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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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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老是感觉心里不踏实,是因为天气又变热了吗?

  “你什么时候和哥哥成亲了?”

  孙望坐在厅里,闻声收回放在修长背影上的视线,睁大眼睛瞅住捱着自己的少年。

  少年已不是僮仆装扮,一⾝青衫,样式乍看简单不特别,实际⾐料却相当不错。那少年,也就是宗政晓,被她这样一瞪,突然间想到什么受创往事,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我…我是刚刚买糖葫芦的时候听附近大婶说的嘛,她们还尊称你为师傅呢,说你的夫婿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察觉她的手伸过来,他忙道:“哇!好嘛好嘛,我不问了,你不要捏我啦。”双手捧着脸呼叫。

  孙望往屋子里偷瞥一眼,宗政明跟当铺伙计正谈着。她很快地转回头,庒低声对宗政晓道:“你别多嘴,尤其…尤其是别对他胡说!”羞恼地咬牙,顾不得大欺小的难看,她再威胁:“否则,我也要把你的事情说出来。”

  “我的事?”宗政晓一愣,摸着下巴装老成。“⾝世的事,大家都明⽩啦。”明⽩他是没良心的宗政老头多年前在外的私生子。

  和宗政明不同,他是宗政家真正的⾎亲。当初一开始知道自己⾝世,他气得独自上京想找这不负责任的爹亲算帐,本来打听好宗政家没有后人,谁知道居然多出一个叫作宗政明的家伙。他心想人家明明就有儿子了,哪还会理睬自己?不料之后却得知原来那个儿子只是个收养的义子。

  虽然混帐宗政老头是死是活不⼲他事,但是、但是…宗政家财大业大,有不少坏人觊觎吧!

  所以他才进宗政家当僮仆,跟在宗政明⾝边,偷看他会不会做坏事。

  “哎呀,我连『觊觎』两个字都会用了呢…”宗政晓自言自语着。

  纸包不住火,自从⾝世被揭穿,他好象就理所当然地该要学习礼仪、念书写字,烦都烦死人了。若非宗政老头也将他娘亲接回京城过好⽇子,他才不要留下。

  孙望睇着他烦恼的小脸蛋,开口说道:“你…肚子还会疼吗?”

  “啥?”宗政晓抬起头来,一时不懂她的意思。待看到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己,他一呆,随即马上醒悟,惊得举手指着她:“你…啊…啊、啊!”她冷静道:“你不用这么惊慌,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就不会说出你的秘密。”虽然她不晓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啊…喔。”他支支吾吾垂下头,没了刚才调⽪的气势。

  想了想,她又小声对他道:“我可以帮你问问大娘们,看看怎样才能减轻疼痛。”

  “我问我娘就好了啦。”他満面通红,不想再讲这些,赶忙转开话题,斜视怀疑道:“你还真关心我。”

  她一笑。“因为,你喊宗政『哥哥』啊。”

  本来,她知道宗政晓跟着宗政明是因为便于监视的时候,感觉有点生气,居然这样不信任宗政明的为人。不过,当她听到宗政晓喊出“哥哥”二字以后,她就原谅他了。

  他是宗政老爷的亲生孩子,却也认没有⾎缘的宗政明为兄长。

  全天下姓宗政的都归到一家去,缘份真的好奇妙呢。她的心里,着实很替宗政明开心。

  望见她的笑,宗政晓好象别扭起来,他撇开脸,哼哼回道:“他原本…就是哥哥嘛!我可不要这么大的弟弟。”

  “其实,你会想念他吧。”她病捌鹧劬Γ诺愦傧恋囊馕丁?br>

  自从离开杭州,他们也回京在宗政家里住上几个月,之后,因为宗政晓已认祖归宗,宗政明才和她离开,来到这个近郊小镇。

  那几个月,他教导宗政晓如何掌管当铺,府里有其它师傅,所以他也只是将责任转渡给宗政晓而已。宗政晓从头到尾都很不配合,现在想想,大概是在撒娇不想让他走吧。

  就像现在,每逢初一十五,宗政晓就会拿著书画的典当物或者帐册前来,要宗政明看看是真是假,或者赖着要他帮忙处理。

  “谁想念…谁啊?”宗政晓狼狈地辩驳道:“我是有正事才来的,好不好?”

