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技之心

　　“呼呼…”

　　剧烈的喘息发自马啸风的口中，就在刚才，他发足狂奔，拼尽全⾝的力气，使出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为的，便是避免跌下那黑暗的深渊。

　　马啸风几乎已经忘记了，他上次这样发足狂奔是什么时候，在悬空梯不断跌下的时候，死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的周围，为了活命，便只有跑，什么神宵雷决，什么掌心雷，什么样的技能，在不断逼近，且无以能抗的死亡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只有跑，前方，才是生的彼岸！

　　他办到了，同样，包括姬冰心在內的三人外加一只朱厌同样办到了，于是他们可以在这个由黑⾊岩体构成的悬空平台上喘息，第一次，马啸风觉得，能活着呼昅着空气，真好。

　　向⾝后望去，水潭成为针眼般大小的白点，马啸风他们，可是用自己的脚，用自己的命，丈量出悬空梯到底有多⾼，那近于千米的⾼度，如果在半途掉下去，大概只有神魔才能够生存吧，至于人类甚至妖怪，在地心昅力的作用下，只能摔成一个⾁饼，而且是相当难看的那种，当然，具有飞行能力的可以排除在外。

　　不得不说，在他们走到一半，悬空梯才开始崩溃，确实是设计者一项居心险恶的机关，在那个⾼度，即使立刻往下跳，大概等待自己的，只有死神那狰狞的脸孔吧。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全力往上跑，而悬空梯一级一级往下跳的速度，却正好和马啸风他们一直保持着十阶左右，怎么看，这也像是一个恶搞的机关，马啸风庇股往地上一坐，然后很没形象地朝下方的黑暗竖起了中指，用‮际国‬的手语问候着设计者。

　　再看这黑岩构成的悬空平台上，在马啸风他们的前方，却耸立着一道‮大巨‬的钢铁大门，这是一面黑⾊的大门，像是能够昅收所有的光芒一般，连洞⽳之內天然的发光物质，在这大门之前也显得暗淡不少，那黑⾊大门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两个繁写体的汉字。

　　相！柳！

　　只是两个字，却写出了惨烈的味道，由黑幽的钢铁，向世人叙说着，要在这大门之上写上这么两个字，是何其困难的事情。

　　“你们休息下吧。”面具下的黑袍人，朝着姬冰心和瘦子说道。

　　马啸风直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但黑袍人却踢了踢他的脚，恢复了冷漠的话音传进马啸风的耳朵里。

　　“只有你例外，跟我来，让我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东西。”

　　像是料定马啸风一定会跟来吧，黑袍人走向另一个角落，看样子，那些“有趣的东西”似乎不想让姬冰心他们听到。

　　马啸风跟了上去，黑袍人的话勾起他的‮趣兴‬，他很想知道，在回到十年后的自己，还能够在黑袍人，这个自己的师父⾝上，再学到什么东西。

　　黑袍人径直坐在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害怕的悬空平台边缘上，马啸风一声不吭在他⾝边盘腿坐下，两人间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面具下的眼睛盯上马啸风的脸，然后在面具之下，吐出了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你很弱，很弱…”

　　马啸风挠了挠自己的脸，虽然这个人是自己的师父，但被他这样说，自尊还是受到那么一点伤害。

　　“是很弱啦，比起你的天雷境来，还停留在罡雷境的我，确实是不够看。”嘴上说着承认的话，但眼中的倔強却出卖了马啸风的心情。

　　黑袍人伸出手，勾指弹在马啸风的脑袋上，痛得马啸风差点没一拳揍过去。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所说的弱，并不是指你的力量…”带着教训后辈的语气，黑袍人的话中带着一丝轻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马啸风这个小子竟有那么一丝好感，便像是手巧的匠人，不忍心看到良玉淹没般的心情，黑袍人却不知道，马啸风这块良玉，却是他的徒弟。

　　于是，时空错位的两师徒，在悬空的石崖边上，进行了一次现实世界上从没有过的深谈。

　　“不是指力量的话，那你指我哪里弱了？”带着一丝孩子的倔強，也只有在这个曾经的师父面前，马啸风才会不自觉地表露出少年的模样。

　　“这是！”黑袍人伸出手，指向自己的脑袋。

　　马啸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你可以说我力量弱，但你不可以说我是白痴！”

　　“白痴！”面具上的眼睛翻了一下白眼，毫无顾忌地刺激着马啸风，黑袍人重重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在反问：“难道你不是吗，空有罡雷境的力量，却只发挥出这个境界该有的八成，不，只有六成的威力，所以我才说，你是白痴，在使用力量之前，在使用那些技巧之前，难道你不会先用自己的脑子想想，我该用什么样的技巧去⼲掉眼前的敌人？”

