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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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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进家门的阿曼马上面对全家到齐的盛大场面。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进这个家门呢。”陶家大家长陶盛天严肃的说。其实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知道他肯回家已经是很不简单了。

  “老公,他才刚回来你何必那么大火气。”对丈夫雷劈的声音,夏明敏不赞同的皱起眉。

  “我脾气大?让全家人等他一个就应该吗?”心脏动过大手术的陶盛天健康大不如前,嘴巴却还是很硬。

  凌厉的脸部线条,深深的法令纹,抿紧的嘴,他怎么看都是个很不好相处的老人。

  政商通吃的他却驯服不了自己的儿子。

  这个不肖子是他的死⽳、他的罩门,他抵死不会承认自己在等阿曼回家,但全家人没有人敢喊开动吃饭却是不争的事实。

  “又没人叫你等,是你说阿曼很久没回家,再怎样也要一家人一桌吃饭,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你又端架子。”夏明敏是他第三任子,她跟诸多前任陶宅女主人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庒不把陶盛天当天。

  “男人讲话有你女人揷嘴的地方吗!”陶盛天一下又气得七八糟。恶逆子,无法可治!

  偏偏,夏明敏还冲着他笑。

  “老爷子,你念念不忘的人都回来了,你就别气了,大家开开心心吃顿团圆饭不是很好。”

  他横眉竖眼,却无法否认她的话。

  “不必算我一份。”阿曼眼眉毫无表情,对夏明敏的善意视而不见。

  “这是什么话!”陶盛天好不容易稳定的脾气又被挑起。

  “我不是回来吃饭的,大哥要结婚有给我帖子,我是回来跟他道声恭喜的。”站在屋子‮央中‬他们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他却孤独的格格不⼊。

  “你瞧瞧,他说的像人话吗?说得他完全是个外人似的!”

  “阿曼…”夏明敏无计可施了。

  陶盛天是她老公,她多少拿捏得住他发飙的时间,至于阿曼这个继子却让她不知道从哪着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富裕的家庭又更艰辛。

  当初嫁给陶盛天前她也揣想过这些情况,但实际又比她想的更为复杂。

  “结婚!哼,你们没一个把我放在眼底,系出名门的千金‮姐小‬有什么不好,偏偏看上没⾝分没地位没家世,只能娶来顾家的女人。”

  “要结婚的人又不是你,重要的是小俩口快。”夏明敏马上吐自己老公的槽。

  像她,从前也不过是秘书。

  这老头子真是双重标准了。

  “住嘴,这是我的家务事,你是外人不许管!”

  “好哇,陶盛天你有种,再给‮娘老‬说一遍!”绕指柔叉起来变成⺟老虎了。

  陶盛天瞬间气势掉了一半。“说…就说,这个家还有我做主,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这死没良心的!”跺脚、掩面,她朝阿曼眨眨眼,然后扭着肢跑了。

  “阿明!”陶盛天头尾都顾不了,完了、完了,阿明要是真的生气怎么办,他不想睡书房啊。

  他強自镇定的回头对儿子们说:“你们兄弟大家聊聊,我…咳…进去看你们明姨是不是偷偷把家中重要的物品收进行李箱。”

  没等大家反应,他用拐杖敲着地板,走了。

  “每次看老爸跟明姨斗嘴就觉得好玩。”老大陶关宇被急电召回来,本来以为会看到上演多年仍然未落幕的⽗子大战,想不到重头戏却被明姨给抢走,虽然不无遗憾,但是难得全家见面没有烟硝味也总算没有⽩回家一趟。

  阿曼揷不上话。

  陶关宇又说:“爸老了。”

  阿曼牵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阿曼,你的行李呢?让陈叔拿进去,你的房间还是三楼那问。”陶‮二老‬尽力表现哥哥的样子。

  “我不是客人,不用招呼我。”

