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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回鹘商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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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洒宴中的小揷曲,如一块落水的小石子,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敬酒中。

  第七桌的回鹘商人最清楚事情经过,此时他们心情极为复杂。侯大勇率领黑雕军和兰州回鹘军在渭水岸边打过一场硬仗,逼死了兰州回鹘别将吐少度,作为回鹘人,不管是立场如何,总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刑尔回鹘小女子,敢在节度使的酒宴上刺杀侯大勇,其胆识让这些回鹘人很是佩服。

  不过,佩服归佩服,这些回鹘人都是商人,全世界的商人都有追逐利益的本能,他们担心回鹘商人的利益会因此事受到影响,等到侯大勇转到其它几桌去敬酒的时候,几个回鹘商人快速地商量了一会,推荐了一位德⾼望重的回鹘商人去给侯大勇敬酒,对回鹘人行刺表示歉意。

  侯大勇敬完各酒后,刚刚落座,第七桌推荐的代表就来到他⾝边,用有些生硬的中原语道:“我们回鹘商人对发生这样的事深表遗憾,我代表回鹘商人给节度使赔个罪,另外,此人我们均不认识。”

  侯大勇慡快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道:“这是个人问题,和回鹘商人没有关系,切莫在心里有什么想法,回鹘商人始终是我的好朋友,⿇烦你给其它回鹘朋友们转告我的意思。”

  回鹘商人听到侯大勇如此说,放下心来,接过侯大勇回敬的酒,也是极为豪慡地⼲了。

  其它桌席的商人见回鹘商人上前敬了酒,纷纷来到侯大勇面前准备敬酒。

  侯大勇见敬酒的人多,看了秦家河一眼。

  秦家河八面玲珑,立刻上前,团团作揖道:“每个人都敬一杯酒,节度使酒量再大,也受不了。⿇烦每桌只派一人敬酒,行否?”

  听到秦家河这样说,上前来的人陆续退了回去,每桌‮出派‬代表轮流上前来敬酒。

  回鹘左相阿斯汉为隐蔵⾝份,没有出席此次宴会,和侯大勇坐在一桌的都是各地的大商人。有蜀商赵杰、粟特商人罗灵,大梁商人刘显达,杭州商人朱五郎等人,各桌敬酒完了,这些大商人⾝份不同,侯大勇和他们每人碰了一杯酒。

  酒宴结束,侯大勇已经略有酒意,他让亲卫去把钱向南叫来。自己坐在书房里等他,又让秦家河派人到秋菊的院子取几个淮柑过来。

  杭州商人朱五郎,在凤州开了一间分店,没有想到地是,生意竟出奇地好。不断有大宗生意上门,朱五郎此次来同凤州,特意为节度使带了一些淮柑。在现代社会。物流极为发达,各地特产早已不分地域,东西南北的界限实在是很模糊了,而在此时,各地特产确实是特产,若非象侯大勇这等人物,平常人家。要吃上南方的水果,可能难上加难。侯大勇把谁柑分给了舂兰和秋菊,只是秋菊带得有小璐,分得稍多一些。

  侯大勇在书房里坐一会,门外响起了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侯大勇以为是秦家河送谁柑过来,道:“进来吧。”

  门“吱”地一声开了,进来的却是秋菊,她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有十几片切好的淮柑,淮柑去掉了柑皮,摆成了一个‮花菊‬形。

  侯大勇握住秋菊地手,道:“秋菊,怎么是你,还没有休息。”

  “阿郎,快吃一块吧,听说这准柑解酒的效果不错啊。”

  “小璐睡了吗?”

