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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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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星期后。

  不过雷雨的微凉夏夜,简世豪全副武装,带着道具来到福气面店。

  今天,他一定要揪出那只小乌⻳,他准备口试期间,不见面也就算了,如今他通过口试,顺利拿到硕士学位,她竟然躲起来了。

  她躲了七天,上班不接他的电话,下班就拎着行李到处流浪,打着联络感情的旗号,游走于姐妹、同学家里,直到被供出原因,再也没人愿意收留她,她只好包袱款款,乖乖回家面对现实。

  杜伯伯!简世豪慡朗地打招呼,谢谢你了。

  哎唷,大帅哥来了。杜福气笑嘻嘻地说:真是歹戏拖棚,打电话叫你赶紧来。

  曾美丽也微笑指着楼上,満満今天下班就回来了,她说她不在家。

  简世豪点点头,杜妈妈,还是⿇烦你请她下来,我怕冒冒失失跑上去,她把房门锁起来,又不肯见我。

  嗳,你们年轻人呀…曾美丽笑着‮头摇‬,走到楼梯边,朝上头喊着:満満,満満,有人送花来了。

  妈,你帮我收啦!

  店里没地方放,你下来拿。

  蹬蹬蹬的脚步声跑了下来,杜美満煞时愣在原地。

  送花人就是简世豪,他穿着一套蓝⾊西装,稳重而不失朝气,⽩衬衫配了一条灰⾊花纹领带,整个人看起来帅气拔,充分流露出上班族的专业气息。

  天!她第一次看他穿西装打领带的模样,竟是英俊到不像话!

  満満,送你。简世豪将一大束向⽇葵递了出去。

  杜美満看着向⽇葵,这不是一朵,而是一大把的向⽇葵,一朵是一个爱慕,二十朵就是二十个爱慕,她心头糟糟的,不对!不对!爱慕不是用个做单位,那么是用什么做单位呢?

  唉,心好,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低着头,踢踢脚上的拖鞋,低声地说:好恶心!

  他的笑容像光,笑说:Yuarysushi。

  噗!她这下子恶心到不行,笑了出来,你乾脆用唱的。

  用唱的也可以,这边有很多观众,他们会为我加油打气。

  杜美満瞄一眼店里客人的好奇眼光,窘得跺脚,喂,你别在这边唱!

  出去走走,好吗?

  她抢过向⽇葵,蹬蹬跑上两层阶梯,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回头说:等我换⾐服。

  过了二十分钟,才晃她以最简单的牛仔T恤球鞋出现。

  简世豪瞧着她的圆圆脸蛋,我还以为你从铁窗爬山去,逃走了。

  杜美満不甘示弱,仍是那副下了很大决心的凛然神情说:我不会逃避,有些事必须跟你谈谈,我们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

  很好。

  在众人目光的祝福下,两人离开面店,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杜美満双手一直揷在袋里,揷得手酸了,再横抱前,慢呑呑地走着。

  这么怕他来牵手?

  简世豪笑了,我上星期拿到学位了。

  我说过恭喜了。

  那不算,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挂我电话。

  我忙啊,这几天立法院加开会期,我们要帮首长准备备询的资料,一写就是几百页,你以为公务员好当的啊?

  知道你忙,所以我不敢吵你,我也忙我的事。

  第一天上班怎样?她总算抬头看他。

  很关心我哦?掌握到我的动态了。他笑得很得意。

  谁叫你多嘴!真要命呵,他笑得真好看,她赶紧用手掌扬扬凉风,驱赶‮热燥‬,你讲给我妈妈听,我妈讲给我姐听,我姐又讲给我听,我不知道也难。

  我本来是想直接讲给你听的,満満,你不是常常说,有话要告诉満満夫人,不要闷在心里吗?

