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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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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桓,我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许子臾表情木然地对他说。

  “子臾,你…”温桓一时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只好坐在她⾝旁,搂着她的肩轻轻拍抚。

  “我竟一点悲伤的感觉都没有,有的只是松了一口气的心情。”她缓缓地说,声调很平淡。

  他不语地听着。

  “我还很可怕的有一种庆幸的情绪,庆幸再也没有人会莫名其妙跑来揪住我的头发,当街甩我一巴掌,庆幸再也没有人会突然骂我是畜生,庆幸自己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感到害怕了…”她的脸上浮现出悲哀的笑容。

  “我甚至不想在葬礼上出现。”第一次,她的声音里显现出决绝。温桓从不敢想像许子臾多年来受伤害时的画面,因为那会令他心碎。

  他轻声说:“不想去就别去吧。”许多事情并不一定要马上面对,暂时痹篇,或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我要去。”许子臾握紧双拳,坚决地说。

  “你确定吗?”她三天两头哽咽着自梦中惊醒,全⾝大冒冷汗,眼神也惶恐得让人心疼不已,温桓很担心她的情绪状态会再受影响。

  她向他忧虑的目光,一字一字地说:“我要亲眼确定那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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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葬礼的过程,许子臾皆是抿着一语不发地保持沉默。

  温桓片刻不离的陪伴她左右,随时注意着她的状况。

  回温桓居所的路上,她偏头望着车窗外,看着街景往后退去,她靠在椅背上的⾝影显得魂不守舍,令温桓感到不安。

  许子臾突然轻声开口“温桓…”

  她并没有转过头来面对他,但她知道,任何地点、任何时刻,只要地呼唤他,他一定会给她回应,那总是让她的心涨満幸福的‮全安‬感。

  “嗯?”听见她出声,温桓暗中吁了一口气,轻声问:“你还好吗?”她以很低的音量说:“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子臾?”温桓以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之后便朝前方注意着路况。他为她突来的话皱眉。

  “接到亲生⺟亲车祸去世的消息,我竟然一心只想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而在葬礼上确定是真的了之后,竟在心里一直说太好了、太好了…我想,我真是个很没有人的人…”许子臾的口吻中没有任何⾼低起伏,仿佛只是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没有人的是你⺟亲!温桓在心中回答她,却没有将话说出口。“没有人会怪你。”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许子臾猛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的侧脸,她的声音中浮出从未有过的尖锐“你呢?你怎么看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你会不会不再爱我了?”

  她突然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个极端自私的人,她庆幸那个会伤害她而她不敢抵抗的亲人已自人间消失,但她非常、非常害怕她最在乎、最爱的男人,会轻视她、疏离她、不再爱她…

  温桓并没有立即出声回答,他将车驶到路旁完全停妥后,才双眼炯炯地转过来面对她。

  他的声音很低沉,态度严肃,慢慢地说:“许子臾,你给我听清楚了,今天就算你杀人放火,我都爱你,甚至,你杀的人是我,我也还是永远爱你,这样你听懂了吗?”这个呆子,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答案那样明显的问题,亏她还这么动的问出口,唉,实在是舍不得骂她笨,可是她…有时候还真有点笨!

  许子臾望着温桓的眼,愣住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听、懂、了、吗?”温桓一字一字地再问一遍。再不懂,他可是要把她抓起来打庇股了。

  许子臾仍没有出声,但热泪却一颗接着一颗,滚滚地涌出她的眼眶。

  “你听懂了吗?”哎,真可怜,让人看了好心疼。温桓又问了一遍,但这次的语调变得极其温柔,像是要碎她的心房一般。

  许子臾垂下头,声音断断续续地哽咽着“我听懂了…我听懂了…我听懂了…”他是她的爱人,也是最亲近的朋友!她的泪⽔像两股泉⽔一样不断流下。

  温桓又叹又笑,伸出双臂拥抱她。

  他想,虽然很可怜,但他终于看到她大哭时的样子了,下次要找个机会呵她庠,让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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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温,就你一个人?小鱼呢?”小柳见温桓一个人出现在他们固定聚餐的餐厅,纳闷地问他。

  “一定是又被恶婆婆抢走了。”林隽招来侍者准备点餐。

  “哼。”温桓轻哼,答案不说自明。

  “老温,经你积极‘努力’,你那只鱼的肚子里不是已经有‘乌鱼子’…嗯,该说是‘温鱼子’了吗?小鱼怎么还不肯给你个名分?”小柳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故意刺他的痛处。

  温桓怎么也不肯让许子臾到柳氏医院做产检,偏偏要到他们的竞争对手吴氏医院去做,让小柳感到极度不平,当然得在口头上报复一番。

  “哼!”温桓凶恶的瞪他一眼,仍只是不答仅哼。

  “有啦,恶婆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巴不得能早点名正言顺的‘待’小媳妇,还有她那未出世的金孙,所以天天熬汤炖的往老温的住处送,以期能感动小媳妇那颗金刚钻般的心。”恶婆婆是温桓的⺟亲自己说的,但谁都知道她疼爱许子臾比疼爱温桓还要多几分。

  林隽继续笑着说:“老温娶不到老婆的不争气,经过恶婆婆的四处哭诉,在我们亲族內已是赫赫有名了。”温桓的⺟亲唱作俱佳,可媲美好莱坞任何一个超级巨星。

  想起⺟亲的数落,温桓就一肚子气,但他最气的,还是⺟亲老霸占他与许子臾的相处时光。

  说什么没有生女儿是她这辈子的遗憾,所以要和小媳妇长时间相处…可恶!连晚上还要和小媳妇一起睡?

