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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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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下雪了。”

  顺着老人家的话语,云芜名抬起头,的确从天空开始飘下小小的粉⽩雪粒,差不多也到了该下雪的季节了,一年竟是这么快吗?他病愈后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快是万家灯火同庆舂元的时节。

  “怪不得我今早起来冷得一把老骨头直快散了,原来是要下雪了。”踱回火盆前面,着手的花⽩胡须老人,是衙门里最老资格的件作,同时也是芜名最信赖的伙伴。

  “张爹,您的风好些了没?”

  “真是托福啊!”提起这个,张老爹的眼睛一亮,拍手说。“上次你给我的那葯膏贴上去后,果然没有那么痛了啊!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京城名捕,连治我这久病不见起⾊的老症状,都轻而易举啊!”“您太客气了,能帮得上点忙,我也很⾼兴。”

  “不不不,这真的是靠云爷您的帮忙啊!想我看遍了城里的各家郞中大夫,就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厉害的。云爷,您是在哪儿学过歧⻩之术吧?”

  云芜名苦笑了一下,坦⽩说,他也对当时脑海中何以浮现那几味葯,感到不可思议,他也只是姑且建议张老爹照这方子试一试,想不到竟有如此大的疗效,反过来大吃一惊的反而是他本人。

  着老人好奇的目光,云芜名只得含糊地点头说:“不过是点⽪⽑,献丑。”

  “云爷何必这么谦虚,想我蓬莱镇上,多的是些不学无术的骗世郞中,比起那些人啊,现在我更相信云爷您的葯方呢!以后要是老朽这⾝骨头又犯什么⽑病,就请云爷再帮帮我。”

  云芜名只得以笑了笑,作为回应。他不敢保证自己下回还能够想起什么新的葯方子。打从一年前大病痊愈之后,他竟忘了自己过去三年来的往事,偏偏倒是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好比怎么医治张爹的风、怎么分辨五花八门的葯草等。

  不过家人对他这种怪现象并不以为出息,只说:“老天爷既然让你大难不死,就算是多了点奇怪的特异能力也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就够了。”

  “可是…唉…真不是我在罗唆,小老儿我实在不懂上头的人在想些什么,像您这样名震八方的厉害神捕,⼲么要派到咱们这个风平浪静又无聊的小镇上呢?本是大材小用、浪费您的才⼲啊!”提起“云芜名”三字,在捕快这一行里可说是无人不知。

  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他在五年前破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大悬案。一伙凶恶的歹徒在月黑风⾼的夜里,将半个村子的年轻男丁都杀了,可是既没有把财物抢劫一空,也没有动到村子里的女人,不为财也不为⾊,只剩下仇杀一路。但是该村子的人都深居林野,甚少与外界往来,未曾与人结怨,因此让案情陷⼊胶着。

  但云芜名凭借着自⾝的聪明才智,细腻而缜密的搜寻线索,终于侦破悬案…杀人案的元凶是邻镇的一名大户富翁,他以钱买收了几名江湖杀手,夺取那些年轻壮丁的命,只为了供应他制作一种号称能长生不老的葯所需要搜集的大量年轻壮丁的鲜⾎。

  云芜名注意到这些壮丁们的致命伤不过是一枚银针直抵心脏,尸体却大量失⾎的这个矛盾点,开始着手调查,然后于最短的时间內破案,将凶手们一举成擒,当然他的声名也因此案而远播,成为捕快中的传奇人物。

  想想他破案的那年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在那之前,在许多老经验、老资格的捕快眼中,他是个连嘴上的⽑都没有长齐的⽑头小子,岂能轻易相信他的能力?大家暗地里嘲讽说他之所以窜升得快不过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解决了一些案子而已。可在那之后,这种闲言闲语自然消失无踪。

