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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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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经理,我们已经赶上进度的一半了。虽然距离原先估计的进度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如果照这样的进度继续做下去,也许我们可以把预定的时间再提前三个月。”工程师详细地报告着。欧胜语看着愈来愈有样子的大楼,心里的一颗大石却还是无法放下。

  三个月?

  唉!她要是还能找出钱来继续支撑个一年已经算不错了,更何况就算比进度提前三个月,也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总经理?”

  欧胜语勉強笑了笑。

  “很好,真的很好!你们还是多帮忙吧!如果可以赶上原本估计的进度,那是最好不过了。”

  堡程师们叹口气。要赶上原先的进度,那得有大罗金仙的帮忙才行了!过去一年里,展龙企业一蹶不振,整个工程几乎呈现停顿的状态。要想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赶上过去的进度,哪本是不可能的事!

  包何况展龙企业目前的财务状况一团槽,谁能不但心自己的前途?

  欧胜语看着他们,当然也知道他们心里所担心的事。这些人肯为她做事已经算仁至义尽,总不能让他们每天都担心着自己的下一顿饭吧,唉!

  这展龙外表看似风光,但骨子里其实已经病⼊膏育,谁也没把握它还可以持续多久。

  欧胜语勉強装出自信的笑容对着他们。

  “你们别扭心,公司的事情我会打理的,你们只要用心把楼盖好就行了,其它的事情,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那些人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总经理…”

  “我了解的,大家都要生活,没道理让你们整天担心受怕是不是?放心吧!就算我撑不下去,也一定会替你们找好出路。既然楼已经盖了,就不会中途停止的。”

  听她这么说,他们总算找回了一些信心,大伙儿脸上也都露出放心的笑容。欧胜语挥挥手示意他们各自去做事,自己却留在原地有点恍惚地看着大楼的骨架。

  “欧‮姐小‬?”

  “欧‮姐小‬!?”

  欧胜语吓了一大跳!她愣愣地转头,章麒麟全⾝上下沾満了泥巴,脸上却有一抹笑容。

  “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声耶,你都没听到。”

  欧胜语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她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心里不自由主地紧张起来,连眼神也不敢面对他。

  “没什么…我正在想事情。”

  章麒麟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

  “喔…”

  “你有什么事吗?”

  章麒麟脸部的肌⾁几乎凝结成冰块!

  “也没什么,我只是正好经过,看到你在这里发呆,所以才过来问问看而已。”

  “喔…”

  空气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不能呼昅,他们都觉得背后有几十双眼睛正发着光注视着他们。

  欧胜语叹口气,转过头却看到他脸上一抹受伤的表情,她无言地看着他…现在可好,她真的不折不扣成了大混蛋了!

  章麒麟心里的想法可想而知,只是…只是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样子?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那样的混蛋?

  唉!好沮丧!

  欧胜语还是不住地叹口气,张口才想说话,章麒麟已经受伤地低嚷:“你不必说,我知道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不是这样的!”欧胜语连忙‮头摇‬,可是一接触到章麒麟带着希望的眼神,她却又止住了。

  章麒麟见她不说话,转个⾝大步走开。背影让欧胜语难过得想开口叫住他,可是却又没有那分勇气啊!

  她能说什么?她本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或许只是因为他是最靠近她的人了,不是吗?或许真的是这个样子,那么,她还能说什么?

  她本就是那个可恶的混蛋了,不是吗?

  “你得自己下走路才行!”

  奔荩芳看着少女固执的脸,那上面有绝对的敌意,因为,她已经跟她奋战了三天了!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肯下走路,现在只要她一靠近她,她马上就摆出那种备战姿态。她宁可赖在冰冷的地毯上,也不肯靠自己的力量下走半步路。

  让她醒过来已经是一场辛苦的战役,现在又想让她下走路,那会是一场包辛苦的战役吧!

  以她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她知道复建工作愈到后面通常愈困难,因为她要求的难度愈来愈⾼,而病人的耐心却愈少。

  眼前这个少女不是她遇到最棘手的案例,可是却是最辛苦的一件,因为,她们两个人固执的程度竟然不相上下!