  “砰!”温桓气急败坏的猛捶桌子。

  “喂,老温,你克制一点。”小柳提醒他正⾝处优雅的⾼级餐厅中。林隽朝四周投而来的目光回以一抹帅气的微笑、尤其是针对女客。

  然后他问道:“老温,小鱼家里的事…呃,应该算是解决了,那她到底还固执什么?她的坚持实在令人纳闷。”

  许子臾的心结,小柳与林隽或多或少已由温桓口中得知。

  小柳也说:“既然已没有阻碍她的症结,那她为什么还是不肯对你点头?”

  温桓叹了一口气“她说,或许哪一天,我会突然对她看待她⺟亲的无情感到失望,所以要我再多做考虑。”

  “小鱼这么钻牛角尖?”小柳皱皱眉“看来她⺟亲对她的影响真的很大。”

  “但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孕怀‬的事实没令她产生动摇吗?”林隽问。

  “有。”温桓面⾊一转,喜孜孜地说:“她说过不能委屈孩子。”他投给林隽一个感的眼光,谢谢他当初提出“奉子成婚”的主意。

  “哈哈,说来说去,老温你最后可能仍不是靠你的真心抱得美人归啊!”小柳奚落宣。

  温桓说得可怜“唉!只要她肯点头,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还有,她…”

  “还有?”林隽与小柳同时瞪大眼。

  温桓更加可怜的说:“她老是说她放心不下那几个室友没人照顾,动不动就要往她以前的住处跑…”

  “什么呀,这也要她来心?她是他们的老妈子吗?”林隽大翻⽩眼,一脸受不了的模样。

  “其实事情很好解决不是吗?我记得小鱼的室友是两女一男,想办法替他们找个对象,让该娶的娶、该嫁的嫁,让小鱼往后再也没有理由和借口不就得了。”小柳说出他的建议。

  “是呀,我也知道,”温桓笑得慡朗,但眼神里闪动着诡谲“所以今天我请客,你们尽量点菜。”

  “呃?”小柳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

  “老温,你什么意思?”林隽也觉大事不妙。

  “小柳,你妹妹不是还没有对象吗?”温桓记起小柳的妹妹也是怪人一个,怪人和怪人之间,或许有契合的地方。

  “少打我妹妹的主意!”小柳难得地出现脸红脖子耝的样子。

  林隽投给小柳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老温,你还真是狗急跳墙,主意打到我们⾝上来了。”他装出大善人的神情道:“你就饶了我们,小鱼室友们的对象,由我和小柳来负责陷害其他人,好保障你一辈子的⾼枕无忧。这样对你,我们算是够朋友了吧?”

  “就等你这句话,谢了!”温桓咧嘴笑着,一脸得逞的表情,他突然胃口大开,心情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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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子臾认为她需要口气,温桓的亲人对她大量热情的关爱,让她有些消受不了。

  如同往常一般,她穿着⽩步鞋,将布背包背在⾝上。因为温桓不许她怀着⾝孕还骑脚踏车,所以她搭公车回到她的心灵净土…旧公寓的住处。

  她走过依然废置的管理亭,越过依然没有栽植什么草木的中庭,进⼊B栋的楼梯,一阶一阶慢慢往上走。

  很久以前,她曾在心里抱怨过这栋公寓为什么没有电梯,害得她总是要花好多时间上下实为六层楼⾼的五楼。但久住之后,渐渐的,她的腿力增加,体力更好了,她又变得喜这栋公寓没有电梯。

  后来,她更是庆幸公寓没有电梯,因为温桓陪她上—下走过许多遍,每一次都很快乐,也拥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许子臾终于到达五楼,她略略息,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小鱼,你回来了。”伊雯从楼中楼的房间下来,刚好看见她进门。

  “是呀,我回来了。”许子臾微微一笑,既是对伊雯,也是对自己说。

  她放下背包,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走进浴室內,假装想拧⽑巾擦擦脸,其实是想看看伊雯的那桶“酱菜”还在不在。

  她听到客厅传来葳妮的声音,知道她也走出房门了。

  “小鱼回来啦?人呢?”葳妮问。

  伊雯回答她“嗯,在浴室里。”

  “嗨,葳妮。”许子臾走出来向她打招呼,脸上有着神秘的微笑。

  葳妮迫不及待地嚷嚷“小鱼,我跟你说喔!伊雯她终于…”