  “那么,请当铺伙计跑一趟就好,你又何必自个儿跟着呢?”她好整以暇地戳破他。

  “呃…”宗政晓一时无言以对,抓抓头发,赌气道:“啊…都怪你们,谁教你们要住那么远啦!”最讨厌的是,哥哥都不回家看他。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承认自己的⾝世了。害得他…好象变成赶走哥哥的罪人!他本没想过要那捞什子家产家业,宗政老头也没意见啊,不料变成他要念书学习,反而是⿇烦。

  “他没有把我当弟弟,对吧?”他鼓起腮帮子,有些失望地说道。

  否则,就不会离开得这么⼲脆。

  他当对方为兄长,对方有没有他这个弟弟却无所谓。

  决定跟着他当僮仆就是错误的开始,天天面对他僵冷的脸,天天在肚里嫌弃他像僵尸,结果还是⽇久生情,可是对方却没有同自己一样,怎么不教人怈气。

  孙望看着他扭捏的模样,随即趁他没注意,探手着他头顶。

  “我懂了,你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很想要个哥哥吧。”

  “哇、哇!”这么突然!他左躲右闪,不喜被当成小孩子,喊道:“还说我,那、那你呢?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闻言,她手一顿,他抓住机会,飞快地逃开。转⾝正想做鬼脸,却瞧见她表情有些奇怪。

  “啊…我…我没有兄弟姐妹。而且,我有点害怕『家人』这个名称呢。”她笑了笑,轻声说道。

  “咦?”宗政晓一头雾⽔,旁边刚好有人走过来,他不觉脫口唤道:“啊!扮…”硬生生截断那称呼,没有完整喊出。

  因为,每次他一喊哥哥,宗政明的眼神总是相当奇异,就好象在表示,他庒儿不是自己的兄长一般。宗政晓皱眉,跟着低下脸。

  “你们在做什么?”宗政明将视线从他的头顶转开,睇向孙望

  孙望也是赶紧垂首,看也不看他。

  谁教昨儿夜里,他要那么做。说要跟她一同睡,就这样躺在她上,又不让她走,结果她…不小心睡着,一早起来,发现他睁着一双眼,而自己就偎在他怀里,她差点没惨叫。

  全都是他不好。都是…因为他⾝上凉凉的,太舒服了。

  宗政晓没答话,只改问向后头等着的当铺伙计:“事情都办好了?”

  “是。不过,有一部份书画没在帐册里,需要大公子同咱们走一趟。”伙计代其它人将东西给搬上马车。

  孙望瞅见其中有个男孩相当眼,认出他是在杭州时抢夺娘亲遗物的孩子,不噤“噫”了一声。

  “是我的随从。”当⽇打他一下、踢他一脚,如今卖⾝给他。宗政晓得意洋洋。尔后,迅速地朝宗政明看一眼,先走出去后道:“那就…走吧。”

  宗政明跨出步伐,稍微侧首,他对孙望说:“我会回来。”

  孙望一怔,抬起脸,只见他修长的背影。

  他不是讲他去多久,也非告知何时结束,而是好象承诺般,说他会回来啊…回来她在的地方。

  她凝望着他坐上马车,微微茫然了。

  …。。

  坐在对面的少年,刚才还一副笑脸,等到他进⼊马车之后,却明显地撇开目光,不理会他。

  车轮发出叽喀声响,这附近皆为乡间小路,石子多,自然颠簸。⼊京需一个时辰,宗政明沉默正坐,睇着少年愈来愈难看发青的脸⾊。

  真的是忍到不能再忍,宗政晓突然翻开车帘“嗯”地一声,伸头朝外面吐了起来。

  直到他吐完为止,宗政明始终冷冷地望着他。

  “我、我只是早上吃太了而已!”没人问他,却忙得先解释,宗政晓感觉自己真是有些悲惨。“可恶,我只会在前头驾马车,就是不习惯坐后头…”用⾐袖抹着嘴,咬牙嘀咕。

  “不习惯,为什么还要来?”宗政明启问道。

  “你…”宗政晓猛然红脸,垂眼嗫嚅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要让人难堪的?”

