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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回、难全世事多烦扰,枕席一夜恩情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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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炎获罪处死后,梅孝朗看形势就应该主动休,但他心中一直不忍,想等到过完新年再说,直到武后开口,此时是不得不办了。裴⽟娥毕竟为他生了一儿一女,这些年与裴家的恩怨不说,但夫之间的感情还算不错的。

  就算不顾这位夫人,也要顾儿女吧,该怎么安置她呢?赶出家门裴⽟娥哪还有活路,留在洛也不行。不仅要休,而且要把她送的远远的,连她的一双儿女也一起送走,这才是上策。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另择别地安置她的余生吧,这是仁至义尽的做法。送到哪里呢,只能送回芜州,把她给菁芜山庄的张果,虽然不再是梅家主⺟,但张果应该明⽩梅孝朗的意思。再给梅振⾐写封信,把他的弟弟、妹妹也送回芜州。

  梅孝朗心里明⽩裴⽟娥与梅振⾐之间有过矛盾,但他此时也希望这个儿子不要待裴⽟娥,哪怕不看⽗亲的面子,看弟弟妹妹的面子,也放后⺟一条生路,能做到这样就⾜已。

  梅孝朗也是个做事很决断的人,想明⽩之后,马上挥笔写下休书,不仅休了,而且找了个问罪的借口,将裴⽟娥发往梅氏老家为奴!这么做太“狠”了,一般休就是赶回娘家而已,如果继续留在府中待,娘家人是可以告到官府的。但是现在,裴⽟娥哪还有娘家人能告倒梅孝朗?

  梅孝朗知道武后忌恨裴炎,如此处置面子上也顺了太后的心意。写完休书他去见了夫人,自从裴炎获罪之后,裴⽟娥终⽇以泪洗面,容颜憔悴了许多。梅孝朗看见她暗自神伤,也没说什么,只是软语宽慰一番。

  当晚在夫人房中留宿,尽极‮存温‬,好些天没有如此行夫道了。天明之前。裴⽟娥还在睡,梅孝朗已经起⾝离去,在案上留下了一封休书。

  裴⽟娥起后发现了那封休书,尖叫一声,未及梳妆披头散发就往外冲。老管家梅安领着几名健壮的女仆就守在门外,拦住她道:“老爷命我等送夫人去芜州。请夫人赶紧收拾上路吧!”

  裴⽟娥厉声叫道:“休我也罢,怎可遣我为奴,我要见他!”上前就撕扯梅安的⾐襟。

  几名健熬上前架住,強行把她扶回房中,裴⽟娥是寻死觅活哭闹不休。梅安也不说话,等她闹够了才上前低声道:“老爷已上朝,临去前特地吩咐老奴转告夫人,休是奉太后懿旨。如今之计。夫人已无法在神都安⾝,天下还有何处可去?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儿女着想,老爷休但不能弃子女不顾,二少爷与大‮姐小‬也不适合留在京中。”

  裴⽟娥哭闹之后渐渐回过神来,再看那封休书,也明⽩了梅孝朗的用意。只是坐在那里垂泪。梅安也有些不忍,又说道:“老爷已给芜州管事张果与大少爷写了信,想必不会为难你,二少爷与‮姐小‬仍是家中少主,也不离开你⾝边,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夫人还是赶紧收拾,离京远避去罢,车马就在门外等着呢。”

  事已至此,裴⽟娥也明⽩梅孝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只有收拾行装带着儿女上路。她心中只担忧一件事。那就是梅振⾐,虽然有梅孝朗的吩咐,但谁能保证那位大少爷不会在暗地里使坏待他们⺟子三人?她自己以前得势时可没少使坏。

  每年过年之前,张果都要派人将芜州的账目与一年的岁⼊送到梅孝朗府中,裴⽟娥正巧与这些人同道赶回芜州,路上也好照应。梅孝朗提前派人快马送信到芜州,除了秘密代安置裴⽟娥之事,还谈了另一件朝中事,梅振⾐接信后是大吃一惊。

  朝中有什么事与芜州有关?梅孝朗主事文昌台,宮中也有耳目。有很多事能提前得到消息。这次平叛之后,除了迟迟没有封赏⽟真公主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地人没赏,就是梅振⾐。原来太后是另有打算,将专门派钦差到芜州传旨。旨意有三道…

  第一是赏⽟真公主⻩金百两、明珠两斛、⽟璧六对。并赐婚于南鲁公梅孝朗。这并不出人意料,武后给大臣赐婚与皇家联姻以示恩宠笼络。已经不是第一次,何况梅孝朗刚刚奉旨休呢?既赏公主又笼络梅孝朗,是两全齐美。

