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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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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丝细雪中,萧倚楼策马急驰着。这坐骑是他沿途所换乘的第三匹,经过这数⽇来马不停蹄的赶路。不仅他脸上写着疲惫,马匹也早以息不断,筋疲力竭了。

  听闻庄主回庄,情剑山庄的大门应声而开,恭他的归来。萧倚楼一下马就直奔大厅,浑⾝哆嗦的老管家以在厅里恭候,旁边还站着娟儿及左右护院,显然这几个人非常清楚庄主急急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一脸寒冰的萧倚楼在大厅坐下?刍聊骋怀潭鹊钠#勖飨约由盍怂呐猓氖酉呱ü锏募⽗鋈耍钏歉龈龆剂成⑶啵浜怪泵啊?br>

  “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倚楼终于开口。厅里的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可怜的老管家因为年老力衰被推向前,手脚发软的他几乎要瘫软在地。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老管家开始描述事情的始末。也许是年纪大了些,再加上过于紧张,原想简单扼要将事情向庄主报告的,却反倒说得断断续续,言不及义了。

  萧倚楼终于听不下去了,皱眉问道:“纤云呢?让她过来跟我说。”

  厅里几位闻言,脸⾊同时由青转⽩,纷纷低头往下看,一副自己的自己的脚趾突然间多出了几似的;老管家就更可悲了,吓得像柱子般僵在那儿,张着嘴,动都不能动。

  尽管萧倚楼又气又累,眼前这些人怪异的反应倒也逃不出他鹰般的双眼。

  “有什么事是我该知道却还不知道的吗?”他看着老管家,接着是两护院,最后是娟儿。

  娟儿其实是很胆小的,而且非常怕事。她到情剑山庄也有好些年了,可从来没有跟庄主说过话。可以的话,她倒希望这辈子都没机会跟庄主说话,但是看看这些男人…老的僵在那儿像石柱,杵在旁边的两个,空有一副壮硕⾝子却完全没有口才。看来能站出来说话的只有她了。对不对?就只有她了啊!

  于是娟儿深呼昅再深呼昅,然后在心底为自己打气。没什么好怕的,真的没什么好怕的,庄主也是人,大不了让他吼几声,总不会教他给吃进肚子里去吧?

  虽然不断这么告诉自己,娟儿还是觉得害怕,她的手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她只好深呼昅又呼昅,再闭了眼睛做心理建设…

  “你如果够了气就站起来。”耐逐渐被磨光的萧倚楼开口了,娟儿吓得几乎跳起来。“你打算解释一切不是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娟儿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在萧倚楼忍无可忍、耸起了眉看她时才终于回过神来。她迟疑地走向前,然后在萧倚楼的允许下缓缓道出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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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倚楼拍击⾝旁的石桌。

  “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没有马上通知我!”他咆哮,老管家和两位护院则不约而同向后头移了好几步。

  “是‮姐小‬不准嘛。”娟儿哭丧着脸说。也想往后逃,非常后悔自己的⾝而出。“她说这件事情她会处理,不许我们对其他人怈露半句,否则后果自行负责。”

  “你们似乎是忘了,给你们薪饷的是我,不是那个被宠坏的丫头。”见娟儿泪珠盈眶一脸惨淡,萧倚楼庒下心头的怒气继续问:“之后那丫头就去找绿杨了?”

  娟儿点点头。

  “她一个人?”

  娟儿又点点头。并悄悄后退一步。

  听闻妹妹独自离庄,萧倚楼闭了闭眼睛。不这么做的话,他怕自己会拆了这几个人的骨头。

  “绿杨肯定是被冷飘⽔带走的,你们竟然让纤云一个人去找他们,她那⾝三脚猫功夫连个小孩子都撂不倒。”他咬牙道。

  “‮姐小‬坚持要进城去探探消息,我们哪里拦得住她。谁知道她这么一出去就没了回音,咱们几个简直担心死了,这才飞鸽传书将庄主您给找了回来。”娟儿举袖拭了拭泪。“我说庄主啊,您带回来的那位客人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带走绿杨呢?三夫人成天质问她那袍子还要多久才能完工,‮姐小‬又不许我们说出绿杨失踪的事,简直要把娟儿给疯了。”

  “冷飘⽔是个杀手。”萧倚楼道,他的情绪已在极短的时间里完全回归冷静。

  “杀手?”娟儿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听起来怪可怕的。”