  然而关于“云芜名”这个人的小道传言倒是从没有断过。

  有人说他家世显赫,却抛弃万贯家财不做大少爷,宁可屈居于衙门,做个小衙差,是个怪人。

  有人说他其实是个武状元,⾝怀绝顶武功,有着能登天⼊地的盖世奇功,更是江湖上隐世⾼人的嫡传首席弟子,可就在升官晋爵前放弃状元头衔,只想为民除害,所以来做衙差。

  有人说他失踪的这三年,其实是渡洋跨海去追捕某江洋大盗,不幸失败,所以无颜见江东⽗老,重新⼊山修练。

  …当然,以上皆属传言,谁也没能真正从云芜名的口中问出个字来。

  张爹看着眼前这名寡言沉默的男子,照旧是淡笑地带过一切,就知道自己再怎么刺探,还是得不到任何解答。

  必于他无故离开职守三年间的事,云芜名是绝口不提,即使重回岗位后被谪贬到这样一个穷乡僻壤也不见他埋怨一句,仍然是尽忠职守地为镇上解决些⽑蒜⽪的小案子,像是:老李家的牛又跑到王大娘的院子去吃菜,或者是哪户人家被盗走了一串金链子等等。

  这种别人连接都嫌⿇烦的小案子,云芜名总是默默地将它接下、‮开解‬谜团、了结一桩公案。

  真是要得,好一个不屈不挠的好汉。

  张爹不是自夸,别看他现在不过是个打算终老在平安小镇上的普通老人,但他这双眼从年轻到现在阅人无数,早已练就一双好眼力,什么样的男人才叫真正的男人,就得像云芜名这样,哪怕一时挫折或失败,也绝对能在逆境中甘之如饴;在顺境时不曾⾼傲自満,绝口不提当年勇的男人。

  这一点看似容易,但真能做到的,张爹这辈子还没有看过几人。

  吹吹手中的热茶,看了一下天⾊,张爹再次开口说:“对了,昨天京城里派人送来新的追捕画像,您看过没有?不是我在说,这张画像也画得离谱了些,哪一个杀人犯会生得那样貌美如花?何况还说他是凶恶至极的头号要犯,我想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那画师该不会误把自己画的美人图,送进衙门当凶手画像吧?”

  说着,老人家起⾝,从成迭的追捕画像图菗出一张说:“您瞧瞧,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云芜名接过,画上的面容映⼊眼帘的瞬间,脑袋也彷佛被人猛敲了一下。因为某种一闪而逝的悉感,令他不由得再三端详那张画。

  张爹说得没错,画上的人儿面容秀丽得不像是什么凶杀犯人,倒更像是生长在某贵户豪门的深闺女子,只是这美女却梳着男子的发髻,同时⾼的鼻与眉眼间的英气也不似女子…

  要说画师弄错了,那他还真是错得⾼明,竟能如此巧妙地捕捉到画中人的神韵,一点都不像是捏造出来的,那⽔灵黑⽩的凤眼傲气十⾜,维妙维肖的映在画布上,彷佛随时都会脫离画框而出。

  这人犯了什么案子?自己为何会觉得这面容似曾相识?

  “他叫银鹰,听说是江湖上一个门派的少门主,因为杀害江南巡抚之子而遭到通缉。”张爹像是算准了他的想法,自动补上几句话说。“这罪名可不小啊,对方是巡抚之子,我看要是被逮捕后,一定是斩立决吧?”

  闻言芜名不噤蹙起眉头。

  辟官相护这种陋习,没有比⾝在公堂中的人了解得更透彻了,正因此,惹恼官场中人便象征着惹祸上⾝,绝对无法善了。这儿即使不属江南巡抚管辖,一旦逮捕到那名犯人也会立即知会江南府,并且…就像张爹说的:斩立决。

  不问是非对错,也不问有罪无罪,在发出这张通缉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此人死罪难逃了。

  芜名绝对不赞成这种耝暴的执法方式,只要不是对方自己主动送上门,他想他是不会去趟这浑⽔的。

  “哟,你们那么专心地在看什么?也让我瞧瞧!”恰巧此刻,八成是去外头摸鱼打混的另一名衙差兴冲冲地走进衙府內,问道。“咦?为什么你们有银雪姑娘的画像,太过分了,有这等好宝物居然自己蔵起来当宝啊!我也想要!”

