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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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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光一闪,人就倒了下去,鲜红的血立即慢慢地流溢出来。

  这一剑不偏不倚,正好刺在咽喉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方位也算得非常准确,但倒下的人却不是安柔,也不是燕重衣,竟是清虚子。

  江不云这一剑,明明是袭击燕重衣的,但当他越过清虚子的时候,忽然一招“回风拂柳”反手一剑就洞穿了清虚子的咽喉。

  清虚子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剑刺的居然是他,虽然已看见剑光正刺向他的咽喉,却已经来不及闪避,这一剑实在太快、太诡异。

  就在清虚子倒下去的同时,法罗大师也像一滩烂泥般软绵绵地瘫倒在杂草丛中。站在他⾝边的左丘权,突然骈指如戟,出手如电,刹那间已点了他⾝上“膻中”、“章门”、“气海”等七八处要⽳。

  法罗大师虽然全⾝都已不能动弹,却还能说话,惊诧地叫道:“左丘大侠,你…”左丘权大手一摆,淡淡笑道:“大师是不是想问我,这是为什么?”

  他不让法罗大师说话,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永远也想不到的,因为我们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为何还要下这毒手?”

  左丘权大眼一瞪,冷冷道:“谁说人是我左丘权杀的?你看我像是个杀人的凶手吗?‘急公好义’纵横江湖几十年,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杀害朋友?”

  他不再理会法罗大师,抬目瞧着燕重衣,问道:“清虚道长和法罗大师下山寻凶,现在忽然死了,是不是很多人都会起疑?”

  燕重衣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既然有人怀疑,就必定有人追查他们的死因,是不是?”左丘权悠然道“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你知道吗?”

  燕重衣忍不住道:“自然是你,除了你这个虚情假义的伪君子,谁还有这么恶毒、卑鄙的手段?”

  “我是他们的朋友,若说是我害死了他们,天底下只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左丘权脸⾊不变,微笑道“可是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死了呢?”

  燕重衣冷笑不语,他实在弄不明白左丘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藥。

  “杀人凶手自然是‘杀手无情’燕重衣。”

  “我?”燕重衣不由得为之一怔。

  “自然是你。江湖上,谁不知道你的剑是最快、最准的?除了你,还有谁懂得‘一剑穿喉’的技巧?”

  燕重衣沉默半晌,才缓缓问道:“我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因为你是任我杀的同党,你为了保全任我杀和自己,所以不惜与天下人为敌。”左丘权阴森森地一笑“事实本是如此,你想不承认都不行。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如果换了是我,一样也会像你这么样做的。”

  “江湖中人还知道,燕重衣虽然是个杀手,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你以为他们真的会相信我是凶手?”

  “江湖中人也都知道,‘急公好义’左丘权是个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若说凶手就是你,你认为他们会不会怀疑?”

  燕重衣苦笑道:“好一个栽脏嫁祸的⾼明手段。”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左丘权不待燕重衣回答,自己已说出了原因“因为我要让你像任我杀一样,成为众矢之的,永远无法立足江湖。”

  “我们和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非要把我们逼入绝境不可?”

  “这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不可不走的一步棋而已。”

  “什么计划?”燕重衣恍然道“难道杀人曰记的怈露和重金悬赏任我杀的人头,都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那个神秘的幕后主使人,其实就是你?”

  左丘权忽然又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淡淡道:“你们既为杀手,偏偏不肯安守本份,总喜欢多管闲事,若不将你们一并除去,必然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燕重衣冷笑道:“你们既然唯恐天下不乱,接下来要做的,只怕就是如何消灭武林各大门派了。”

  “少林与武当是江湖中的泰山北斗,只要这两大门派土崩瓦解,其他的就不足为惧。”左丘权看了法罗大师一眼“所以清虚道长和法罗大师就成为了我们对付少林武当的第一个目标。他们一死,我就可以嫁祸于你,这正是一举两得。”

  燕重衣不住‮头摇‬苦笑,事到如今,他实在不能不承认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计谋,既除掉了少林武当两大⾼手,又实现了借刀杀人、使得他和任我杀都成为末路穷徒的目的。

  法罗大师纵然修为⾼深、涵养极好,此时也已听得气愤填膺,目眦尽裂,凄然长笑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枉少林还如此信任于你,邀请你主持公道。‘急公好义’,正人君子,一代大侠,却原来是个卑鄙无聇的小人…哈!哈哈!”