  “早就睡了。”

  “秋菊,帮我揉揉颈子和后背,喝了酒,总觉得酸酸的。”

  秋菊现在‮摩按‬技术练得很到位了,侯大勇舒适地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秋菊看着阿郎疲惫的样子,很有些心痛,出去让使女拿了一条胡人的⽑毯,给阿郎盖在了⾝上。

  钱向南进来之时,侯大勇正在做着美梦,梦中,他和他的战友们正在南国边陲和敌人对峙,南方丛林一天三场雨,连绵的雨水让战壕里的士兵们⾝上都长了绿⾊地霉菌,侯大勇带着几位战士,被困在水‮央中‬,一条大蟒蛇快速地朝他们游过来。侯大勇举起手枪进行射击,‮弹子‬却在空中刑出一道曲线,然后落在前方不远处,而大蟒蛇势不可挡地朝他们逼来。

  正在此时,听到秋菊轻轻的声音:“阿郎,观察判官来了。”

  小睡一会,侯大勇精神又恢复过来,他对钱向南道:“尝尝谁柑。”

  秋菊极为懂事,钱向南进来之后,便出了门,轻轻把门带上。

  “审讯情况如何,这个女子招了没有?”

  “我们和回鹘人接触得很少,除了吐少度以外,没有和另外的回鹘人交过手,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我认为,这个刺客肯定和兰州回鹘人有关系。”钱向南说到这,顿了一顿。

  “有道理,接着说。”

  “据军情营打探到的消息,吐少度只有一个女儿,叫阿思,年龄和捉住的刺客接近,葛萨攻下兰州之后,阿思从来没有出现过。从以上情况分析,这个斯尔丁,极有可能是阿思,小从,斯尔丁态度恶劣,极不配合,我们暂时没有对她用刑

  葛萨打回兰州之后,侯大勇‮出派‬节度使帐前掌‮记书‬刘成通到了兰州,要求葛萨按照协议行事,可是葛萨态度強硬,虽然没有为难刘成通,却也没有答应按照侯大勇和吐少度定下地协议办事。

  “斯尔丁若是阿思,此人还可以好好利用,你们不要用刑,今天酒宴上那几下,已够斯尔丁这小女子喝一壶了。”

  钱向南笑道:“对斯尔丁这个小女子,用大刑我也于心不忍,下不了手。不过,她的⾝份隐蔵不了多久,我们捉住不少回鹘商队的人,总有熬不过地人会把她的⾝份供出来。”

  侯大勇和钱向南谈了一阵后,酒意也渐渐淡了,对钱向南道:“这是南方来的准柑。你尝尝,北方很不容易尝到。”

  钱向南也没有推辞,吃了两片,道:“真是不错,甜中略酸,汁多⾁嫰。确实名不虚传,只可惜,北方天气寒冷,不能栽种。”

  “钱郎,明天你抓紧审问斯尔丁,若斯尔丁真是阿思,侧很有利用价值,葛萨现在桀骜不训。要想办法挫其铎芒。”

  钱向南道:“等一会我回去后,安排军情营军士加紧审问回鹘商队的人。”

  “此事重大,你回去后要抓紧办。”

  阿思被关在一间小屋子,万念俱灰,若是刺杀不成功被当场格杀。也就万事皆休了,现在这样不知要经受多少‮磨折‬,阿思曾有过‮杀自‬的心思。可是为了防止阿思‮杀自‬,军情营军士拨走了阿思全⾝所有东西,小屋里面没有任何尖锐地物品,没有合适的工具,‮杀自‬其实是一件很困难地事情。

  小屋里没有床,阿思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外面北风乱得呼呼响。透过墙顶的小窗户,吹到阿思⾝上,头上的伤口在寒冷下越发地疼痛。

  阿思年龄其实还小,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她⾝体也乏透了。天要亮地时候,阿思把被子裹在⾝上,靠着墙睡着了。睡梦中,又回到兰州地家中,睡在柔软温和的大床上,床头上放着香噴噴的马奶子和⻩澄澄的烤羊⾁。

  美梦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声叫喊打断:“起来了。”随后,一名亲卫把阿思裹在⾝上的被子一把拉开。

