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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霸刀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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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阴。

  城门才启,徐子陵戴上面具,换过蓝⾊长袍,立即摇⾝变成盗取和氏璧时那副模样,凭正式的通行证,缓步入城。

  他并没有故意佝偻起⾼拔的⾝躯,带点蓬散的苍苍白发,配上清矍而威严的脸容,他这老人予人的形像颇为引人注目。

  他腰上还挂有长刀,一副仆仆风尘的老江湖形相。

  因离开与寇仲约好见面的时间仍有两个时辰之久。逐随意在城內蹓跶,不知不觉间,又走上熟悉的天津桥。

  桥上人车渐多,徐子陵想起昨夜在此听师妃暄说故事的情景,心中涌起既动人而又略带惆怅的难言滋味。

  她为何会忽然离开静修的禅院前来找他呢?又或者她是在办其它事时忽然碰上自己。

  总言之她的行事每每出人意表,暗含玄机,教人难以测度。

  步下天津桥,心神转到跋锋寒处。

  这位曾与他同生共死的超卓突厥剑手,并非像他外表摆出来般无情,至少他便对芭黛儿心存疚意,须千方百计避而不见。

  就在此时,他看到两个熟人。

  而天上乌云疾走,暴雨将至。雨点洒在屋檐窗际,由稀转密,瞬眼间房子外整个天地都充満淅沥的雨声,彷如大自然的妙手奏起最曼妙的乐章。

  拥着香洁的被铺正作元龙⾼卧的寇仲,先想起露宿荒野的徐子陵,接着是尚秀芳令人百听不厌的动人歌声,然后是倚在宋玉致怀內那温柔得可使人溶化的醉心感受,鼻孔里似仍充盈着她如兰的体香。

  这对自己又爱又恨的美人儿出乎意料之外地没有把他摔往地上,竟还把他抱起掷

  到长椅处,才命手下将他抬进这客房来,真教他受宠若惊。

  若说自己对她没有好感和爱意,便是自己骗自己的,至少有她在旁时,他从不感到寂寞,时间溜走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自竟陵战败后,他从未试过睡得这么香甜的滋味。

  外面的雨声,尤使他感到房內的‮全安‬和写意。

  李秀宁的印象忽地模糊起来,代之是宋玉致喜嗔交集的动人风姿。

  足音响起。

  砰的一声,房门洞开。

  接着是关上窗子的声音。

  寇仲不用看也嗅出来者是宋玉致,心中讶然。这种该由婢仆做侍奉漱洗的事,何用劳烦她三‮姐小‬的一对娇贵玉手。

  这个意念仍在脑海中盘旋,宋玉致来到帐外,娇喝道:睡够了吗?还不滚起来!

  寇仲伸个懒腰,把手探出帐外,道:三‮姐小‬拉我起来好吗?

  啪!

  宋玉致狠狠朝他摊开的手掌重重赏了一记,气道:你若再胡闹,我便把你掷到门外去。

  寇仲雪雪呼痛的坐了起来,抱怨道:轻点打不行吗?

  宋玉致气得背转‮躯娇‬,怒道:无赖!

  寇仲把双脚探出帐外,离床而起,刚好站在她粉背后,笑嘻嘻道:三‮姐小‬昨夜仗义收留的大恩大德,我寇仲差点便永志不忘。

  宋玉致一呆道:什么差点?

  寇仲凑到她香肩上的小耳旁,柔声道:若三‮姐小‬肯以自己的香闺招待我,那就真的永志不忘。

  宋玉致移前一步,转⾝挥掌。

  啪!

  寇仲脸上立时呈现五道血痕,瞬又散去。

  宋玉致愕然道:你为何不避?

  寇仲捧脸涎笑道:我令三‮姐小‬这么气恼,理该受罚的。

  宋玉致眼中射出复杂的神⾊,叹道:寇仲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寇仲颓然坐倒床沿处,素素的事涌上心头,眼中射出沉痛的神⾊,低声道:三‮姐小‬除非是心甘情愿嫁我,否则我绝不会逼你。

  宋玉致玉容平静下来,缓缓移往靠园的窗旁,轻轻道:既是如此,你以后就不要再在玉致眼前出现好了。

  寇仲一呆道:三‮姐小‬若有此意,我寇仲定必遵从。唉!想不到竟是我自作多情,真个好笑!

  宋玉致旋风般转过⾝来,狠狠盯着他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还说什么自作多情,再说我便杀了你。

  寇仲愕然道:我心里怎会没有你?昨晚我还梦见在三‮姐小‬的香闺內和三‮姐小‬,嘿!

  那真是个令小弟毕生难忘的美梦。

  宋玉致俏脸飞红,差点便要‮子套‬佩剑,失去了平静的跺足大嗔道:狗口长不出象牙的大无赖,占人家的便宜还占得不够吗?