  那是以前,现在你长大了、成了,不再需要満満夫人了。

  我需要。他很坚定地说。

  你需要的是未来的老婆,那绝对不是我。她口气硬硬地堵回去,心头就是莫名其妙地烦闷。

  两人走到篮球场,或许是下午下过雨的缘故,没有人过来打篮球,強烈的⽔银灯照得地上⽔渍闪闪发亮。

  简世豪轻吐一口气,作个拍篮球的动作,跃了几步,一个标准的三步上篮,可惜没有投中篮板的结实声音,好像落空了什么似的。

  他望着空的篮球框,还记得你在场边帮我加油,喊得好大声,结果隔天喉咙痛,吃了一个礼拜的葯。

  好久以前的事了。

  你本来不看医生,我带你去看,你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跟医生比手划脚,咿咿唔唔,我在旁边'翻译',医生说我们两个很有默契。

  那是你女朋友以前的事。她低下头,心头莫名地酸涩。

  其实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很好了,你也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忘了。

  他浮起一抹微笑,只是那时候太年轻,我不懂得自己的感情,拚命追求不切实际的⽔中月、镜中花,谈了一场糊涂的恋爱后,我这才知道谁是真正关心我的人,也领悟到谁才是我最爱的人。

  她喉头哽了哽,眼睛雾雾的,抿紧曾经让他深深吻过的瓣。

  満満,我们认识几年了?

  我统计不好,算不出来。她跺了开去,伸手‮摩抚‬有些斑驳的篮球架。

  这边坐下来吧,我们不是要'谈谈'吗?他掏出几张面纸,擦拭篮球场边的活动看台,抹去了残存的⽔痕。

  她坐了下来,和他保持距离。

  你不脫鞋子了?他盯着她的脚,她向来一坐下来就要踢掉鞋子。

  你管那么多!她噘了嘴,转头过去。

  看样子今天得费一番功夫了,简世豪看她那张可以挂油瓶的嘴,笑说:你记得美妙姐和方大哥结婚时,刘怡萍他们唱的那首比翼鸟的歌吗?

  你今天怎么老是考我的记忆力?我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杜美満恼得捧住圆圆的脸蛋,不想看他,也不想回答。

  在‮国中‬古老的神话故事里,有一种鸟儿它名字叫比翼,若是它们想飞,就必填先找着伴侣,找着伴侣,与它比翼。他唱了几句,笑说:恢复记忆了?

  唔。她本来就没忘记这首好听的歌。

  没有你,我飞不起来。

  她喉头又梗住了,明明是⾁⿇得要命的话,她怎么听了却想哭?

  満満,我们认识八年了,我们一起走过彼此的挫折、成功,‮意失‬、笑,在未来,我还想跟你走下去,就像比翼鸟,找到伴侣一起飞。他又轻轻唱了起来,而今我已经寻觅,寻觅到这样伴侣,与我比翼,光,向风雨,向更宽阔天地。

  他的歌声扯动她最脆弱敏感的神经,眼前飘来一层酸酸的雾泪。

  他笑意柔和地看她,我又说又唱的,好像有点罗嗦,其实就只有三个字…

  我不听!她马上捂起耳朵。

  他拉下她两只手,以自己的手掌紧紧包覆住,半晌没有说话。夜⾊清朗,篮球场静默无声,晚风轻轻地吹过。

  満満,我爱你。

  温柔的夜,温柔的风,他的表⽩也是温柔得醉人。

  有如被敲开一个缺口的堤防,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不说恶心了?

  你…你最恶心了,我…我从小五和男生打架打输后就没哭了。她用力菗开他的手,抹了抹泪,很坚定地说出:我不会爱你!

  简世豪没被吓到,他用左手撑住右臂,支着脸颊,意味深远地看她。

  你这话有语病,不会爱我?这表示本来是爱我的,可是有某种理由,让你不来爱我。说来听听,为什么不会爱我?

  呵,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杜美満嚷着,我们太了。

  朋友变情人,这是很平常的事,以后还会更

  得烂透了,没有新鲜感。

  糟糕,照你的说法,不就每年换一个老公,这才有新鲜感?

  讨厌,讨厌!你在说什么!他还真沉稳,处变不惊啊,她脑海飞快思索拒绝他的理由,你没有经济基础。

  咦?你忘了我还有一栋房子吗?不过这是爸爸妈妈给的,不能算数。他的神情倒是变得正经,我从小到大,储蓄十万元,老机车一部,新工作月薪要扣税、扣劳剑雹扣耕金,所得比你还少,不过,这份工作是经过我审慎评估,请教过方大哥和指导教授所做的最佳选择∠板有眼光,公司成长极佳,财务作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相信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的话,十年后,我将会有非常雄厚的经济基础,如果你嫁给别人,保证会后悔。

  我想,英俊,成、稳重也是你选男朋友的条件吧?

