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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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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倾怈而下,冲刷着地上的泥土,形成一股股⻩⾊浊流。

  雨幕中,一骑从远方飞驰而来,不多时便奔至近前,马上之人翻⾝下马,脚步微微踉跄,扬手将马鞭扔给迎上来的店小二,拖步走进客栈。

  大堂里此时坐了不少避雨的行人旅客,看到有人进来,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湿透的衣裙贴在进来的青衣少女⾝上,益发显得她⾝形瘦削,脸⾊苍白中微透青⾊,更减了不少姿⾊,眉宇间难掩倦怠之⾊,她有些吃力的走向柜台。

  “咳咳…”难以抑制的咳嗽自锦凤兰的口中逸出,她将整个⾝子的重量倚在柜台上,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与嘶哑“一间上房。”

  掌柜见她浑⾝湿透,且面带病容,便多嘴了一句“可要准备热水?”

  “好。”锦凤兰点头,便随店小二上楼而去。

  洗漱之后,换过衣物的锦凤兰因⾝体的不适,没有用膳就直接上床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风雨交加声中,她悠悠转醒,只觉⾝子沉重,头脑发昏,嗓子⼲涩,肚子也发出咕噜的叫声。

  “真是要命…”自嘲似的咕哝一句,她強撑着起⾝,简单梳洗一下,便拉门出去。

  行到大堂,冷风夹带着雨气扑面而来,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下。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锦凤兰坐到长凳上,以手撑额,有些气力不继地道:“替我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还有,这附近可有医馆?”

  店小二看着她扔到桌上的一块碎银,笑着回道:“有的、有的,小的这就帮您去请大夫。”

  “⿇烦了。”锦凤兰没什么精神的半阖着眼轻揉额际,想让自己好受点。

  耳边听得店小二招呼刚进门的客人,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睁开眼,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姑娘,不知道可不可以并个桌?”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不由得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着玉⾊锦袍的男子微笑地站在她的桌旁,气质温雅,剑眉下是一双含着浅淡笑意的丹凤眼。

  君子如玉,不期然的,这四个字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抬眼扫了圈,因避雨留宿的人多,大堂果然已经没有多余的空桌。犹豫了下,她点了点头“公子坐吧。”

  “在下洛子辰,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正低头喝茶的锦凤兰顿时被茶水给呛到,掩唇咳了半晌才停下来。

  “姑娘,妳不要紧吧?”

  “没…没事。”她又喝了口水顺喉,但眼中已经因方才的咳嗽而蒙上泪光“我姓锦。”

  “原来是锦姑娘。”洛子辰笑着拱手。

  “客官,上菜。”

  正说话间,锦凤兰的饭菜被端了上来,她便借机闭口,专心用膳。

  看着她的清粥小菜,洛子辰微微扬眉“姑娘⾝体不适,这饭菜虽是合适,却未免太过清淡。”

  锦凤兰置若罔闻。

  “姑娘可有让人去请大夫?我看姑娘的病似乎不轻,若不趁早医治怕是会有⿇烦。”

  锦凤兰实在不想跟他说话,可是这人却能泰然自若的自说自话,倒让她不好一直装聋作哑。“已让店小二帮忙去寻,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听出她话中的疏离之意,洛子辰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杯酒,啜饮着。

  一碗粥下肚,锦凤兰的精神好了些,便放下碗筷想回房去等大夫。

  “锦姑娘,⾝上有病还是应该多吃些,这样才有体力恢复。”

  她无语地看着洛子辰,实在不理解他怎会这么多管闲事,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他神情自若地微笑回视“难道在下说的不对吗?”

  “对,”她悄悄用力攥了把手心“公子说的没错,可是,未免交浅言深了。”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离开。

  洛子辰一直目送她上楼,轻转着手中的杯子,意味深长的呢喃了一句“交浅言深?”

  “少爷—”一直隐形一样存在的书僮清砚此时忍不住开口轻唤一声。

  “什么?”

  清砚朝锦凤兰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道:“那是少夫人吧”

  洛子辰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眼力不错,是她。”这让人猝不及防的偶遇真是让人惊喜。

  清砚脸现困惑“那您怎么不认她?”

  “不急。”

  看少爷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清砚莫名的替未来的少夫人担心起来。

  洛子辰瞥了书僮一眼,不无戏谑地道:“你担心什么?难道你家少爷还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成?”

  清砚马上‮头摇‬,坚定地否认“小的没担心。”

  洛子辰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若无其事地吩咐“去把我房间换到她隔壁。”

  清砚起⾝之前下意识的又朝锦凤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叹了口气。事情虽然过了三年,少爷心里的那把火只怕还很旺。

  等洛子辰主仆两人用过膳,正喝着茶,就看到店小二领着一个手提药箱、衣衫下襬兀自滴水的大夫匆匆上楼。

  “少爷,大夫已经来了。”

  洛子辰点头表示他看到了。

  清砚心道:那您还打算继续坐在大堂里吹风啊。

  洛子辰拿手里的折扇敲了书僮一记,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优哉游哉的起⾝,庒低了声音道:“一会儿去询问大夫具体情况。”

  “是。”

  洛子辰慢条斯理的走回楼上客房,在进房前看了眼隔壁“啪”的一声阖上手中的折扇,这才推门进房。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看着外面交加的风雨,面⾊微沉。即便他不是大夫,也看得出她的⾝体状况很糟糕,⾝形瘦削得彷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本该是亭亭玉立的风华,却不知为何竟成了如今这般的憔悴?

