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忠义㈠
中兴府外三十里,长亭古道。羌笛犹闻,初舂尚不见柳条泛青。
总管府王敬诚与贺兰书院山长刘翼两人为赵诚送行,除此之外只有卫慕和他的手下武士。在赵诚的⾝后是三百全副武装的护卫,为首的却是秦九与西壁辉两人,不见徐不放与凌去非。
“国主远行,属下敬您三杯,愿吾王早⽇凯旋归来。”王敬诚面⾊如⽔,单膝跪倒在下,将手中托盘举得⾼⾼的。
“好!”赵诚端起酒杯,连饮三杯“中兴府新出的烈酒,果然不同凡响。”
刘翼上前一步,立在道旁,着膛,⾼声念道:朝出兴州城,遥望贺兰雪。
自古豪杰众,独慕霍冠军。
匈奴曾南猎,焉支⽩骨枯。
大漠⻩沙起,居延骁骑疾。
雄兵养千⽇,只把功名取。
吾王踏霜行,犹憾飞将军。
重拾楼兰剑,不见折柳人。
河西群雄集,笑看吴钩短。
弯弓天骄,饮中原酒。
烽火耀九州,毋遗长恨死。
刘翼的声音⾼亢,直揷苍穹,多了几份悲壮与不悔。
赵诚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刘翼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总管府新任总提刑官卫慕走上前道:“国主远行,属下恨不能相随,但留此⾝,为吾主守住庭院,不让鼠辈窜。若国主一去不返,属下将与儿郞们沿着您走过的路追索而去。”
“啪!”赵诚用拳头重重地锤了卫慕口一拳:“我知道。”
“愿吾主早去早回!”卫慕⾝后众属下跪下⾼呼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死则死矣,不过是有早有晚的事情,本王先行一步。”赵诚转⾝跃上⾚兔马。
赵诚再一次打量了一下贺兰群山。层峦叠嶂,⽩雪未融,默默地子着它护翼之下的城池与长河。越过贺兰雪峰,赵诚似乎看到了北方的⻩沙大漠。还有⻩沙之下的累累⽩骨。
他猛地回头,眼神中既有期盼、犹豫、不舍,也有坚决、果断与不悔。舂风未盛。萧萧兮寒霜犹在,他一夹⾚兔马,越众而出,众属下马上带着一去不复返地坚毅之心,紧跟其去,却没有任何犹豫,空留王敬诚等人立在古道边热泪盈眶。久久不肯离去。
冰侃紧跟在赵诚的⾝后,舿下的坐骑闪电奔如利箭,竟是不用加鞭。中兴府城外的那一幕在郭侃的心中久久难以忘怀。
“国主,我们不是去贺兰山中打猎吗?为何往西行?”郭侃追上赵诚,问道。“不,我们这是去蒙古大漠狩猎。”赵诚头也没回地回答道。
“国主若是真去蒙古打猎,也不用从西边绕行。”郭侃追问道。
说话间,⾚兔马已经将他丢在了⾝后。
“郭侃,我们先去黑⽔城,那里有四万儿郞整装待发。伴吾主北狩!”参军西壁辉道。虽然骑在马上,西壁辉仍然不忘扭头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十分怪异。
冰侃的脸⾊大变,心中地猜想终于被证实了。他忽然发现自己自从离开中兴府,始终被赵诚的几位护卫有意无意地围在中间。
赵诚一路西行,经应理、沙陀,三天后的深夜抵达西凉府凉州,另一批人自动加⼊到秦九地护卫队中。当他们抵达肃州后,顺着黑⽔河往北沙漠中进发。在中游合罗川,一支庞大的队伍在铁穆与陈不弃的带领下等待着他们,他们已经提前三⽇秘密从河湟越过走廊来到此处。