  你!她真想捶他了,想到不应该再有这么亲腻的动作,只好把拳头蔵在怀里,一张圆圆脸蛋账得红红的。

  満満,为什么不面对自己的感情呢?他注视着她。

  你小我三个月!她大声地说。

  这就是你不愿接受我的原因吗?他笑了,现在到处都是姐弟恋,差个几岁、十岁、二十岁都不成问题了,三个月有那么严重吗?

  很严重。

  我都不在意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语气很严肃。

  我…面对他的问题,她只能以多年来的惯思考回答:我就是很在意,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当你是小我三个月的弟弟,我们不可能的。

  我去改出生证明,比你大一天,这样你就愿意接受我了吗?

  你不能伪造文书啦!

  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就因为这三个月而不给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吗?他的声音变得动。

  没错。

  当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两个字时,呼昅突然停滞。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啊!此刻,她好像是⾼⾼坐在法庭上的判官,冷⾎冷心地宣判他的死刑…不,是为自己判死刑!

  她震愣住了,泪⽔不可抑遏地涌了上来,一颗心被扭绞得疼痛不已。

  才逃开他两个星期,她就想他想得要命。若她以三个月的距离将他排拒在外,从此不能和他嬉笑聊天,不能无所顾忌地打闹,不能名正言顺地去关心他;悲伤难过时,也没有温热的膛可以倚靠,更不能拥有他深情的吻…

  是不是很久以前,她的心就已经系向了这个光男孩,再也无法再放手?

  他们的生命一直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快的时候一起笑,悲伤的时候一起哭,如果失去了他,她还能若无其事地活下去吗?

  原来,他就是她的光、空气、⽔,她不能没有他。

  她爱世豪!

  要命的三个月!简世豪站了起来。

  她怯怯地抬头看他,他像一尊雕像站在篮球场的⽔银灯下,他太⾼,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两人有着遥远的距离,而这距离是她划出来的。

  怎么办?她该如何收拾残局?

  他往前跨一步。他要走了吗?因为他们谈不出结果,所以他放弃了吗?

  他还说爱她!这么轻易就放弃她吗?她再也忍不住伤心,以手蒙住脸闷声哭泣,她真的完了。

  唉!

  一声低低的叹息从头顶传来,⾝边又有了温度,她被拥在悉的怀抱里。

  呜,世豪…你不是走了吗?

  我走去哪儿?他她⽑茸茸的头发,拿面纸送到她的鼻子前,就知道你要擤鼻涕。

  呼…呼噜噜…她泪⽔掉得更凶了,那你⼲嘛站起来?

  天气热,我脫掉西装啊,而且我要找面纸给你,不晓得塞到哪个口袋,站起来比较好找。哎,真不习惯穿西装。

  呜呜,以后你要习惯了…

  満満,你真是的。他‮吻亲‬着她的额头,三个月的年龄差距算是什么理由?亏你坚持了那么多年!

  我…我不知道。她菗菗噎噎地说着:很久以前,可能是‮生新‬报到的时候,也可能是你带班上练合唱的时候…呜,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喜你了,可是、可是我很理,我知道你不会喜我,我不是你喜的那种类型,所以…我告诉自己,我喜的是成稳重的男生,而且你小我三个月,我一定不会去喜你,不喜就不会有期待,也不会有伤害…呜…我们才能当好哥儿们,整天跟你混在一起…呜呜,原来三个月就是这样来的,我本不知道我喜你,一直用三个月挡住你,还跑去跟猪八戒谈恋爱,呜哇,呜呜…

  哎,原来如此。他疼惜地搂紧她,他怕受伤,怎知她更怕呀。

  世豪,世豪,你很讨厌耶,明明喜我,呜,也不早说…呜呜…

  我承认,以前我没勇气,我怕会失去你,就像你这两个礼拜不理我一样。

  现在不怕了?

  不怕了,因为这一年来,你有⾜够的时间了解自己的感觉,而我在历经我爸妈离婚的事后,更明⽩我不能没有你…

  呜,别说恶心的话啦,我都起⽪疙瘩了。

  好,好,不说。他‮吻亲‬她的脸颊,脸贴脸斯磨着,笑说:总之,我也成长大了,噤得起挫折打击,你如果拒绝我,我就死烂打,穷追不舍,再也不把机会让给别人了。

  呜,等你长大等了那么久,你真是欠揍,人家我…我,呜呜,一颗心七上八下,每个相亲对象都看不顺眼,原来心里早就有你了…呜,都是你,都是你!耽误我的青舂!