  阿思睁开眼睛,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见到有人如此耝暴,大声地回鹘语骂了一声。

  军士不懂回鹘语,但听到其口气,知不是好言语,上前又踢了阿思一脚,嘴里骂道:“这个回鹘小娘子,真***⿇烦,若依我的脾气,一顿暴打,她什么都说了。”

  另一个军士心情比较好,笑道:“段七郎,你今天早上脾气怎么这么大,晚上想娘子了吧,这个回鹘女子,长得还真不错,细皮嫰⾁地,你如何下得了手。”

  “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刺杀节度使,真是吃了豹子胆,她早迟脖子上要吃上一刀,不过,真的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军士说完,咽了一下口水。

  这两位军士见阿思是回鹘女子,想当然地认为她听不懂中原话,且此女子又是刺杀节度使的重犯,绝对难逃一死,因此,相互谈论的时候没有回避她。

  阿思听到两个军士地对话,特别是听到脖子要吃一刀时,心中一片冰冷,虽说她作好了必死的打算,可是刺杀当场没死,勇气也就消了一半,现在听说难逃一死,眼泪水顺着脸颊一串串地流了下来。

  阿思在小屋里作美梦的时候,钱向南可没有闲着,通宵达旦地审讯着捉住地回鹘人,大部分回鹘人都是响当当的硬汉子,经受住了军情营军士的暴打,乌海作为能够‮入进‬侧厅的回鹘人,当然受到了足够多的照顾,被打得皮开⾁绽却一言不发。

  但是,任何队伍都不是铁板一块,有两名回鹘人还是经不住严刑,把斯尔丁的‮实真‬⾝份招了出来,一名回鹘人甚至把阿思和葛萨的关系一并交待了出来。

  葛萨和阿思虽然相好,但并没有订婚,除了吐少度府中之人,知道此事地人极为有限,军情营并没有掌握葛萨和阿思相好之事。

  “我猜得没错,斯尔丁果然是阿思,更妙的是阿思居然和葛萨相好,这‮夜一‬总算没有白熬。”一大早,钱向南红着眼睛,前往节度使府上报告这个消息。

  清晨的凤州城,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活力,匆匆忙忙的商人,不断从钱向南⾝边经过。

  卖早餐地小店也开张了不少,回鹘人的大饼、南方人喜欢吃的稀饭、北方人爱吃的大馍和其它面食,星罗棋布地出现在街道两边,阵阵香味让人食欲大开。

  钱向南忙了一晚上,早上没有胃口,只是胡乱吃了几口,此时见到⾊香味俱有的早餐,不觉食欲大开。

  钱向南在一家太原人开的小店停了下来。这是一家极具太原风味的小店,店前竖着一根家旗杆,上面飘着一面旗帜,旗帜上有“太原汤糕”四个大字,上面还绣有一首小诗:天下面食数太原,山珍海味难比鲜小a尔西南北地,舌上泾渭天上天。

  钱向南读了一遍小诗,对面主人笑道:“你这小店口气还真不小,有什么好吃的?”

  小店生人是位五十多岁地汉子,见到钱向南骑着⾼头大马,知是有⾝份的人,満脸堆笑道:“我这里有个特⾊面食,叫八姑面。味道可好得很,客官尝尝便知道,绝不吹牛”

  钱向南下马道:“今天就尝尝你的手艺,看你是否吹牛”

  那汉子笑道:“不好吃不给钱。”

  说完,揭开一个用湿布盖的木盘。左手端碗,右手用削尖的筷子沿盘边向沸锅中拨出面条,山西汉子动作娴熟。面条就如丝雨般落在锅中,一会,热气腾腾的八姑面就煮好了,那汉子捞出面条后,又浇上几块羊⾁浇头。

  此面味道极为鲜美,钱向南和两名亲卫吃得带劲,都没有说话。只顾低头吃面。

  那汉子是个有名地风趣人,最喜欢讲故事,见三人吃得认真,很有些得意,就在钱向南耳边讲起了此面的来历:“小店此面看似简单。其产是很有来历的。”