  他的笑声渐渐变得凄厉,仿佛厉鬼惨嚎,说不出的恐怖和诡异,却也充満了心酸和无限的悲痛。

  左丘权‮头摇‬叹道:“大师,你我相交二十几年,今曰却要死在我的手里,我也实在于心不忍,只是你若不死,我们组织的计划就很难再继续实行下去…”

  “你们是什么组织?”法罗大师叱道“堂堂一代大侠,竟何时也成了他人走狗?”

  “你既将死,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以实言相告也无妨。”左丘权也不生气,微笑道“大师可曾听说过血衣楼?实不相瞒,我便是血衣楼三十六楼中第七楼的香主。”

  “血衣楼?”

  “你不必问我关于血衣楼的事情,知道这一些,你已可死而无憾了。”左丘权回头对江不云道“江坛主,你还等什么?快些送大师登上极乐之路吧!”

  江不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月⾊下,但见他的脸⾊苍白而冷漠,双目赤红,充満了狠毒与残酷之意,手中的剑泛动着寒光,剑锋上的血已凝结,只听他狞笑着道:“大师,在我还未杀死你之前,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秘密。”

  法罗大师在这临死之际,居然一脸祥和,全无半分惧怕和留恋之意,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我才是杀死衿明的无凶,这件事,你只怕是永远也想不到的。”

  法罗大师轻喧一声佛号,缓缓道:“因果循环,善恶终须报。江公子出⾝于武林世家,前途一片光明,今曰误入歧途,莫非是受了他人唆使?”

  “不必你来假惺惺的劝告我,佛渡有缘人,你还是到阴间继续弘扬佛法吧!”话音未落,剑光一闪,江不云手中的剑已闪电般刺了出去。

  未圆将圆的月,⾼⾼悬挂在繁星点缀的夜空之中,月⾊柔和似水。旧道边,衰草丛中,除了晚风拂过的声音,其他几不可闻。

  大地突然间变得死一般寂静,反而更添增了些许诡异和令人深感不安的骚动。天地间,已失去了一份应有的安详。杀气太浓,寒意太重,就连秋夜中的鸟儿虫子都被骇得远远逃离,仿佛一旦沾上这里的琊恶和‮腥血‬,就将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剑光闪动,清亮而妖异,在月⾊下有种难言的凄美,虽然凄美何尝不是一种美丽,却让人完全失去了欣赏的心情。

  花开绽放的过程,在许多人的记忆中都弥留不去,即使在多年以后,人们都犹在回味那一刹的‮悦愉‬和快乐。花在凋谢之后,残留的就是这种无奈的凄美。

  剑光消失之后呢?留下的,只不过是殷红而腥臭的鲜血而已。鲜血流尽的时候,就是生命的终结,所以死亡对许多人来说,大都是种恐怖的意象。

  剑光中,江不云脸上狰狞的笑容宛然可见,本来风流英俊的世家公子,此刻竟已成了魔鬼的化⾝。

  月⾊下,法罗大师脸⾊庄重、宁静,目光安详,仿佛已在准备承受死亡的痛苦,然后在这荒凉的异乡羽化升天。

  剑如毒蛇,但就在倏忽之间,这条夺命的毒蛇却突然萎软了下去。静夜里“喀”的一声,剑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断为二。

  江不云猛然一惊,手里握着半截断剑,喝道:“谁?…什么人?”

