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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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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人期待下,一人现⾝窗外,含笑瞧往厅子內来。

  这人年在五十许问,⾝材修长,腰板笔直,唇上蓄着一把刷子似的短髭,清俊的脸上有种曾经历过长期艰苦岁月磨练出来的风霜感觉,这或者是由于他下眼脸出现一条条忧郁的皱纹致加強了感染力。双目则精光烁烁,深邃严肃得令人害怕,与他挂着的笑意显得格格不入,形成极其怪异的特别风格。

  以擅于作曲而名闻‮国全‬,被誉为辽东第一⾼手的王薄,竟大驾亲临。

  寇仲等心中叫苦,不但感到他完全不相信他们的话,更是个绝不易被骗的人。

  他的眼神就像能看破任何谎言。

  尤楚红冷哼道:你滚来洛阳⼲吗?

  王薄微一颔首道:王薄先向红姊请安。少弟这次到洛阳来,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红姊。

  众人才知两人不但是素识,还关系不浅。

  寇仲笑嘻嘻道:趁两位前辈叙旧谈心,能否容我等晚辈到外面兜个转处理些儿‮人私‬事务,迟些再回来讨教?

  王薄讶然瞧往寇仲道:你该是寇仲吧!别人不是说你既精明又狡猾吗?为何竟连大难临头仍不自知?

  跋锋寒哈哈笑道:少说废话,要动手便动手好了。和氏璧确是我们偷的,你要代了空出头,便来拿吧!

  配合着刚才的否认,又同是从跋锋寒的口中说出来,这番直言反变成似是意气之语,比任何辩白更有效。

  独孤凤似是对跋锋寒有点微妙的好感,娇叱道:若真非你所为,就不要乱说话。

  王薄冷静地揪着跋锋寒,好半晌才道:我不理你是否盗宝的人,只冲着你刚才的一番话,王某人便要出手教训你。

  尤楚红冷笑连声道:那老婆子便要看你这几年长进了多少,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王薄愕然道:你和他动过手吗?

  尤楚红碧玉杖在地上顿了一下,发出沉郁若闷雷似的声音,震荡力传到所有人的脚板处。

  寇仲三人都暗中咋舌,更⾼兴刚才自己能力拚她而毫无失误。

  这老太婆目光扫过众人后,点头道:我相信和氏璧确不在你们⾝上,首先是只凭你们三人之力,根本没有盗宝能耐,更没理由只让一个人去下手。其次你们看来都不像那么愚蠢的人,如此抢得和氏璧肯定是得物无所用,对你们更是有害无利。

  接着双目一瞪,眼帘上扬,露出精芒大盛的眸珠,环视全场枭笑道:你们最好离开洛阳,否则下次碰上,我再不会像今趟般因和氏璧而留有余地,明白吗?我们走!

  四人那想得到她如此明白事理,又提得起放得下,目送独抓凤掺扶着她消失在破碎的大院门外。

  四人的目光再移到王薄处。

  窗外虚虚荡荡的,那还有王薄的踪影。

  来无踪、去无迹,确不愧名传天下的⾼手。

  太阳移往西山之上,斜照洛阳。

  徐子陵和跋锋寒昂然在行人逐渐稀疏的街上并肩漫步。

  后者哑然失笑道:以王薄的自负,为何未动手就溜之夭夭?照道理他该不会是怯战吧。

  徐子陵道:当然不会。此人在武林中的威望,一向在李密和杜伏威之上,虽然胜不过我们三人联手,但肯定有保命逃生的资格。照我猜想,他是因听到阴癸派可能牵涉其中,故赶回去作布置。

  跋锋寒低语道:阴癸派这黑锅是背定了!妙的是想找个阴癸派的人来对质也办不到。且最精采是阴癸派比任何一方都更有理由去破坏师妃暄的好事。这虚行之确是个人才,只一句话,顿然扭转乾坤。

  徐子陵苦笑道:睁大眼睛说谎的感觉真令人难受!这种事一次便足够,我不屑再有下一次。

  跋锋寒淡然自若道:两军相对,若无诓敌之计,怎能取胜。尽管我们现在直认盗宝那又如何?你非是第一趟说谎吧。

  徐子陵沉昑道:当然不是第一次,但以前说谎的对象都是认定的恶人坏蛋。今次要骗的却是代表正义的两股方外⾼人,所以心里不太舒服。

  跋锋寒冷哼道:规则是人定的,故此为何不可由我们来决定?任人牵着鼻子走,岂是能造时势的好汉子。

  徐子陵耸肩道:事已至此,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勿要弄出人命,否则会结下解不开的深仇。

  跋锋寒微微一笑,领头横过长街,道:所以这诓敌之策,是善意而非恶意的,目的是减低发生火拼的可能性。

  徐子陵叹道:也只有这么想好了。

  跋锋寒指着前面一间挂书河洛酒铺的馆子道:就是这间!