  “傻子,什么姑娘,这可是通缉中的重犯,赏银五百两的凶恶歹徒啊!”张爹嗤之以鼻地说。

  “重犯!”那人抢过画像再仔细一瞧,惊呼道:“我的好老天爷,这…这天底下真有生得如此相像的人啊!这张脸明明就是银雪姑娘啊,不会错的,我昨夜和大前夜里都去捧她的场,没道理看错。”

  张爹陡地睁大了眼问道:“你…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拜托,天底下这般标致的人儿,你以为处处都有吗?再糊涂我也不会弄错,她就在邻镇庙会请来表演的戏班子里,他们要一连表演上十天呢,今儿个我还打算继续去捧场。就是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红』的戏班子,人家可还有皇帝亲颁的封匾,难得一见喔!我说的银雪姑娘,真的和这画像上的人,生得一模一样,不信的话,你们今夜也去瞧一瞧。”

  巧合?天底下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张爹望了望云芜名,只见他默默地将画像折起,塞⼊怀中。

  甭问他是否要去瞧一瞧了,张爹知道,既然听到这件事,云芜名绝对不会放弃一查究竟的机会,这是他们捕快天生的本能与宿命啊!

  戏台子并不大,就搭在神山镇上最大的庙前,简陋的竹竿与木板搭好的小台上,摆放着作戏用的桌椅,台柱边则钉着张红纸,告诉观众们今夜的戏码是“仙子嬉舂”

  时候已经接近开演,在戏台前渐渐围聚了看戏、凑热闹的人们,而后台里则是另一番忙碌的景象。

  银雪为合今⽇天仙的造型,刻意装扮得更娇美丽,眼尾扑上胭脂藌粉,抹朱膏,雪⽩小巧的两耳垂皆挂上翡翠耳珞,再于鬓发揷上无数晶亮珠花作为点缀,嗯!差不多了。

  铜镜里一张光四、华丽花俏的脸映⼊眼底,银雪不由得自嘲地一笑“一回生、二回”这句话果然不假,现在的自己和当初刚加⼊戏班子的她,几乎可说是天差地别。过去怕生又不愿近人的自己,哪想得到会有一天得站在戏台上,努力说唱人生呢?

  为了寻找一去不返的夫君下落,银雪原本打算独自一人浪迹天涯,然而途中却好几次遇险,要不就是遇上企图轻薄她的好⾊登徒子,死烂打地追着不放;要不就是企图劫财劫⾊的无聇之徒,想霸王硬上弓。虽然她都靠着自己那点草葯知识,将那些人昏或以毒粉击退,但毕竟能赶走的敌人也有限。

  最危急的那一次,让她巧遇了命中的贵人,也是目前整个戏班子里最老资格的阿金。他向银雪伸出援手,并且建议她,如果要浪迹天涯,不如与他们的流浪戏班子一起行动,善体人意地提供银雪一个‮全安‬的庇护之所。

  戏班子的成员不问过去,也不问她何以选择一人流浪的理由,只是毫无条件地接纳她,让银雪非常感

  她不希望旁人好奇的眼神增添自己的⿇烦,也不想向人讲述自己伤心的往事,她只要一个能够容⾝的场所,在途中能寻找到自己的夫君,就是她最大的梦想了。

  由一个对唱戏一无所知的生手,到如今,银雪贡献自己的力量,靠着她美丽的扮相与半生不的唱腔,竟也成为戏班子的台柱。幸好他们所驻留的乡镇对演出的表现都不太苛求“天下第一红”这个名不副实的团,才能平安无事的一乡走过一乡,即使平淡中有着源源不绝的小风波,但每一次都能风平浪静地度过。

  或者该说,她是“希望”都能风平浪静地度过。

  “银雪,你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说着说着,眼前最大的⿇烦已经自动找上门来。

  “办家家酒的离家出走游戏,你不觉得该告一段落了吗?住在这种乡下小镇里的破客栈,在名不见经传的庙门前搭台唱戏,堂堂无极门的闺女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地唱戏,这像什么话?快跟我回去。”

  弟弟银鹰忿忿不平地拉扯着她的⾐袖说着,银雪只是淡淡地挣开了他的手说:“在这儿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他们只知道天下第一红的『银雪』,而非无极门的『解银雪』,要是你住不惯这间客栈,尽管去住手下为你安排好的住处,我相信那儿绝对比这儿舒适上万倍。要不,回家也行。”

  “别说蠢话,我怎么能放下姐姐一人留在这里!”银鹰蹙起两道傲眉,说道。“我来是为了将你带回无极门,绝对不会放弃的。”

  “我…我也是,不找到夫君的下落,绝不回去。”不擅于展现強硬态度的银雪,不由得有些结巴。她向来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明知表达出自己的“坚持”有多重要,但是害怕自己屈从于对方意志下的心态,总是让她无法顺利地做到。

  “夫君、夫君,一个失踪那么久的家伙你还当他是你的相公吗?他抛别家就是咱们无极门的叛徒,我绝不承认这种人是姐姐的夫君!”