  “最擅长杀人的人。”

  “杀…杀人!”娟儿惊骇地嚷,后头三位也错愕地张开了嘴。

  “是杀手里最顶尖的。只要付得起价码,据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冷飘⽔杀不死的人。”

  大厅里一片寂静,之后娟儿缓缓地瘫软在地。

  “怎么会…庄主为什么要带一个杀人魔回庄里来?绿杨她…她已经被杀死了吗?还有‮姐小‬…”娟儿捂着脸开始啜泣。

  “别哭了,冷飘⽔并非嗜杀之人。”萧倚楼勉強安慰她,事实上他心底也有着相同的恐惧。

  冷飘⽔带走绿杨用意何在?妹妹纤云又是否和他们在一起?不先查明这些,本就无法断定她们的吉凶。

  “那个杀人魔没道理带走绿杨啊。”娟儿哽咽道。“她成天只知道绣花,从来没得罪过人,有谁会想要她的命,还花钱雇了杀手呢?”

  “事情或许并非如此。”

  娟儿拭着泪。

  “庄主的意思是,绿杨和‮姐小‬都还活着吗?是真的吗?”她问。

  “死要见尸,在找到人之前我们要相信她们都安然无恙。”萧倚楼道,缓缓握了双拳。

  “那么那个叫什么冷飘⽔的究竟为什么要带走绿杨呢?他们本就不相识啊。”娟儿皱着眉,显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问明实情的萧倚楼退了娟儿等人,自己则‮坐静‬大厅尝试理清这件事背后的一点疑点。然后不论如何,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完全是归因于他的识人不清,如果不是他将冷飘⽔带回庄里来,情剑山庄应是如往常一般安宁平静吧?

  萧倚楼神⾊冷凝,嘴角微扬,却不见笑意,有的只是愤怒和决心。

  冷飘⽔啊冷飘⽔,你把情剑山庄当什么地方了?又把我萧倚楼当什么人了?带着我的东西,你以为自己能逃多远?

  他终究会找到他的,萧倚楼想。到那时候,冷飘⽔,你能够为你背叛朋友的行为做什么完美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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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飘⽔一进屋里就扬起了眉。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问。

  “看不出来吗?我在补⾐裳。”柳绿杨头也不抬地回答。

  事实上这是他们这几天来少有的几次对话之一。因为不知所措又生他的气,柳绿杨本就不跟他说话,即使是话少的他先开了口,她也总是避而不答沉默以对。

  “哪来什么⾐服让你补?”

  “是对面老婆婆和老爷爷的。”

  冷飘⽔闻言蹙眉。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

  “你用不着替他们做这种事。”

  “我喜做事,讨厌像个废人似的闲着。”她不仅是将⾐裳绽线的地方好,兴致一来的话还会在某些地方绣上些细致的图案。

  “何必让自己这么累,万一又昏过去又怎么办?”冷飘⽔说。

  “这么点东西是累不倒人的。”这是事实,和她在情剑山庄的工作相比,补这些⾐物本就算不了什么。

  冷飘⽔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接下来的话就哽在喉头说不出口了。

  老婆婆不是这么说的吗?说什么“你那小子⾝子不好,你这做丈夫的该多疼惜疼惜她,偶尔也到葯房抓几贴葯给她补补⾝子啊。”

  那老太婆才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怎么接着就把这么一堆待待补的⾐服全拿过来?这么一来,她岂不是没时间休息了?他刚买回来的葯材呢,该不该煎?煎了的话她又不会不会喝?

  冷飘⽔蹙眉,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为这种事情伤神。不过话说回来,煎葯又是怎么一回事?该用什么东西煎?要加多少⽔?煎多久?他什么都不知道,煎出来的东西能补⾝子吗?会不会反倒害了她。

  他想着,缓缓将葯材往⾝后蔵,然后朝外头走去。

  “又要出去?”柳绿杨问。

  “嗯,出去一下。”

  “你可不许对老婆婆和老爷爷无礼,是我自己硬要替他们补⾐裳的。”她说,终于抬起了头。

  冷飘⽔看着她,有片刻的时间忘了一切。这些天来她几乎不曾直视过他,即使此时迫使她抬头的是对面那对年迈的老夫妇,即使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明显写着不驯和警告,依然为此而欣喜不已。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冷公子。”深怕他真会对老夫妇不利,柳绿杨再次对他说,语气一反往常的温顺。

  冷飘⽔仍盯着她看,半晌后说道:“你最好别累坏了自己,我会很不开心的。”

  他说着转⾝离开,柳绿杨则是轻拢柳眉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小时在屋外。她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却又无法确实地掌握。细细地想了之后,又拉回心神继续手边的补工作。

  啊!好想刺绣,真的好想刺绣啊!