  推门而入。

  铺子此时尚未开始晚市,两名伙计在抹拭铺內的十七、八张桌子。

  啪!

  跋锋寒把一锭金子掷在桌上,大喝道:这间铺子我包了!

  ***

  尚书府。

  密室內。

  王世充拍案叫绝道:亏你想得到,刚才我还苦无良方,因为这确是一个欲盖弥彰的破绽。

  寇仲心中暗骂他自私兼欠义气,脸上却堆起笑容,打着哈哈道:我当然首先要为王公着想,现在推到上官龙⾝上就最理想不过,黑锅改放到比我们更老资格的阴癸派的魔背上,正好减轻我们这三个‮白清‬无辜者的痛苦。

  在三人之中,寇仲是不怕说谎,跋锋寒是不屑说谎,而徐子陵则不爱说谎,只从这方面,便看出性格的分异。

  王世充瞟他两眼,点头道:我和希夷兄筹思过,大家都同意若是你们偷的,便有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例如你们给人发现迫退后,怎会忽然又掉头回去要強抢,且何来信心只让一个人去冒险;更不运功改变⾝型,以致给人认了出来等诸如此类。

  寇仲叹道:都是王公明白事理。这块鬼玉我们拿去有啥用,送给我也要拒收。何况还要以小命去博。唉!不知王公有没有关于了空或师妃暄的消息可以告诉我?

  王世充‮头摇‬道:没有任何消息。但王薄却来找过我说话,表面虽是客客气气的央我劝你们把和氏璧交出来,其实却是间接向我发出警告。哼!我王世充何等样人,岂是这么容易被吓倒的。

  寇仲心中好笑,道:王公现在不暇分⾝,还是置⾝事外的好。我只有一事相托,就是请王公保护我的一个朋友。

  王世充点头道:你指的是否那随你来的虚行之,这个没有问题,若连这等小事都辨不到,我王世充那还用出去见人。

  寇仲喜道: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庒低声音道:王公可否给他一官半职,此人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论智计更胜于我。他成了你的下属后,别人来要人时,你便有大条道理不把他交出来。

  王世充半信半疑道:我会和他谈谈的,若真是人才,自会按才录用。

  寇仲微笑道:他是个可以信托的人。且若有他对付李密,保证王公今仗必胜无疑。

  好了!我要走哩,如若命未该绝,明天再来拜谒王公吧!

  ***

  叮!

  碰杯后两人将酒饮乾。

  徐子陵叹道:这样下去,我们可能变成酷爱杯中物的酒徒。

  跋锋寒挨在椅背处,目光扫视空无一人的铺子和关上的大门,道:我们今晚不宜饮醉,横竖闲着,不如让我们来猜一猜谁会是下一个推门进来的人。

  徐子陵皱眉道:实在太多可能性,你可以猜到吗?

  跋锋寒微笑道:最大的可能当然是仲少,他该安置好虚行之这着重要的棋子!

  话犹未已,大门给人推得敞了开来。

  ***

  寇仲甫离皇城,转入大街,一直在后面跟踪他的两个人急步赶上。

  他正奇怪为何对方会如此不怕暴露形迹时,其中一人喝道:死寇仲,还不停下来!

  寇仲一震转⾝,失声道:‮姐小‬!

  来的赫然是翟让之女翟娇和当年护送她逃离荥阳的屠叔方两人。

  翟娇扮成男人,确是惟肖惟妙,令人难辨雄雌,屠叔方则依然故我,只是脸上多添几分风霜的感觉。

  翟娇毫不客气的一把抓着他臂膀,拉得他跄踉转入横街,骂道:你两个小子出名哩!不用再听我的吩咐了。

  不知是否因素素的关系,寇仲心中涌起劫后重逢和一股难以形容的亲切感觉,苦笑道:奴才怎敢!‮姐小‬你这几年必是曰夕练功,抓得我的臂骨都差点折断。

  又觑空向另一边的屠叔方打个招呼。

  翟娇冷哼道:这个还用你来教我吗?没有真功夫,如何可手刃李密那叛主的奷贼。

  这边来!

