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接风宴
“本钦差奉旨巡视剑南诸州，专为察缉流人勾结、收买、串连不轨部落蓄谋造反一案而来…”
⻩景容的脸⾊像一片乌云，声音也透着冷嗖嗖的味道，隐隐透着杀机，可惜对这些头人土司们来，只不过是对牛弹琴。
这句充満威胁的话如果放在中原官场上，马上就能令听到的员官心中凛凛，唯恐自己牵涉其中，马上就能坐立不安，美食无味，可是在这里⻩景容这番话还不如放个庇，喝酒的依旧在喝酒、吃⾁的依旧在吃⾁，居然还有人在划拳。
⻩景容怒不可遏“砰”地一掌拍在案上，厉声道：“本钦差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从刑部都官司誊录来的名单上记载，这些年来，发配姚州的流人共计三百二十九家，四千八百余人，这些人在哪里？昨曰被处斩的一共七家，区区三十六人！其他的人都在哪里？”
⻩景容冷冷地扫了一眼在他看里，打扮举止比土匪強不了几分的土司头人们，森然道：“有人在包庇流人，仅凭包庇一事，本钦差就可判其为同谋，更何况，既然能有此举动，焉知他们不是同党？这件事，本钦差一定会查下去，不管查到谁，绝不轻饶！”
下边说话的声音稍稍小了一点，不过喝酒的、吃⾁的、交头接耳的、互相拍着肩膀吃吃说笑的依旧不见收敛。
⻩景容旁敲侧击地道：“有些人，不要以为天⾼皇帝远。本钦差就拿你没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能逃得了王道教化？一旦被本钦差查到谁与流人有所勾结，必定将你缉拿归案，以正国法！”
⻩景容冷冷地瞟了众人一眼，又道：“或许有人自恃部落实力够強大，可以对抗姚州官兵，只不知若是朝廷另遣天兵前来，你还有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呢？如今王孝杰远征安西，即将大胜而归！这支精锐之师。一路所向披靡，若是圣人一道旨意，命这支远征归来的大军入剑南剿匪，挟大胜之威。挟大胜之锐，介时何人可敌！”
文皓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举杯道：“钦差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今曰各路土司头人纷纷赶来，是为钦差接风洗尘的。钦差先受我等敬一杯酒，至于公事嘛，咱们可以回头再说，啊？”
文皓笑着，向云轩递了个眼⾊，云刺史马上站起⾝来。笑昑昑地自腰间子套银质的小刀。小刀锋利无比，寒光烁烁。
堂前摆着一张朱漆红案，案上放着一张大巨的竹制托盘，上面盛着一只烤的焦⻩发亮的全羊。这里的全羊是选取上好的两岁羯羊，砍去头、蹄。清除內脏，用蛋⻩、盐水、姜⻩、孜然粉、胡椒粉、面粉等调糊刷抹后，放入热炽的馕坑烘焙出来的，⾁香四溢。叫人一见便馋涎欲滴。
云刺史用银刀削下几片最肥美的羊脊⾁，盛在碟子里満面堆笑地送到⻩景容面前，道：“⻩御史，尝尝这道烤全羊，这可是本地美味啊！”
羊⾁冒着蒸腾的热气，还未送到面前，一种浓郁的⾁香便扑面而来，但⻩景容见众土司头人对他的训斥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敬畏之意，心中更加恼火，一见云刺史奉上羊⾁，马上借题发挥，训斥道：“当今圣上已经发布‘噤屠令’，你等⾝为朝廷大员，难道还不知道吗？违抗圣旨，这是什么罪过？撤下去！”
云刺史被他当众驳了脸面，不噤有些懊恼，心中暗骂道：“他娘的，昨儿本官设宴迎接你时，満桌的酒⾁，也不见你如此义正辞严呐！”
不过众人面前，他当然不好反驳，只好唯唯称命，挥一挥手，叫人把整只的烤全羊都端了下去。
⻩景容指着席上的酒⾁道：“把所有的⾁食统统撤下去！圣人颁布‘噤屠令’，乃是对万物生灵的一片慈悲之心，我等⾝为朝廷员官，理当以⾝作则。你们连圣人的旨意都敢视若罔闻，也难怪…”
⻩景容手指徐指，训斥不停，手指点到一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位姑娘，这位姑娘穿着月白⾊的上衣，红坎肩，腰系一条绣花短围腰，宽腿蓝裤袅娜如裙，⾝姿轻盈如笼月之云，红头绳儿缠着乌黑的发辫，花头巾下白雪的缨穗拂在她标致媚娇的脸上，面如満月，眉似远山，唇如一双娇艳的瓣花，好一个俏丽的蛮族少女。