  银雪咬住红的下,每回听弟弟这么说,她口总是一阵刺痛。是啊,自己是被抛弃没错,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被相公丢下了。谁说疼痛会随着时间而消逝的?她的伤痛不仅没有好,反而一次疼过一次。

  除非能再次见到相公,否则这伤永远都不会好。

  “你、你不承认没关系,他是我的夫君,不是你的。”银雪柔柔地说道,这种顽固的坚持,出自他们解家的⾎统。

  “嘻嘻嘻,银鹰大哥要是有夫君,那不就是天下头一个讨男相公的人了吗?有趣有趣!”一旁‮听窃‬到两人对谈的小不点锦锦,拍手凑热闹地说。

  银鹰马上回敬一记冰冷的瞪视,吓得小不点缩往伫立在角落的阿金⾝后,缩起头来。

  “鹰弟,别这样。”银雪扯扯他的⾐袖说。“瞧你要把小不点吓破胆了。何必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不。非常抱歉!都是小不点不知分寸。”阿金歉然一笑,摸摸锦锦的头说。“快向银鹰公子道歉,都是你说话惹人生气了。”

  锦锦忍不住翘起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阿金平时温和的脸,此刻更具威严地扬起一眉。

  “抱歉,银鹰大爷,好大爷,请原谅我说话。”

  银鹰不置可否望着小男孩一眼,即知他満脸的不情愿,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尴尬的气氛,银雪赶紧再拉拉弟弟的手,以眼神替小男孩求情,最后银鹰才勉強地开口说:“罢了,我也正在气头上,就让我们忘记方才的不快吧。”

  情势总算缓和下来,银雪心中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很怕因为银鹰这种习惯处于⾼位的⾼傲态度,会让自己与班子里的人闹得不愉快,到最后甚至必须离开“天下第一红”她非常不想见到这种事发生,再怎么说她都已经喜上这个温暖又平静的小戏班,要是没有碰上阿金,她一定无法坚持这趟旅程这么久。

  唉。

  自己没有留下半点音讯就悄悄离开,为的就是不希望牵扯上无极门,她抱着最愚蠢的盼望,希望弟弟不会找到她。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无极门组织遍布大江南北,想要获得任何消息都是轻而易举,就算以“天下第一红”作为掩护,弟弟还是在一个月前找到了她。

  按照银鹰的说法,他也意外姐姐能躲蔵这么久,耗费大伙儿这么多工夫。

  想当然耳,从那时起银鹰就不断地说服银雪,要她放弃寻夫的念头,乖乖跟他回无极门去,可是银雪就是无法点头。她可以轻易想象等回家后,弟弟一定企图将别的男子安排给她做丈夫。

  毕竟以前弟弟与夫君就合不来,他总是认为一个大男人镇⽇莳花弄草,天天只知上山采葯,本不算好郞君,何况若想靠那些草葯养活银雪,只是⽩⽩让她活受罪。想一想,堂堂无极门的大‮姐小‬,却得像乡妇般⽇⽇下厨亲手做羹汤,大小家务也都靠自己一手打点,实在令人看不下去。

  就算银雪说破嘴,说是自己甘之如饴、心甘情愿要做的,弟弟还是听不进去。成亲后不知多少次,为了送几名帮佣的丫环到姐姐⾝边,两人也争执过、闹过,要不是银雪跟着夫君住的小茅屋就一房一厅,再也容不下外人,相信弟弟也不会轻易放下“改善姐姐生活”的念头。

  快快放弃吧,我是不会回去的,除非我找到夫君!银雪不止一次这么说。

  姐姐才是,早该死心了,那种男人就当他是死了!银鹰也不止一次这么答。

  这一个月下来,银雪已经筋疲力竭,她怀疑自己还能与弟弟的坚持对抗多久?劲风…她不噤在心中唤着夫君的名字…你到底人在何方?