  “来吧,坐下来大家聊聊。”老三提出中肯的意见。

  “没什么好谈的,我要走了。”再不走,最后一班公车会搭不上。

  他跟这些哥哥们没有什么可多谈的,因为早已经错过该谈、该关心的时光。

  “阿曼,真的不聊聊?我们兄弟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论事业,我一蹶不振;论成就,我也没有,我不像你们一个是科技公司的总裁,一个是金控开发的大股东,一个是未来教育部的內定部长,未来的大人物们,你们跟我这市井小民有什么可谈的?我可拿不出咨商费。”

  他的咄咄人成功的堵住了三张言又止的嘴。

  “阿曼,我的婚礼你会出席吧?”陶关宇忍下情绪。

  “要是那天我还在‮湾台‬的话。”他没有迟疑。

  陶关宇松了口气,漾起笑容。

  四个兄弟⾝⾼差不多,体型也相似,面貌上却有着很大的分别,阿曼的容貌传袭了他的妈妈,至于三个哥哥大都遗传了陶盛天的严峻刚。

  “我安排个时间让你未来的嫂子见见你。”快要变成一家人了,还没见过面有点不像话。

  “要结婚的人不是我,只要你喜她我见不见并无差别。”见不见面有关系吗?

  他的不近人情在大家的预料內。“老四,我们是兄弟,不是敌人。”

  “我没有把你们当敌人看。”

  只是想断又断不了的亲人。

  “那…”

  “我走了。”

  三个大男人眼睁睁看着回家不超过半个小时的阿曼转⾝走了。

  “你什么时候发帖子给他的?”老三不知道老大私下的动作。

  “我也没想到他肯回来。”

  “当年我们会不会太不把他当回事了?”‮二老‬搔头。“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们吗?”

  “欸,我以为你知道。”老三不敢相信。

  陶关宇哀叫着“别看我,我哪知道。”他们年纪相差最多,代沟简直可以比拟巴士海峡。

  三个耝心大意的哥哥极捞取饼往的记忆,已是枉然…

  这是桩无头公案。

  罗生门呐。

  …

  “嗨!又见面了。”

  蓄意的等待,让他又见到胡因因。

  罢下班的胡因因有些意外。

  又见面,不过才隔了一晚,机率好像有点⾼。

  今天的阿曼还是一件亚⿇衫、墨绿⾊休闲,还是那双看起来快要开口笑的鞋子。

  他,过得不好吗?

  先不管他过得怎样,他站在那,没有华丽的服饰衬托,却像一个璀璨的发光体,路上行人老少通吃的对他行注目礼不说,还有人已经走了过去再转回来,就为了多看他几眼。

  他也很自在,任凭别人的眼光放肆还是恋,一概无所感觉。

  “我来等你。”不等她发问,他很自动的招供。

  “咦?你怎么知道我从这门走?”

  “我猜的。”这样算心有灵犀吗?听起来不错。

  “这么神?”她背着CK⿇布料的大包包,长发⽩衫,远远看起来跟‮生学‬没两样。

  “一起去吃饭,我好想念师大路的卤⾁饭、四果冰。”

  “为什么找我?”他那么耀眼,等他吃饭的人应该很多才是,说什么也轮不到她吧。

  “不愿意?”

  她好像没办法拒绝他…

  “我想问,为什么是我?”她还是问出口。

  “我混得不好,在‮湾台‬,几乎没有朋友了。”就算有,他也不想联络。

  “混得好不好跟朋友没有很直接的关联吧?”

  “我只想到你。”被她看穿自己的企图,他只好老实招供。

  她的脸上忽尔‮晕红‬乍现。“我…要先打电话回家,要不然妈妈会等我吃饭。”

  没错,她成年很久了,却一直住在家中。

  不是她长不大,而是⾝为独生女的她并不觉得在家有什么不好,‮立独‬也不一定非要一个人独居才是。

  习惯国外女生自主任的阿曼迟疑了一秒,点头。

  他喜她这点小小的居家。

  掏出可爱的贝壳机,胡因因按了个键,那是家中电话号码的快速键。

  看着她偏头说话的模样,他几乎要赞叹,她在时光的淘洗中没有改变太多。

  不过,在她动作时,他看见她中指上的一圈银⽩。

  他一怔。

  代了几句,胡因因挂上‮机手‬。“你大概不知道师大路很多旧摊子都拆了,想吃鲁⾁饭…我想想,这附近有一家还不错吃的。”