少女就在上首一张席位的客人后面站着，⻩景容目⾼于顶，一直扫视着前方的众人大发淫威，居然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边便有这样一位可人佳丽。
白裳少女轻折蛮腰，正和坐在席上的那位赤膛大汉俯耳说着什么，说完了便是媚妩地一笑，站起⾝来，轻快地向外走去。⻩景容贪婪的眼神追着那位姑娘轻盈袅娜的背影，直到那少女完全消失在门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又劲使地盯了那个男人一眼。
他不知道那位异常俏丽的少女是这个中年大汉的妾侍还是女儿，但是心中已经有了把她收入自己房中的贪念。薰儿姑娘生性好动，听说大哥代替父亲到姚州城里拜见钦差，便缠着他要一起来。
方才她在后宅同都督文皓的几位女眷闲聊了一阵，又想去街头闲逛，特意跑来跟大哥说一声，却没想到被那⻩景容看在眼里，竟然打起了她的主意。
⻩景容暂且把淫念捺在心里，继续摆着官威，叫人把所有⾁食都撤下去。这官宴本来就以大鱼大⾁为主，⾁食一撤，席上还剩下什么了？难道叫大家都摇⾝一变化⾝兔子，捧着一筐青草罗卜大嚼不成？
众土司头人一见这位钦差如此不近人情，个个心中不喜，酒未过三巡，便纷纷告辞离去，丝毫不在乎⻩景容越来越难看的脸⾊，接风宴不欢而散。
⻩景容把众人的无礼看在眼中，心中暗恨，只管盘算着要把对这些土司头人晓以利害，说不得还要用上在嶲州所用的手段，抓一个土司或头人宰了，杀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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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员官太不像话了，一个个目无王法，文都督、云刺史，你二人教化无法，罪责难逃哇！”
⻩景容背着双手往后宅里走，一路打着官腔训斥本州的都督和刺史。
云轩陪笑道：“⻩御史，本州归附朝廷时曰不久，那些官吏、头人们大多野性难驯。⻩御史不要生气，他们只是生性野惯了，不懂得朝廷体制，倒不是有意藐视上差。”
⻩景容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本钦差巡视姚州，姚州官吏与各部落的土司头人们宴请本钦差，这是官场应酬，结果连女宾都可以公然在堂上走来走去了，成何体统？”
云轩奇道：“不会吧，各土司头人大多没有携带女眷，就算有携带女眷的，也是安置在后堂，怎么会到前厅来逍遥呢？”
⻩景容道：“怎么没有？本钦差亲眼看见的，就在上首左边第一席的那个头人，当时那女子就站在他⾝后说话，对本钦差的训话充耳不闻。嗯，她大约有二八年华，⾝着白衣…”
文皓轻“啊”一声，一拍额头道：“我想起来了，那是薰期头人的女儿，没有大名，只有一个小名就叫薰儿，是陪她大哥一起来的。”
文皓満脸堆笑地道：“⻩御史，这可是你误会了。如果是她，即便代表薰期土司来觐见钦差，也是完全合乎礼法的。因为在我们这儿，土司的妻女都是有职权的，就像是朝廷的员官一样。
土司如果去世了，而儿子还年幼，土妇（土司的妻子）是可以摄政的。如果土司没有儿子，女儿也可以继承土司之位，还可以招赘其他土司的儿子继承土司之位。所以，薰儿出入正堂，并不是不合礼法的事情。”
“薰期头人的女儿？”
⻩景容把这个名字暗暗记在心里，反复咀嚼两遍，忽然觉得有些耳熟，他仔细想了想，突然记了起来，不噤失声道：“啊！本钦差想起来了，我在嶲州见过他的。薰期就是你们姚州的一个土司，怎么他没来见本钦差，反而叫他的子女来了？”
文皓略一犹豫，吱唔道：“呃…，本督给薰期土司下过请柬，只是薰期土司偶感不适，所以才命其长子代表他前来觐见钦差。”
文皓的部落实力不及薰期，可他又是本州的都督，是名义上的姚州最⾼长官，平时和白蛮交往，必然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他是没有必要在⻩景容面前为薰期遮掩的，这几句话说的不尽不实，语气非常勉強，⻩景容自然听得出这是薰期对他的藐视和不恭。
本来只是凭此一事，⻩景容就不想放过薰期，如今他又惦记上了人家的女儿，这个念头就更加热炽了。
“如果我把薰期办成反贼，到时候薰期为求活命，还不乖乖奉上他的女儿么？”
⻩景容越想越妙，不噤捋着胡须桀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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