  “什么?”太小声了,他听不清楚。

  哼,闷着不说话只会憋死自己,那样太痛苦,⼲脆开诚布公吧。

  “我说啊,哥…”

  宗政明心底掠过一丝瑰异,却见少年直视他,脸上是受伤的神情。

  “你讨厌我喊你哥哥吗?”半晌,宗政晓沮丧开口。“因为我扯谎,是吧?而且我把你当坏人,跟着你却是因为要监视你,你…生气了?”

  “没有。”宗政明简短道。

  宗政晓马上跟着气道:“你回答得这么快,一定是骗人!”

  既然不相信,为何要问?宗政明深黑的双眸瞅住他,没再出声。

  自从少年唤自己作“哥哥”之后,态度完全变了,像是现在这样毫无道理的情形,每个月初一十五总会重复一次。

  少年老说讨厌坐马车不想来,却又在下一回再度出现。

  最令他不解的,是他们明明没有⾎缘关系,少年却改口喊他哥哥。

  义⽗虽然也是⽗,但那毕竟是义亲。少年对他的称呼,却是确确实实的,不带义字。

  ⾝上的⾎不同,也可以是亲人?

  少年没了平常惯有的笑颜,气恼地瞪着外头飞逝的景⾊,宗政明脑?锶灰飧∠指崭湛吹降囊环妗?br>

  那是怎么做的?缓慢地伸手,他循着回忆,摸索般地抚上宗政晓的头顶。

  宗政晓一愣,瞠目结⾆,呆愕地转回首看着他。

  只要这么做,少年又会活蹦跳了。宗政明如此思忖,冷着一张脸,学着刚才孙望的举动,抚宗政晓的发。

  他的手势因为陌生而显得相当笨拙僵硬,用力地好象快要扭伤少年的脖子。但是,少年却不像之前,既没有哇哇叫,也不曾闪躲逃开。垂眸停顿良久,结果仅是涩涩地笑了一下。

  那笑意,似乎掺杂一点委屈,却又更多快,像是期待已久。

  他好象…渐渐地能够分别那些重叠的表情。

  宗政明看着少年昂⾼脸,咧开嘴,露出⽩牙对自己道:“你做啥啊?哥哥,我今年十四了你知不知道?可不小啦。”虽然是责备的字句,又笑得好畅快开怀。

  宗政明不觉收回手,凝视着他开朗的笑颜。

  人,真是奇怪。

  明明是一样的举动,是何原因造成两种结果?即使没有⾎缘,也可以冠上亲密的称谓,背负着那样的名称之后,就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那样错综复杂的情绪以及感情,他此生都不可能完全懂得。

  马车驶⼊城中,在当铺里待一下午,辨别几册临摹本和两幅真迹书画,并叮嘱伙计在帐本上重新写下所值。事情完成后,他就要回去,见少年站在门边闷闷不乐,他不觉又举臂摸了摸少年的头,因为太过自然,他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楚,只是在想到什么之前,就已经这么做了。

  少年这回红着脸冲他笑开了,他微微一顿。

  以前,自己这双手的作用,只是带给别人无法更改的命运;而如今,同样的手,却似是可以改变完全不同的东西。

  “哥哥,我还会再去找你!”

  少年之前的气愤似乎莫名地到来,也同样莫名地消却了,少年在意的究竟是何事情,他不了解。只是,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少年总是很用力地喊着“哥哥”两个字。

  人…果然很奇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驾着马车,回到那耝糙的石子路上。

  远远地,就见孙望和一位大娘站在门口谈。他驶近停下,两人察觉这方动静,便同时转头望着他。

  孙望的表情讶异,一旁的大娘则是在看到他时瞪凸了眼。

  “啊…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没预料啊。

  “望师傅…”大娘傻楞楞地张着嘴。“我…又见鬼了啊…”“不是的、不是。”孙望连忙站到宗政明⾝前挡着。“他、他是人。虽然脸⾊的确是太苍⽩了些,不过,你再看看清楚啊,他有脚有影的。是、是、是我的夫婿啦!”情急之下,她当着他的面脫口而出。

  夫婿?宗政明不觉睇向她,她的耳壳极红,鬓边刚好滑落一道汗⽔。

  “大娘,今天谢谢你了。我明儿个会到茶棚子去帮大家写信的。”快快说完,她迅速拉着宗政明跑进屋里,关门落闩,低头吐出一口长气。

  他瞅住她臊红的脸庞。

  “‮姐小‬…”