  “好。”

  “那往这边走,那家店就在街尾的巷子口。”

  两人相视一笑,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去。

  晚风吹来,路上多是下班的人车,他们走在红砖路的行人道上,像是一幅跟现实毫无关联的风景,不管是机车骑士还是搭公车的人,几乎都对他俩投以惊叹的眼光。

  好一对璧人啊。

  “你回来,会长住吗?”她挑了最不着边际也‮全安‬的话题。

  “我大哥要结婚,我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恭喜!”

  “你的喜事也近了?”她指节上的银光箍住他的呼昅。

  她就在他⾝边,并着肩,一同迈步,眼波依然,眉目依然,可阿曼却残酷的发现,他们再也回不去过去的时光。

  “下个月。”她面带喜气,又有些羞赧。

  “恭喜!”

  他在可笑的追寻什么?

  因为从冰窖似没有温度的“家”出来,急于寻找能让他安心的温暖吗?

  “谢谢!”

  然后,话题断了,没有人试图去衔接。

  接近黑暗的⻩昏吹起了跟六月很不搭的凉风。

  吹进阿曼被扭曲的心。

  时空造成的距离还未曾缩短,就结束了。

  …

  巷子里的店面,收拾得很⼲净也简陋。

  客人有六成,老板着外省口音,娶的是本省老婆。

  所以卖的热食有饺子,有辣泡菜,有卤⾁饭,有大片的控⾁,算是中西合并。

  一大碗公的⽩饭配上尖成小山的卤⾁,几碟小菜,放在阿曼前面,至于胡因因叫了一碗什锦面,碗的宽度、深度都跟阿曼的有得比。

  他有趣的看着她的大碗。

  “吃啊,趁热才好吃。”她打开卫生筷子就要开动。

  “你知道吗?卤⾁饭还有⾁包是我们这些人的乡愁。”

  “没问题,以后想吃,说一声,我马上叫航空公司给你寄上。”

  “我到处跑,没个定点,等你东西寄到,恐怕早就馊了。”

  “那就趁这次回来多吃点,带着肚子走喽。”

  “那我不就要用大大的肚⽪来装才行,我想吃的东西太多了。”阿曼看似无所谓的眼和她眼中的浅光相映,被她柔柔的表情昅引。

  “你告诉我想吃哪些‮湾台‬小吃,这段时间我负责带你去填平你的乡愁。”

  “我回来,你却要嫁人了。”他幽幽的说。

  她,是他乡愁中最深的一种啊。

  胡因因涨红了脸,用力的把汤碗往前推,握住筷。

  他怎么突然换了话题?

  “我年纪大了啊。”

  “你跟十七岁的时候完全一样。”

  “没有人会完全不变的,我有了男友,我没错。”他凭什么用那种“前男友”的口气质询她?

  “我口气不对,我只是想说怎么一回来碰上的都是喜事。”

  是啊,他的人生等于废墟,没有需要在乎的人,没有需要执着的梦…真要有,也只有青舂时候遇见的这抹蝴蝶。

  尽管太过于不真切,阿曼却脑葡定的知道她曾经飞过他荒芜的心田,给了他喜悦快乐。

  然而,他的蝴蝶要嫁人了。

  能怪谁?

  没有。

  他没有守候她,而蝴蝶,在这些年已经找到可以栖⾝的地方了。

  他露出能撼动人心的笑,把她面前的汤碗往她推。“吃面,不然要凉了。”

  胡因因颤巍巍,因为摸不到他不见底的心。

  为什么?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剧烈动摇饼,不应该啊!

  她把筷子揷⼊汤碗,告欣自己要撑住,别叫不应该的情绪模糊了她跟阿曼的友谊界线。

  可下一秒…

  全无预兆的敲响传出,桌面上的瓶瓶罐罐晃动起来,头顶的灯具也摇摇晃晃。

  鳖异的声音不只出自小摊子的生财器具,平坦的地面也开始剧烈的震动。

  怎么回事?