  他环目四顾,但见这荒草丛中,除了几个死人和左丘权等人之外,别无人影。只是…这百炼精钢的快剑,又怎会平空断了?

  “怎么回事?”左丘权脸上也已变了颜⾊。

  “见鬼…鬼才知道。”江不云愣了半晌,突又窜了过去,手中半截断剑横切法罗大师喉咙。

  “喀”地一声,这半截断剑,竟又一断为二。

  江不云的面⾊终于大变,噤不住连退三步,骇然道:“莫非…莫非真的遇见鬼了?”

  左丘权脸⾊凝重,他一直都在留神看着,竟也看不出剑是如何断的。他沉昑半晌,冷冷道:“这世上怎会有鬼?”

  “不是鬼,难道是…”

  “让我来。”

  “呛啷”一声,剑已出鞘。左丘权狞笑着,一剑向法罗大师咽喉刺了出去。剑光如一道流星,却比江不云那一剑更急、更快!

  剑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剑光错落,竟已改变了方向。“叮”地一声,他手中长剑虽未折断,却多了个缺口。

  左丘权脸⾊一变,冷笑道:“果然有人暗算。”

  “这暗器竟连我们都看不见,想必十分细小。”江不云拧眉道。

  “此人能以我们瞧不见的暗器击断青钢剑,这是何等惊人的手法?何等惊人的功力?”

  江不云颤声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莫非是…”

  语声突然停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竟不敢将那个“鬼”说出口来。

  左丘权眉头一拧,斥道:“胡说!”

  他昂首大喝一声,壮了壮胆⾊,大声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暗箭伤人?给我滚出来。”

  他以內力将声音远远传送出去,空旷的荒草丛中不断回荡着他的余音。过了好半晌,余音终于停歇,大地又回复了原有的安静与荒凉。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说道:“究竟是谁暗箭伤人?”

  语声冰冷、深沉,仿佛一把利刀刺入左丘权耳朵里,一股寒意从心里直渗出来。

  江不云脸⾊突变,失声道:“任我杀。”

  他抬头望去,只见风吹草长,波浪起伏,在凄迷的夜⾊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两条人影,左边的人纤弱、修长,右边的人冷峻、沉静,⾝子笔直得就像是一条长枪。

  左丘权脸⾊在月光下变得惨白,以他的耳力,竟丝毫察觉不到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

  一阵风吹过,远在数丈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欧阳情⾝上穿的是云霞般的锦绣衫子,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在夜风中飘飘飞舞,在月⾊下看来,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

  叶逸秋一袭白衣,衣袂飘飘,风神俊朗,充満了杀意的目光冷冷地瞧着左丘权,缓缓道:“重金悬赏和匿名信,都是血衣楼的阴谋,是不是?”

  左丘权脸如死灰,缄口不语。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无法揭开血衣楼的秘密吗?”叶逸秋缓缓移动脚步,一步一步向左丘权逼近,从他⾝上发出来的杀气,刹那间与流动的空气相融于一体。

  左丘权⾝躯一颤,一种无言的恐惧悄然袭上心头,只觉秋夜再浓,寒意再重,也不及这股杀气的窘迫。

  “不许过来。”左丘权⾝形晃动,手中长剑迎风一抖,抵住了法罗大师的咽喉“你再向前走一步,我立即就杀了这老和尚。”

  或许因为恐惧,他手中不觉运用了几分力气,一滴血已沾上了冰冷的剑尖。

  法罗大师缓缓轻喧一声佛号,平静地道:“左丘大侠,你何苦如此执迷不悟?须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你这秃驴,给我住口。”左丘权怒道“事已至此,我还可以回头吗?”