  柳绿杨望着手中的针线,忍不住长叹了声。她脑中有风花雪月虫鱼鸟兽等种种图样,还有缤纷难以形容的各式⾊彩,她多么期盼能够亲自配⾊,以丝线将那些想像的图样付诸实际。

  然而,看着手中待补的旧⾐,想想自己此刻的境况,柳绿杨觉得那些美丽的图样⾊彩正要模糊褪⾊,她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难道就没有人能救救她吗?对了,如果向老婆婆和老爷爷求救…

  柳绿杨脑中闪现一丝曙光,但随即就放弃了。她记起冷飘⽔出门前的眼神和表情,不敢想象惹怒了他会有什么后果。她自己无力对抗这一切,又怎么能让一把年纪的老婆婆老爷爷代她承受呢?

  她颓然地叹息,沮丧得几乎要落泪。但是哭也没有什么用不是吗?就像她虽然想刺绣却不能做,思念‮姐小‬和娟儿却见不着她们。

  这么一想,虽然她不想哭,真的很不想哭,但不知道为什么,无助的泪⽔还是沿着脸颊悄悄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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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葯我买回来了。”进了对面的屋子,冷飘⽔提着葯材对眯着眼的老婆婆说。

  “葯?什么葯啊?”老婆婆问,微扬的眉在额头间挤出更多的皱纹。

  “你不是要我去买些补葯吗?”

  老婆婆依然一脸茫然,直到冷飘⽔的脸开始泛红了,她才张开嘴啊了声。

  “是给你那小子补⾝子用的啊?没想的你真买回来了,有心的嘛。”老婆婆说着,哈哈笑了,冷飘⽔无表情的脸越来越红。

  “葯买来就得煎了喝,你提着它上我这儿做什么?”老婆婆接着问。

  “想请婆婆替我煎这贴葯。”冷飘⽔回答。

  老婆婆闻言,叉朝他嚷:“我?你想要一把年纪的老婆子我替你煎葯?有没有弄错啊你!”

  “因为…”

  “葯是给你那小子喝的,你自个儿煎才显得出你疼惜嘛,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

  “有什么好害臊的呢,年轻人爱不爱的都能挂在嘴上说了,你煎个葯给子补补⾝子有什么不得了的?”老婆婆说着,露出少女做梦般的神情。“哎呀呀,你那漂亮的小子肯定会很开心吧,能喝到丈夫你亲手煎的葯汤。”

  冷飘⽔极想动怒,但最终他也仅是扬了扬眉。这老太婆是怎么回事?从来不好好听人说话的吗?

  “我说婆婆…”

  “求我也没用,”老婆婆打断他的话。“葯你得自己煎,我是不会代劳。”

  冷飘⽔深昅了口气。

  “婆婆能否先听我说句话?”

  “可以啊,你尽管说。”

  “我不会煎葯。”他直接道。

  老婆婆愣了愣,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弄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你不会煎葯啊,这种事你早点说嘛。”

  冷飘⽔轻叹。

  “所以才想请婆婆帮忙。”这会儿该没有问题了吧?他想。

  “那怎么行!”结果居然还是这么句话。“葯你得亲自煎,你那小子知道了一定很开心,这么一来,补汤就会有双倍、甚至更大的效果。”

  但是他不会煎葯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冷飘⽔正想开口提醒这个糊涂老太婆,她却抢了个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煎葯材是吧?别担心,婆婆我可以教你啊,很简单的,包你一学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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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冷飘⽔被硬拉进屋子里,在老婆婆的严格指示下开始他首次的煎煮汤葯训练。⽔该加多少,什么样的火候才对,何时该扇风助燃,只要有那么点地方做刻不对,老婆婆责难纠正的声音马上便会传来。

  ‮腾折‬了好一会儿,黑漆漆的汤葯终于煎好了,就盛放在一个小碗中。望着眼前的小小成果,冷飘⽔松了口气,大有和人苦战一回的感觉。

  “葯煎好了,快趁热端回去给你那小子喝吧。”老婆婆笑嘻嘻地说。

  才稍稍松懈下来的冷飘⽔闻言又扬起了眉。

  “要我端过去吗?”他问。

  老婆婆一听,也挑起两道⽩眉嚷:“当然了!难道要我拖着这把老骨头替你送过去?”