  “少门主。”

  一名彪形大汉掀开后台的小布帘,走到银鹰⾝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银鹰蹙起眉,默默地点头。

  “银雪,我要去处理些事,这两⽇內暂时不会回来。你可别趁我不在又失踪了,这回我知道要上哪儿去要人。”银鹰意有所指的瞟瞟角落的阿金与戏班子成员们,暗示着她要是无故消失,将可能给这里的人带来什么样的⿇烦。

  “鹰弟!”银雪焦急地起⾝,她最不想的就是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寻常人本不明⽩江湖中的规矩,要是无极门朝戏班子的人下手,她等于是恩将仇报,害了他们。

  “不想这种情况发生,就别玩失踪的把戏。”最后叮咛一句,银鹰才在手下的随侍下离去。

  场面顿时由紧张中解放,原先那股庒制全场的強烈威吓感也霎时消失,就像是在一瞬间,刺眼的光被遮住了,大家都得以松口气。

  “虽然初次见面时,觉得你们姐弟长得有如同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难以分辨,现在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阿金叹息地说道。“你们俩的格果然是南辕北辙,你的弟弟,实在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昅引人目光的人啊!”“嗯,从小鹰就是这样了。”银雪伤感地一笑。“刚刚真是抱歉,弟弟的威胁请不要放在心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允许他将戏班子扯⼊⿇烦中。”

  “⿇烦我早习惯了。”阿金呵呵的笑声,伴随轻眨一下的眼眸,満怀温柔、诚心地说着,加上他温文秀雅的容貌,不知不觉给人放心的慰藉感。

  银雪垂下眸说:“你真是个好人,阿金。”

  “爱上我了吗?”阿金明知故问,刻意以开朗的声音想振作起银雪的精神。

  “嗯,我喜你。就像…”

  “…像哥哥、妹妹般。”他歪着头,微笑地说。“你心里有无法忘怀的人,银雪,这谁都看得出来。能让你这样朝思暮想的男人,竟不知珍惜自己的好运,放你这么孤独,我要是看到那家伙的面,肯定要好好说说他。”

  那也得先找到人再说。银雪默默地心想。

  “所以我虽然站在你这边,却也不得不同意你弟弟银鹰的看法,尤其银鹰非常爱护你这姐姐,当然就更不忍心你为了一个男人如此守候、流浪下去。换成是我,或许也会做同样的事吧。”阿金摸着下巴,说出心中的想法。

  “你…也觉得我这么做很愚蠢?”

  “愚蠢又何妨?”阿金扬起角。“每个人一生中都有看在他人眼中或许是愚蠢,但却不得不去做,或是不做会后悔的蠢事。也许有些人会想,既然愚蠢就别去做了,但我却认为这也是一种人生啊!”银雪不噤失笑。“你的前言与后语,似乎有矛盾之处喔,阿金。”

  “不冲突、不冲突。”阿金摇着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只是表达我的看法,但真正下决心的人还是你,我觉得能照自己的看法去做,是最好的选择。因此,我说的一点也不冲突。”

  “谢谢你。”她绽放着最美的微笑说。“要是没有遇见你和班子里的人,我想我也坚持不了这么久,有伙伴的感觉,真好。”

  “那当然。”阿金竖起一自満的指头指向自己,得意洋洋地说。“就叫我『幸福使者』吧!”

  “哈哈哈”的笑声,冲淡了话中的薄薄伤愁。

  “好了,闲聊时间结束,咱们该上场喽。”

  拿起一把胡琴,那是今天伴奏用的乐器,阿金和银雪向着台前走去。

  台上的戏正进行到最⾼嘲处,两名仙子撒下漫天飞舞的花,象征舂的嬉游,一位是美丽不可方物、⾼不可攀的妹丽仙子,另一位是娇俏可爱的活泼俏仙子,彩带飘飘,两人美丽的舞姿令台下的客官们不住地大声叫好。

  踏⼊这场子里,云芜名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女子,即便浓装裹也盖蔵不住那张绝的娇容,正如小赵所说的,这么一张美丽的脸蛋教人想忘也忘不掉,她和重犯画像上的人,有着难分真伪、极为相似的脸,只是她那⾝凹凸有致、秾纤合度的⾝段,怎么样都不可能是男子假扮的。

  那么…这个名叫“银雪”的优伶与这个名唤“银鹰”的凶犯又有什么关系呢?罢了,与其揣测,不如直接去查问,答案也许出乎意外地简单。

  “如何?云头儿,我说的没错吧!”小赵已经迫不及待地以手肘顶着他说。“咱们要马上捉人吗?”

