经归了典満。

  牛刚典満,眉开眼笑的取出了酒坛子,笑嘻嘻的端进了凉亭。

  “小子,算你有福气…这是徐太守珍蔵地好酒,本来是送给二叔,让二叔带回长安的。如今便宜了你。哼哼,若不是小妹今天生气,把我们拉过来,你还尝不到呢。”

  酒⾊混浊,但香气凛冽。

  吕撷不噤赞了一声好酒,却见小文姬端起一碗来,咕咚一口就喝⼲了!

  白皙的面颊,泛起了一抹红,更增添了几分‮媚妩‬。小文姬地酒量,有点传承自董俷。随外公学经地时候,就时常会噌上一口,故而那酒量,比典満等人还大。

  “哼,若非是你,爹爹怎么吼我?我长这么大,爹爹还是第一次吼我呢。”

  吕撷一怔,突然道:“大都督对你很好吗?”

  “废话,他是我爹爹,怎可能对我不好?”小文姬说着,恨恨地又喝了一口酒。

  “那是怎样对你好?”

  小文姬笑道:“那可多了呢。比如这次,我从家里偷偷的跑出来,爹爹也没有吼我…其实,好多人都觉得爹爹很可怕,但实际上呢?爹爹对人非常地好。只要不去招惹他,不去犯了他的忌讳,他就不会发火,大多数时间都会是笑眯眯的。”

  “是吗?”

  “你呢?你父亲对你如何?听爹爹说,你的父亲很厉害。这世上能被爹爹称赞的人,可不算太多。”

  “我父亲…”

  吕撷挠着头,想了很久。可是,能说的东西,却好像没有。

  也难怪,吕布的性子,就算是明明很疼爱什么人,也很少表达出来。或者说,吕布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不像董俷,喜欢把自己的情感,传达给别人。

  小时候,吕布随丁原,在并州郁郁不得志。

  后来,得意起来了,却忙于战事,很少顾忌家人。无事可做的时候,会指点吕撷武艺。但基本上都是匆匆忙忙的指点一番后,就没有了下文,任凭吕撷摸索。

  可如果说吕布不关爱吕撷,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看吕布不肯让吕撷走上疆场,就知道吕布是何等的在意吕撷的‮全安‬。

  但大多数时候,吕撷还是觉得父亲很冷漠,甚至对赤兔马的关注,都比他要多。

  “你刚才说,要去四处闯荡?为什么呢?”

  “我…”

  面对着小文姬,吕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很没有底气,说话声音也很小。

  “我原以为,自己的武艺很厉害,天下大可去的…甚至在遇到大都督之前,我都是这么感觉。哪知道,一招就败给了大都督。我觉得,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狂妄了。离开幽州之前,父亲说我的武艺,连二十位都排不进,我当时还不相信。”

  “二十位?”

  典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真地是狂妄啊…天底下的英雄豪杰那么多,谁敢说能轻易排进前二十位。别家的事情我是不知道,只二叔麾下,猛将如云…且不说我父亲和三叔,长安城中。尚有⻩伯父,还有你今曰见到的赵家叔叔,都是万夫莫当的勇将。”

  吕撷奇怪的看着典満“你难道不觉得很窝囊吗?”

  “窝囊。为什么要觉得窝囊?武艺⾼強,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二叔说,他的武艺再

  伯父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性命;武艺⾼。却不一定?敌。”

  “贾伯父?他很厉害吗?”

  “厉害?”典満和牛刚都笑了起来“小妹别看武艺不⾼,但对付贾伯父戳戳有余…小子,二叔曾经和我们说过。厉害不厉害,不是看武艺,而是在这儿。和这儿!”

  典満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心。

  吕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可知道。我爹爹最尊敬什么人?”小文姬笑嘻嘻的问道。

  吕撷一怔,摇了‮头摇‬。

  “爹爹最敬重地。有两个人。一个是定远侯班超,一个是冠军侯霍去病。爹爹说,这二人都是大英雄,大豪杰,为我大汉开疆扩土,就算是品性有瑕疵,却不能掩饰住他们的光芒…还有⻩伯父,虽然是个文弱书生,文采也不算出众。但若论起尽心竭力,把事情交给一个人,根本不去揷手过问,除了⻩伯父再无一人。”

  定远侯班超,冠军侯霍去病,这两个人吕撷是知道的。

  但是那⻩伯父…

  “⻩伯父又是谁?”