  “你打算赖在这张上到什么时候?难道要人家一辈子伺候你才行吗?你认为柴济刚会照顾你一辈子吗?”

  少女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慌!

  奔荩芳无情地继续往下说:“你认为你一直不会走路,就不必离开这个地方吗?如果有一天,这间屋子里有了女主人呢?你想她会允许你这样一个女孩子继续留在这里吗?你可以永远不必长大,永远躺在这里当可爱的洋娃娃吗?”

  少女拒绝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奔荩芳却拉住她的双手,冷冽而且清楚地说道:“不会么简单的!你学会走路之后,或许必须离开这里,但是你现在不下来走路,将来有一天你会发觉,你连想逃的能力也丧失了!到时候就算你想走,也没有那个能力了,你知道吗?”

  “啊…”少女尖叫着想脫离她的箝制。

  “听我说!”辜荩芳咬着牙握住她的双手。“别傻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的!如果你没有能力逃离你不喜的地方,你会生不如死的!”

  “不要我!”少女突然厉声尖叫起来。

  “荩芳!”一直待在门口的柴济刚忍不住冲进来吼道:“够了!别再她了!”

  奔荩芳猛然回头,朝着他忿怒地说道:“滚出去!”

  “不要!”少女哀求地看着柴济刚。“求求你!不要让她再我了!我真的站不起来!我真的站不起来!”

  “你听到她说的了!”柴济刚护在少女面前坚决地说道:“现在这一切对她来说都还太早,我不赞同你的作法!”

  奔荩芳忿怒地瞪着柴济刚。

  “现在你让她这么依赖你,那表示你将为她的下半辈子负责,是不是?”

  他愣了一下!

  奔荩芳冷笑。

  “怎么?无法回答吗?如果你打算为她的下半生负责,我可以现在就走,让你照顾她在这张上躺下半辈子。但是如果你不敢承诺,你最好现在马上出去。”

  少女紧紧地揪住柴济刚的⾐角,那恐惧的眼神深深地刺⼊他的心底。

  那眼神教他无法拒绝…柴济刚深昅一口气正想开口回答,辜荩芳却冷冽地先他一步开口说道:“别以你不值钱的同情害了她的下半辈子,你不可能同情她一辈子。如果有一天你不要她了,那么她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下场会比一条狗还不如!”

  柴济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辜荩芳的表情那么认真,语气是那么沉重!她是真的担心少女未来的一生啊!

  他的确可以承诺照顾少女一辈子,但是…但是如果那代价是换取她下半生的行动能力,那他究竟是爱她?还是害了她?

  柴济刚无言地看了少女一眼,而少女眼里的恐惧让他的心紧紧地纠结在一起。但是,他不能心软,不能冒险让她依赖着他,即使他真的认为自己做得到,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死了?万一有一天他真的无法履行自己的承诺待在她的⾝边呢?

  柴济刚忍着心痛疑视着少女。

  “我真的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但是你必须自己先站起来。”

  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像是在控诉一场‮忍残‬的“叛变”!

  柴济刚咬着牙起⾝面对辜荩芳。

  “我把她给你,但是我告诉你,不管她能不能站起来,我都会照顾她。要是她真的做不到,我希望你不要太勉強她。”

  她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三秒钟,看出了他的决心。

  奔荩芳叹口气:“我会让她站起来的,但并不是因为你付我钱,而是我认为待在你⾝边,她的确需要这分能力。”

  任何待在柴济刚⾝边的人都需要这分能力,因为,柴济刚要的一定都会得到,不管你能逃多远…而能逃,总比不能逃要好一点。

  “总经理,外面有个女人带了一个小女孩说要找您。”

  欧胜语从公文堆中茫然地抬起头,秘书正站在她的面前,她愣愣地问:“什么女人?”

  “不知道,她说她姓林。”

  “没说什么事吗?”