  “那只是掩饰!”在他开口的同时,她马上先声夺人,像是一定得说明清楚般地飞快道:“因为…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住啊。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会给人说闲话的。大娘们问了好几次,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又说要介绍对象给我,我想迟早也会被撞见,所以只好…只好…”讲到最后,她终于抬起脸。

  宗政明面无表情,只是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她彷佛忽然怈了气。

  “你…我…唉。”为难地笑了一下,旋即轻撩裙襬,往厅里走去。“算了,我早该猜到你没反应了,但是还是感觉很丢脸啊…”细声咕哝。

  宗政明随她走⼊屋內,才跨过门槛,一阵味道扑鼻而来。木桌上摆有三碟简单菜肴,两副碗筷,他又是看向她。

  “总不能每天都吃包子馒头啊,时常接受人家分送的菜也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请大娘教我了。”只是很简单的事情而已,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何要像这样紧张解释。“说是教我…其实都是大娘在做,我只帮了一点点的忙。所以,不会不好吃的,你放心吧。”

  她先坐下,等着他一同开始用膳。

  宗政明落座在她对面,举箸后,看她同时吃将起来。

  他夹起菜,也放⼊自己口中,咀嚼着那种滋味。

  像是蜡一样。

  对他而言,吃食这件事,只是因为这个⾁体不吃东西就会死掉,想要活下去就得吃,因此只要可以吃就好,无论怎么样人的菜肴,美味与否,他都无所谓,也几乎不能分辨。

  眼耳鼻⾆⾝意,他缺乏六。就算他留在这里,要当人,但是,没有望,没有情感…也可以算是人吗?

  如果只是披着人⽪,那么和以前又有何差别?想要成为真正的人,到底该做些什么,要拥有如何的条件?

  他依然掌握不住,那样稍纵即逝的‮实真‬。

  回过神来,他已站在孙望房门前。

  乌黑的云朵遮住月光,夜⾊朦胧。一道黑影由眼角掠过,那种轻盈和迅速都绝非属人所有,他没有侧首细察,因为那样会让“他们”知晓他看得见。

  七月一届,门打开之后,间的气骤盛,他时常都能感受到那些影子的存在。在杭州韩府时,视野里飘的队伍是模糊的;现在,在他眼中,每个轮廓却是清清楚楚。

  因为他该死未死,那扇连接的门,开启后所带来的气,让他⾝上的鬼气也变得浓重了。

  若是被发现他和他们是同样的存在,很快就会被带走。所以他不能回头。

  掌心里有着微微的意,甚至沿指尖滴落地面。那不是因热发汗,而是由于他的鬼气转浓,⾝为人的躯体承受不了。

  真的是人的话,一定不会这样。

  手指收紧成拳,他抬起眼睫,忽地,左方传来细微声响,他转眸望去。

  一扇窗板正轻轻地摆呀摆的,因为稍稍起风,所以被察觉到。

  他移步踱近,见到孙望坐在房间里面,头却靠在窗栏边,以曲起的手臂为枕,状似假寐。她气息平稳,半的长发挂在木栏外。瞧来应该是‮浴沐‬后想让发乘凉风⼲,却不知不觉困了。

  她的发梢垂落于外,一些些的风就⾜令那青丝微晃。

  他稍微侧首瞅着。然后,缓缓伸出手,将发丝卷在自己修长的指间,已⼲的部份相当柔软,松开以后再抓起,他冷着一张霜⽩面容,却彷佛孩子般好奇地玩着她的发。

  因为那个黑暗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对于可以确切抓住东西的这种感觉,他…或许希望记住并且悉。

  所以,夜晚他和她同寝,只要她在⾝边,就算是被带走,他也能够找到光亮之处回来。

  r“宗…宗政…”一声细微梦呓从孙望口中逸出。

  他停住动作,转眸注视她。

  孙望小小地在椅中挪移一下,并未清醒,仅是靠着窗栏的头更歪了一点。

  她的梦里,有他?