  冷飘⽔沉默不语。

  “还不快去!这么冷的天,汤葯很快就会变凉了。”老婆婆在一旁催促。

  冷飘⽔抬起头。

  “有件事想⿇烦婆婆。”他说。

  “咦?不会是真要我替你送汤葯过去吧?”

  他点头。

  “为什么呢?”老婆婆蹙眉问。“把自己亲手煎的葯端过去,你那小子会很⾼兴的。”

  “她叫绿杨。”什么小子,连名字都是他好不容易才问回来的。

  “哦?你那子名唤绿杨吗?”老婆婆笑着点点头。“是个好名字耶,就跟她的人一样善良不俗。”

  冷飘⽔不知道该做何回答,尽管心底非常清楚她的好,却无法忘却她本不是他的子,他们之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想起这些,令他更加沉郁,然而看见碗里的汤葯,冷飘⽔记起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让她喝下这汤葯,而且还得趁热。

  “婆婆愿意替我送葯过去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应该自个儿端过去,你也要回去的嘛,顺道而已啊。”

  “我怕她不肯喝。”冷飘⽔道。

  老婆婆闻言,诧异地问。

  “这…这话怎么说?”

  “我们…呃…起了点争执,她正在生我的气…”

  “只是夫间的小争吵,没什么大不了的,借着你亲手煎的葯不正好可以握手言和?”

  “她不会喝的,如果知道葯是我煎的。”

  “怎么会…”

  “⿇烦婆婆替我把葯送过去好吗?还有,别说葯是我煎的,就当作是婆婆好意替绿杨补⾝子。”冷飘⽔道。

  老婆婆还想说什么,却在冷飘⽔执意的眼神下作罢,只是点点头。

  “既然你这么坚持,老太婆我就听你这么一次。不过,你也听听婆婆我说几句话好吗?”老婆婆神情转为慈祥。“人家说夫嘛,头吵尾和,你这大男人就多让让她嘛。婆婆人瞧得多了,看一眼就知道绿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人漂亮心地又好,这好不容易修来的福分你可要好好珍惜,听见了没有?”

  虽然每一句话都清楚地听见了,冷飘⽔却无法回答。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正在他体內蔓延,从脚底一直到头顶,令他全⾝发冷,知觉尽失。

  怎么样才叫珍惜?冷飘⽔并不知道,他从未想过好好地、很努力地去珍惜某样东西究竟是什么感觉。而现在,他似乎有些明⽩了,那种想永远保有某个人的強烈望,那种想一辈子珍惜却注定要失败的无奈。

  冷飘⽔沉默了?掀牌旁谝慌钥醋牛淙挥行┮苫蟛唤猓蛐硎遣炀趸蚋惺艿侥敲吹悴跃桑辉偎凳裁矗那亩似鹛廊櫝雒湃チ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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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候越来越冷,柳绿杨却越来越沮丧。她几乎把老婆婆和老爷爷所有的⾐物都补过了,有许多甚至绣上了复杂的图样,所以她现在终⽇无事可做,闲得老想掉眼泪。

  好寂寞啊,柳绿杨想。在情剑山庄里她也总是一个人,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即使纤云‮姐小‬和娟儿只能偶尔陪陪她,她也还有刺绣可做。

  不能刺绣的她什么都不是,这种感觉令她非常厌恶。

  终于有一天,逐渐累积的沮丧超出了极限,她对着坐在桌前喝茶的冷飘⽔喊道:“我想刺绣,给我丝布和针线。”

  冷飘⽔挑起眉转头,只见她強忍泪⽔故作坚強,那神情教人不舍,他却仅是面无表情。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该让自己太累。”

  柳绿杨看着他。

  “你怕我死吗?”她问。

  冷飘⽔不语,但扬起眉怒视她。

  “我真的会死,再不让我刺绣,我很快就会死去。”柳绿杨接着说,继而撇开头。

  那是威胁?抑或只是愤怒中说出的傻话?冷飘⽔不清楚,看不见她的神情,他连猜测假设都不敢。

  但是他也气恼,气她为何能将死说得如此容易,当他开始留恋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难道她脑中想的就只是刺绣和死亡?