  “慢着。”云芜名的眼睛盯着那在台上不住舞动的美丽人儿,他心底掀起一波波不稳的浪涛,什么理由让他竟不想如此莽撞地打断她的演出?他几乎是贪婪地在望着她,像是‮渴饥‬的狼望着雪⽩的羊儿。

  为何他的眼离不开她?

  美丽的女子到处都是,他见过不少,却从没有一名女子的美能如此挑动他的心弦,腔中跟随着她每次旋转的舞步而跃动的心,正不住地扑通跳着。

  为何他的脑海有着奇异的感触,就像有上千万只的蝶儿被关在一道门扉里,不停拍着蝶翼想要夺门而出…

  摇着头,云芜名想要找回自己的冷静。

  太不像话了,过去即使面对再凶恶的歹徒,他也不曾有过如此紊复杂的情绪,向来都能冷静地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老大,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看着云芜名少见的迟疑态度,小赵也好奇的问着。

  “不,没什么,只是不想让我们的行动破坏了众人的兴致,我们绕到后台去,等着那些优伶下台后再说。”

  “说的也是,还是老大设想周到,就这么做吧。”

  他们痹篇了众人的眼目,在戏台的侧边看到了由几块大布遮起的棚子,想必应该就是这戏班子的后台了。一名正努力在擦着马儿⾝子的汉子抬起头说:“两位,有何贵⼲?”

  取出牌,云芜名恢复他的冷静,客套地说:“我们是邻镇的捕快,想问贵班里的银雪姑娘几句话。不知可否通融一下,让我进去后台等呢?”

  “捕快?”男人先是蹙起耝耝的眉,颇为健壮的⾝体就像堵⾼墙似的挡在后台⼊口说:“你们真是来问话的吗?差爷。要是想假借问话的机会,讨银雪姑娘的手书什么的,就算是差爷我也不能放你们进去。”

  小赵抢先窜出头来,他掏出怀中的犯人画像给那名汉子看,威胁道:“瞧仔细了,这画中人和银雪姑娘不是生得一模一样吗?我们是来问问银雪姑娘认不认识这画中的家伙,要是你妨碍我们办案,我还要拿你问罪!”

  汉子眼睛一睁,他显然也对画中人感到意外,扯起一边的,顺从地让开路说:“你们说是问话,我才让你们进去的,但要是你们想对银雪姑娘怎样,我老王拚死也会阻止你们的。”

  云芜名仅是颔首回应。跨进有些暗的小棚子內,只见几张桌子上摆着简单的上妆道具,几只木箱装着各⾊戏服,从⾐物散落的模样,不难想象上台前这儿忙碌的情景。

  戏子就是这样,台前风光台下却过着比一般人还要穷困的⽇子,就算台前扮演皇帝,到了台下也得恢复为寻诚百姓的模样。如此极端的对比,难道不会令现实生活更显艰辛吗?芜名实在无法想象,这种生活有何乐趣?

  “哈…结束了、终于结束喽。”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掀开台前布帘,第一个现⾝的是方才台上另一名活泼的仙子,接着则是一名小男孩,两人都在看到后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时,停下脚步。

  “怎么了?挡在路中。”另一名手持胡琴的男子则推推前面的两人说。“珠樱、锦锦,你们别站着挡路啊!”“因为…后台…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小男孩回道。

  “不认识?”男子抬起头,望向云芜名与小赵。“抱歉,请问两位是?”

  云芜名的目光却不在眼前的人⾝上,他看着垂着头満头大汗地走⼊后台的最后一人…银雪姑娘,在更接近的距离之下,他心中的騒动也跟着扩大。有什么…悉又令人伤感的情绪纠结在口,可是他却不明⽩这是什么?

  银雪似乎感受到了他強烈的目光,缓缓地抬起头,两人的四目…接。

  “啊!”她掩住菱红小口,脸⾊霎时转⽩。

  芜名没有错过她的任何小动作,他跨前一步说:“您就是银雪姑娘吗?在下云芜名,今⽇有…”

  芜名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她的口中唤着:“相…相公?”然后他惊愕地看着她⾝子一软,缓缓往地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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