  秘书摇‮头摇‬。

  “没说,不过看起来像是満重要的。”

  欧胜语点点头起⾝。

  “好,你请她到会客室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秘书点头出去。欧胜语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在‮湾台‬还会有什么朋友知道她在这里?还带了一个小女孩?姓林?

  欧胜语突然想到了木屋子里的女人…难道会是她?

  她连忙快步走出办公室,直接走进会客室…看等在那里的人,果然是林金土的太太!

  “林太太,你怎么来了?是你先生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啦!是麒麟叔叔!”小女孩焦急地跑到她的面前仰起头。“麒麟叔叔生病了,可是他不肯去看医生。”

  欧胜语愣了一下!

  林太太连忙点点头,走到她面前。

  “欧‮姐小‬,我知道这样来找你,实在很不好意思啦!可是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麒麟他昨天晚上发⾼烧呢!嘴巴里面叨念的都是你的名字啦!我想带他去看医生,可是他死都不肯啦!我实在很担心哩!过两天学校要毕业考啦!他不肯去看医生就是怕书读不完,可是不去看医生不行啦!他这两天烧得很厉害耶!”

  欧胜语看着小女孩和女人的脸,她们那种焦急的样子,显示了他的情况的确很糟糕!难怪这两天在工地里一直没看到他,她还以为是他故意躲起来不肯见她,没想到原来他病得那么严重!

  “阿姨,你去看看麒麟叔叔好不好?他真的好可怜耶!”小女孩哀求地拉着她的手。“麒麟叔叔是好人喔!你去看看他嘛!”

  欧胜语为难地看着那两张恳求的面孔。这两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无论如何,却也没法子承认自己竟然真的喜上一个建筑工人!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势利,可是…

  “欧‮姐小‬?”

  欧胜语叹口气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她可以拒绝这个要求,那么过一阵子,她和章麒麟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感情必定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消失无踪,可是…可是她就是同意了!

  “好吧!我下了班之后会过去看看他。”

  “真的?”女人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太好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麒麟这个好消息…”“不!”欧胜语连忙‮头摇‬打断她:“别告诉他,要不然他不会见我的。”

  女人不太理解地看着她,欧胜语却只是苦笑。

  “你听我的不会错的,先别跟他说,等我下班过去再说吧!”

  “喔…好的。”她点点头。“反正只要你愿意去看他就好了啦!”林太太松口气笑了笑。“对不起喔!你在上班,我却带着孩子来找你。”

  “不要紧,你们先回去吧!”

  女人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回去了,欧胜语却还留在会客室里愣愣地想着自己真正的想法…

  欧胜语啊欧胜语!你在⼲什么?明知道不可能的不是吗?

  他是什么⾝分?而你又是什么⾝分?

  别说势利不势利,光是你们两个人之间遥远的距离该如何拉近,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说什么年龄、学历都不是问题,那都太一相情愿了,事实上…年龄是距离、思想更是问题!如果你真的认为“爱情”可以改变一切,那未免太蠢了吧!

  她深深地叹口气。是啊!真的好蠢,但是…但是不是这么蠢的人类,又怎么会有今⽇的世界?

  奔荩芳精疲力竭地从少女的房里走了出来。她心想,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顽固?怎么可以这样拒绝自己与生俱来的天分?

  好不容易让她站了起来,她却拒绝踏出第一步,好像一步走出去会要她的命似的!

  几天下来,她竟觉得自己老了三十岁!

  “谢谢你。”

  奔荩芳吓了一跳!柴济刚竟然躲在楼梯间等着她,手上的烟轻轻地飘散在空气里,像是一个飘渺的鬼魂一样神出鬼没。

  “没给她累死,也会被你吓死的!”她没好气地说道:“幸好薪⽔要得⾼,要不然,真不划算!”

  柴济刚发出一声轻笑。

  “你看起来那么爱钱,但是心地却不是那样子,真好奇你的保护⾊怎么会与别人如此大不相同?”

  奔荩芳没好气地走过他的⾝边。

  “你又知道什么保护⾊了?爱钱有错吗?要是没钱可以活,谁喜当守财奴?”