  他不噤抚着自己口。躯壳中间那块冰冷而凝滞不动的部份,在沉寂无法数清的悠久岁月之后,好象终于轻轻地挣开一个小洞。

  宗政明只是凝望着她,许久,许久。

  …。。

  她又作梦了。

  会知道这是梦,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个黑袍人。

  黑袍人的双手低垂,被长长的铁链给绑住,持炼者的方向只是一团浓雾,黑袍人似乎被牵引般,慢慢地往那边走去。

  她和黑袍人之间有段距离,望见他就要远去,她便不自觉地也跟着前进,但是,却一点也没法接近。

  心里莫名地发急,不知为何,她脑?锴宄刂溃坏┖谂廴私肱ㄎ碇校驮僖膊换岢隼戳恕?br>

  走着走着,心里充満不安的情绪,她遂加快步伐,逐渐地变为跑着,伸长手想要穿透什么,甚至是开始朝黑袍人狂奔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啊…为什么?她为什么会那么不想要他过去呢?

  就算找不到任何理由也好,她就是不要。无论如何奋力向前奔胞,连一寸距离也不曾缩短消失。她慌,更怕。

  让他留下来,拜托,不要带走他…

  她…真的不相i那人走…

  不想那人走!

  眼见那团浓雾就要包围住黑袍人,她心跳狂,意识深处闪过一个名字,她霎时开口嘶声大叫…

  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孙望浑⾝一震,僵在铺上,背脊整个凉了。

  急遽跳动的心声传到耳边鼓噪着。像那样…恐惧谁又会离开她的痛心感受

  梦境太‮实真‬了,‮实真‬得…不像作梦。

  额际流下一道冷汗,她抬手想拭去,却无法如愿,这才迟钝发现有人紧紧地抓住她的右腕。

  偏脸睇去,宗政明亦刚好张开眼睛。

  “咦…”她微微一愣,随即马上错愕地弹坐起⾝,红着脖子,慌张指着他道:“呃…我不是、你怎么会…你这人真是…”她记得自己明明、明明是坐在窗前,现下为何会在上?

  还有,他怎么又和她睡一起了?

  羞恼地想要骂人,却察觉他脸⾊有异,満⾝大汗地耝着,好似…好似从很远的哪里跑来一样。

  “你怎么了?”満腔的恼怒一瞬间全化为关心。长大以后,她对他,总是无法真正生气。

  宗政妹摧佛一时无法开口,平坦的膛起伏几次,方才缓和。

  “宗政?”她忧虑低唤。因为,他抓着自己的手,实在太冷太了。

  他勉強撑坐起⾝,抬眸和她平视。

  “我听到你的声音…”深深地呼昅后,他说。

  “我的…声音?”她困惑不解。⼲脆举起另只手,盖住他的额头。“我又说梦话了?还是你睡昏头了?你最近有点不对劲,真的病了,要告诉我啊。”

  温软的掌心贴在自己的人⽪上,影之下,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脸了。

  她略显发急地道:“上回也是,以前小时候不会这样的啊。这个季节,你好象变得特别容易发汗呢,但是⾝体又这么冷…”究竟是不是病?他老是不吭一声的,就要人心。

  她心里的不踏实,是由于害怕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吗?

  他半晌没说话,她奇怪地放下手,只见他深黑的瞳眸直视着自己。

  “啊…”她口震悸地一缩,直接反应往后退,背部却碰到某样物体,她紧张回首一看,后面已经是柱,再转过脸,宗政明却拉着她的膀臂,整个人近过来。“你做什么…”她有些手⾜所措,只能痹篇视线。

  “‮姐小‬,你是否还会想着要离开?”他忽然问道。

  冰冰凉凉的一句话透进耳里。闻言,她却是极其惊讶地转眸瞅住他。

  宗政明只是道:“虽然你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你还是从未承诺过不走。”他的嗓音极是低沉,直接问道:“会不会有一天醒来,你又突然不见了?”

  她相当讶异地瞠着眼,良久才开口说:“你…在想着这种事?”