  寇仲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昨晚确是占了三‮姐小‬颇大的便宜,那是人世间最香甜的美事。

  宋玉致拿他没法,生气的坐倒在窗旁的椅子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寇仲赤脚来到她椅旁,单膝跪地,两手抓着椅柄,仰头打量这正鼓起香腮的美女,柔声道:我敢向着苍天打报告,寇仲心里绝对有宋玉致。

  宋玉致迎上他的目光,哂道:当然有啦!因为我是你去争天下的其中一块踏脚石嘛。

  寇仲‮头摇‬道:起始时我确是带点功利之心。但到昨晚,我才发觉自己难以自拔的想着玉致你。

  昨晚他回城后,因任恩等被惨杀和听到素素的不幸而致苦痛难堪,不知如何竟忽地很想见宋玉致,故才登门找她。

  宋玉致玉容出奇地静若无波止水,徐徐道:寇仲你须谨记大丈夫言出如山,你刚才答应了以后再不会来烦玉致,现在怎能反悔?我不理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我的心无法把你容纳,言尽于此,你走吧!

  寇仲的心像给万斤大铁锤重击一下,疼痛得差些翻倒地上。

  忽然间,他清楚知道由于自己起始时摆出的不当姿态,已深深触怒了宋玉致,令她无法再接受自己。

  她肯定对他寇仲有深切爱意,但恨意亦是同样深切。

  现在已是错恨难返。

  他除了脸⾊转白外,表面的神态并没有显露出內心的感受。

  他长⾝而起,深深瞧了她一眼后,颓然道:玉致珍重!

  就那么赤足的回到风雨漫天的户外去。徐子陵打着刚买的伞子,蹑在郑淑明和白清儿两女的⾝后。

  郑淑明乃长江联的女当家,由于丈夫死在跋锋寒手上,于竟陵外率联盟旗下的清江派、苍梧派、江南会、明阳帮、田东派等组成的联军,围攻跋锋寒,却给自己和寇仲凑巧碰上,破坏其事。后来郑淑明含恨之下和钱独关、恶僧、艳尼等联手,在城內伏击他们。待两人脫⾝突围之后,便撇下了郑淑明。想不到她此时会到洛阳来。

  这新寡文君美艳如昔,与白清儿共撑一伞,言笑晏晏的,在天街的胭脂水粉铺流连出入,似乎浑忘了丧夫之痛。

  徐子陵横竖闲来无事,更希望能由白清儿⾝上得到点阴癸派的线索,逐随她们走了一个街口。

  在滂沱大雨掩护下,跟踪起来也易于隐蔽形迹。

  就在此时,有人来至他⾝旁,低声道:这位老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子陵可以肯定从未听过这人的声音,没有朝来人瞧去,沙哑着嗓子冷笑道:老夫没有‮趣兴‬和任何人说话,给我滚开。

  那人怒哼道:这叫敬酒不喝喝罚酒,让郑某人看你有多大道行。

  指风袭至。

  徐子陵移形换位,只一闪⾝便到了另一位置,跟施袭者隔了两堆共七、八个其他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

  那人咦了一声,显因徐子陵的⾼明而大感意外。

  徐子陵猜到对方应是河南狂士郑石如,心知肚明自己跟踪两女的事已被发觉,逐打着伞子快步转入一条横巷去。

  地上的低洼处此时积満雨水,雨点仍不住洒下,屋檐地上水花激溅,各具奇姿异态,织出这伟大城巿的雨景。

  郑石如在后方追上来,狂喝道:止步!

  徐子陵手按刀柄立定,冷冷道:老夫已有数十年没动刀子杀人,你最好不要迫老夫破戒。

  郑石如沉声道:老丈⾼姓大名?

  徐子陵不屑地哂道:你明知老夫不会说出姓名,仍要出口相问,岂非多余之极。

  戴上这个连发的假面具,徐子陵便感到代入了另一个⾝份中,变成个非常霸道冷酷的老者。

  郑石如哈哈笑道:不用你说出来,我郑石如也猜出你的⾝份,四十年前名震陕北的‘霸刀‘岳山,何时变得如此蔵头露尾了?

  徐子陵心中好笑,有机曾定要查查这霸刀岳山是什么人,闷哼一声,朝前续行。

  郑石如竟不敢追来,只叫道:岳老师今趟出山,当是要一雪前聇,但现在时势已变,个人之力实难展抱负,岳老师请三思,石如稍后再拜会。

  徐子陵头也不回的走了一段路,肯定没有人跟踪后,才闪到一角,换上刀疤大侠

  的面具。

  心想这霸刀岳山必曾是威震一方的⾼手,后因某种挫折,故归隐不出达数十年之久。只看以郑石如这级数的一流⾼手,仍对他心存畏敬,又大力招揽,便知其武功非同小可。

  但这时已无暇多想,匆匆往会寇仲。寇仲湿淋淋的跨过福成绸缎庄的防水闸,踏进这洛阳最著名店子广阔的前进大堂时,老板李福成正向郑淑明和白清儿推介手上的货式道:这是正宗的鲁锦,特别在织造前须预先染⾊,故⾊泽多而鲜艳,图案变化万端。由打棉、捻布芯、纺线、染⾊、上浆、络线、经纱、穿综、上机织布、整理,到最后的严格检验,所有工序一丝不苟。我现在手上这幅唤作万人迷,若:咦!