  他见到钱向南并不反感,又讲道:“相传在贞观年间,八百里秦川天早三年,颗粒不收,天子下旨百姓向绵山求雨,果然大雨倾盆而下,救活了庄稼,为此天子带领満朝文武赴绵山朝圣,随同前往的还有他的叔妹世姑。岂料世姑到达绵山后,就拜五龙圣⺟为师,不愿再返长安。一曰,她为一老婆婆做饭,但她自幼生长在皇宮,哪会做饭呢?所以和面时,面⼲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终久和成了稀面,实在无法下锅。于是顺手拿了一只筷子向锅里拨面,但是怎么拨也拨不断,结果便拨成了长面,老婆婆吃饭时,顺口问了一声:孩子,这叫什么?可是世姑却因心慌将这字误听为你字,此时她已⾝入空门,不愿再说真名,只好将啂名说了出来:叫八姑。从此,山西便有了”八姑“这种面食。”

  那山西汉子讲的时候,神采飞扬,就如这一切是他亲眼所见一样,他讲完之时,钱向南也刚把八姑面吃完,钱向南笑道:“面好,你讲得也好。”钱向南摸出一串周元通宝,扔给那山西汉子,道:“不用找了,多的是给你的常钱。”

  这是山西汉子早上地第一单生意,得了一个大彩头,他心情好极了,脸都笑出了花,道:“客官,下次我再给你讲上一段。”

  侯大勇按照军队的老习惯,每天起得很早,钱向南进来这时,他已经锻炼了近一个半小时,汗水已把‮服衣‬打湿了。小璐今天也醒得极早,秋菊抱着她,也来看父亲锻炼。

  血缘真是一个奇妙的纽带,尽管侯大勇没有多少时间来陪小璐,可是小璐却对侯大勇很是亲热,已经会走路的小璐,想扑到场子中间,却被秋菊抱住,极不耐烦的小璐在场边哇哇地叫着。

  侯大勇练完之后,擦⼲了⾝体,对小璐拍拍手。秋菊这才放开了小璐,得到了解放地小璐,扭着小庇股,一摇一摆扑到侯大勇怀抱。

  钱向南走进院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热,他也有一个女儿,不过比小璐年纪大得多,就要満十岁了,看到侯大勇抱着小璐,心里感叹:“这些年四处奔忙,没有抱过女儿几次,女儿一转眼就长大了,现在想抱都没有机会了。”

  “斯尔丁真是阿思,还是葛萨的情人?”

  “已经查实了,斯尔丁就是阿思,和葛萨相好,只是还没有订婚,但是,吐少度府中之人都知道这一层关系。”钱向南肯定地答道。

  侯大勇道:“难怪吐少度把位子传给葛萨,吐少度没有儿子,女婿当半子嘛,我们现在有了和葛萨讨价还价的筹码了。钱郎,此事办得好。”

  钱向南若有所思地道:“以前吐少度是兰州别将,现在葛萨已经当上了兰州别将,事随人变,不知阿思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地份量。”

  侯大勇点点头,道:“吐少度一死,阿思也就失去了依靠,若葛萨翻脸无情,阿思也就没有多大价值,不过,若葛萨无情,则失去了道义,我们也可以利用此点作文章。阶、成、凤、秦四州底子太薄,需要好好休养生息,回鹘內斗,对我们只有好处,谁处于弱势,我们就稍稍扶他一把,始终维持回鹘两大势力的均势。”

  钱向南是最接近侯大勇內心的一个人,石虎、郭炯、何五郎等人都是侯大勇的心腹爱将,跟随着侯大勇从沧州一路杀来,他们现在都⾝居⾼位,各领着一摊子事,每天忙于应付,不可能象黑雕军初建之时,天天和侯大勇混在一起,钱向南却是侯大勇的影子,成天跟在侯大勇⾝后。

  侯大勇⾝上总有一些神秘的东西,收服吐蕃,分化回鹘,件件事情都让人回味无穷,钱向南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可到底为什么不安,他却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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