  “地牛翻⾝啦。”

  “又…地震啦。”不知道谁嚷出来了。

  “阿娘ㄟ。”

  “救狼喔!”

  客人们先是呆坐自己的位子上,一会儿又成一团,争先恐后的往外面冲。

  阿曼反应过来,两手已经搂住胡因因把她往角落带,她一慌,胳臂扫过桌上还没动过的汤面,汤碗几乎是整个扣上他的手。

  他表情没变,把手往后背后摆动甩掉汤碗。

  “你的手?”胡因因担忧的想探视他的手。

  那可是滚烫烫的汤面,烫到了还能这样无动于衷吗?

  “在这等一下。”把她安顿在最‮全安‬的墙角,他不自觉的摸了摸她的颊。

  然后他才健步如飞的冲到摊子前迅速关掉瓦斯、电源,这时候小小的巷子口已经挤満从大楼跑下来的上班族。

  他冲回她⾝边。“待在这‮全安‬。”

  胡因因苍⽩的指节被他收纳到掌心。

  说实在的,她一时间紧缩的心脏竟然不再疼痛。

  他的脸温朗清亮地在面前。

  他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温润的眉、湛亮的眼、优雅的轮廓,好好…好好看喔…就像她少女时代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

  现在依然強烈得会震她的心坎。

  “你的手…”他的眼角也有些微的伤口,显然是刚才被飞舞的物品打到。

  罢才那危急的瞬间,他都还记着不让一滴滚热的汤汁溅到她,而是伸到背后才甩掉。他在护着她吗?

  这时候,地震已经缓缓停止。

  “小伤而已。”他不在乎。

  见地震停了,客人也回笼。

  阿曼拉起胡因因。

  “这样…叫没事?”因为手拉着手,那块明显的红跟⽔泡就特别显眼。

  才短时间就冒起了⽔泡,可见烫伤得多厉害。

  她拉住他的胳臂,扭开⽔龙头,看着⽔花四溅的⽔冲洗着‮肿红‬的地方。

  ⽔珠噴上了她的脸,弄了她的⽩⾐裳,她的手不自觉的发颤。

  阿曼被她的专注弄傻了。

  他咬了下牙,菗回臂膀。

  “这样不行,要去看医生。”胡因因不懂他为什么要把胳臂缩回去。

  “我以前还受过更严重的伤,这点小口子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没听过男人要破相才养得大。”他的眼瞳深不见底,像幽微冷瑟的深夜。

  她不喜他把自己蔵起来的保护⾊。

  她冷⽩了俏脸,眼眸生雾。

  那些雾气是因为担心他而起的吧。阿曼伸手突兀的摸了摸她如黑绸一般的长发,笑说:“你要是还觉得不安,这顿饭让你请,我⾝上连一百块台币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口袋中只有几张旅行支票跟美金,而下了‮机飞‬后他一直没有去换台币。

  因为庒没想过要在这里耗上这么久。

  “可以,前提是你要跟我回家。”胡因因看出他的困窘,掏出小碎花⽪包付了帐。

  一个小时后,阿曼便坐在她温馨家中的大沙发上。

  烫伤的胳臂已处理妥当,肚子也喂了,他甚至还换上因爹⼲净的大衬衫。

  因爹是一家小诊所的医生,小小的烫伤难不倒他。

  令他比较挂意的是他可爱的女儿竟然带男人回家,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即便他的因因宝贝都要嫁人了,那个将来会是他半子的男人也没多进他们家门几次。

  而这个完美到不行的男人…

  啊,他的因因会不会被他的⾊相给了去?

  本来已经安心要嫁女儿的因爸,很不幸又被搅起一肚子疑问。

  “你别净想这些有的没的。”因妈可不会这样胡思猜。也只有她那恋女的老公才想这么多。

  “我的第六感一向很灵。”

  “既然灵验,不如去帮我猜猜乐透的明牌。”识情知趣的因妈硬是把因爸给拖进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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