  “嗯,我看到了。”她在浴室內没看到那个⽔桶,便已明⽩伊雯终于动手将⾐服处理掉了,但她不确定伊雯是将⾐服洗了还是丢了。

  “哎哟!你们很讨厌耶,⾐服才几天没洗,就这样罗哩罗嗦的。”伊雯连忙道,脸上带着一点点不自在。

  “几天?是三百六十五天,还是七百三十天?我是觉得可能有一千零九十五天以上了啦,哈哈哈!”葳妮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

  “讨厌、讨厌,葳妮最讨厌!”伊雯气得跺脚。

  这时大牛从他房里走出来。

  “大牛,要出门了?”许子臾问。

  他瞥了她一眼,应了声“嗯。”就出门去了。

  许子臾心想,等傍晚时,伊雯和葳妮出门工作后,屋子里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但她觉得那样的她也很自在,而且她知道,再过没多久,温桓一定会来找她一起回家,那种感觉真的很温暖。

  葳妮笑着说:“大牛的作息时间从来没有固定过。”她认为自己才是这个房子里作息最规律的人。

  伊雯打量着许子臾,向她招招手到椅子上坐下,说:“唉,小鱼啊,你还真会蔵肚子耶,看不出来有三个多月了。”

  “我猜呀,小鱼肚子里的小鱼苗,是‘钓客’故意造成的意外吧?”对于温桓的称谓,葳妮还是改不了口。

  “呃…”许子臾有点难为情,但又不能否认,只好轻轻点头。

  “我实在不得不同情‘钓客’,他也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婚了。”伊雯真的觉得温桓可怜的,小孩再过个半年就要出世,老婆却还不肯过门。

  “伊雯,我想去英国了耶,你呢?法国还去不去?”葳妮也觉得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她暗示伊雯她们俩该使点劲了,不然,温桓老是顺着许子臾的意思,那要拖到什么时候?伊雯当然听出她话中的含意,配合着说:“这样好了,我陪你去英国,然后你再陪我去法国,这提案你看如何?”反正她目前单⾝,而且也爱用“国货”很久了,是该试着往“‮际国‬路线”发展看看。

  葳妮以食指点点下巴,像是认真地考虑着,然后才说:“这样狠敲‘钓客’呀…嗯,我想他应该会被敲得很⾼兴才对!”

  葳妮和伊雯就当着许子臾的面打算将她卖了,这让许子臾轻皱着眉,感到啼笑皆非。

  “小鱼,你也知道我和伊雯都很忙,所以呢,你的婚礼千万别铺张喔!要不然我们可是没空全程参与的。”葳妮开始拿起圆锹挖洞。

  许子臾点点头“嗯…”她鸵鸟地想,反正还可以拖上一段时间…呃,应该可以吧?她摸摸肚子露出苦笑。

  其实,有没有孩子,都不是她踌躇与温桓步人礼堂的理由,只是,她很満意现况,总觉得生活有没有改变都没关系。

  不过,也或许是某个临门一脚的契机还没出现。事实上,她早已作好准备,随时等待着那个契机出现。那可能是面而来的一阵轻风,也可能是某个早晨起时望见他的第一眼,也可能是…总之,当那个契机出现时,她应该就会开口向温桓求婚了吧!

  “最好是速战速决,法院公证结婚迅速又便利。”伊雯也握着铲子工作。

  “嗯。”许子臾苦笑,只好再应一声。

  “既然是公证结婚,那的确花不了我和伊雯什么宝贵时间。小鱼,你随⾝携带⾝份证吧?”看见许子臾点头,葳妮向伊雯使个眼⾊,暗示她可以动手将许子臾推进洞里去了。

  “至于印章到处都有得刻。现在新郞有了,新娘‘有了’,证人两个,”伊雯指指葳妮与自己“所以择⽇不如撞⽇罗!”

  “今…今天?”许子臾愣得说不出话来。虽说已有心理准备,但这么突如其来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趁许子臾还在发愣,葳妮站起来指派工作“伊雯,你去拿⾝份证和印章,我打电话通知‘钓客’在最短的时间內到达法院。小鱼,你先乖乖坐着不许动,等我们带你搭计程车去法院结婚,要乖乖的喔!”她还轻轻拍了许子臾的头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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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院外。

  “OK,新郞你可以把新娘子带回你家去洞房了。”葳妮低头看看腕表,然后抬起头来笑嘻嘻地说:“我和伊雯得上班去了,两位新人,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瞥了许子臾的肚子一眼“呃,的确是早的,哈哈哈!”

  “祝你们⽩头偕老,永浴爱河哕!”伊雯跟着钻进葳妮招来的汁程车內。

  温桓捧着印泥痕迹尚未完全⼲燥的结婚证书,双手有些颤抖。他茫然地看向许子臾,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轻笑出声“不是。”

  “真的吗?”温桓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结婚证书,再度想确认。

  “真的。”许子臾笑着回答他。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神⾊显得紧张“你不会觉得勉強吧?”他做梦也在等这一天,没想到不知不觉中竟已美梦成真!

  “一点也不。”许子臾也紧紧回握住他,笑容美丽而灿烂。她明⽩,的确是时候了。

  “我爱你。”温桓说着,感动得全⾝发抖。

  “我知道,我也爱你…”许子臾踮起脚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送上香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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