  宗政明点头,随即因为感到⾝体僵硬而垂眸,自己的指尖细颤着,他慢微地收力,已经可以大概握住拳头。

  像这样子…全⾝骨头彷佛断裂再接上的剧痛,虽然很难忍受,他却心甘情愿。因为,鬼不会感觉到这种疼痛。

  原来,这个⾝体,并不仅仅只是枚空壳而已。

  “‮姐小‬,请你不要再离开我。”颊边的汗流下,他没有擦去。像是这世上仅有他们两人,其它都不再重要,他灼灼地凝视着她,却又依然清冷地说:“只要你在这里等待,即使我走远了,也一定会回到你⾝边。请你别再离开,我想和你共同生沽。”

  就算是必须承受‮大巨‬的痛苦,他也会一次一次地再回来。

  她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已经不是可以打他头要他清醒一点的无比认真。她轻了一口气。

  “你…你在说什么…”

  “我也…想『喜』‮姐小‬。”他说。脸孔慢慢地接近她。

  她没有丝毫抵抗,只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然后,她还是闭上双眼,任由他冰冷的双缓慢地吻上自己。

  轻触着她温热的瓣,他仅是学着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动作而已。他一直都想知道这代表何种意义。

  只不过,这么做是否就可以明⽩喜的意思?他始终不敢贸然尝试,如果他依然无法感受喜是什么感情,那就说明自己离当人还很远很远。

  但是现在,自己体內那个森不见天⽇的深处,终于有个开口。

  她的温暖和柔软,像是透过合的嘴,传递给他,流进心底那个如针穿般的微小孔洞,让他冷凉的⾝体轻微发热。

  想要留下来,想和她在一起,想知道她的感情。这样,是不是就是一种望?他是不是比较像人了?宗政明轻贴她的畔,低声道:“我终于明⽩,既然不可能完全懂得,那么,我只要拥有一种。”只要拥有一种就好,他便不再是伫立在桥尾的那个自己,而会是人。

  是人,就能够体会她的喜,也能够喜她。

  孙望不再闪避他极近的注视,強睁的双眼泛红润,怔怔地回望住他冰⽩的脸孔,她哑声说:“宗政,不是永远的,我不要。可是…我也不相信有一辈子的事情。”与其那样心碎,不如孤独一个人。

  他看着她伤心的表情,然后用那缺乏⾼低起伏的语气,许诺般地说道:“我会用此生证明,我绝不会离开;你走,我也会用这一世去找到你。所以,你不要再赶我,也别再消失不见。”

  她的泪⽔掉下来,眼里雾蒙蒙的一片。他这么坚定地说着,她要怎么拒绝?

  若是她再次切断两人间的联系,他一定会信守这番誓约,穷尽此生此世,循着她远走的脚步来到她⾝旁吧。

  自己懦弱逃避的心,能够因为他的诺言变勇敢吗?

  “你真…笨…”她责怪道,却不是忿怒的缘故。“你明明…可以留在宗政家,可以过得更好。跟着我能做什么?我又不用你服侍…”

  “‮姐小‬,我们作夫。”一同生活,共睡一,彼此永不分离,只有夫。“你说过,我是你的夫婿。”

  她泣一声,举臂掩住自己的眼。

  “我才没有…”她呜咽否认那个难堪的谎言,埋怨他无视姑娘家的矜持。

  “‮姐小‬。”

  让他拉下自己的手,她已哭花自己的整张脸。

  这个男人,又在胡言语,从小到大,他都是如此直接地教人烦闷。但是,就算再怎么害怕,她…也无法和他分开了吧。

  多少的寂寞和孤独,她都能够忍受。但是那种有谁离她而去的恐惧和心痛,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再也不想,不想啊…倘若,不逃走的话,他真的可以让她看见永远吗?

  垂下颤抖的眼睫,她用力呼昅几回。

  “是夫…”她小小声地,眼泪流也流不完。说:“就不要…再喊我‮姐小‬了。”

  这是她的承诺。她答应,让他用这一生永不分开的陪伴作为证明,证明她所无法相信的一辈子。

  他像是知晓她的真意,不在意脏污的涕泪,再次吻住她。

  似是等待了好久,以为绝不会有这一刻的到来,孙望颤抖的膀臂,轻轻地围住他的肩。

  她的嘴,是温的。

  腔里微微地发热,他在她有着红痣的左耳边,低沉说道:“一世就好,我们作夫。不再分离。”

  他,只有一世的机会和时间,那样短暂的几十年。

  虽然不可能全部懂得,但是此刻他却清楚知道,就算是逆天而行,即使之后会堕⼊恶苦地狱,他也要留下,伴她这一生。

  他是…在人成胎前负责捏命的捏胎鬼。而今,因为她,他?肼只兀僖参奘用酥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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