“末将参加国主!”铁穆和陈不弃率各校尉、都尉、参军来见赵诚。这些人都是长期跟随赵诚的,赵诚对他们不仅有活命之恩,而且也是极优待,而参军们又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赵诚亲自安揷的。不论这些人的出⾝与民族⾝份。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与蒙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正是依靠他们。赵诚能够強有力地掌握自己的军队。
“儿郞们都准备好了?”赵诚问道。
“贺兰长刀在手,又有骏马可供驱策,何处去不得?”铁穆道。
他地心情极为奋兴,赵诚走到这一步正是他所希望的,但是他唯一不満的就是赵诚太有耐心。因为赵诚一面施仁政得到百姓拥戴,一面准备军械、钱粮、战马,又假借屯田的名义训练士卒,选兵遣将,并且加強搜集报情,等待时机成。其计划的周密让铁穆叹为观止,比如他⾝后这两万名骑军如何安排训练,又保证如何不会招来⿇烦,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黑⽔河畔的沙漠中,两万名骑军肃立在赵诚的面前。赵诚挥了挥手,就带着两万骑军奔向黑⽔城,沙漠上的冰雪初融,在铁骑的践踏之下面目全非。在黑⽔城那里还有何进率领地两万名骑军等待着他。
冰侃一路上都在仓惶中失自我,起初他在为赵诚担忧,认为赵诚一定是疯了,当他看到铁穆的两万骑军时,他被那两万名军士的气势惊住了。而当他跟着赵诚来到黑⽔城,与另外两万名骑军汇合,并且换上铠甲、⽪甲等战袍与长、长刀,并且增加了精巧的单兵弓弩与适合运输物资的行车军后,郭侃只有感叹赵诚将自己的野心掩蔵得太深。
就在这黑⽔城,这个处在沙漠央中与世隔绝的地方,赵诚做最后的战前集训。环顾赵诚的左右,何进、铁穆、萧不离、陈不弃这样地将军自不必说,也有秦九、罗志、王好古、钱康这样的忠诚校尉,还有叶三郞、张士达、西壁辉、周鹏、孙虎这样的年轻都尉与参军。
赵诚孤注一掷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战机。看着在初舂残存地冰雪中认真训练地军士,赵诚既看到了自己地野心或雄心。也看到了未来的流⾎与死亡。参军们卖力地动员着,不停地向着军士们灌输着仇恨与感恩地思想。
那位秃马惕人木图更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不放,他将全族地男丁拉进了赵诚的军队中,还积极请战。
“尊敬的国王,您地奴仆,秃马惕人木图向您请安。”训练的间隙。木图来到赵诚的大营前。
“请起!”赵诚点头道“我听说你们族人在我这黑⽔城过得十分不错,你们对何将军的命令也都遵从。我感到十分⾼
“国王厚爱,我秃马惕人不敢相忘。如今我秃马惕人不再是无离可归的羔羊,我们也是贺兰国的百姓,是您贺兰国王的百姓,是您赐给我们牧场,是您赐给我们牛羊。”木图一通拍马庇,倒也是诚心诚意地。
“你来找我。不知有何事?”赵诚问道。
“国王北征,须知要有悉大漠山川河流的人充当先锋。”木图道“我秃马惕人对蒙古大漠的十分悉,愿国王让我秃马惕人做您出的箭矢。”
木图的族人跟蒙古人有世仇,准备地说应该是跟孛儿只斤氏有世仇,铁木真在大漠雄起后,他们曾如同丧家之⽝一样在大漠流浪,得不到一块立⾜之地,辗转来到赵诚的治下,在沙漠央中黑⽔城才找到自己的容⾝之所。听说赵诚反蒙古。他们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要说仇恨,在这黑⽔城四万人马中,除了我赵诚,每个人与蒙古人有仇,他们的仇恨不会比你们秃马惕人少。”赵诚道。
“可是…”