  梅孝朗没见过公主,当然不知道⽟真的心思,所以并不感到意外。⽟真是废太子李贤之女,幽居巴州孤苦伶仃。这次她能立大功,赐婚给文武双全的当朝重臣,无论在谁看来,都算是个难得的好归宿了。

  第二是封绿雪为敬亭山神。芜州府当初上表祥瑞,绿雪当众显灵自称敬亭山中精灵,曾受观自在净露活命之恩而成就修行,告知梅振⾐在城中择取埃地供奉菩萨,‮夜一‬之间果有神迹发生,翠亭庵移⼊芜州城中。

  武后赏了刺史蒋华,当然不能忘记那位显灵的“绿雪仙人”下旨封她为山神。这种封赏就不能直接下一道诏书了事了,要专门派钦差举行正式的封神仪式。人间帝王地权力,封官也就罢了,居然要封神!

  大唐李家追封道祖老子,也不过封了个“玄元⾼皇帝。”武氏竟然以太后之⾝,直接下旨封山神,这不是人间帝王该管的事情。考诸历史,帝王“封神”之事屡见不鲜,但正式的公然“越权”是从武则天开始的派一般的钦差显然不合适,武后打算派一名⾼僧前往芜州,代表她封神。正因为如此计划,所以圣旨一直没有发出,要等到过完年元宵节之后才会下旨。

  第三是招梅振⾐进京面圣。想当初梅孝朗阵前子,梅振⾐在朝中就出名了,有传言是观自在菩萨显灵救了他一命,因为梅家供奉观自在菩萨已经很多年了。后来绿雪显灵,翠亭庵飞⼊城中,梅振⾐又是当事人。

  此次救回⽟真公主,并遣家将协助守芜州,梅振⾐又立了大功。本该厚赏他,武后打算将梅振⾐召到神都当面听赏。她也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与菩萨结下“不解之缘”的神奇少年。正巧这次⽟真公主要奉旨进京完婚,梅振⾐可以随行护送。

  梅孝朗听见这个消息当然⾼兴,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了。自从梅振⾐醒来之后,⽗子两人只在大军阵前见过一面,还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事后梅振⾐虽不怨恨⽗亲。但也躲在芜州不愿相见,两年多来梅孝朗也不好強行命他前来。

  这次倒好,圣旨招儿子进京,还有⽟真公主这层关系,想必⽗子之间可以借见面的机会,‮开解‬心中地疙瘩了。

  梅孝朗是这么想的,所以提前派人送密信到芜州给张果与梅振⾐,不仅为了代裴⽟娥之事。更重要还是透露即将到来的圣旨,让他们心中有数好做准备。可是张果与梅振⾐接到消息,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三道圣旨,如换做别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喜事,逃邝浩啊,但梅振⾐放下信却大骂一声:“乌鸦嘴!”

  这是在芜州刺史府中。⾝边还站着张果与梅毅,张果问道:“少爷这是骂谁呢?”

  梅振⾐:“骂我自己,更骂那位随先生!”

  他因何而骂?当初梅家下人问他待公主以何礼,他回答待以主⺟之礼,现在倒好,⽟真公主真要成梅家主⺟了。在万家酒楼,随先生点破了⽟真公主对梅振⾐的心思,却说了一句:“你很在意这位小郞君,心中对他有情?可惜啊,你此世虽与他有缘份。却不是你想要的缘份!既然他妄谈天机,我也谈一句这人世间地天机。”

  现在看来,还真是有缘,而的确也不是⽟真想要地缘份。展不是最气人的,随先生跑到敬亭山,对绿雪又说了一番话:“一介凡夫俗子,送地契物产还好说,但不好说成是送道场。既然我今天来此见到的人是你,我看这座山不该是他的道场,应该是你地道场才对。”这番话提溜转也听见了。一字不差的转告了梅振⾐。假如绿雪真的成为敬亭山神,那么就意味着敬亭山是绿雪的道场,那么梅振⾐将此山送给清风做道场,又算怎么回事?他将这些事对张果与梅毅解释了一番,最后道:“你们说那个随先生。是不是乌鸦嘴?”

  是乌鸦嘴。绝对是乌鸦嘴,张果与梅毅立即点头附和。梅毅问道:“假如圣旨真的封绿雪为敬亭山神。少爷怎么向清风仙童代?”

  梅振⾐:“这倒不是最头疼的问题,想当初我拜孙思邈真人为师,问道时问地就是鬼神。人间帝王圣旨封神,不过封一个寄名祗位而已,绿雪不会当真,清风也不会介意,山还是那座山,道场还是清风的道场。倒是给⽟真公主赐婚之事,实在别扭!”