  我还想绊住你一辈子。

  呜哇…她抱紧他大哭。

  満満啊,我的満満啊!他轻轻叹息,不断‮挲摩‬轻拍她的⾝子,如夏夜的凉风,轻轻吹动树梢的⽔珠,带来丝丝清凉。

  她任他哄着,逃避了那么多天…或许说,逃避了那么多年,悬吊的心情终于落了底,落在他柔情的怀抱里。

  真正疼她、爱她的人,早已相伴多年,她不必再去寻寻觅觅。

  因为心里有个他,所以她没办法喜别人;也因为心里有个他,她时时刻刻惦记着他;更因为心里有个他,她只想和他牵手看⽇出、看星星,看花灯…

  呜,她实在太⾼竿了,竟然能不着痕迹爱了他好多年,甚至自己也无法察觉这份最微妙的情愫变化。

  三个月算什么?她爱他,就算差个三岁、三十岁,她照样要去爱他!

  心情放开了,在他温柔的‮摩抚‬之下,她的啜泣逐渐平息,情绪也缓和下来。

  原来你暗恋我那么久了?他面带微笑,拿手帕帮她抹脸。

  鬼才暗恋你啦,我十分钟前才明⽩的。她昅昅鼻子,总算止住了泪。

  所以,现在你爱我喽?

  不爱!她口气凶,却红着脸埋到他怀里,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了。

  喜不喜我吻你?

  不喜

  唉,我辛辛苦苦一个晚上,⽩忙了。

  世豪!她扯紧他的衬衫,仰起圆圆红红的脸蛋,眨着⽔亮⽔亮的大眼,瓣微微开启,像极了娇滴的小樱桃。

  満満会‮引勾‬他了,简世豪心満意⾜,微笑吻上那甜美的瓣。

  相爱的感觉真好,心的距离为零,比翼共飞的路程无限长。

  ⽔银灯为他们打上最耀眼的灯光,附近树丛的青蛙也来呱呱唱歌祝福。

  世豪,为什么送我向⽇葵?杜美満又是那个吻后的黏黏撒娇声。

  我说了,Yuarysushi,看到向⽇葵就想到你。

  就这样啊?她有些失望。你不知道向⽇葵的花语?

  向⽇葵有花语吗?是什么?

  唔…哼。

  还有啊,你脸圆圆的,向⽇葵也圆圆的,真的很相配。

  呵,圆圆的?你乾脆送我圆仔花好了!她捧起自己的圆圆脸蛋,又噘了嘴。

  不⾼兴?女人呀,真是难懂。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弄懂她。

  他她⽑茸茸的头发,拿起搁在一边的西装外套,笑说:走,回家跟你爸妈说,你找到男朋友,嫁得出去了。

  不用你追我,我也嫁得出去。

  我不追你,你还不知道其实你爱我吧?还在那边挑挑拣拣,搞不好又挑到一只猪八戒。他扬了扬眉,很是得意。

  挑到猪八戒,就剁来炖排骨汤,她恼得捶他,一拳敲不到,原来他已经跳起来闪人了。讨厌!你就是爱笑我,喂,你别跑呀!

  她忙着穿不知什么时候踢掉的球鞋,一抬头,他还是站在她⾝边,笑容灿烂地瞧她,没有跑掉。

  我不会自己先跑。他拉她站起来,柔情地‮吻亲‬她的,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跑。

  一起跑?她也握紧他的手掌,感觉到他回握的力道。

  八年的摸索只是一个开始,走进了爱情,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八年。

  从今而后,与我比翼,有了彼此的扶持,他们将跑得更快,飞得更⾼。

  跑喽!一如以往的默契,两人相视而笑,手拉手跑过了校园。

  夜风伴随蛙叫虫鸣,柔柔地吹拂而过,轻唱一支夏⽇之歌。

  舂夏秋冬,光悠悠流转,唱过了青舂的笑与泪⽔,而在未来携手相伴的⽇子里,属于他们的歌,依然会继续唱下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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