  到这刻,他才发觉白清儿和郑淑明的两对美目望到了别处去。

  事实上店內的五名伙计和其它三组客人的目光正全集中在寇仲,和从他⾝上泻滴而下沾湿了大片地板的水渍上。

  寇仲似丝毫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而若非他体型标悍,兼背负长刀,早便给人轰出门外。

  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以防水绢包好的秘本、钱袋等物,边嚷道:我不要女人穿的万人迷,只要一套现成的男装,另加一对马靴,这里若没有就给我到别处弄回来,我当照付双倍价钱。唉!真难受!

  郑淑明美目射出森寒的杀机,声如冰雪的从玉齿缝处吐出来轻叱道;寇仲是你!

  寇仲两字甫出,李福成和众伙计立时露出敬畏之⾊。

  李福成随手拋下给他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鲁锦,躬⾝道:原来是寇爷,失敬失敬,尚书大人是福成的老朋友,请到里面坐下先喝口热茶,一切自会为寇爷办得妥妥贴贴。

  寇仲暗忖洛阳不但是天下交通总汇,还是消息传递得最快的大都会,欣然道:待我先和老朋友交待两句,老板要不要为我量度‮寸尺‬,小弟比较欢喜较松⾝的衣里,哈!

  李福成像忘记了两女似的,连忙接过伙计递来的软尺,又不顾寇仲湿透的⾝子,便在他⾝前忙碌起来。

  寇仲向正对他怒目而视的郑淑明眨眨眼睛,笑道:小弟并非跋锋寒,那样瞪着我⼲吗?淑女和君子同级,所以君子动口时,淑女也不可动手。迟些我订桌酒席向女当家赔罪好吗?

  白清儿噗哧娇笑,挽着郑淑明的臂弯道:姐姐不要睬他,我们到别处玩儿,眼不见为净。

  寇仲怎肯放过她,微笑道:彼此彼此,别忘了通知婠妖女,早晚我定会旧恨新仇一并跟她算账。

  白清儿嘟起红彤彤的美丽小嘴,若无其事的道: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们走。

  郑淑明却疑惑的道:什么婠妖女?

  话尚未完,已被白清儿拉得朝街外走去。

  寇仲⾼呼道:除了阴癸派的妖女外,那里还有妖女呢?哈!唉!

  想起宋玉致,他笑的心情立时消失。徐子陵的疤脸大侠撑着伞子在街上徐徐漫步。

  脫掉外袍后变成一⾝劲装疾服,再没有先前霸刀岳山的影子。

  即管没有郑石如的事发生,他也准备好改装换脸,好令进城的老人家彻底消失,不留任何可供人追寻的痕迹。

  行人道与车马道间的渠道变成两条小溪河,加上从两旁瓦顶屋檐像帘幕般倾泻而下的雨水,似生力军般不断注往街上,颇有冲奔之势。幸好洛阳的去水系统发挥功能,否则势成泽国。

  地上雨花处处,远近视野模糊,街上人车稀疏,徐子陵不由生出天地间独我一人的奇异感觉。

  假若师妃暄正陪他在此豪雨中漫步,听她娓娓动人的故事,嗅着她⾝体传来的芳香,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

  他记起了这淡雅如仙的美女从桥栏处凝视洛水的侧面,表情是如此地专注,似完全感觉不到他瞥视的目光,只沉醉在某一神奇的思维空间里,与他像活在两个不同的天地间。

  师妃暄出人意表的相会,不但令他难忘,且是令他寻味无穷。

  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像师妃暄予他的震撼和感受,犹如一股无名的力量把他带进一个从未曾踏足,但又是直至这刻也难以相信其确实发生了梦幻般的境界去。

  这令人倾倒的美女,她內心深处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情况。

  假若他徐子陵以強而有力的双臂把她拥入怀內,她那对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深邃美眸,会生出怎样的变化呢?

  徐子陵嘴角飘出一丝苦笑。

  自修练〈长生诀〉后,他对男女之情曰渐淡泊。过去亦从来没有这种‮望渴‬,但不知是否这场突来的豪雨,却使他生出这使人黯然神伤的驰想。

  说到底她终是方外之人,且修为甚深,追求的是崇⾼的理想而非是男女情欲,任何对她的痴心妄想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空留残怨。

  徐子陵深昅一口气,万念化作一念,一念转作无念。

  所有恼人的思想立时一去成空,心平气和的朝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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