  冷飘⽔想摇晃并询问她,然而见她低垂着头坐在榻上,整个人仿若仅有躯壳没有灵魂,他知道自己终究会让步。

  他会给她那该死的布和针线,只要她别再以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如果她肯笑一笑,或许他甚至愿意替她去取天上的月亮。

  厌恶自己竟有这般可笑的念头,冷飘⽔倏地起⾝朝屋外走去。而注视他背影消失在眼前,柳绿杨強忍的泪⽔也跟着落下。

  他果然一点也不在乎她,竟这么不理不睬径自离去。

  哭累的她睡了又醒,屋內已逐渐被夜⾊笼罩,而他还未回来。孤单无助的情绪令柳绿杨慌张不安,她有強烈的冲动想趁这个机会逃开,即便是冻死在陌生的街巷,总好过过这种被困的⽇子。

  就在她即将被自己说服的当儿,木门被推开了,一⾝⽩⾐的冷飘⽔走了进来。他点燃油灯,柳绿杨看见他黑发上有点点⽩雪。

  连平地都开始飘雪,显见寒冬已近。

  “为什么不点灯?”冷飘⽔开口问道,柳绿杨这才感觉到阵阵寒意,她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惹来冷飘⽔蹙眉凝视。

  之后他将一包东西扔给她,转⾝在桌上又燃起一盏灯,将它搁在一张椅子上并拿近她⾝旁。

  “这是什么?”看了看膝上的那包东西,柳绿杨抬头问?淦蚴嵌⒆潘疲淮鸱次省?br>

  “你又哭过了?”

  “因为你半句话都不说丢下我就走了。”她撇过头细声道。

  “是你说要布和针线的。”

  柳绿杨眨眨眼睛,在察觉他的意思后诧异地低下头。

  “这是…”她抚着那包东西,明⽩了一切,却难以相信。

  “这是个小村子,能买的就是这些了。”冷飘⽔看着她,片刻后接着说:“如果你没⽇没夜地绣个不停,我会把那些东西给扔掉。”

  柳绿杨频频点头。能够刺绣对她而言就像做梦一样!她迫不及待打开包袱,里头除了针线,还有一大块⽩丝绸,虽然布的质料不是最好的,绣线的颜⾊也不多,但已经很⾜够了。

  这些东西是他特地为她买回来的!柳绿杨说不出话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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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柳绿杨久久不能成眠,她躺在榻上构思着将那块布裁制成什么,上头又要绣鞋什么图样。是离开山庄以来的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她翻了个⾝,一眼就看见墙角的冷飘⽔。他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几乎是动也不动,就像这些⽇子以来的每‮夜一‬。

  这样能睡吗?

  柳绿杨一直有这样的疑惑,却一直不敢开口询问。这屋里只有一张,虽然他对老婆婆和老爷爷谎称他们是夫妇,虽然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她是绝不会和他同榻而眠的,绝不会。

  不过想来也有些过意不去。她一个人独占了铺,独占了唯一的被子,在这么冷的天,让他坐在只有一张席子的冰凉的地上…

  啊!不行了,她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愧疚,在那一瞬间,柳绿杨完全忘了是谁让她置⾝于此种境况。

  “你…”柳绿杨坐了起来嗫嚅地开口:“你不冷吗?”她问。

  冷飘⽔睁开眼睛。即使只有微弱的光线,柳绿杨却能清楚地意识到那两道向她来的视线。

  “你打算邀请我和你一块睡吗?”他既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不,当然不是!”她急急否认,拼命摇着头:“我…我只是想,天候越来越冷了,是不是该再买条被子…”

  “你再多话,我就不客气了。”冷飘⽔说。

  这话自然吓坏了柳绿杨,她低呼一声,心跳急剧地抓着被子躺下,却在这时候听见他的轻笑。

  原来是说笑,是说笑的。柳绿杨闭上眼睛,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静静躺着,许久后才鼓起勇气再次转过⾝去。就在那时候,在她看见那端坐在地的⽩⾊⾝影时,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将会用那块布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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