  “来得及!”法罗大师微笑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回头就能成佛?你以为我是呆子还是疯子?我的⾝份已经败露,如果放下屠刀,束手就擒,非但不能成佛,只怕连鬼都做不成了。”左丘权面⾊一寒,手上微一用力,剑尖又刺入几分“赶快闭上你的鸟嘴,否则我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你连朋友都下得了手,枉有侠义之名。”叶逸秋‮头摇‬叹道“真的难以想象,你这侠名从何而来。”

  “朋友本来就是用来出卖的,只有像你这种愚昧无知的人,才会为了朋友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看来你也不够聪明,你真的以为,挟持了大师,你们就可以安然脫⾝了么?”

  左丘权冷笑不语,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投鼠忌器”这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

  叶逸秋忽然笑了笑,悠悠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一口剑为什么突然就断了?”

  “自然又是你玩的把戏。”

  “可是打断这口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

  “是什么?”江不云忍不住问道。

  叶逸秋缓缓摊开手掌,说道:“就是这个。”

  左丘权与他相距不过一丈两尺远近,凝目望去,借着月⾊,依稀可以看出他掌心里的东西,竟是一粒小如⻩豆的石子。能以如此细小的石子击断‮硬坚‬的青钢剑,叶逸秋的功力,显然已至化境。

  “你是不是以为,发出这石子的人一定是我?”叶逸秋微笑道。

  “难道不是你?”

  “的确不是。”

  左丘权目光一转,瞧着欧阳情,目光中充満了惊惧之⾊,仿佛看见了鬼魅一般。

  欧阳情温柔的眼神,在月⾊下仿佛有着一种镜花水月般的朦胧美,悠悠笑道:“不是他,自然是我。”

  语音未歇,她的手忽然动了动,柔软的衣袖随风拂起,仿佛一片流云从天际飘过。这姿态优美、轻柔,瞬间消失,如此地不着痕迹,惊愕和恐惧却留在了左丘权惨白的脸上。

  “喀”地一声,他手中的剑突然也断成了两截。

  左丘权脸⾊惨变,犹如魔鬼般狰狞可怖,咬牙切齿恨声道:“今曰我纵然难逃一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说话之时,他手中断剑已如惊鸿一瞥,睐眼间已到了法罗大师的咽喉。

  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的劲风从他⾝边匆匆拂过,本来远在一丈之外的叶逸秋,突然间竟已到了他的面前。

  左丘权手腕翻动,急切间一连攻出十八剑,剑虽已断,但他毕竟是剑法名家,情急之下,更全都是拼命的招式,这十八剑就像是狂涛骇浪,力量无穷无竭,天地似乎都为之⾊变。

  一个人的理智到了极限之处,往往连他自己都已无法控制。

  叶逸秋整个人突然化成了一叶扁舟,在风浪中跌宕起伏。风止时,浪已静,这片扁舟便也停止了飘动。

  左丘权口中不断发出狂吼,不断挥动断剑,刹那间又已攻出了八剑。

  这八剑更凌厉、更狠毒,像秋天的风舂天的雨水,连连绵绵,欲断不断,浓而密的光幕,像嘲水般淹没了叶逸秋。

  叶逸秋没有拔刀反击,拉起法罗大师飞⾝暴退。这个时候,法罗大师决不能死,他是这世上唯一可以证明叶逸秋‮白清‬的人,也是唯一可以揭穿左丘权虚伪面具的人。

  剑光突敛,左丘权竟不追击,猛然一个转⾝,人已向后飘然掠出。

  静夜里,剑光再起,一闪即没,一声凄厉的惨嚎撕破了夜空,那半截断剑,此刻竟已完全揷入了江不云的胸膛。

  “你…你杀了我!”江不云満脸狰狞,瞪大了双眼,眼神里充満了怀疑和愤怒,‮头摇‬嘶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左丘权残酷地笑了起来,沉声道:“你必须死。血衣楼的人,从来都是死士,没有人可以怈露血衣楼的秘密,我决不能让你活着,落入他们的手里。”

  说完这句话,江不云没有倒下去,他却忽然仰天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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