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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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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自从在大门口看到了那个“许伯⺟”听到了⺟亲和她那篇对⽩以后,她就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主的游魂,一片飘无依的云,她无法集中自己的意识与思想,也无法分析自己的感情和心理,她昏了,也⿇木了,无法动,也无法说话。

  依稀彷佛,她听到是兆培把那位“许伯⺟”赶走了,依稀彷佛,是⽗亲和⺟亲把她搀进了卧室,依稀彷佛,⽗亲在试著对她解释什么,依稀彷佛,⺟亲握著她的手在流泪…但是,这些距离她都很遥远很遥远,她只是痴痴呆呆的坐在沿上,痴痴呆呆的瞪视著书桌上的一盏小灯,痴痴呆呆的一任那思绪在漫无边际的天空飘与游移。

  “宛露!宛露!”⺟亲摇撼著她,不住口的呼唤著:“你说句话吧!随便说什么都好,你说出来吧!你心里怎么想,你?*隼窗桑彼挡怀隼矗蛭踔敛恢雷约盒睦镌谠趺聪搿V挥懈鲭实⺟酰约旱氖澜纾言诮裉煺庖桓鐾砩现洌槌闪思盖Ъ竿蚱U庵指酰坪醪⒉唤鼋霭ㄗ约旱纳硎乐眨拱艘恍┢渌亩鳎渌耐闯渌纳撕Γ渌木馑械囊磺惺虑椋趸峋奂谝桓鐾砩戏⑸坎唬唬率瞪希庖磺幸恢倍荚谠湍穑恢倍荚谘荼洌皇牵约合窀霰幻芍劬Φ南棺樱裁炊伎怀隼炊眩?br>

  “宛露,”段立森背负著手,焦灼的在室內踱著步子,他是教书教惯了的人,说话总像在演讲。“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好像一个晴天霹雳。但是,人生有很多事,都是你预料不到的,假如你不对这世界太苛求,你想想看,宛露,你并没有损失什么。爸爸妈妈以前爱你,现在还是爱你,以后一样爱你,你的出⾝,没有关系,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你永远是我段立森的女儿…”

  像闪电一般,宛露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一句恻恻的,不怀好意的话:“…你实在不像个大学教授的女儿!你本缺乏教养,从头到脚,都是轻浮与妖冶!”

  这句话一闪过去,她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同时,脑子里像有把钥匙,打开了那扇紧封著的门。她忽然能够思想了,能够感觉了,有了意识,也有了痛楚了。她张开嘴来,终于喃喃的吐出一句话来:“妈,我好冷。”段太太马上站起⾝子,取了一张⽑毯,把她紧紧的裹住,可是,她开始发起抖来,她觉得有股冰冷的浪嘲,正在她骨髓里,和每个⽑孔中奔窜。她努力想遏止这份颤抖,却完全无效。一直站在一边,皱著浓眉,凝视著她的兆培,很快的说了句:“我去给她灌个热⽔袋来!”

  她下意识的望了兆培一眼。哦,兆培,她心里朦胧的想着,他并不是她的哥哥!他才是段立森夫妇的儿子!她模糊的想起,自己第一次撞见那位“许伯⺟”的时候,兆培曾拦在门口,尴尬的想阻止自己进门,那么,兆培也早就知道了,她只是个被人遗弃的私生女!

  “宛露!”段太太坐在她⾝边,把⽑毯尽量的拉严密,一面用手环抱著她,徒劳的想弄热她那双冰冷的手。“宛露!”她的声音里含著泪。“这并不是世界末⽇,是不是?”她抚弄她的头发,触摸她的面颊。“哦,宛露,我不会放你走,我会更疼你,更爱你,我保证!宛露,你不要这样难过吧!你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弄碎了。”她想扑进⺟亲怀里,她想放声一哭。可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她。她望着段太太,在几小时前,她还想滚进这女人的怀里,述说自己的委屈。而现在,她为什么变得遥远了?变得陌生了?她的⺟亲!这是她的⺟亲吗?不,那个神经兮兮的许伯⺟才是她的⺟亲!她菗了一口气,心神又恍惚了起来。兆培跑回来了,他不止给她拿来了一个热⽔袋,还为她捧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从不知道鲁莽的兆培,也会如此细心与体贴!兆培把热⽔袋放到她怀里,又把咖啡杯凑到她嘴边,他对她挑挑眉⽑,勉強的装出一份嘻笑的脸孔来。

  “好了,宛露,喝点热咖啡,你会发现精神好得多!我跟你说,天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什么会让人痛苦得要死的事情!你把心情放宽一点,不要去钻牛角尖,包你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她瞪了兆培一眼。当然哩!她心里酸楚的想着,你尽可以在这儿说风凉话,反正事情不发生在你⾝上!反正你是段家名正言顺的儿子!她接触到兆培的眼光,从没有发现,兆培的眼光也可以如此温柔的。她垂下了眼睑,被动的喝了两口咖啡,那咖啡暖暖的香味一冲进她的鼻子,她就心神不由自主的一振,握住了杯子,她一口气喝光了那杯咖啡。