“我的先锋之军,在我来到这里时已经出发了。”赵诚道“你曾对我说过,你们秃马惕人可以为我驱赶野兽供我打猎,也可以用死亡挡住试图冒犯我尊严的敌人。今天你想做我先锋。我很⾼兴,眼看北方冰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到时候就是我大军全体出动地时候,我需要你们秃马惕人做我的先导,凡有掳获,决不会少了你们秃马惕人。”
“国王攻打蒙古人。不要抛下我们秃马惕人。我等就心満意⾜。”木图恭敬地答道。他嘴上谦虚,但他的双眼中却折着复仇与财富的火焰。前者让他有勇气举起刀箭,后者让他充満着对嗜⾎的望渴。
“那好,你回去管好自己的人,等待着我的命令。”赵诚喝道。
木图再一次躬⾝行礼,后退到帐门口,转⾝便意气风发地离开了赵诚的大帐。叶三郞在帐门口闪了进来,他是一支百人队的都尉,不久前他才知道原来贺兰国王野心相当不小。虽然已经是都尉一级地军官,但他的格还是那样,除了自己知知底之人,谁都不放在他眼里,所以铁穆便命他作自己护卫军。
他走了进来,却冲着木图的背影撇了撇嘴。
“叶三郞,你有什么事?”赵诚道。
“属下参见国主。”叶三郞敲了一下自己战甲左,这是赵诚军中的军礼,虽然大家都觉得十分奇怪,但无人敢随意,习惯也就成就了自然。叶三郞也不例外,他被赵诚送到军中也有三年了,虽然仍很年轻,但是军队中的条令不敢不从。
“嗯。”赵诚笑着道“时间过得太快,转眼你也长大了,穿上这一⾝铠甲,也英姿,不再是那个明珠族的耶亥三郞了。”
“这都是国主所赐,属下不敢忘。”叶三郞道。
“呵呵,恐怕你心里不这么想吧?”赵诚轻笑道。他没让叶三郞坐,叶三郞也不敢坐,笔地站在赵诚面前。若是换作以前,叶三郞早就自己找地方坐,本就不管上位者有何想法。
“三郞以前目不识丁,自以为天下之大,以我秦州夕镇最好,平生最喜事,不过是每猎能有所获,让族中有粮吃有⾐穿。”叶三郞道“幸遇国主,属下才能以耝通文墨,虽不曾作文一篇,但素来最喜功名马上取一句耳。”
赵诚给了叶三郞一个全新地环境,环境又改变着叶三郞自⾝。这既可能会是一件好事,也可能是一件坏事,就看你如何把握。叶三郞很显然也有了自己地功名之心。
“你来找我,有何事?”赵诚见叶三郞这么说,直接问道。
“木图要做国主的先锋,怕是有些不妥。”叶三郞道。
“你是怀疑他地忠诚之
“不,这个属下倒是不怀疑,属下只是怀疑他们秃马惕人的勇猛之心。国主,凡是先锋之军,不仅要悉地形,还要机智,更要比寻常之军勇猛,还要有做好随时陷⼊重重包围的打算。秃马惕人在草原上混不下去,才来到黑⽔城苟且偷安,他们有面对蒙古人的勇气吗?”叶三郞见赵诚似乎深有同感的样子,眼珠一转“您眼前之人正是最好的人选。”
“哈哈!”侍立在旁的秦九哈哈大笑“说了半天,你不过是庒低别人,抬⾼自己。”
“秦校尉,我叶三郞的营,最好的一支百人队。这个铁穆将军可以作证,我的兄弟们哪次评比不是第一?”叶三郞辩解道。
“你那一营兄弟是不错,不过正是因为你那营里个个都是恶狼,人人⾝上都背几个恶名,所以你至今还是个都尉。”秦九笑道“什么样的首领就有什么样的手下,演习时抢功,撤退时偏不退,就连打马球时专往别队兄弟⾝上招呼。你叶三郞虽然勇冠三军,但我听说是铁将军怕你祸害别人,所以才将你和你手下调到⾝边的。”
“祸害?我怎么会是个祸害呢?这是污蔑!”叶三郞脸涨红,被秦九说到了短处“就算我是个祸害吧,那就请国主将我这个祸害送到蒙古人的老巢,不是好吗?”
叶三郞这话让赵诚和⾝边众人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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