　　“嗯？”马啸风确实是愣住了，同样是师父，但马啸风所认识的那位，根本不会跟他说这些，而坐在眼前的这位，却说出足够让马啸风深思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有足够的力量，却没有和力量相匹配的技巧？”马啸风不是傻瓜，相反，作为破军星力之主的他，天生便对武之一途存在着近乎本能的敏感，这份敏感，瞬间让他把握到黑袍人话中真正的含义。

　　“看起来…还不是笨得无藥可救…”低低的叹息，不知道是赞美还是挖苦，黑袍人再次说出让马啸风差点没一头撞死的话，幸好，他又转移了话题：“说说，你目前掌握了，什么样的技巧？”

　　马啸风竖起一根一根的手指，把自己由师父所教，和雷决残本上学到的招数如数家珍般的一一报出：“土遁、电火花、掌心雷、雷字九打，还有需要念咒才能发动的御雷术，大概就这些了。”

　　“果然…如此。”黑袍人像是一早料到了一般，眼睛里闪烁的，是略带一丝失望的光芒：“老实说，这些都是那个人教你的吧。”

　　马啸风点头，心里说，那个人可不就是你嘛。

　　“那个人…他只教了你表皮的东西，只教了你技的表面，却把最重要的心遗漏了呢。”黑袍人的语气带着淡然，听不出其中有⾼低起伏之感，但落在马啸风耳中，却足够让他心里掀起了巨浪，一瞬间，他好像把握到了什么。

　　黑袍人的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似乎，你已经察觉到一些，那么，就让我把最重要的‘心’，给你说一遍好了，但，我只说一遍，说太多的话，会变成我在挖人家弟子的感觉。”

　　马啸风连说：“请说。”

　　心里想，再怎么挖，我还是你的徒弟。

　　当然，这句话是不能说出来的，马啸风只在心里说说而已。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说你的技，只有表面功夫，却没有‘心’吗？”这个问题，黑袍人不用问，也知道马啸风的答案，因此他没有停留，继续说下去：“那是因为，你用得太死板了，力量是足够了，但用出来的技，却让人觉得死气沉沉，这样的技，打打小妖小怪尚可，但如果遇上精通技之心的人，那么你就死定了。”

　　“什么是，技之心？”马啸风的脸上，变得相当平静，他知道，接下来，他会知道一些以前完全不知道的东西，而这东西，可能会让他，变得更強。

　　“所谓的技之心…”黑袍人缓缓说道：“便是创造性的想法。”

　　“你指的是思维？”

　　“不错。”黑袍人伸出一手，那掌心之上，跳跃起湛蓝的电蛇，这是罡雷境的力量，然后，电蛇朝一点集中，形成一颗掌心雷的模样：“你看到了，这便是掌心雷，对吧？”

　　在这一刻，马啸风像好学的‮生学‬一样点了点对。

　　“那么，你在看，现在…。又是什么…”轻轻地说着，那手掌之上的雷光团，却分离出数以百计的小型雷光，像萤火虫的光芒，却传递着毁灭的气息。

　　马啸风张大了嘴巴，他从来不知道，掌心雷还能从一个整体分解成无数的个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黑袍人看着马啸风，像是在惋惜这么一块良玉，却被淹没了这么多年：“它同样是掌心雷，但却能以不同形式表现，说起来，掌心雷不过是雷能以凝的方式表现而已，既然能够以凝的方式表现，为什么不可以用散的方式来表现呢…”

　　像一把巨锺狠狠击在胸口，马啸风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这一句话，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既然掌心雷能够以散的方式表现，那黑袍人的潜台词，便是在说，还有更多的方式表现一颗掌心雷，而掌心雷，只不过是马啸风的一种技巧而已。

　　“但是…”马啸风转瞬间便在心中组织起自己要说的话：“理论上是可以，可控制一颗掌心雷，和控制千百颗雷光团，是完全两回事，其耗用的心神…”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去控制了？”黑袍人打断了马啸风的话，再一次让马啸风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黑袍人伸手一挥，失去意念的束缚，千百点雷光消散在空气间：“所谓的力量，只不过我们用特定的方式，把它们集合起来而已，但你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天地万物万灵，这万灵中，便包涵了你所使用的力量，把力量以不同形式来表现，只需要你一个意念便可，至于其表现形式定型之后，它们，自然会自己控制自己，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力量，力量，始终是力量自己的主人啊！”马啸风苦笑地说：“虽然我好像有些明白，但一时间，我却还不是那么清楚。”

　　“这不要紧。”黑袍人断然说道：“我只负责播下种子而已，至于种子将长成什么样的大树，就全看你自己的心思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最強大的技法，并不是毁天灭地的那一种，而是，能够针对眼前的情况，发挥出最強力量的技，同时，也只有拥有了心的技，才是最強大的技！四字概之，便是因势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