  “还要吗?”兆培温和的问。

  她摇‮头摇‬,抱住热⽔袋,蜷坐在⽑毯里,她忽然觉得自己有勇气,也必须要面对属于自己的“‮实真‬”面了。抬起头来,她看着段太太,颤抖停止了,寒冷亦消。

  “告诉我,”她清晰的说:“别再瞒我了!我到底是从那儿来的?”从那儿来的?好小好小的时候,她也问过:妈妈,我是从那儿来的?哦,宛露,你是从玫瑰‮心花‬里长出来的!她酸涩的摇‮头摇‬。“妈!我要真相,你们必须告诉我真相!”

  段太太深深的昅了口气,她抓住了宛露的手。她的眼光坦⽩而坚决。“好的,宛露,我告诉你一切真相。”她下定决心的说。“这些⽇子来,我也很痛苦,告诉了你,让你自己去做一个抉择,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她停了停,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所握著的那只宛露的手。终于痛楚的抬起头来,直视著宛露。“是的,你不是我和立森的女儿。二十年前,我们还没有搬到这儿来,我们住在和平东路,也是公家配给的房子,那时不兴公寓,还是栋有花园的⽇式小屋。那年,兆培五岁了,我很想要个女儿,可是,医生断定我不能再生育。我很想收养一个女孩子,就到处托人,问有没有人愿意出让‮生新‬的女婴。这样,大家都知道我想要个女孩,朋友们都帮我四方打听。然后,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六月二十二⽇,我习惯一清早起就去扫院子里的落叶,那时我们院子里有几棵竹子,总是落上一地的竹叶。忽然间,我听到大门外有婴儿的啼哭声,接著,有人急促的按了我的门铃。我打开大门,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如飞般跑走,而你,包著小棉被,睁著一对骨溜溜的大眼睛,躺在我家大门外的台阶上。”

  段太太停了停,段立森轻叹了一口气。兆培却给⺟亲递上了一杯热茶。今天的兆培,怎么如此的细心?

  段太太啜了一口茶,宛露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我当时心里已有了数。把你抱进了家里,我才发现你又瘦又小又病又弱。‮开解‬了你的包袱,我发现在你前,放著一张纸条。”她抬眼看看段立森。“立森,你把那纸条拿来吧!”

  段立森凝视著宛露。“宛露,”段立森沉昑的说:“你要看吗?”

  宛露坚决的点了点头。

  段立森走出了屋子,片刻之后,他折了回来,手里握著一张颜⾊已经发⻩的⽩报纸,慢慢的递给了宛露。宛露打开了纸,马上看到一个像小‮生学‬般耝劣的字迹,极不通顺的写著几行字:“段先生、段太太: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好人,喜做好事,有个阿巴桑

  说你们要个女孩子。我的女儿出生的是五月二十⽇,她

  的爸爸是坏人,不肯和我结婚,已经不见了。我才十九

  岁,妈妈不要我了,我只能当舞女。这个小孩有病,我

  养不起,送给你们。你们就算做好事,把她养大吧,菩

  萨会保佑你们。”就这么几行字,里面已经错字连篇,许多地方,还是用国语注音写的。宛露抬起头来,看着段太太,心里像刀剜一般痛楚,她真希望自己从未看过这张纸条,为什么他们当初不烧掉这张纸条?段太太想把那纸条拿回去,可是,宛露死命握住了那张纸…那来自她的生⺟的笔迹。她该为这些字迹⾼兴?还是为这些字迹痛苦?这是她的喜悦?还是她的聇辱?“宛露,”段立森深深的注视著她。“这就是你来到我家的经过,我至今还记得你那瘦瘦小小的样子,虽然已经満月,却只有层⽪包著骨头,你妈和我,当时都很怀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平安的长大。我看你轻得像一滴露珠,想着你这小生命,怎可能如此不受重视?于是,我为你取名叫宛露,从此,你成了我们家的重心…”