  眼见公主要变成后妈,就算他对⽟真没有非份之想,感觉也不是滋味地。梅毅又道:“此事出乎我们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公主已年満十八,该赐婚了,赐婚于当朝重臣,是恩宠,很不容易啊,比她当初幽居巴州无人过问那是天地之别。”

  张果叹了一口气:“要是不赐婚给老爷,而是赐婚给少爷,那就是皆大快了。”

  梅毅截住张果的话:“我等家人,不应如此议论主⺟。”

  梅振⾐一摆手:“没关系,这是私房话,你们随便说。张果:“对于公主而言,这本是喜讯,可惜如今恐怕要出变故,要怪就怪少爷待人太好了。”

  梅振⾐:“张老此话怎讲?”

  张果:“少爷英俊年少、英雄了得,对公主有救命之恩,待她又是百般温柔体贴,那乏人关心的孤苦公主,怎会不对你动心‮情动‬?倘若不是如此,如今这道圣旨,还真就是喜事了。”

  梅毅道:“就算如此,又会出什么变故呢?”

  张果:“我在人间的年岁最长,比你们都长多了,说我人老成精也可以。我看⽟真公主是个外柔內刚之人,是绝对不愿嫁给老爷的。只怕会出事。”

  梅毅:“张老说的不错,那⽟真公主坚持登城之时,我也看出来了,此女一旦认定什么事情,心念很是决绝。少爷,我也想说句可能不敬地话。”

  梅振⾐以手抚额:“想说就说!”

  梅毅:“假如圣旨不是给老爷赐婚。而是让公主嫁给少爷,你会怎么想?”

  梅振⾐抬起头,望着窗外道:“⽟真对我地心思,我怎能不清楚?我虽对她并无非分之心,但也有怜惜之情。以她的⾝份,岂是想嫁谁就能嫁谁的?而以我地⾝份,娶谁为正恐怕也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即然这样,就奉旨娶了⽟真。也合我地心意,况且她与⾕儿、穗儿相处地也很好。”瞻的意思很简单,以他地⾝份,到时候娶谁不是娶,还不如就娶了⽟真呢。

  张果叹了一口气:“少爷话说地有道理,但是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就算⽟真不能嫁给少爷,也绝对不愿嫁给老爷的。唉。这女娃,可怜呐!”

  “也不能说于事无补,张老,你也太小看少爷了,少爷与各位仙人打道都能不吃亏,对这件事怎会没有办法?”梅毅自从渡过真空天劫之后修为大进,已在脫胎换骨途中,说话也很有玄机。

  张果:“你什么意思,难道少爷有办法让公主抗旨不成?”

  梅振⾐站了起来,长出一口气道:“办法倒是有。也不是我想出来的,那天随先生开口之时,仙童清风也开口指出了另一条路。公主若不想嫁给我⽗,可以出家,最好是以梦见观自在菩萨显灵点化的名义,到翠亭庵出家,那样谁也不好阻止。如果她那么做了,只要圣旨还没发出宮门,就会被收回的。”

  张果眼神一亮:“好主意!”

  梅振⾐一拍桌子:“这算什么好主意,哪有那么简单。我们真能劝公主出家吗,那样我们都成什么人了?”

  梅毅一皱眉:“只要是梅家的人,确实没法开口提这茬,少爷打算怎么办?”

  梅振⾐问道:“既然圣旨要在元宵节后才会发出,那么。将芜州的消息送到宮中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梅毅:“我可以亲自报信。五天之內。”

  梅振⾐:“那我们现在就什么都不要做,严密封锁消息不要让⽟真知道。就让她⾼⾼兴兴过个好年吧。”

  梅毅:“过完年呢?”

  梅振⾐:“把提溜转找来,当着提溜转的面,将我们刚才说地一些话再说一遍,包括宮中圣旨与抗旨之计,就像是私谈,提溜转一定会立即告诉⽟真的。她愿意嫁给我⽗就嫁,对她地境况而言也是好事。如果她真的宁死都不肯嫁,那么也可以选择出家。一切应该让⽟真自己决定,我们不能确定她会怎么想,也不能劝她什么。”

  “如果公主真的出家了,那么少爷你…”张果言又止。

  梅毅在一旁道:“少爷未做过任何对不住鲍主的事,从来不欠她什么,该怎么做都是公主自己的选择。往后地事,只能看机缘了。”

  梅振⾐说了一句题桶:“清风与随先生开口相辩,谈什么人世间地天机,说的居然是圣旨地事情。”

  张果苦笑道:“朝堂之上的金口⽟言,可不就是人世间所谓的天机吗?”梅毅此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圣旨的事情就这样罢,老爷的信中还提到一件事,他奉旨休,要将裴家娘子送到芜州来。老爷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想安排她一条生路,不想把她赶出家门以致孤苦无依,也不想让二少爷与大‮姐小‬从小失去亲⺟。少爷,我知道裴氏对你曾有嫌怨之心,但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也没必要太为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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