  放开他,窜进左旁的横巷去。

  此时天⾊逐渐昏沉,家家户户亮起灯火,巷子冷清清的,杳无人烟。

  寇仲和屠叔方展开步法,紧蹑在她⾝后。

  翟娇确没有吹牛皮,⾝手明显比以前⾼明,腰⾝虽耝壮如故,但却扎实灵巧,纵跃自如。

  忽地翻过⾼墙,然后穿房越舍,窜⾼伏低,奔了约一盏热茶的时间后,终抵达城东北漕渠旁景行坊內的一座民房。

  三人入厅坐定,一名俏婢来奉上香茗。

  寇仲定睛一看,大喜道:你不是楚楚吗?

  美婢眼圈一红,垂下螓首幽幽道:难得寇公子仍记得人家!

  寇仲想起当年在大龙头府与她掷雪球为乐的情景,当然更难忘记她晚上到宿处来找自己亲热一番的甜美回忆,不由勾起某种似是遥不可及和被遗忘了的情怀,正要说话,却给翟娇耝暴地打断道:我最怕看人哭,楚楚给我滚进去,不准再踏进厅来。

  楚楚吓了一跳,送予寇仲一个无比幽怨的眼神,才匆匆避往內厅去。

  屠叔方正用神打量寇仲,此时叹道:想不认老都不行,小仲你现在精神內敛,实而不华,难怪能名震八方,纵横不败。

  寇仲想谦虚两句时,翟娇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两人齐齐吃惊,朝她瞧去。

  翟娇圆睁的巨目射出深刻的仇根,咬牙切齿道:我要杀李密为爹报仇,寇仲你定要帮我!

  寇仲很想告诉她自己连是否过得今晚都是未知之数,但给她铜铃般的眼睛一扫,心中软化,拍胸道:这个当然,我们岂是没有义气的人。

  说罢也觉好笑。

  翟让当年恩将仇报,不讲义气。现在他寇仲反要在义气的大旗下为他报仇。

  风声微响。

  寇仲吃了一惊时,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壮汉穿窗而来,立在翟娇前施礼道:报告‮姐小‬,已撇下跟踪的人。

  翟娇噴出一声闷哼,摆足架子,才道:这个就是寇仲!

  那人微笑道:见过寇公子,本人宣永,乃翟爷的不记名弟子。

  寇仲留神打量,见此人长得威武轩昂,背挂一枝形状古怪的兵器,一派在千军万马中取敌酋首级若探囊取物的猛将格局,心中欢喜,连忙客气回礼。

  宣永见他留心自己背上兵器,取下来递给他道:这是我从叉竿得到灵感改制而成的兵器,叉竿本是用来作守城之用,长度可达五丈过外,专对付利用云梯爬城的做人。

  这安装在竿头的钢制横刃,既可抵着敌人的兵器,又可发挥啄、刺的功能,所以我名之为‘鸟啄击‘。

  屠叔方长⾝而起,来到两人⾝旁道:宣永不但得翟爷亲传,还自创三十六招鸟啄击法,当年若非是他,那能击退李密派来的追兵。

  寇仲正要说话,翟娇叱道:现在事态紧迫,你们还有谈天的闲情了,三人只好围桌坐下。

  翟娇探手指着寇仲的耳尖道:你出名狡猾,快说有甚么办法可杀李密?

  屠叔方和宣永都听得眉头大皱,只是不敢作声。

  寇仲啼笑皆非,表面当然要扮作严肃,道:首先我要了解‮姐小‬那边的情况。

  翟娇不耐顿地道:有甚么好说的,那时爹把我送到东平郡投靠泰叔。李密派人来攻了几次城,都给宣永击退;到最近李老贼大胜宇文化及,宣永反说是刺杀老贼的机会来了。于是挑选了一批好手,到洛阳碰机会,说不定老贼会为和氏璧偷偷潜来,那我必教他没命离开。

  寇仲立时对宣永刮目相看,问道:宣兄为何知道今次李密是惨胜犹败呢?

  宣永虽不算长得好看,但轮廓却端正讨好,更予人坚毅不拔的印象。

  他这时用神瞧着寇仲,眸光灵活,浓黑的眉⽑微往上扬,衬起他稍长的鼻子和略⾼的颧骨,阔嘴巴的两角露出从容的笑意,在在都使人感到他有大将之风。他有条不紊地道:李密这奷贼总不能把所有与翟爷有关系的人扫出瓦岗军外,所以我对他的事,一直了如指掌。

  寇仲一拍桌面,大笑道:李密今趟死定哩!

  三人听得愕然以对,完全不明白寇仲凭什么说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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