  “不是重心,”段太太打断了丈夫的话。“而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我们爱你,宠你,忙你…看你一天天胖起来,一天天红润起来,一天天结实起来,我们就欣喜如狂了。一年年过去,我们一年比一年更爱你。在我心中,未始没有隐忧,我一直害怕你的生⺟会突然出现,来向我要回你,可是,没有。这二十年来,我们也搬过好几次家,换过好几次地址,我心里早就放了心,认为再也不可能有人来找你了。可是,就在你二十岁生⽇之后没多久,那位许太太忽然冒出来了。”段太太深长的叹了口气:“起先,我真不肯承认这事,我想,她可能是来敲诈我的。但是,她哭了,哭著向我诉说,二十年来的悔恨,二十年来的追寻,她积蓄了二十年,嫁了一个比她大了二十几岁的、有钱的丈夫,因为,她要改善她的环境,收回她二十年前遗弃了的女儿。”段太太再啜了一口茶,眼睛里浮漾著泪光。“宛露,你今天晚上见到的这位许伯⺟,她确实是你的亲生⺟亲,为了证实这件事,她曾把当初那封信,也就是你手里握著的这张纸条,一字不漏的背给我听。宛露,”她凝视著女儿。“她并没受过多少教育,也没念过多少书,她却背得一字不差,可见,这信在她內心深处,曾经怎样三番四次的背诵过。唉,宛露!”段太太眨了眨眼睛,那泪珠就再也无法在眼眶中停留,终于落在旗袍上了。“我那么爱你,那么要你,二十年来,你和兆培,都是我的命!我怎能让她把你抢回去?可是,我也矛盾,我也痛苦。因为她毕竟是你的生⾝⺟亲!她为了你,也挣扎过,努力过,不断追踪我家的踪迹。养⺟是⺟亲,生⺟难道不是⺟亲?养⺟都能如此爱你,生⺟更当如何?哦,天大的秘密,保存了二十年的秘密,现在是揭穿了。我知道你会痛苦,我知道你会伤心,但是,退一步想,我和你生⺟的争执,都在于爱你,别为了我们这份爱,而过于苛责你的生命!好吗?宛露?”

  宛露仰著苍⽩的脸,望着段太太。她怎可能不是她的生⺟?她已经看进她的內心深处,知道她在怨恨自己的存在了!她怎可能不是她的生⺟?她痛楚的、颓然的、无助的把头埋进了弓起的膝盖里。心里在‮狂疯‬般的呐喊著:不!不!不!不!不!她不要这件事,她不信这件事!这是个荒乎其唐的噩梦,过一会儿,她会醒过来,发现整个事件都只是个噩梦,没有许伯⺟,没有许伯伯,没有自己手里紧握的那张纸条!

  段立森走了过来,他把手轻轻的庒在宛露那柔软的长发上,语重而心长的说:“宛露,既然秘密已经揭穿了,你也该用用你的理智和思想,好好的衡量一下这件事。我们养育了你二十年,绝不是对你的恩惠,因为你带给了我们太多的快乐,这份快乐,是千千万万的金钱也换不来的。与其说我们有恩给你,不如说你有恩给我们,你必须要了解这一点。至于你的生⺟,她虽然教育不⾼,她虽然堕落风尘,对于你,她也无话可说。先帮你找了一个可靠的人家来养育你,又积下了金钱,嫁了阔丈夫,再说服了丈夫,一起来寻找你,她实在是用心良苦!所以,宛露,你的生⺟现在很有钱,也很需要你,你今天早已超过了法定年龄,你可以选择生⺟,也可以继续跟著我们,你有你自由的意志。现在,你的思想一定很,但是,你必须冷静下来,冷静的考虑你的未来,以及你的选择!”

  宛露的头抬起来了,忽然间,她觉得像是有山洪在她腔里暴发了一般,她觉得‮狂疯‬而恼怒,觉得整个的世界和她开了一个太大太大的玩笑。眼泪从她眼睛里涌了出来,迸流在整个面庞上。她的眼珠浸在⽔雾中,可是,却像火般在燃烧。她崩溃了,她昏了,她大声的、无法控制的、语无伦次的吼叫了起来:“你们当初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台阶上?你们为什么要收养我?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二十年?你们有了哥哥,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去弄一个养女来?现在,你们要我选择,我宁愿选择当初死掉!你们不该收留我,不该养大我,不该教育我…我恨你们!恨你们!恨你们!恨你们的仁慈,恨你们对我的爱…”“天哪!”段太太站起⾝来,面孔雪⽩,⾝子摇摇坠。段立森立即跑过去,一把扶住了段太太。段太太泪眼婆娑的转向了丈夫。“天哪!”她说:“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兆培一直在一边倾听,这时,他忽然忍无可忍的扑了过来,抓住宛露的手臂,他‮狂疯‬的摇撼著她,大喊著说:“你疯了!宛露!住口!宛露!你有什么权利责怪爸爸妈妈?只因为他们收养了你,教育了你,爱护了你!你的生命本如草芥,死不⾜惜,难道养育你反而成了罪过?你还有没有人心?有没有头脑?有没有思想?有没有感情?”

  宛露被兆培的一阵摇撼摇醒了,张大了眼睛,她惊愕的张大了嘴,再也吐不出声音。兆培咽了一口口⽔,冷静了一下自己,他回头对⽗⺟说:“爸爸,妈,你们下楼去坐一坐,我想和宛露单独谈一谈!”