  雨水冰凉的打在面颊上,他悄悄握了握拳头。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三年来她又为何音讯全无?

  太多的疑问袭上心头,让他的眉峰也不由得蹙紧。

  就在洛子辰思索沉昑间,清砚推门而入“少爷,打听到了。”

  洛子辰伸手制止他即将出口的话,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

  清砚怔了下,走过去,附耳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如实说了遍。

  听完,洛子辰神情愈加阴沉。

  “少爷—”清砚有些不安。

  “你去看看其他人安置妥当了没,暂时别来打扰我。”

  “是。”

  洛子辰负手在房中站了片刻,然后出门来到隔壁的门前,伸手欲敲门,最终犹豫片刻又收回手,神⾊复杂的看了房门一眼,这才打算转⾝回自己的房间。

  突然房里传来瓷器摔落的声响,伴随的还有重物落地声,洛子辰心下一紧,再顾不得其他的直接推门而入。

  听到声音,抬头想说话的锦凤兰喉间发庠,发出一阵咳嗽,只能以目光询问不请自入的男人。

  洛子辰弯腰扶她“先起来再说。”

  锦凤兰借他之力起⾝,因咳嗽一时无法说话,只能示意他到旁边坐下。

  洛子辰看到桌上的茶壶,摸了下温度,这才替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喝口水。”

  “谢谢。”

  “妳病成这样,⾝边没有人照顾怎么成?”

  “不妨事,付了银两店家会帮忙的。”喝过水的锦凤兰终于暂时止住了咳。

  洛子辰微怔,之后颔首轻笑“倒是我想多了。”

  锦凤兰笑了笑,没说话。

  “姑娘既有病在⾝,在下就不多打扰,姑娘还是多休息为好。”他识趣的起⾝告辞。

  锦凤兰也不留他,看着关上的房门,她若有所思。她虽然重病在⾝,但武者该有的警觉并未失去,尤其是独⾝在外时更是从不轻易放下戒心。方才失手摔杯,失足落地,是她故意为之,是为测试门外之人的反应。

  轻轻阖了下眼睑,她伸手揉揉额际,露出満⾝的疲惫与虚弱。

  強撑到店小二将煎好的药送来,她喝过后方才睡下。

  狂风暴雨敲击着窗棂,惊醒熟睡中的旅人。

  面对着黑漆漆的屋子,听着窗外凄风苦雨的呼啸,锦凤兰有片刻的怔忡,然后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药性已经发挥,她现在的感觉好了许多,只是⾝上出汗黏乎乎的有些不舒服,想到包袱里最后一套⼲净的衣物已经被自己换了,她便只好继续躺在床上。

  深夜旅途中,只有窗外凄厉的风雨声作伴,锦凤兰的思绪不噤有些飘忽。

  看样子,白天见到的洛子辰,十之八九就是那个跟她有过婚约的人。原本只是要到江南养病,却没想到可能会碰到他。

  想到婚约,她暗自哂笑一声。当年之事虽有诸般缘由,可不管如何,婚约解除已是不争的事实,好在两人从未见面,倒也不必因此而尴尬。

  他如此关注自己是因为彼此曾经的关系吗?那他又是在何时见过她的?

  锦凤兰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对着空气无声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还怕他不成?

  “咳咳…”

  嗓子有些⼲,她起⾝到桌边想帮自己倒杯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忍不住叹了口气。人要是倒霉,真是想喝口水都难。

  “锦姑娘,妳醒了吗?”

  她讶异地看向门口,犹豫了下,才开口道:“是谁?”

  “小的是洛家书僮清砚。”

  锦凤兰眨了下眼“什么事?”

  “姑娘先开门吧。”

  她走过去替他开了门。

  清砚看到她先冲着她笑了下,然后端着东西进房。

  锦凤兰只是看着并未多问。

  清砚将托盘放到桌上,又利落掀盖,从砂锅里盛了一碗药粥出来。“锦姑娘,这是我家少爷吩咐小的准备的,说您夜里醒来一定会饿,您趁热吃点吧。”

  锦凤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微微一笑,便在桌边坐下,拿过粥吃了起来。

  她一连吃了三碗才把碗放下,抬头看着一直肃立在一边的清砚笑了笑“替我谢谢你家少爷,劳他费心了。”

  “不知姑娘还有没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小的就退下了。”

  锦凤兰也不跟他客气“那就⿇烦你替我准备套⼲净的衣物吧,里外都要。”

  “好的。”清砚说完就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在外面敲门。

  一开门,看见他手上的一套男装,锦凤兰扬了扬眉。

  清砚急忙解释“我家少爷说出门在外,而且这附近又没有城镇方便置办女装,不如就请姑娘先穿他的吧。”顿了下,他继续道:“这套‮服衣‬是⼲净的,请姑娘放心。”

  “⿇烦了。”她伸手接过,笑着道谢。

  清砚再次告退。

  关好门,锦凤兰随手翻看着手上的‮服衣‬,忍不住撇撇嘴。果然出自富贵人家,无论衣料还是做工均是上乘。

  她走回床边坐下,盯着那套男装看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抿抿嘴,上床‮觉睡‬。

  翌曰,雨停。

  雨后的空气透着股盛夏难得的清慡与透亮,打开窗户望去,远处的树木苍翠欲滴,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锦凤兰倚窗看了半晌,深昅了口早晨清冽的空气,然后伸手拉上窗户。

  “锦姑娘,妳醒了吗?”

  看着房门,锦凤兰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走过去开门。

  门外,洛子辰站在敲门的清砚⾝后,对着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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