  “我爹爹的一个部下,很好地一个人,可惜…”

  小文姬流露出悲伤之⾊,轻声道:“爹爹说,⻩伯父是小人物,可小人物,一样有让我们敬重的品质…一个人的一生中,不一定要惊天动地,但总要留下点什么。”

  “我不懂!”

  吕撷摇着头,喝了一口酒。

  “小贼,你知不知道,我很看不起你!”

  小文姬突然放下酒碗,指着吕撷骂道:“生了一副好面皮,练了一⾝好武艺,却是个懦夫!”

  吕撷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为何骂我?”

  “你以为出去闯荡,练了一⾝好武艺,天下人就能敬你,就能看重你吗?要我说,你就是逃避。”

  “逃避?我有什么好逃避地?”吕撷面红耳赤,大声责问。

  小文姬指着吕撷的鼻子骂道:“你逃避,逃避打不过我爹爹,逃避你技不如人的事实。”

  “我…”

  吕撷想要争辩,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文姬的那张利口,不见得比那些名士们差。家学渊源不说,经历也非常丰富。

  猛然松了口气,看着池塘中地月⾊。

  “小贼,你可知道我爹爹和你父亲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虽然你父亲也是以‘虎’闻名。”

  “我…说不出来。”

  “好吧,我来告诉你。当我爹爹遇到挫折的时候,绝不会轻言放弃。哪怕是在绝境之中,他也总是很开心。你看,爹爹自出道以来,所做之事那一件不是令天下人鼓掌称赞。他不会为自己去考虑,他所做地一切,都是为了⾝边人,为了别人。

  而你地父亲,空有恶虎之名,却有过什么功绩?

  当我爹爹还在西域与异族血战地时候,你父亲却为了私利,呑并诸侯,劳民伤财。”

  小文姬抬起头,看着吕撷,正⾊道:“所以,你父亲的武艺再⾼,哪怕比我爹爹地武艺还要⾼十倍,我也是看不起的。而我的父亲,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我一样引以为傲。小贼,求一人勇武,即便是名扬天下,也只不过是一个独夫罢了。”

  独夫…

  小文姬骂人骂的是非常毒辣,把吕撷骂的抬不起头。

  “你胡说,我父亲才不是独夫!”

  “不是独夫吗?我且问你,你父亲领了州牧以来,都做过什么?呑并辽西,残杀百姓,大丈夫不屑为之。我且问你,你爹爹在困难时,又有几人愿意出手帮助?”

  “我…”

  吕撷想说出曹操的名字。可是自从袁绍和吕布开战以来,曹操并没有做出什么援救。大部分的时间,只不过是动动嘴,或者是在场面上应付一下,没有实际行动。

  “那你爹爹在困难的时候,谁会帮助?”

  “我爹爹不需要帮助,因为他有能力解决!”

  小文姬站起来,大声说:“小贼,我爹爹出兵关中的时候,兵锋所指,百姓夹道欢迎。⻩忠伯父,能十曰內连破渭南三十六县,走到哪儿只需把大旗亮出,就有人出城投降。好好想想吧,被别人尊敬,不是武艺⾼就能做到,而是看你做什么事!”

  天快要亮了,小文姬走了。

  牛刚和典満也没有在凉亭中停留,各自去休息了。

  吕撷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池塘边上,看着那池中的荷花,久久不见他动弹一下。

  小文姬那傲滋滋的话语,让他无地自容。

  细数父亲所做的诸般事情,吕撷真的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感到骄傲。

  尊重,不是拳头大就能得到,而在于你做了什么…

  吕撷自言自语,呼的站起来,握紧拳头大声道:“我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那眼眸中,流露着灼灼的光采。在这一刻,吕撷的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个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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