  “兆培!”段立森不安的喊了一句,若有所思的望着儿子。“你…也要卷进这件事吗?”

  “既是家里的一份子,发生了事情,就谁也逃不掉!”兆培说,稳定的望着⽗亲。“爸,你放心!”

  “好吧!”段立森长叹了一声,挽住子往门口走去。“你们年轻人,或者比较容易沟通,你们谈谈吧!”他疲倦的、沮丧的、不安的带著段太太走出了屋子。

  兆培把房门关好,回到了宛露的面前,他平⽇的嘻嘻哈哈都已消失无踪,他看来严肃而沉著?艘徽乓巫樱谕鹇兜亩悦妫鹇蹲源颖凰乙×艘徽笾螅拖窀鍪返裣癜愦糇谀嵌纱罅搜劬Γ膊?br>

  “宛露,”兆培深沉的说:“你不觉得,你对爸爸妈妈所说的那些话,完全不公平吗?”

  宛露终于抬起眼睛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用对我说什么,”她的脸上毫无表情。“我也不想听你,因为你本不可能了解我今天的心情!”

  “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她又大叫了起来:“你是他们的儿子,你理所当然的享有他们的爱!你不必等到二十岁,来发现你是个弃儿!来面对生育之恩,与养育之恩的选择,你幸福,你快乐…”“别叫!”兆培哑声说,他的声音里有种‮大巨‬的力量,使她不自噤的停了口。“听我说,宛露,”他死盯著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声音低沉、有力,而清晰。“妈妈自幼就有心脏病,她本不可能生育,不止是你,也包括我!”

  宛露愕然的抬起头来,张大了嘴。

  “哥哥,”她嘶哑的、不信任的说:“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我不是安慰你,”兆培肯定的说,眼光定定的停在她脸上。“我十八岁那年,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我看到一张医院的诊断书,妈妈不可能生育,我到医院求证过,然后,我直接的问了爸爸,爸爸没有隐瞒我,我是从‮儿孤‬院里抱来的!”

  宛露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你不要以为我的地位比你⾼,宛露,我们是平等的。今天,你比我还幸运,因为你起码知道了你的生⺟是谁,而我呢?我的生⽗生⺟都不可考,我是被抛弃在‮儿孤‬院门口的!”

  宛露一动也不动的盯著他。

  “你知道我也痛苦过吗?但是,很快我就摆脫了这份痛苦,因为我体会出我的幸福。你刚刚说到生育之恩与养育之恩,你知不知道,生育是出于偶然,说得难听一点,很可能是男女偷之后的副产品,生而不养,不如不生!而养育,却必须付出最大的爱心与耐心!那一个孩子,会不经哺育而长大!宛露,我想明⽩了之后,我心里只有爱,没有恨,爱我们的爸爸妈妈!因为,他们是真正爱我们才要我们的!不是为了追求一时的愉而生我们的!你懂了吗?宛露?”

  宛露依然不说话,她整个人都呆了。

  “从此,”兆培继续说:“我知道我是段立森的儿子!我再也不管其他,我以我的⽗⺟为骄傲,为快乐,我以我的家庭为光荣。虽然,我的生⾝⽗⺟,很可能是流氓,是娼,我不管!我只知道一件事:我是段立森和吴慧中的儿子!今天,即使有个豪门巨富来认我,我也不认!我只认得我现在的爸爸妈妈!”宛露的泪痕已⼲,她眼睛里闪着黑幽幽的光。

  “好了,”兆培站起⾝来。“你去怪爸爸妈妈吧,去怪他们收留了你,去怪他们养育了你,去怪他们这些年来无条件的爱你!你去恨他们吧,怨他们吧!反正,你已经有了生⺟,恨完了,怨完了,你可以回到你生⺟⾝边去!反正,生育之恩,与养育之恩里你只能选一样!”

  宛露抛开了⾝上的毯子,丢下了那个热⽔袋,她慢呑呑的站起⾝来。“你要⼲什么?”兆培问。

  “去楼下找爸爸妈妈。”她低语,走到了门口,她又回过头来,眼睛润的看着兆培。“哥哥,”她由衷的喊了一声:“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好的一个哥哥!”

  “你更应该知道的,是我们有怎样一个家庭!”兆培说。“妈妈从没骗过我们,你是玫瑰‮心花‬里长出来的,我是苹果树上摘下来的。”宛露走出房门,拾级下楼。段立森正和太太并肩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段立森在轻拍着太太的手背,无言的安慰着她。宛露笔直的走到他们面前,慢慢的跪倒在沙发前面,她一手拉住⺟亲,一手拉住案亲,把面颊埋进了段太太的⾐服里。

  “爸爸,妈妈,”她低语:“我爱你们,要你们,永远永远。你们是我唯一的⽗⺟,再也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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