  “我又得罪你了?”他跟在她的⾝边。“别生气,我没有恶意。”

  她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坐下来,闷闷地瞪着他。

  “算了!反正我爱钱是事实,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还是要跟你道声谢。”柴济刚居然诚心诚意地说道:“如果不是你所说的那一番话,也许我真的会害了她一辈子也说不一定。”

  说到这个她就有气!明明说好了不许⼲涉她工作的,偏偏他老是神出鬼没地冒出来打搅她们!

  奔荩芳有点火大地瞪他。

  “上次你道歉、这次你道谢,理由都一样!你知不知道你实在很令人生气?”

  柴济刚耸耸肩。

  “我知道我很令人生气,因为,有很多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了。”

  “那你…算了!”她挥挥手。“反正就是有一种人永远都是这样勇于认错却坚决不改的,说了也是⽩说!”

  “但是这次你并没要求要我多付三个月的薪⽔。”

  奔荩芳别开脸,她可不会承认那是因为她已经喜上楼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了!

  “因为你后来愿意让步了啊!我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

  柴济刚看了她好半晌,突然开口:“你很善良。”

  奔荩芳的脸蓦然红了起来!她哈的一声嘴硬说道:“为什么不说我很‘爱国’?”

  “而且你很不习惯听到别人对你的赞美。”

  她跳起来大叫:“我才不要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光是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神,都会让她心旌动摇。这种男人太恐怖了!光是那对眼睛,眼睛可以教女人愿意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柴济刚淡淡一笑。

  “好吧!我不说了,请坐下来好吗?我想跟你聊一聊。”

  奔荩芳狐疑地看着他。

  “你想跟我聊什么?我可是要收顾问费的喔!”

  柴济刚气闷地瞪她。

  “可以啊!那你陪不陪酒?”

  她忍不住笑起⾝回道:“可以啊!不过,那还要另外计费。”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瞪她。

  “你真的是爱钱爱到无可救葯的地步了!胜语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奔荩芳却眯起眼睛回道:“是啊!我也很好奇,胜语怎么会有你这种哥哥?”

  柴济刚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他冷冷地回答:“人有时候没得选择的。”

  奔荩芳笑了笑。

  “当然!胜语就是因为没得选择,所以才会继续留在这里。”

  “我并没有要求她留下来收拾这烂摊子啊!”奔荩芳冷笑地看着柴济刚,那眼神既是鄙夷、又是轻视。

  “如果今天把你与胜语的角⾊对调,或许你真的会转头就走,但是胜语不同。胜语还困在十年前…十几年前那个‮望渴‬⽗爱的少女,到现在都还无法离开那影,你当然是不懂的!因为对你来说,世界永远是绕着你转的,你怎么会了解胜语呢?她是‮妇情‬所生的私生女,更是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女!如今她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证明她可以比你強、比你好!尽管你们的⽗亲早经不在了,但是那种想要被关爱的‮望渴‬,你能了解吗?”

  柴济刚抬起眼睛,令人事外的是…里面竟然有着同样的伤痛!

  奔荩芳楞愣地看着他,只见柴济刚苦涩地笑了笑。

  “我了解,我怎么会不了解呢?你们又怎么会知道⾝为正室的儿子,却终年见不到⽗亲的感觉?”

  奔荩芳无言地叹口气。唉!这场恩怨情仇看来是过不去了!这又能怨谁呢?该怨的,该恨的,不都已经过去了吗?只留下能怨、想怨的,已经没有对象了。

  柴济刚起⾝默默地往楼上走…

  奔荩芳忍不住轻轻地唤住他:“柴先生…”

  他无言地停下脚步,那背影显得无限寂寥。

  她深深地叹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我知道这样说很越矩,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胜语她一直很爱你,要不然,她不会留在这里。也许在她的心里,你…与你⽗亲的地位很相似吧!”

  柴济刚好半晌说不出话,也无法动作。

  与⽗亲很像…他的眼眶里有种温热的体上升…是吗?像他⽗亲的无情?还是像他⽗亲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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